回复:赤狐(完全修订版)转自天涯 作者:秦放歌 中

来源: 玉珠 2005-02-19 11:28:49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0 次 (70550 bytes)
 正在胡思乱想,听见又是一阵掌声:请鼎天公司总裁张创世先生致辞。
  张创世含笑上台,他今天穿了一身新西装,还特地配了一条红领带——霍炎!是霍炎!薛临波看见张创世的红色真丝领带,突然想起来到底缺了谁。她再也听不见张创世那篇三易其稿、听了不下10遍的发言,只想知道霍炎到底去了哪里。
  11点差一刻,所有的人都致辞完毕了,霍炎还没有出现。
  中午是照例的午餐会,薛临波随着张家兄弟到处敬酒寒暄,还是没有看见霍炎。
  下午,薛临波的任务是陪同公司的大客户上下参观,从总裁办公室开始看起。陪同的应该是市场部经理李克俭和销售部经理霍炎。就在这时候,霍炎仿佛从天而降,他神态自若的和众人打招呼,仿佛根本就没有消失过一样。
  “你去哪里了?”走在客户身后薛临波火冒三丈的低声质问他。
  “去办点私事。”他笑眯眯的回答,看她又要开骂,提醒道,“别说话,小心把人家吓跑。”
  薛临波简直要气绝。
  一层一层的逛下去,无非大同小异的格局,只是在财务部出了一点小差错。一出电梯,就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好象搁置了不新鲜的食物一样。薛临波记起闹鬼那天她曾经“到”过这里,就是这股味道。现在已经淡了很多,但还是能闻到的。几个客户虽然没说什么,但离去的步伐似乎快了许多。薛临波落在后面,不悦的看着财务部的值班人员,他们极为尴尬的解释:财务部隔三差五就会出现这种味道,不知道原因——“挥发,”其中一个似有所悟,“好象是什么东西挥发。”“什么东西挥发?”薛临波讽刺地说,“钱吗?可笑!”她轻轻哼了一声,几个人都不敢说话了。
  下午似乎很快就过完了,夜一点一滴的为白天拉幕。
  “观潮吗?你在家等我,我很快过去。”
  薛临波在办公室打完电话时,整个十七楼已经空无一人。她看看腕表:六点差十分。大家一定也是忙着去为舞会准备了。今天晚上一定热闹非常。鼎天公司一般在新年才会举行这样大型的活动。这次这样隆重的庆典让所有的人都喜出望外。她锁好办公室的门,准备下楼。
  车转身子,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好象什么发亮的东西一闪又灭了。她往那边张望了一下,什么也没看见。“也许是玻璃反光吧。”她这样想到。
  按下电梯向下的按扭,红光一闪。
  不对!
  薛临波激灵一下,脑子里一根紧紧的弦“崩”得一声断掉了。她飞快的转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如此的空阔,凌乱,昏暗却又清晰,那些熟悉的桌椅、屏风、文具被黄昏的余亮蒙上了一种奇怪的色泽。她看着,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什么在闪?
  是什么在闪?
  这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放大,好象千百个人在呐喊——她的呼吸变的粗重起来,可是,却有另外的声音落入耳朵。
  极小,却清晰的不可思议。
  咳嗽,推拉桌椅,水冲入杯子——
  不要!
  薛临波后退一步
  “叮——”
  电梯的门开了,薛临波猝不及防,尖叫一声,一个趔趄几乎仰倒,幸亏抓住门才没有摔在地上。。
  里面的人也吓了一大跳,是保安经理和几个手下。
  “怎么了薛小姐?”保安经理连声问薛临波,她简直面无人色。
  站在雪亮一片的电梯里,薛临波觉得简直就是天堂,她看着身旁的几个人,勉力平复呼吸,试图微笑:“没什么,没什么。”
  “薛小姐你的脸色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保安往电梯外探头探脑。
  “没事了,走吧,去大堂。”她飞快的按钮,合拢的门差点夹住那个保安的脑袋。
  “抱歉!”薛临波懊恼不已的道歉,今天的确是太失仪了。可是,她真的害怕了,从未这样的害怕。她是如此的孤单,那种孤单与无助似乎侵入她的骨髓。可她还是要面对,只能一个人面对——
  电梯在一楼停下,她飞快地走出去,完全不理会电梯里众人异样的眼神。不少宾客已经来了,他们向她致意,可她视而不见。
  繁华怎样?热闹又怎样?薛临波啊,你所有的,不过是那样一地寥落萧条,空旷寂寞,还有那暗处的,未知的,虚无,乃至恐惧……谁?谁与你分担?
  她冲出大门,径自走向自己的车子,无法言语,无法思维。只有恐惧,一层一层,细细密密,严丝合拢的包裹她……
  “喂!这么晚去哪里?”一只手阻住她开车门。抬头,是霍炎。他的长发在夜风中扬起,碧眸闪闪发光,嘴角勾出一个微笑。慢慢的,微笑消失了。
  “出什么事了?”
  薛临波瞪着他,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什么?说什么?有鬼?害怕?无助?寂寞?薛临波一下很想笑,于是,她笑了,笑的好不欢欣。
  “笑什么!”霍炎微怒,抓住她的肩头。他不喜欢她这样笑,这样的笑声不应该属于薛临波这样的女人。它听上去,着实的诡异凄厉。
  薛临波好容易收住笑声,她冷冷地看他,冷冷地说话:“我笑我的,和你什么相干?”
  “废话!我只是想告诉你,薛临波,别笑得那么神经兮兮的,难听死了!”霍炎的火气居然很大,他粗鲁的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自己也从另一侧上车。
  见他上了自己的车,薛临波的心情竟缓缓的平复下来。她似乎忘了下一步要做什么,怔怔的看他。
  他,是那个可以依靠的人吗?
  ……
  “是不是要回家呀小姐?”他剑眉一挑,不正经的斜睨她。
  “是啊,司机先生。”听着他熟悉的调侃,她终于放松。
  薛临波呵,我看你还能撑多久!看着她紧张过后倦怠的神情,霍炎笑得非常不怀好意。
  
  舞会八点三十分正式开始,男女主人——张创世夫妇还没有出现。所以,当薛临波光彩照人的出现在鼎天大厦的顶楼宴会厅里的时候,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她穿着那天的白裙,妆容素雅,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髻,她并不算特别的美丽,却别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气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然,她背后还跟着两个风格迥异的帅哥,负责接受女孩子的注目礼。
  虽然是这样奇特的三人行,但是当事人自己都坦然自若,也轮不到旁人废话。当然也可以乐观的想薛家兄妹与张家的关系非同一般,薛观潮是嘉宾,不是舞伴。
  “是这样吗?薛先生?”一个女孩问他,双颊微红。不掩饰对本场第二帅哥的小小幻想。
  薛观潮但笑不语,女孩不放弃的继续追问。
  “按照通常的情况,不否认就是默认了。”是霍炎,桃花眼要命的勾了他一眼,可惜,薛家兄妹都对他免疫。只是累及无辜,女孩对薛观潮的兴趣彻底失去了。
  看着两个以眼神交战的男人,薛临波的头都在痛。
  “那个古里古怪的,是你的新追求者吗?”
  “继祖哥哥?!”薛临波着实惊讶,她千想万想,都没有想过竟会在鼎天公司里面碰到张继祖。她又惊又喜,“你——怎么会——是谁?创业对不对?”
  张继祖大笑,说:“能看到你这种表情,就说明我来对了。——那个人是谁?”他下巴向霍炎的方向努了努。
  “他是你的宝贝弟弟创业为鼎天延揽的人才,你觉得怎么样?”
  “不象!”张继祖眼睛很毒,“你看他,表面好象斯文客套,笑容可掬,其实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创业的生活圈子里,绝对不会出现气质这么诡异的人。”
  “不愧是哥哥!”薛临波击掌而赞。
  “他肯屈居在鼎天,为了你吗?”张继祖似笑非笑的看着世妹,“这家伙虽然古怪,倒挺对我的胃口。不为别的,也为了他不怕死敢假公济私啊!”
  “你真这么认为?”薛临波几乎是苦笑了,她虽然没有被追求的经验,直觉也告诉她霍炎对她的接近绝对不是因为爱情。张继祖只当她女孩矜持害羞,看着不远站着的两个人,忽又笑道:“观潮终于觉察到威胁了吗?这样也好——临波,你不妨实话告诉我,观潮和那个古怪的家伙,你比较中意哪一个?”
  哈!薛临波这次彻底的苦笑。她无可奈何的摇头:“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吗?”
  “当然了!不然这无聊的宴会有什么趣味?!”
  张继祖话音未落,门口突然响起热烈的掌声——张创世夫妇驾到了。
  他们满面笑容的携手而来,一个相貌堂堂,一个娇俏美丽,看上去极为登对,引来一片赞叹之声。看他们互相扶持的样子,谁知道几天前还吵得沸反盈天?张创业穿着黑色的礼服,很巧妙的掩饰了已经发福的肚子,黄素滢则是优雅的白色礼服——
  白色礼服?!
  薛临波倒吸一口冷气。第一个念头是去把专卖店的导购掐死。
  她们穿了相同的礼服。
  她还罢了,黄素滢一定无法容忍眼中钉居然和自己穿同一款的衣服。薛临波试图后退,第一时间换掉衣服,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黄素滢的杏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呵呵……”张创世连忙圆场,“巧合,巧合——”
  好在大家还没有来得及注意衣服的细节,簇拥着他们走上演讲台。
  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薛临波充分领会到这句话的正确性。她简直要扬天长叹,再也没有心情去听张创世废话。
  独自踱上天台,夜凉如水,寒气让她裸在外面的双肩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仅拉了拉披肩,微微瑟缩。
  隔着一层玻璃看里面,似乎一个外人在偷窥人家的热闹繁华。薛临波不明白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她拼死拼活得来的一切,荣誉、财富、声望,竟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她时常觉得迷惘,自己似乎在追寻着什么,可得到手的全部却都不是,那么,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每个人都有一个为之追求的目标,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看到什么了?”
  一件温暖的东西围住她。她低头一看,是一条红色的羊毛披肩。
  “怎么你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吗?”薛临波并不回头,拉住披肩把自己包裹起来
  “我是巫师——”霍炎低头笑道,“你说的。”
  舞会正式开始,第一支曲子当然是华尔兹。由张创世夫妇开舞。
  “能不能陪我跳这支舞?”
  天台上,霍炎彬彬有礼的约舞。
  薛临波没有说话,把手伸给他。
  星空下,听着里面隐约的舞曲,他们翩然起舞。
    
  跳完舞,薛临波这才想起自己的舞伴是观潮。慌慌张张的回到大厅里,发现薛观潮没有丝毫不悦,正和一个老者聊得非常起劲。她细细端详,发现那竟然是自己大学时代的经济学教授,她和张创世都是这位经济学家的座下弟子,张创世竟然连他也请来了。
  “他是谁?”霍炎问她。
  “我的老师——观潮怎么会认识他的?”薛临波有些疑惑。
  霍炎笑道:“去问不就知道了?”
  两个人刚想过去,迎面走来张创世,傍边还跟着一个非常不愉快的张太太,他笑着说:“临波,看到陈教授了吗?他老人家居然也赏面子来了。看来我张创世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他的脸微红,呼吸间一股淡淡的酒味。看来已经有些醉意,说出来的话也不象平时那么谨慎了。
  “他在那边,我正要过去呢!”薛临波指了指方向,陈教授显然也看到他们了,摆手向这边致意。
  张创世喜上眉梢,竟不顾妻子,拉着薛临波就走,一边还说着:“临波,走,我们去和老师聊一聊。”薛临波冷不防被他拖了踉跄,大为惊讶的看了霍炎一眼。霍炎没有丝毫犹疑,挽住黄素滢跟了上来。
  “老师——哈哈哈……老师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张创世有几分失态,但对老师还是非常恭敬的。
  陈教授已近古稀之年,儒雅非常,他看着两个学生笑道:“是啊,虽然同在一座城市,却因为交际圈子南辕北辙,这些年竟没有碰过面。”
  “老师怎么会认识我哥哥?”薛临波问道。
  陈教授大感意外:“怎么?你哥哥——”旋又恍悟,“哦,薛观潮,薛临波——哈哈哈,好一对兄妹啊!”
  “我跟陈教授在飞机上有过一面之缘,”薛观潮笑道,“没有想到陈教授竟然是舍妹的老师——这世界可真是太小了。”
  张创世大笑,说:“哈哈……缘分,缘分,世上的事,就是这么玄妙啊!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啊!哈哈哈……”
  “创世,你喝多了。”黄素滢见丈夫摇摇晃晃,说话也语无伦次的,忍不住上来搀他,“去休息休息吧。”
  张创世扶住妻子定了定神,又笑道:“怕什么,都是自家人,还有谁笑我不成?——老师,你不认识她吧,她是素滢,我的妻子。”
  黄素滢颔首为礼,陈教授上下端详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好好,你,很眼熟,我们见过吗?”
  “应该没有吧。如果见过,我一定记得的。”黄素滢说。
  “哦,对,对。”陈教授回答,但还是觉得自己见过她,忍不住又问,“你也是S大的学生吗?”
  “不是。是北京的J大。”
  “不知道张太太大学学的什么专业?”问话的是霍炎。他能忍到现在才说话,真是够希奇的。
  黄素滢笑道:“我是会计出身,当然是会计了。”她转向霍炎,反问道:“霍先生呢?主修什么专业?”
  “生物。”
  什么?大家都又吃惊又好笑,薛临波惊讶的看他:“生物?你不是MBA?”
  霍炎很轻松的耸耸肩,说:“很奇怪吗?学生物的就不能同时也是MBA?”
  “有理。”陈教授赞同的点头,“人就是要多学习才适应竞争,我也曾经带过一个学计算机的研究生。”
  “我有一个语言学位。”薛观潮也插嘴说。薛临波更吃惊了,说:“我怎么不知道?”他但笑不语。
  “哈哈哈——你们都很厉害啊——”张创世哈哈大笑,“我,差点毕不了业——”
  “创世!”黄素滢见丈夫在人前出丑,出声制止,可张创世毫不以为意,又笑道:“你还记得吗?临波,我高你两届,还有很多问题要向你请教啊……还记得吗?我还记得,你第一天进校就被封为校花了——吃惊吧,是男生私下封的,因为你太厉害了,没人敢追求你,也没人敢告诉你。我还记得我在你们宿舍楼下喊你礼拜天去我家吃饭,用单车载着你穿过学校,一起做考前笔记……呵呵……往事历历……”
  “张创世!”黄素滢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有陈教授几个人在场,一定当场发作。几个人都被张创世弄的很尴尬,就算再怎么麻木,也听的出张创世对薛临波的感觉不是那么单纯的。尤其是不明就里陈教授,更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气氛很是僵滞。
  张创世推开妻子的手,后退几步半靠在休息室的间墙上,嘴角含笑,双目半垂,似乎真的沉浸在回忆之中。
  “咳!”这一次轮到薛观潮表现,他干咳一声,打个哈哈,走过去扶住张创世,说:“创世,上次说的赞助我们考察队的事情,我们过去那边说吧。”不着痕迹的拉着张创世走了。
  “哈哈——”下面圆场的是霍炎,他似乎很有兴趣的用手摸了摸墙面,说:“这个间墙是什么材料的?”
  薛临波揉了揉眉心,强打精神回应:“是石膏。”
  “石膏墙?”霍炎屈指敲了敲,“不错嘛!”
  “是纸面石膏板,隔音效果很好,”薛临波详细解释,只求把刚才的尴尬气氛冲淡,“很环保,而且绝缘隔热。现在的装饰业用的非常广泛。”
  “我研究室的间墙也是用这个处理的。”陈教授也说,做出感兴趣的样子,“不过颜色不同。”
  霍炎转向还在喘粗气的黄素滢,笑眯眯地说:“说道装饰,我最近很有兴趣在本市置产,张太太能不能帮我参详一下?”
  黄素滢不好对外人发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是吗?霍先生现在有中意的了吗?”
  “看过几处,都不太满意。张先生的房子在哪里?改天我要去参观一下,说不定我们会做邻居啊!”霍炎眨眨眼睛,摆开迷魂阵。
  果然,黄素滢竟然连脸都红了,她浅笑道:“那是我们的荣幸。”
  霍炎又乘机恭维的两句,黄素滢心情大好,笑的花枝乱颤。天那!薛临波看着霍炎,惊叹的想,要不是黄素滢对张创世那么紧张在意,她恐怕早被霍炎把魂给勾走了。既然情况结束,在这里看这两个人扯淡有什么好玩的?薛临波想招呼陈教授离开,却发现他一直在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黄素滢。
  “教授?”她小心翼翼的叫他。
  “唔——噢——杨老!”陈教授突然惊喜的叫了一声,对薛临波说,“我看到一个老朋友,过去一下。”
  “老师请便。”
  陈教授急匆匆的走了。
  一个侍者托着托盘过来,里面有三个杯子。
  “红酒吗?”黄素滢问道。
  “是的。”
  薛临波取了一杯,霍炎伸手取两杯——有一杯自然是张太太的,黄素滢笑靥如花的接过来。迫于礼节,薛临波只好向他们举杯示意。
  “我个人认为,不管做事还是说话都要力求专业好一点。”霍炎两个人刚才不知讨论了些什么,绕到了“专业术语”上面。
  “这也要分是对谁才行。”黄素滢说,“如果是对业内人士当然好,如果是对外行,恐怕就有买弄的嫌疑吧。”
  霍炎呵呵一笑,矛头对准薛临波:“薛小姐认为呢?”
  “我也认为通俗一点比较好。”薛临波随边附和着。
  “但是很多通俗的说法都有常识性的错误。”霍炎拿出辩论的劲头,桃花眼紧紧的盯着老板娘,“尤其是在生物学中,这种事情更是常见。——比如鲸鱼。”
  “任何人都知道鲸鱼不是鱼啊!”黄素滢笑道,“这些约定俗成的叫法其实也没什么对错可言。如果非要用那些专业词汇来说,反而更不知所谓了。好比医学和化学术语,有多少人听的懂?”
  霍炎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他微倾身子,笑容端得颠倒众生:“哦?比如说——”
  黄素滢中招,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比如说,比如说——呃……”见霍炎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退后半步靠在墙上,好象一下来了灵感,“比如说这个石膏板,主体材料自然是石膏,可要是说这是无水磷酸钙,有几个人明白?”
  “哦——”霍炎“哦”了一声。“哦”的意味深长,意味深长到无法形容。他看了莫名其妙的薛临波一眼,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黄素滢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苍白,她强笑道:“我突然有点头疼,失陪一下。”
  “请便。”
  音乐又一次响起。
  “狐步?真是太适合了。”霍炎仰头饮尽杯中酒,不由分说的拉起一头雾水的薛临波滑进舞池。
  “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薛临波并不太会跳,被他拖的跌跌撞撞的。回味刚才他和黄素滢的对话,他简直就是在诱导她。
  霍炎不回答,他笑,是那种邪恶又得意的笑,看他跳狐步的样子,简直就是天生的狐狸。薛临波看着他,他的脸竟然在她的注视下变红,越来越红……
  “你吃了什么?”薛临波吃惊的问,她不得不托住他的腋下,好叫他不要跌在自己身上出大丑。
  霍炎醺然一笑:“是酒,刚才的酒——你说,葡萄酒是葡萄做的吧,葡萄怎么吃都不会醉,酒为什么就不行?”
  “一口酒就醉了,你是不是男人?!”薛临波骂道,看他这样子,似乎并不是装疯卖傻吃豆腐,可是她快撑不住他的重量了。此时,他们正在舞池的中央,霍炎的头耷拉在薛临波的颈侧,上半身和她几乎要贴在一起,这暧昧的姿势非常吸引人的眼球,连半醉的张创世都在看他们,目光几乎专注。薛临波暗暗叫苦,尽量把他拖离众人的视线。
  “不是,我不是男人,我连人都不是怎么是男人?”在男宾休息室门口的角落里,霍炎不肯再走,他靠在墙上,双手圈定薛临波,双眼迷离,面红似火,不复往日的俊美,到有几分狰狞,就好象露出本来面目的妖怪,纵然百般俊美,终究是个假象。
  薛临波推他:“快放开我疯子,借酒装疯在我这里行不通。”
  他笑,犬牙尖尖:“你想跑吗?被我逮到还想跑?你跑不掉的,我已经吃尽了苦头,也不介意再多吃一次。上天入地,你也休想跑——了因……”
  “你在胡说些什么!”薛临波微怒,他竟然抱着自己叫别人的名字!什么茵,是女人吗?
  “你知道的!因为你和我一样,都在恨,都在怨,都在寻找。可我比你幸运,至少我知道什么是温暖,什么是美好,可是,我又不如你幸运!因为我知道这种种美好的一切!”他改抓住她的肩头,深碧的眸色转淡,低吼道,“你欠我的!准备好偿还了吗?”
  “没有!”薛临波冷冷的说,“不管你有什么恨,什么怨,那是你的事,和我薛临波毫不相干!”她狠狠推开他,怒气冲冲的走进洗手间。
  霍炎被她一推,似乎清醒了一点,他怔愣的看着她的背影,似有所悟。 
  好巧不巧,薛临波在洗手间躲了一会出来,迎面竟然碰上张创业。他阴沉了很多,看上去还有几分憔悴。看见自己的死对头,眼神比以前又多了几分怨毒。
  “心情好点了吗?”
  薛临波问他。她并不恨他,以前和他作对,不过是讨厌他颐指气使的公子哥习气,后来因为佩珊的事差点被他扼死,心里也是同情居多。他毕竟是张有贵的儿子,张继祖的幼弟。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他说,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突然神经质地一笑,“别再落单了,记住要紧紧抓住霍炎那个王八蛋的腰带,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薛临波一言不发看他踉跄而去,觉得烦躁异常。怎么今天会碰到这么多的醉鬼!说到醉鬼,她四处寻找霍炎的身影,却没有看到他的人。她很想知道,霍炎究竟把她错认成什么人了?那些什么恨,什么怨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临波又回身想进洗手间补补妆,却看见一个女孩脸色发白的站在门口,显然听见了她和张创业的对话。她认得她是业务部的文员,就是那天被“鬼”差点吓疯了的女孩,大家叫她小菲。见被当事人发现自己偷听,小菲吓得赶紧溜之大吉。
  “别说出去。”薛临波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小菲听得清清楚楚,她鸡啄米似地点头,忙不迭地跑开。
  她不怪张创业,至少,她可以确定,孙佩珊没有爱错人。
  
  天台上已经燃起了烟花。市政部门这次真是给足了鼎天公司面子,居然特批可以燃放烟花。大家都簇拥上天台,一阵阵的掌声、赞叹声随着烟花燃放的声音此起彼伏。薛临波向来不喜欢这种热闹,她觉得有些热,便去休息室放下霍炎给自己的大披肩。想了想,又在镜子前面把头发放下来,拿掉礼服上几个小小的配件——“撞衫”确实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是尽量的弥补吧。看了看还不满意,索性把原来的礼服披肩折成窄窄的长条系在腰间,在右侧打个蝴蝶结,长长的垂下去,到也别致。
  这时门开,黄素滢走进来,两个人从镜子里互看一眼,气氛僵滞。
  “你要什么条件才会离开鼎天?”黄素滢终于忍不住了。
  薛临波早料到她会说什么,依旧在镜子里看她,说道:“我为什么要离开鼎天?”
  “告诉我你的条件!”黄素滢咬牙切齿,恨不能咬她一口。
  “告诉我你的理由。”薛临波不急不躁,她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理由充分,我就走。”
  黄素滢冷冷一笑,但又是很得意的样子,说:“理由?薛临波,我要你走,其实为你好知道吗?看你好象很聪明的样子,不过也是别人的工具罢了。被利用了这么多年都不自知,我好心叫你离开还不肯,真是可笑!”
 薛临波听她话里有话,不由转身看她,说:“别故弄玄虚,有话就说。”
  “哼哼。”黄素滢得意的笑,她不急于回答,施施然在沙发上坐下,手里把玩薛临波刚刚扔在那里的红色披肩。薛临波知道她故意吊自己胃口,反倒越发的平心静气。
  过了好一会儿,黄素滢才慢悠悠的开口:“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我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呢!这么说吧,你以为当年老头子临死前的遗言是什么意思?……”
  “遗言?他——”
  薛临波一语未落,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小郭的声音:“薛小姐,快出来,出事了!”
  里面的两个人都吃了一惊,薛临波连忙打开门,小郭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掩饰不住满脸惶恐,低声说:“有人看见——看见——财务部有奇怪的东西。”
  什么?!薛临波心头巨震,想起下午的事情——
  “谁?谁看见的?”黄素滢的声音极为惊恐。
  “是巡逻的警卫。”
  “都有谁知道了?”薛临波问他。
  “警卫先告诉的李经理,李经理已经和张先生几个人下去了,张总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幸好大家都在看烟花,所以没几个人知道,我已经吩咐过那个警卫不要乱说话了。”
  薛临波顾不得再说些什么,也不再管黄素滢,率先走了出去。
  “霍炎,到财务部来,出事了。”她拨打霍炎的手机,然后上了电梯。
  
  七
  
  令人吃惊的是,霍炎比她先到了,并且清醒异常。保安经理、张创世、张继祖、几个元老级的副总和经理和几个紧张的保安,正小心翼翼的在财务部四处打量。霍炎站在圈外,眉头紧皱。
  “阿嚏!”
  一个经理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抱歉,抱歉!我有点过敏。”他赔笑道。
  “对什么?钱吗?”另一个嘲笑他。
  大家都笑,气氛缓和不少。
  “去把大灯打开。”张创世吩咐。鼎天公司向来是“人走灯灭”,今天不例外。张创世非常俭朴,这一点象他的父亲。有人过去把大灯打开,财务部顿时一览无余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小郭跑过来,张创世见只有他,不由微一皱眉:“不是让你去叫黄处长吗?她人呢?”
  “她说不舒服,头痛,休息一下再过来。”
  小郭跑的满头大汗,气息也有些不稳。
  张创世微哼一声,扭头问警卫:“你再说说,在哪里,看到了什么。”
  这个警卫大概三十四五岁,一脸受惊过度的神情,听见老板问,不由咽了一口唾沫,迟疑了好一会放说:“我就是巡逻路过这里,听见里面有声音,就往里张望了一下,就看见——看见里面有闪光,我怕是贼混进来了,就开门进来,结果——结果——”他惊恐的停下,不安的往黄素滢办公室那边看去。
  “结果什么?吞吞吐吐的。”说话的是张继祖,一脸不耐。
  警卫被他吓了一大跳:“啊!结果,结果我看见——有个影子一下就不见了——”
  薛临波的心一下悬到嗓子眼。是她吗?是她吗?她不安的看了霍炎一眼,他的神色凝重,似乎还有些困惑。
  张继祖不屑的“哧”了一声,道:“还以为什么事,疑神疑鬼的!这些年第一次来,碰上这种扫兴的事!”
  张创世也轻松了,笑道:“我还以为有贼呢!别自己吓自己了。关灯,走吧,上去继续跳舞。哈……”
  众人也纷纷轻松下来,转身往外走。站在门口的小郭开始关灯。
  “喂!”薛临波见霍炎竟还站着不动,推了他一把。他微一迟疑,也追随着众人走出去。
  
  “啊!——”
  殿后的小郭突然一声惨叫,整个人扑通摔在地上,一只手指着里面,面无人色的哆嗦成一团。
  “怎么了?”张继祖冲过来,抓住他大声喝问。
  “里面,里面,黄处长办公室里面——”小郭象疯了一样大叫一声,竟然往后仰到,晕在地上。
  大家惊骇莫名。
  办公室里有什么?看着黑黝黝的财务部,众人突然觉得脖子后面很凉。
  突然,大家眼前一花,只见一个人影重新冲进财务部,大灯瞬间点亮,几乎就是同时,黄素滢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是霍炎。薛临波不假思索的第二个冲入,张继祖第三,保安经理第四,张创世第五……
  黄素滢的办公室里非常整洁,除了桌子电脑文具,其余什么也没有。
  “太过分了,竟然连办公室的门都不锁!”张创世气呼呼地说。
  “阿嚏!”那个副总又打了一个喷嚏,歉意的看着瞪他的同僚,陪笑道:“我有过敏性鼻炎,对刺激性的味道很敏感——话说回来了,为什么黄处长的办公室里会有大蒜的味道呢?”
  大蒜的味道?!薛临波使劲嗅了嗅,果然,淡淡的漂浮着的气味果然是大蒜的味道。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个味道很怪,可是又很熟悉——
  大蒜的味道?!
  被子弹击中是什么感觉??
  薛临波站立不稳,一双手臂很及时的扶住她。
  不!不可能的!
  她抓住扶自己的人,抬头对上一双了然的眸子。
  “不是真的。”她摇头,想他这样告诉自己。
  “恐怕——的确如此。”他垂下眼睛,无情的宣布事实。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一旁观察了他们很久的张继祖不耐猜哑谜,直截了当的发问。
  薛临波无力的靠住霍炎。他很熟练的环住她,对张继祖,对那些表情各异瞪着他的人微微一笑:“这个不是大蒜,各位,这个是化学品升华后的味道,是——砷蒸气的味道。”
  
  沉默之后。
  张创世迟疑的开口:“砷?素滢的办公室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用来干什么?”
  “我想,张太太对于化学的了解要比她所表现出来的多得多,她是在提纯,在这间办公室里,某一个角落,一套简单的设备,”霍炎兴趣盎然的打量着这间办公室,轻松的语气叫人不寒而栗,“一颗嫉妒的心,一场精心的谋杀。”
  “谋杀?”张创世脸色惨白,低吼道,“胡说!她会杀谁?她能杀谁?——”
  “佩珊,她杀了佩珊。”张继祖浓眉紧皱,他只见过她几次,都是跟创业在一起,非常娴静的女孩。是的,是砷中毒,创业是这样说的,眼睛红的象一只狼,他已经疯了——
  “创业呢?刚才创业在不在?”他突然激灵一下,大声呼喝着。
  “没,没有吧——”某一个迟疑地回答。
  “不可能的!”张创世五官扭曲,“绝对不可能!我去问她,我现在就去问她!”他粗暴的推开周围的人,飞快的向外走去。
  看着他离开,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张先生,要不要报警?”保安经理嗫嚅着问张继祖。
  张继祖厉眼一瞪:“你说呢?!”
  他立刻低头不言。
  “先上去再说。”张继祖果断的下命令。这里的一群人大部分都是跟过他的,见他率先走了,不由自主的跟上。
  “快走,离开这里!”薛临波头痛欲裂,觉得自己快要吐了。她一秒钟也不想待在这个盛满阴谋的房间里。
  
  “不——”
  张继祖等人的电梯刚到56楼,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绝望的惨叫!夹杂着阵阵尖叫,哭喊,令人毛骨悚然。
  创世!张继祖脸色大变,三步并两步跑向声音的源头。
  女宾休息室门口。伴随着低呼与尖叫,许多女人都昏到在男人怀里。张继祖扑向门口,即刻僵住——
  张继祖一阵反胃——素雅的女宾休息室已经成了屠宰场。
  到处都是血,墙壁上,镜子上,桌椅板凳,全都血迹斑斑。脚下,是血的河流。
  一个女人脸朝下倒在沙发上,浸血的衣服勉强可以辨认出原来是白色的。一双颤抖的手扳过她没有生命的身子,她的脸上写满错愕和恐惧。
  薛临波捂住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一切。

黄素滢死了。
  
  “不可能!素滢!素滢!”张创世绝望地哀嚎着,他不管不顾的抱住妻子,疯狂地大叫,“素滢!素滢!——医生,去叫医生啊!!”
  “放开她创世!”张继祖示意几个小伙子过来拉他,一边说,“我们要保护现场,老李,打电话报警!封锁所有出口——各位,”他转向那些惶恐的宾客,“现在出了人命,警察来以前谁也不能走,请大家原谅。”
  张创世已经崩溃了,他任由别人把自己架出去,眼睛发直。
  “临波。”薛观潮不知何时来到这边,关切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妹妹:“你还好吧。”
  薛临波只死死抓住霍炎的衣襟,一会儿,她突然挣脱开霍炎和哥哥的搀扶,冲入洗手间,搜肠刮肚的吐了个干净。
  勉强睁开泪眼,洗手间里竟有不少人,有的吐有的哭,比外面还热闹。她放开水龙,用冷水拼命洗脸。
  死了,她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死?谁会要她死?
  “薛小姐——”一个声音怯怯地叫她。她转身,是小菲,她哭的眼圈通红。
  “什么?”
  她的眼泪簌簌流下:“我刚才还以为,以为是你呢!吓死我了——张创业说要杀你啊——我听见了——”
  老天!薛临波顿时眼前一黑。
  
  一桩谋杀,竟可以归结另一桩谋杀。
  警察在黄素滢办公室里发现了实验工具及大量的高纯结晶砷,这些东西都放在一间小小的密室里。“因为安全原因,这间密室是我特地修的。”张创世这样回答询问,他双眼空洞看着前方,平静得异常。“我们会带回去做详细的分析化验,如果可能,孙佩珊之死就可以结案了。”警察看着了无生气的张创世,心想为什么姓张的一家子男人这么倒霉——全都死老婆。
  “不可能的,素滢不会杀人,更不会杀佩珊!绝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张创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黄素滢会杀人。
  “她要杀的根本不是佩珊,”张继祖沉下一张黑脸,“是临波,你要知道,佩珊喝了临波的咖啡才出事的。”
  “我不信!”张创世大怒道,“我不知道这些!我只知道我老婆死了!我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谁杀了她!她现在死了,你们大可以把所有的罪名扣在她头上!我不介意你们怎么看她,我只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去!去把小郭叫来,问他!问他在财务部到底看到了什么?!问他!”
  不大一会,小郭被人扶着过来,他脸色惨白,双唇还在颤抖。张创世一把揪住他,喝问道:“说!你看到什么了?为什么吓晕了?说!”他恨不得掐死他,如果不是他象活见鬼一样惨叫晕到,大家怎么会到黄素滢的办公室去搜查?
  大家屏声静气,静待他的回答。薛临波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几乎可以预见他的回答。
  “我——我看见佩珊——”
  张创世显然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末了,他突然冷笑:“哈哈!孙佩珊?我从来没听过这么不好笑的笑话!郭继人!你给我老实回答!”
  小郭苍白着脸直视老板的眼睛,说:“我没撒谎,我看见孙佩珊站在张太太办公室门前!我从来不信鬼神,可是我确实看见了!孙佩珊是在指引我们——”
  “放屁!”张创世一把推开他,小郭站立不稳摔在地上,几个人慌忙把他扶起来站在一旁。
  张创世踉跄地坐倒在沙发上。
  这是男宾休息室,警察正在这里对今晚的来宾例行询问,不过,看来他们没什么收获。黄素滢死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天台上看烟花,就连服务人员都聚在一起。并且从天台根本无法看到休息室这边,警察做了小实验,发现只要稍微谨慎一点,就可以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进入休息室。所以,要找到目击证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好在男宾休息室一侧的墙上装着监控,也许会是一个突破。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天台上,薛临波抓着霍炎不放,回想刚才种种,她觉得霍炎比她知道的更多,她几乎狂怒,“你知道什么!你还知道什么!”
  霍炎伸臂揽住她,替她挡住寒风,可她依旧在颤抖,似乎有极大的恐慌侵扰着她。“我不知道,一切不过是推测而已。就象你一样,我注意到财务部的气味,联想以往,我形成了这个推测——知道我今天上午去哪里了吗?我去查黄素滢,她根本不是什么J大的学生,——她毕业于S大化学系,还记得陈教授说看她很眼熟的话吗?她上学的时候,一定旁听或者选修过陈教授的课。至于她的J大毕业证,我想,是自修的。”
  “所以,你引起了那个话题?”
  “没错,我想让她亲口说出来,可是,她选择了撒谎——为什么?人为什么要撒谎?因为想要隐瞒,可为什么要隐瞒呢?我本来只有一点怀疑,可她的隐瞒为自己的罪行又坐实了三分。后来——你都知道了。”
  “我不明白,”薛临波眼中隐约水雾,“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要杀的是谁?佩珊吗?我吗?理由呢?她下毒,如何做到的?我想不通,我实在想不通。”
  “她已经死了。这个问题,将由第二个人回答。”霍炎说,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想起血泊里的黄素滢,薛临波不寒而栗。种种的疑团让她透不过气来,黄素滢临死前说的话,张有贵的遗言是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佩珊到底怎么死的?咖啡是被谁拿走的?财务部的黑影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黄素滢?她不敢深想这个问题,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她怕,她真的很怕……
  薛观潮隔窗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默默垂下眼帘。
  该来的,挡不住,要走的,更挡不住。世间的事就是这样的。该争取,还是该放弃?或者要她自己选择?她走出那一步,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薛观潮突然觉得,这么多年的人生经验,此刻竟然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薛临波请了病假,她没病,只是很累了,累得连思考的力气也没有。观潮这些天在家里埋头著作,于是,她决定是超级市场逛逛,顺便补充家里的存货。
  “抱歉!”心不在焉的她撞到人,含混的道歉后欲低头离开。
  “你!你不是——”对方,一个中年的阿姨抓住她的购物车,惊讶又欣喜,“你,你是薛善武的——”
  她笑了一下,那是养父的名字:“是,我是临波。”
  “我就说嘛!哎呀我的眼睛毒着呢!一定不会认错人呀——临波,你不记得我啦,我是住在张有贵左边的王阿姨呀,记起来了吗?”自称王阿姨的人满脸堆笑,很是期待的看着薛临波。
  薛临波虽然想不起有这么个王阿姨,却很佩服她的眼力,打着哈哈:“啊!王阿姨好!”
  “其实我很早就搬了,那时你才多大啊!”王阿姨很是热情,不计较薛临波的态度,滔滔不绝地说,“可我就是记得你呀!你常和张有贵店里的小美姑娘一起玩,我们都说‘哎呀!一大一小两个仙女呀!’那时你多漂亮啊,简直就是小天使……”
  “哈哈……”薛临波装笑,她很少会遇到这么热情似火的人,冷脸她不怕,这样的热情倒叫她手足无措了。
  “——我们时常说,这小丫头,将来不知道谁才配要呢!张有贵的三个儿子,大的太大,小的太小,老二不好看,肯定是没戏的——你结婚了吗?住在哪里?”王阿姨终于问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我现在跟哥哥住在一起。”薛临波强打精神应付道。
  “哎呀!也该——谁?”王阿姨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跟谁?”
  “哥哥,薛观潮。”薛临波很奇怪她的反应,“我爸妈的亲生儿子。”
  王阿姨红润的脸一下子灰白了,眼神惊恐:“你——你胡说什么呀!你,你是薛临波吗?”
  “自然。”薛临波说,“王阿姨,你怎么了?”
  “我——你——他——”王阿姨结巴了半天,突然拔腿就走。

“阿姨!”薛临波紧赶上去拉住她,“阿姨,你是怎么了?”她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王阿姨闭着眼睛,似乎很矛盾,挣扎了半天,果断的睁开眼睛,说:“我认识薛善武一家子的时间比张有贵还长,难道还不知道他家的事吗?薛善武为什么要去孤儿院领养小孩呀?因为他们唯一的儿子观潮,三岁的时候就得白血病死了!”
  
  
  薛临波要疯了!这消息实在太过疯狂,就算明天世界末日就到了,也比不上薛观潮三岁就死了来得震撼!薛临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王阿姨告别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她机械的摸出钥匙,开门——
  门厅里有两个人。
  他们看到薛临波,俱各一愣。
  “你是谁?”薛临波看着其中一个,声音空洞,“你到底是谁?”
  “我能是谁?”薛观潮回答,很不放心的问,“临波,你怎么了?”
  “撒谎!撒谎!!”薛临波尖叫起来,把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你根本就不是!如果你是薛观潮,怎么可能好生生的站在这里?难道说,我二十年来相依为命的,是一个鬼魂不成?”
  薛观潮脸色苍白:“临波,你听到了什么!”
  “告诉我!别把我当傻瓜!”薛临波全身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答案,但却无法忍受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谎言?”另一个男人凉凉的接口。
  “马上离开,霍炎!否则你我都会后悔。”薛观潮强抑住心头怒火,对霍炎下逐客令。
  薛观潮踏出一步,身上散发出与以往的亲切完全相反的肃杀之气,似乎随时会杀人的模样。霍炎还是不住得讥笑,眼神却很戒备。
  “看看你执著的结果吧!这样一相情愿能得到些什么?非要这么执著吗?执著本就是妄念!这么多年了,他看不透,你也看不透,到底是你的执著让她看不透,还是她令你看不透?崔——薛观潮,你还不明白吗?她们不同,她们根本不同!放弃她,放弃——”
  “快滚!”
  “不许走!”薛临波尖叫道,声音之大令自己都吃了一惊,“回答我的问题!没人敢这样轻视我的问题!霍炎,告诉我,他是谁?”她伸手指着患难了二十年的哥哥,“他不是薛观潮?他不是薛善武的儿子?还有你!”她转向哥哥,“这个人又是谁?这个自称霍炎的人!这个把我当作别人,说他有多恨多怨的人!别把我当傻瓜!别把我当傻瓜!!”她支持不住,腿一软坐在地上。
  “临波!”薛观潮抢过去扶住她,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始作俑者霍炎。
  “我的确——”
  刺耳的电话铃偏在此刻想起,薛观潮沉吟了一下,接起。
  “我是——什么?——好的,马上。”
  放下电话,他凝重的看着薛临波,说:“是继祖,张家出事了。”
  
  薛家兄妹匆匆赶往张家,连霍炎也不甘寂寞的同行。张家早搬出了昔日和薛家比邻而居的小房子,住进了自家兴建的别墅。
  张家门口,院门洞开,里外停着好几辆警车。
  这是怎么了?三个人惊疑的穿过小小的庭院来到房门前,刚想敲门,却见房门拉开,从里面走出一拨警察。
  “有消息一定通知我们。”为首的一个又不放心回身嘱咐了一句,这才匆匆带队走了。
  张继祖阴着脸跟在后面,目送他们离开,嘴唇掀动不知说了句什么。这时看到站在外面的三个人,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天下大乱了!”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并不让他们,自己率先进去了。
  三人莫名其妙的跟进去。果然是一片愁云惨雾。张夫人正坐在那里哭,张继祖的太太正在劝慰她,可是两婆媳素习并不亲热,怎么也不得要领。张荣贵还是向来的高深莫测,闷在一个角落里抽烟斗;张创世魂魄飞了一半,看着就是个有气的死人;在就是张继祖,恶狠狠的皱着眉头,嘴里嘀嘀咕咕。
  “我怎么也不信!”他突然大喝一声。
  “那你到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张创世也大喝,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他几乎蹦起来,咆哮着,“除了他,谁还进过女宾休息室!如果不是,他又跑什么!”
  张继祖的脸有点变形:“创世!你不能怀疑自己的弟弟!”
  张创世冷笑道:“弟弟?我没有这样的弟弟!要不是他愚蠢、莽撞,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他整整捅了她八刀啊!他是疯子!”
  张老夫人突然号哭起来,让本来宽敞明亮的客厅变得似乎格外拥堵。薛临波觉得一阵晕眩,不由靠在一个人身上,不知道是霍炎还是观潮。她谁也不想靠,这两个人今天特别的诡异。刚想挣扎起来,却被人强按住。是了,一定是霍炎。
  “到底怎么了?”薛观潮问张继祖。
  张继祖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警察说,在监控录象里,发现从临波离开后直到素滢被杀的一段时间,只有创业一个人进过女宾休息室!”
  “什么!”薛临波大吃一惊,“不可能的!创业为什么要杀素滢?!”
  “警察根据一些线索和一个女职员的口供,认定是——是创业误开了女宾休息室的门,发现素滢在里面,他——他大概把素滢当做……当作你……”
  “怎么会?怎么会?”薛临波声音发颤,那个恐怖的想法竟成了现实吗?
  “你们——穿了一样的衣服。”
  呵!!
  在众人复杂眼神的包围下,薛临波站直身子,推开所有阻拦的手,一语不发的离开这所房子。
  
  太阳很好,有微风轻拂,凉凉的很舒服。薛临波步履稳健,表情轻松。
  “够了。”
  霍炎从旁拽住她的手臂,“别这样对自己。”
  薛临波突然触电似的弹开,她后退三步,眼神有些狂乱:“别碰我,别碰我!”
  “我说够了!”霍炎哪容她走,死死拽回身边,“那不是你的命运!就算是,我也会改变它。薛临波,你相信我。”
  “是吗?”薛临波笑,强忍住被他捏住的肩膀断裂似的疼痛,笑得眼里泪光闪动,“你竟是我救主?我,没有姓氏,没有名字,没有双亲,唯一的哥哥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据说天煞孤星入命,所有相干不相干的人都能被我害死……你却冒这样的险来救赎我?霍炎,你实在很奇怪,为什么要找上我,为什么黏着我,为什么我所有的闲事你都要管?!”
  “因为你欠我!你从头到脚都属于我!在你没有偿还之前,我不会允许有谁取代我!”霍炎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看出她的情绪极为不稳定,匆匆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去,自己紧接着上车,驶离这块是非之地。
  “你是谁?”薛临波瞪着眼前的男人。他那么俊美、邪魅、诡异,让人情不自禁的失魂,又无端的害怕寒心——是啊,佩珊说过,她很怕他,就是这个原因不是吗?这样的一个男人,对女人宣布她属于自己,会有哪一个心智正常的女人不会害怕?
  他不回答。
  “为什么你好象不存在,又好象无处不在,为什么你的出现象一出戏拉开了大幕,为什么?”薛临波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为什么我会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为什么佩珊怕你,为什么咖啡里有毒,为什么佩珊要喝它,为什么会闹鬼,为什么黄素滢会死,为什么观潮不是观潮,为什么我很怕却在这里强撑……”她哭,象小女孩一样哭的一塌糊涂。
  他依旧不回答,只是伸手揽住她,任凭她发泄情绪,把他昂贵的西装揉成一团抹布。
  “昨日种因,今日得果。缘起缘灭,一念之间。”霍炎喃喃自语,不知说给谁听。
  
  张创业失踪了。据警卫讲,庆典当晚大约九点五十分左右,张创业离开鼎天大厦。“他好象喝了很多酒,满身酒气,神色很慌张,跟他打招呼也不理,急忙忙的走了。”一个跟他擦肩而过的警卫这样说。而监控录象也清楚无误的显示出在薛临波离开后约10分钟,张创业进了女宾休息室,3分钟后离开。
 这3分钟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警察根据种种线索和小菲的证词,做出如下推断:
  当天晚上,喝醉的张创业误进女宾休息室,又误把黄素滢认成薛临波,因为几次三番的冲突和酒劲,遂起杀心。由于在现场没有找到凶器,根据黄素滢身上的伤口判断,很有可能是匕首之类——现在的问题是,匕首是从哪里来的?或者,他早就有预谋要杀人故随身携带,又甚至匕首是黄素滢的——因为从她办公室密室的情况判断,她下毒的事情几乎也已不容置疑,——孙教授终于记起他曾在哪里见过她:她确实是S大的学生,并选修过经济。而她的谋杀目标也有可能就是薛临波。一个枉杀,一个枉死,事情大抵就是如此。
  薛临波从心里排斥这样的解释。她找不到黄素滢杀人的理由,若只是寻常的嫉妒心,怎么可能处心积虑到如此的地步?毒又是怎么下到孙佩珊送给自己的咖啡里的?就算她要害死自己,也大可不必如此费事,一起车祸,一桩意外,完全不着痕迹。除非,她一开始要害死的就不是自己,而是佩珊——可这也没理由呵……
  薛观潮看着一整天都紧皱双眉的妹妹,忍不住说:“别再想了,一切还是顺其自然。”
  薛临波只是看了他一眼。经过前几天的事,她觉得哥哥陌生了很多。原来,他竟然瞒着自己这么多事情。那天离开张家,霍炎把她直接送回家到晚上才离开。而薛观潮则彻夜未归。接下来几天,薛临波完全陷在鼎天拔不出脚来——张创世不再上班,张荣贵四处活动刁难。他们再也没有交谈的机会,一直冷战到现在。
  “我没有办法难得糊涂,一就是一,不可能是别的。”她一语双关。
  薛观潮发出一声听不见的叹息。他早就知道,霍炎一定会掀起这样的轩然大波。他所有的希望、努力,全部都落空了。可是,他不想说,不能说。薛临波从地毯上站起身来,为什么本来乐融融的小家会变成现在的一潭死水呢?以前,他们兄妹就这样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喝茶,聊天,好茶配着好故事……
  “临波!”
  薛观潮唤住愈回房的薛临波,声音恳切地近乎请求:“请相信我,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在你身边,我永远在你身边。”
  薛临波进房,重重的关门。
  
  八
  
  “这个季度的业绩前所未有的糟糕,甚至是鼎天近5年来的谷底。我要求在座的各位都反思一下出现这样状况的原因。的确,公司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但也不是没有过比这更坏的情况,希望大家都能够打点精神,下个月的计划我看到了,非常好,但计划不代表成绩,我希望看到成绩。”
  鼎天公司的例会,薛临波代理主持。一个星期了,张创世还没有上班的打算。张荣贵已经在搞小动作准备代理总裁的职位。不过薛临波先他一步,从张创世那里提前拿到了尚方宝剑,全权处理鼎天公司的一切示意。老头子只剩下干瞪眼的份。
  “因为一些原因,现在有很多职务空缺,急需增补人手,特别是财务部,我刚刚查了一下发现公司的帐目非常混乱,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有大麻烦,所以,我建议由原来的副处长暂时代理——”
  “我想提议一个正式的财务处长。”张荣贵突然发话,老头子喷出一口烟,说出一个人名,眯缝着眼睛看薛临波的反应。
  会议室里一片低低的议论之声。薛临波不动声色的看了众人一眼,说:“不行。”
  “什么?”张荣贵的眼睛瞪大,再料不到这小女子竟然敢这么爽利的拒绝自己,“你——薛临波,你有什么理由?”
  薛临波很平静的微笑:“我是为公司着想。您所提名的人,曾经是因为经济问题被调离了财务部门,我对他的专业操守持保留意见。现在公司正处于危机关头,凡事稳健一点比较好。”
  张荣贵嘴角痉挛了几下,扭头不看她。
  会议继续:“另外的人事调动是霍炎先生将出任新的公关经理,而公关部的郭继人则接替霍先生销售经理的职位——”
  “我反对。”
  薛临波料到了会出现这个声音,她将头转向霍炎。
  他很好笑的微笑着:“我反对。我不熟悉公关工作。”
  “公关部的同仁会帮你。”
  霍炎碧眸一闪,还是好脾气地微笑:“这样吧,你不是没有秘书,不如我做你的秘书好了。”
  噗!——
  有人喷水,他身边的人倒是及时的闪开。结果水喷到第三个人身上,这个倒霉蛋是李克俭,他的新西装泡汤了。不过没有人在意,大家都看着当事人男女主角,表情煞是奇特。
  薛临波的嘴角也在痉挛,再没料到霍炎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个疯子他想干什么?居然连当秘书这样的招都使得出来。只是想象一下她带着他“出场”的画面,薛临波就想尖叫——
  “不反对吗?就这样决定吧。”霍炎笑吟吟的环视周围,桃花立刻漫天飞舞。半分钟后,有一个副总吞吞吐吐着:“其实,也未尝不可——”三秒后,又一个赞成。
  “这样吧,同意的举一下手。”霍炎又说,声音低哑。
  保安经理第一个举手。
  众人紧随其后。
  偌大的会议室手臂高举如树林。霍炎在树林里对薛临波胜利的微笑。后者突然觉得一阵胆寒:他对他们做了什么?
  “说手放下,通过就可以了。”
  他看出她的紧张,教她穿破迷咒的方法。她照做。众人手放下,笑的满足而愉快。薛临波无力的说散会,自己却瘫软在椅子上。
  人陆续的散去,霍炎很轻松的说:“走吧,去收拾收拾。”
  “疯子!霍炎,我没见过比你更疯狂的疯子。”薛临波的头都大了,她无法想象霍炎做自己秘书的情形,“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花样吗?我倒是觉得不错。”霍炎竟很得意,“呵呵,原来我这么有急才……”
  薛临波眼睛往上一翻,深深的后悔自己竟然会调他的职。
  两三个月来,薛临波早就发现霍炎根本不是做销售的材料,甚至算的上一窍不通,所以才想趁机会把自己的得力干将换回来。让霍炎去公关部搞外交,发挥他所向无敌的“迷魂大法”才是正道,没想到他竟然会想出做自己的秘书这种歪招——“到底为什么?”她瞪他,想知道理由。
  霍炎碧眸闪动,笑道:“游戏才刚开始呢!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怎么会知道规则?”
  “是吗?”薛临波不怒反笑,“别把自己说的象主宰一样。要记住是我在给你发薪水,霍秘书。”
  
  张家。
  薛临波转动张创世房间的门。是锁死的。
  “创世,是我。”她唤他的名字,一如儿时,“开门好吗?我想和你谈谈。”
  门打开,是张创世憔悴的脸,他胡子拉碴,脸也明显的消瘦了。看见薛临波,他侧身让她进门,勉强的微笑:“公司里的事吗?”
  “公司里一切还算正常。”她环视四周,窗帘都拉得紧紧的,偌大的的房间昏暗非常,空气也极其郁闷潮热,还有浓浓的酒味。
  张创世不再说话,随意坐在床角,顺手摸起酒瓶。
  “够了。”薛临波挡住他,“哀悼结束了。创世,活人还要活下去。你这个样子,让伯母怎么办?”
  张创世抱住头,身子微微颤抖,声音压抑:“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薛临波蹲在他面前,用力拉开他的手:“你是张有贵的儿子,决不可以这么懦弱!创世,你有责任,无法逃避的责任!”
  “我不行!我做不到!”张创世眼中泪光闪动,“素滢死了——我没有办法——我一想到素滢——我不知道该爱她还是恨她——临波,我没有办法面对——帮我,临波帮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的。”她轻声承诺,一如当年。
  张创世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抱住薛临波,口中喃喃:“不要离开我,临波,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失去太多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为什么要帮他?
  一个小时前张继祖这样问薛临波。是啊,为什么要帮他呢?张家三兄弟里,为什么单单要选一个张创世来辅佐?
  就是因为这样单纯的信赖吧!薛临波还记得六年前,张创世找到自己,结结巴巴的说要自己帮他。“爸爸说,只要薛临波,就可以达到所有的愿望,我信他,也信你。临波,请你帮我。”她当时几乎想笑,什么叫有薛临波就可以达到所有的愿望?自己是愿望女神吗?可是,她依旧答应下来,心甘情愿的为他舍命。就为那份无条件的信任。
  就在来张家前,她和张继祖在三清茶社见了面,他老调重弹要她离开鼎天。“士为知己者死。”薛临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传统的信念,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了他。
  “你该不会爱上创世了吧。”张继祖吐出烟圈,开玩笑的问她,“那个古怪的霍炎和笨蛋观潮都没有希望了?”
  薛临波啼笑皆非:“你明知道不是。”
  “告诉我原因,如果合理,从此我再也不提此事。”
  “因为他是张伯伯的儿子。——别那么惊讶,我不是为别的,只是为张伯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张伯伯的垂青,但是,既然他给予我如此高的评价和信任,那我拼死也会做出一番成就来回馈他。他在天有灵,也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张继祖呆楞了一会,忽地摇头,微笑,叹息。
  “有创业的消息吗?”薛临波提壶斟茶,问起失踪的张创业。
  张继祖脸色凝重不少,缓缓摇了摇头:“他倒是很会躲,警察找不到他,我的人也找不到他。我现在只担心他会不会偷渡出国。”
  “我一直不相信创业会杀人。”薛临波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只是一种直觉,我没有办法相信。不管再怎样人心险恶,我与创业从小一起长大,也许他恨我气我,我却不能相信他真的会杀我。”
  张继祖深深的看她,眼神复杂至极:“难得你这样!其实,我也不信。创业他的确冲动莽撞,但是雷声大雨点小,我了解我弟弟,他没有胆量杀人!更不用说预谋了!现在,我只想找到他,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临波,我希望你我都没有看错人。不然——我就太失望了。”
  薛临波微微一笑:“创业一直觉得你不关心他,要是他知道你这么相信他,不知会怎样。”
  “他是我至亲的弟弟,只是,他不明白罢了。”张继祖又吐出烟圈,遮住一脸复杂的神情。
  
  “执行副总?”霍炎对着手上的文件念念有词,剑眉微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没错。”薛临波也很困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升了一级。
  “有意思。”霍炎忽笑道,“这么说,我也升了一级了?”
  “秘书就是秘书!”她横了他一眼,对这个浑水摸鱼的秘书非常不满意,他当了三天秘书,所有的秘书应该做的事一件也没做过,只是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发呆。她只好另外又替这位秘书找了个“秘书”。前后两任秘书简直天差地远,让她无时无刻不想念笑语晏晏的佩珊,而找到张创业的念头也就更加强烈。
  不知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张创世竟然上班了。而他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升了薛临波的职。就象霍炎说的,此刻她真正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后所有的行动都不必受制于人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到最后却是一个这样的结果,薛临波想不感慨都难。
  “今天还有什么日程安排?”
  她随口问他,没想到他竟然记得,答道:“中午你约了人吃饭。晚上有人约了你。”
  “是吗?我不记得晚上也有约会。”薛临波疑惑的翻看记事簿。
  霍炎抬头笑道:“当然有,我。”
  薛临波刚想反诘他,他却说:“为什么顶楼封起来了?”
  “警察局封的。——你到顶楼干什么?”她心中一动,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小动作。他却只是笑笑,不知道是不是疑心病发作,她觉得霍炎笑得很奸诈。
  
  “他呢?”
  “去西安了。”
  霍炎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忽又笑道:“他很具有英国王室风格:Never
  explain,Never complain。”
  薛临波用眼角扫了他一下,到没有发现想象中的讽刺笑容。
  他们在说薛观潮。
  冷战的结果是他一走了之,这令事事都要追根问底的薛临波有些忍无可忍。难道他指望在这一段时间内自己会得失忆症吗?薛临波不无讥嘲,以前竟从来不知道观潮还具有鸵鸟性格。话虽如此,在听到霍炎的话时,她仍旧不能接受那种话外之音。家人毕竟是家人,自己可以关起门来打骂,却不能让人指摘半句。——家人?薛临波继续嘲笑自己,他还是自己的家人吗?
  此时是晚上八点钟,本市一家专门做素食的餐厅。没有想到的是,霍炎竟真的是素食者,看他胃口极好的吃豆芽,薛临波再度明白何谓人不可貌相。
  “霍炎,你是哪里人?”她不想再和他开战,随便的转移话题。
  “山里。”他满口都是菜,含糊不清的回答。
  “山里?”薛临波半信半疑。
  “是啊,山,青山满目,绿树茏葱,春有花,秋有实,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似乎——很熟悉呢!一种极陌生又极熟悉的感觉在薛临波的思绪里升腾,在哪里,在哪里有这样的美丽?……
  霍炎抬眼看怔忡的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她在觉醒吗?还是更加迷惑?突然,一个念头浮现,他不可遏抑地猛伸手触她的额头。
  两个人同时一震,仿若被一股巨大的负极电弹开。餐厅里众人纷纷回望,薛临波低声怒道:“你手上有什么东西!”
  霍炎几乎傻住,他不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
  怎么会这样?他想干什么?
  “有意思。很有意思。”霍炎喃喃自语。佯装无事的把似乎已经不存在了的右手尽量自然的垂放下来,笑道:“想不到我们很有电流嘛!吃好了吗?走吧。”
  薛临波揉发痛的额头。——好奇怪的感觉啊!是什么呢?她说不上来,却又似乎很熟悉。本来想再骂几句,却见到霍炎异样的神情。出什么事了?竟让他震惊成这样?她张口欲问,霍炎却已经起身往门口走去。
  车旁,薛临波拦住霍炎:“别想再用观潮的方式来对付我。跑了一个,第二个休想跑。”
  霍炎强笑,说:“没什么,只是一个玩笑。你有神灵护体,可我是邪魔歪道。怪不得他可以这么放心的逃跑。”
  薛临波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霍炎,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是这话却引起她的不安,不安的涟漪在心中缓缓的扩大着——
  “我不明白,把话说明白。”
  可是霍炎已经无法再回答他,他很干脆的晕倒在路旁。
  
  老天!晕倒!
  晕倒这种戏码已经过时很久了,偶尔出现的时候也绝对不属于男人。薛临波看着床上的霍炎,很有些啼笑皆非。
  “他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五分钟前,会诊的医生结结巴巴的向薛临波再三申明,比霍炎还要面无人色,比霍炎更象晕倒:全因为薛临波可以杀死人的眼神。而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据说是晕倒的老兄竟没有一丝一毫生理上的不适迹象,根本就是熟睡,甚至还好梦正酣呢!他所受的医学训练令他无法解释这种情况,因此再面对“家属”的时候难免会觉得心虚。
  今晚怕是回不去了,薛临波认命的担负起“陪床”的义务。好在病房里有三张床,却只有霍炎自己是病人。她把他的外套挂起,却听到他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是本市的座机,薛临波还在想要不要接起来的时候,那边已经挂断了。看着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电话号码,薛临波从未这么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她对霍炎一无所知。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会有谁在深夜打给他?薛临波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床上的病人。
他可真是好看。老天爷也不公平,凭什么把男人生的比女人还要好看?薛临波觉得观潮已经属于美男子,可那与霍炎完全不同,观潮依旧是世人,可霍炎象古典雕像。看他长眉斜飞,安闭的双眼下浓黑且长的睫毛甚至还微微卷翘,鼻子高挺(——太完美了,不会是做出来的吧!薛临波甚至想捏一下证实),只有唇线太过刚硬,还有方正的下巴,显示出此人过分执拗且撞死南墙不回头的脾气……薛临波呆呆的注视,心里隐隐的想着:他从哪里来?这样美丽的男子,到底与自己有什么样的交集?是对手吗?是朋友吗?——忽然,霍炎的表情一柔,脸上现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就是,你……”他口中含混不清的呓语,象个熟睡的孩子。薛临波开始相信医生的话,却不认为霍炎是故意作弄自己。
  在做梦吧!薛临波看他的眼珠在微微的转动着。做什么好梦呢?她不仅也有点倦了,仗着他睡着,放胆靠在他肩侧,视线却无法从他的脸上离开。为什么笑的那么温柔,仿佛陷入了对漫长的往事的回忆,那些美丽的、单纯的岁月,青翠的,茏葱的山林——怎么会是山林呢?在沉入睡乡前,这是薛临波最后一个疑问。 
  
  55,54……50……40……电梯从55楼上一刻不间歇的落下来,饶是这样,薛临波等得也不耐烦了。楼盖的太高有什么好处?她双臂环抱,目光追随着闪烁的红灯。
  30,29,28……20,19,18……
  门打开,小郭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纸箱。看见薛临波笑着说:“薛小姐要上去吗?我刚从公关部把一些琐碎的东西拿回来。”
  “我去张总那里,对了,一下到会议室开会,李克俭说有新产品发布。”
  “好。”
  薛临波踏入电梯,门徐徐关上。
  似乎——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呢?
  有一件事情……有一句话……
  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电梯轰然打开:55楼到了。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我认为很有发展潜力。”
  窗帘拉开,屏幕拉起,会议室重新明亮起来。李克俭志得意满的环视四周,为自己发现了一条财路骄傲不已。果然,薛临波颔首:“很不错,辛苦了。”
  “计划书我已经在做了,明天就可以拿出来。”他得意的加上一句,仿佛看见奖金的0在不断增加中。
  会议室里的一干人等都在低声议论,每个人都很兴奋,这么具有市场前景和挑战性的产品,对现在几乎伤到元气的鼎天不啻于一剂强心针。
  薛临波扭头,发现霍炎呆楞的注视着桌上的投影仪。自从昨天晚饭后他莫名其妙的晕倒,整个人就变得非常不对劲了。不做会议记录,他盯着个投影仪干嘛?薛临波威胁的低咳一声,他恍然回神,一笑。
  莫名其妙!她不再理他,宣布散会。众人离开,两个小伙子留下来收拾杂务。
  “等一下。”故意落在后面霍炎止住一个人要搬动投影仪的手,很“虚心”的求教,“这个,投影仪怎么用?”
  他们很热心的滔滔不绝的开讲,霍炎的笑容逐渐扩大。
  懂了……
  那么,会是谁呢?……
  他知道些什么?……
  敞开的门外,两双眼睛注视着笑得灿烂无比的霍炎。
  
  “不行。”
  “不行?为什么?”张创世很意外薛临波的拒绝,“只是吃个饭,聊聊天,为什么不行?”
  薛临波尴尬的很,支吾着:“唔——我另外有约会了。”
  “是吗?”对这个回答他更没有心理准备,讪讪的一笑:“看来我对临波你的魅力估计不足啊!可以说是谁吗?我大哥?”
  薛临波一怔,他怎么会以为是继祖呢?不过旋即明白:她这二十九年,认识的男人中可以约会的屈指可数,说是和张继祖有约也是情理之中,她一笑:“不,是霍炎——我们有一些私事要谈。”
  我们?张创世玩味着这个词,他几乎是审视着薛临波,不知是不是唯心,他竟在向来不做小儿女之态的临波脸上看到了一丝红晕,这是怎样的情形?他暗自微笑,霍炎的魅力真是不可小看啊!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霍炎是在创业朋友的酒吧。创业是个标靶高手,在酒吧的飞标比赛中常小赚一笔,有一次却输了一大笔钱:那个赢家就是霍炎。也不知两个人说了些什么,第二天晚上自己就被创业带到了酒吧,就这样认识了霍炎。
  霍炎,火焰。张创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一个男人“惊艳”。人如其名,他简直就是一道美丽的火焰,危险却叫人无法离开。之后,张创世甚至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在酒吧的一面之缘就让他进入鼎天,并担任销售部的要职——冒着薛临波发飙的危险。而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攻占临波的生活……
  “总裁?”薛临波看着明显神游物外的张创世,提醒的叫他。
  “哦!好,既然这样——玩的开心点。”他很大方的笑着。
  薛临波浅笑,转身离去。
  霍炎呵——张创世回到刚才的思路,本来,只是碍于创业请求的一个寻常的举动——对了?错了?——临波,霍炎……多有趣,一个属水,一个属火,这样两个人的碰撞,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他眯起眼睛,按一个键叫外面的秘书。
  “总裁?”
  “帮我在三清茶社定一个包间。”
  
  九
  
  “觉得这里怎么样?”
  “不过是普通的酒吧。”
  薛临波啜着柳丁汁,随意的打量着这间叫“千年”的酒吧。店面不大,装饰也很普通,名字也不是特别吸引人的那种,不明白霍炎为什么会对这里感兴趣。
  他们身在半开放的包厢,有大提琴的音乐传来。这是一个称的上安静的酒吧,没有搞怪DJ,没有震耳欲聋的噪音,没有故做玄虚的灯光,甚至算得上“朴实”。让人感觉非常放松。
  “明天是礼拜天,佩珊的百日。警察已经在墓地设伏,你说创业会出现吗?”
  “你希望他出现吗?”
  薛临波回看霍炎,不仅也这样自问,可是,却无法回答。
  霍炎注视右手边1米开外的标靶,淡淡的说:“我在这里认识张创业。”
  薛临波微吃惊的看他,背对暗淡的灯光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平静的声音:
  “他帮过我。没错,他轻信、盲目,但却帮过我,如果没有他的帮忙,也许此时,我还在漫无目的的瞎转。”
  他斜睨若有所思的薛临波,回想当时的情形。他没钱,没阅历,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张创业自己送上门来,怎么可能进行的如此顺利?也许他是无心,也许是公子哥所谓的“豪气”,却使他避开了许多障碍。
  “创业一向是个大方的孩子。”薛临波想起他种种往日情形,深有感触。他不象他的哥哥们,他没有吃过苦,不知道何谓艰辛,因为是幼子,得到很多哥哥们童年不曾得到的疼爱。颐指气使,骄横跋扈,所有公子哥的坏习气无一不有,可是,他也是有优点的啊!至少,他很专情……她眼睛发涩,不忍心再去回忆。
——那么爱她,是会出现的吧,连警察也如此认为。
  ——可我不希望他被抓。
  ——为什么会这样希望呢?难道自己真的在心里认为,黄素滢死的罪有应得?
  ——那就不要来……可是,创业,你不来,我会失望啊……
  乱,乱,乱……
  “我去买消夜,你想吃吗?”
  霍炎突然把车停在一家简餐店门口,征询她的意见。她摇头:“我晚上不吃东西。”
  “不吃消夜的人不懂得生活。”他笑眯眯地否定薛临波二十九年平淡的人生,在她警告的目光中下车。
    
  “又有新的发现,三天后回家。”
  薛临波犹豫了一下,删掉观潮的电话留言。新的发现?我没什么新的发现。她气冲冲的换衣服,第N次思量要不要撬开观潮房间的门看看他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黑衣,头发梳在脑后,她审视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有血丝,双颊嫌苍白,她最近睡眠很差,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她努力思索着,为什么总梦到往事?在福利院的那些已经模糊不清的日子,和爸爸妈妈一起的短暂的快乐,观潮,一成不变的观潮……昨晚,她竟然梦到了几个月前在无名小镇见到的庵堂——叫白衣庵是吧,满目都是青山环绕,白墙黑瓦的庵堂,还有霍炎,碧眸红发,那奇异的、独独属于他的气息围绕着她,挥之不去……
  他令她困扰。虽然他总是在帮助她,却无法令她放下戒心。这样想不公平到苛刻的地步。但“对头”的说法却是他最先提及,而她相信,那决不是无聊的调笑。就如同他自己所宣称的那样,帮她除却所有的障碍,然后公平的,真正的做对手。——她的障碍?还有什么障碍呢?张创业是一个,黄素滢是一个……瞧瞧她的仇人啊,都落得怎样的下场?她兀自惊心,缘何会有这样的结局?之前她已经近乎跌入谷底,却在这一场混乱中成为最大的赢家……只是“世事难料”?薛临波直觉的拒绝这样的解释,一定不会是结束,或者,竟是另一个开始?
  人心,能险恶到怎样的地步?
  佩珊,你那迷离的鬼蜮,与世间比起来又如何?
    
  本市的公墓,依山而上。清晨六点三十分不到,僻静的山间浓厚的晨雾还没有散去,薛临波一个人捧着一从百合,静静的穿过永远沉睡者的身旁。沿着石台拾阶而上,鞋子踩在石阶上,撞出轻轻的脆响。声音传出去很远,雾很大,看不见人,让这声音显得非常神秘。
  她故意来的很早,并准备待足一日的工夫。只想知道张创业会不会来祭拜佩珊。举目四望,只是一片苍茫的白雾,警察也不知道埋伏在什么地方。雾在帮忙他们,同时也在帮忙创业。
  “爱妻孙佩珊之墓——夫张创业泣立”
  这是张创业从佩珊父母的手中争取来的。他们还没有结婚,佩珊的父母感动于张创业的深情,认为佩珊也许更希望人家称自己为“张创业太太”吧!汉白玉的墓碑,简单的文字,却有很多的内容包含在里面。薛临波把花小心的放下,掏出手帕擦拭墓碑上笑的灿烂的佩珊。
  你会来吗?会吗?
  佩珊,你可希望他来?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雾却没有散去的迹象,空气中湿度很大,有水滴打在草尖上,石头上的声音,急切地象在下一场小雨。薛临波的头发和衣服都潮湿的厉害,可她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反而顺势坐在石阶上。
  这,是一场约会吗?好奇特啊!生者与生者,在死者的家园里相约。或许,这本是创业和佩珊的约会,而自己,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薛临波觉得自己最近非常爱多愁善感,无端发一些莫名的感慨。
  等等,那是什么?
  薛临波眼前闪过一抹红影,极快却分明。她起身四望,除了雾就是雾,隐隐雾中,看见碑林座座,坟尖点点。她侧耳倾听,不远的草丛里有细微的声响,于是小心的向那里移动,心跳的厉害。是谁?是创业?或者,是警察?“谁?谁在哪里?”她试探的小声发问,却没有回应。渐渐靠近,只是一丛野草而已。大概是风吧!她暗笑自己神经过敏,玩心忽起,轻轻的踢了一脚。
  “呵呵——”
  她激灵一下,似乎全身的毛孔一瞬间全部炸开。是笑声——她可以发誓,那分明是笑声,好象有人,有东西,专门俯在她耳边,故意笑给她听一样。
  “谁?是谁?”
  她颤声发问,寒气从心底泛起,那些道听途说来的故事几乎同时从记忆中跳出来,恐惧,好似墨汁滴进清水,溅起涟漪,点点滴滴的扩散开来。又是一抹红影闪过,薛临波觉得自己的双脚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急忙忙的追随它而去。
  一闪。
  又是一闪。
  渐行渐远。
  那火红再也寻不见,薛临波已经被包围在雾中了,那雾简直象凝固了一样层层包裹着她,她甚至连自己的双手都看不清。可是,她却能看见周围的情况,看见不远处的树林,看见最近的墓碑上“先考刘XX”的字样,甚至能看见佩珊墓前的自己刚摆上去的百合。惟独看不清自己。这是什么情况?她连害怕都顾不得,因为,她看见张创业从稀薄的远雾——没错,远处的雾中显形。
  显形。薛临波只能这样说,这样形容。如果你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仿佛刚冲洗的照片一样从无到有,从模糊到清晰的出现在你面前,你会用什么词形容?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凭空出现,从如水墨画般的轮廓,到五官分明。她直觉的张嘴,却象被扼住喉咙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没什么变化,脸刮过,衣服也很干净,完全不是“逃亡者”潦倒惊恐的形容。他甚至是旁若无人的大步走来,手中提着祭品和鲜花,如同每一个祭奠亡妻的丈夫,脸色沉郁,黯然神伤。他蹲下来,把鲜花摆好,从篮子里拿出的是佩珊最中意的黑森林蛋糕。
  “我来看你,佩珊。”他轻声,触摸墓碑上的照片。
  薛临波的眼泪夺眶而出。
  可现实不容许他们哀伤太久,警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张创业!”
  “我们是警察,你跑不了了!”
  他不为所动地蹲着,薛临波眼睁睁的看着十几个警察从隐蔽处冲出来向张创业包围。
  快跑!——不,不能跑!不——她心里反复的大叫,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希冀些什么。但是——情况好象不对,警察虽然在前进,却丝毫没有前进的迹象。
  他们在打圈。
  薛临波看出来了,他们虽然跑的很快,却只是在围绕着一个个墓冢打圈,绕来绕去,张创业依旧是刚才的距离。“阵法”?她想起往日观潮曾说过的古代兵法,其中就有所谓“阵法”。她还专门去江边看过传说中孔明的八卦阵,不敢相信那些看上去毫无美感的乱石曾经困住过几万大军。可现在看上去,这些墓冢,分明就是一个阵势,警察们在雾中左冲又突,却一步不能前进。只是,为什么单单困住了这些警察呢?
  “砰”地一声脆响,不知是谁向天鸣枪,随即有人喊话,态度强硬:“张创业!别玩花样了,快出来投降!”
  要不是情况委实危急,薛临波几乎要放声大笑。张创业缓缓起身,态度也很强硬:“我没有杀人!说没有就没有!”他的目光穿过包围他的人群,定定的落在薛临波身上。她一惊:怎么,他看得见自己吗?为什么那些警察好象对自己视若无睹?
  “我们没有说你杀人,我们相信事实!张创业,你别再跑了,你跑,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自首吧!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母亲!”薛临波听出来,这是那个曾找自己谈话的警察——他们的队长。听他说话,好象头脑还算清楚。
  “哼哼!”张创业冷笑一声,“我谁也不信!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查出事实!我到真的希望是我杀了黄素滢!别再找我,没用的!”他又深深的看了薛临波一眼,刚才就围绕在身边的雾气突然上升,他一步一步的倒退,然后,堂而皇之的,从将近20个人的眼皮底下消失。
雾,突然消散开来。散的那么快,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太阳若无其事的普照着。众人面面相觑,想起自己置身在坟堆中,不由一阵胆寒。
  “鬼——鬼打墙——”
  不知是谁这样说,被领头的人狠狠瞪了一眼。
  是——佩珊吗?她在保佑创业?薛临波想的头都痛了——
  “空气不错,是吧。”
  “啊——”她尖叫一声,瞪着凭空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霍炎,差一点心脏病发作。
  他似乎心情很好,笑道:“怎么?大白天见鬼呀!”
  她干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警察走过来,为首的很客气的对薛临波打招呼:“薛小姐,你也上山了?——这位是——”
  “霍炎。”霍炎微颔首,上下打量眼前的警察。
  “咳!”警察干咳一声,显然不适应这样肆无忌惮的注目礼,“这个——薛小姐刚才上山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什么话!薛临波看了霍炎一眼,他们没看见自己上山吗?霍炎笑道:“你也说‘刚才’了,我们刚才上的山,除了你们,谁也没看见。——怎么,山上出事了?有人棺材里坐起来了?”
  这显然是个不好笑的玩笑,一干人等都恶狠狠的瞪着笑得愉快非常的霍炎。可他毫不在意,兀自笑的好不开心,碧眸闪动,只盯着眼前的队长。末了,他说道:
  “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可以,可以。”
  霍炎揽住傻掉一半的薛临波掉头下山。
  ——之后
  “队长,孙佩珊的坟上有两束花!”一个声音惊恐万分的喊道。
  “吵什么!我又没瞎!”队长看着墓碑旁两束百合,冷汗从额头一滴滴的冒出来。
  
  人家说,蛋糕如果掉下来,一定是有奶油的那一面先着地。事情总是这样,你担心,却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薛临波早就有感觉是霍炎在捣鬼,虽然一再否定自己的判断,结果还是如此。他带自己去“千年”,不是单纯的忆往昔,只是一种提示——提示这个无法无天的疯子在做的事情。而他停车买的所谓消夜,根本就是今天的祭奠的黑森林——他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去西饼屋买甜点呢?甚至那天在医院时打给霍炎的电话,薛临波终于记起,那就是霍炎写在员工联络簿上的他的住处的号码,是躲在那里的张创业打给深夜不归的他的。她如是询问,而他竟然也爽快的承认,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
  “疯子。”薛临波有气无力的说,“你知不知道窝藏嫌犯的罪名有多大?”
  “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你答应过什么?有朝一日他杀了人,你就窝藏他?霍炎,你准备藏他到什么时候?地老天荒?让他自首,法律会给他公正——”
  她的话被迅速打断,霍炎眼神讥诮:“公正?我不知道什么是公正?很多年前我就知道,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他的手指划过薛临波惨白的脸颊,笑道:“若真有公正,你会在这里吗?若真的公正,我会在这里吗?没有公正,只有强大,或者更强。”
  薛临波无话可说,她越来越不安甚至惶恐,一个高深莫测、妖气十足的霍炎,加上一个年轻气盛、偏激乖张的张创业,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早晨的大雾、象八卦阵一样的坟冢,与霍炎一定脱不了干系。她看着他俊美过头的侧面,想知道在那好看的皮囊下面,到底隐藏着一个怎样的真实?
  “并不是只有你们懂得什么叫情意,”他深深的看她,似有所指,“你可以为了张有贵的知遇之恩拼死相报,我也可以为一点小小的帮忙两肋插刀,你叫做愚忠,我就是盲目;你是一诺千金,我为投桃报李。彼此彼此,不是吗?”
  是吗?薛临波再也没有力气反驳他,只好报以虚弱的微笑。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张创世情绪亢奋,激动在房间里乱转,末了抓住薛临波的胳膊,一迭连声的问道,“警察在墓地设伏,可创业从他们眼皮下面逃走了,这是真的吗?”
  薛临波惊讶的看着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警察局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说很玄,说去抓捕的人只是一圈一圈的绕着坟堆跑却近不了创业的身,还说他突然在大雾里消失了,还说佩珊的坟上有两束百合,可只有创业一个人上过坟——你上山的时候,看见了吗?”
  “我——”薛临波看着眼睛瞪得快要突出来的张创世,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好含混的应着,“我去的很晚,什么也没看见。”
  可张创世根本没在意她说了些什么,又继续说道:“鬼打墙,他说好象鬼打墙——佩珊,是佩珊在帮他啊……创业——他到底有没有做过——我想不明白,我不明白——”他颓然坐倒,喃喃道,“佩珊显灵,可以保佑创业,素滢,她为什么不显灵,不告诉我该怎么办?”
  薛临波看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刚想安慰他几句,可张创世接下来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
  “素滢是恨我吧。其实,我们当时已经在谈离婚的问题了。”
  他看了薛临波一眼,苦笑道:“我们当时已经分居很长时间了。早在去年大约这个时候,我就对素滢提出离婚,趁着年轻,没有孩子,早早结束这段错误的婚姻,有什么要求她尽管提,我都可以满足,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冷战了一年,她终于开始松口的时候却——”
  “为什么?”薛临波忍不住问他,想不到自己竟然对此事一点察觉也没有,他们看上去总是很恩爱的样子——作势的工夫可真不是盖的。
  张创世不语,却定睛看着她,眼神痴然。薛临波陡然一震。
  不需多言,只是这个眼神,就可以释问了。她咽下所有的叹息,扭头欲走。
  “别走!”他在背后喊她,几步冲过来,急切的说道,“我不想再隐瞒什么!临波,我——我爱你,从大学,从小,从看见你的时候,我爱了你十几年,可是我笨,我不知道那是爱情,还象白痴一样和别人结婚——直到结婚后,我才明白,我爱的是你。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他哽咽不成言,“我想离婚,想离婚想昏头竟然把这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诉素滢,可我不知道,素滢竟然会动了杀机……我害了她,我害了她……”
  
  看着楼梯间门上盖着公安局大印的白色封条,薛临波深吸一口气,决然地把湿纸巾印上去,片刻,她扔掉纸巾,用小指小心的撕下半边封条。撕破了一点,不过没有大碍。她回头四顾,闪身走进门去。  
  56楼上还是那天的布置,桌椅零散,灰尘堆起薄薄的一层。可是“鼎天实业有限责任公司二十周年庆典”的大横幅却红的叫人触目惊心。她缓步踱到跟前。心里掠过一股深切的忧伤。
  刚才在楼下,听到张创世的话,她突然升起强烈的念头,她想来56楼,来那精明能干、心机深沉的张创世夫人丧身的地方。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话真是她最恰当的批语!薛临波想,也许自己应该恨她,可是,一想起她倒在血泊里的惨状,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你死了,而我活着。”她心中默念着,“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佩珊如此,你也如此。不管我是否天煞孤星,所有的错误,都不是我造成的。可是活着的人,要如何去恨死者呢?其实不管生死,我都没有恨过你。素滢,人生无法掌控的东西已经有很多,而感情不幸也是其中之一。”
  多么荒唐,一出单恋的三角关系,却使两个人为此死去,一个人亡命天涯。为的,只是那么一点不可理喻的盲目的嫉妒。这就是爱情的魔力?薛临波二十九的年生命里最最陌生的命题,张创世所带给她的新的困扰,甚至是无法解决的困扰。
  她本能的拒绝着,却又无端的犹豫着,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为什么要拒绝呢?爱和被爱,不就是真正的凡人生活吗?可又为什么接受呢?你又不爱他。另外一个声音这样反问。可没试过怎么知道爱或不爱?可就算如此,他是一个合适的对象吗?除了他,还有谁呢?她闭上眼睛,脑中掠过她这些年来印象鲜明的男子——“傻瓜观潮和怪物霍炎”,这是张继祖口中她另外的追求者们,而观潮不可能,还有霍炎——他只让她困惑甚至害怕,甚至越来越害怕——从最初的鄙夷、轻慢到害怕,他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都有目的,而那绝对、绝对不可能会是爱情。那么,张创世,如果要谈一场恋爱,为什么他就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呢?他们是世交之谊;他们是青梅竹马;他们是患难之交;他们是最佳拍档……他们彼此了解对方所有的爱好、习惯、思维方式、处世态度……要不是当年黄素滢杀出来,他们恐怕也结婚了吧!薛临波后知后觉的想,三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自己为什么连一点点失落、酸涩的感觉都没有呢?还是曾经有过自己疏忽了?——
  “卡啦”落锁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从转角走出来一个人,双方都吃惊不小,异口同声的问了一句:
  “你上来干什么?”
  薛临波瞪着霍炎,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他的衣服皱巴巴的象被揉过一样,头发也没扎,乱七八糟的散着,还有几绺盖在眼睛上,他随意用手一拨,并不回答问题,也不指望薛临波能回答自己的问题,笑道:“来的正好,给你看一样东西。”
  薛临波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就进了男宾休息室。霍炎站在正中,并不拿什么东西,反而开始了他们之间经常“玩”的问答游戏:“第一个问题,黄素滢是什么时候死的。”
  薛临波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了解他,他绝对不会平白的问问题,于是答道:“周年庆典舞会当晚。”
  他微微点头:“那么发现她出事的确切时间呢?”
  “确切?”她皱眉,“我离开休息室的时候,刚刚开始燃放焰火。而焰火是九点半开始——我下去财务部,后来大家上楼来质问素滢,听到创世的叫声——警察来……我最后一次看表大概是十点十五分……”
  “九点五十七分。”霍炎公布答案,迎着薛临波惊诧的目光,“发现黄素滢出事是九点五十七分,或者说听到张创世大呼小叫是九点五十七分。你给我打电话是九点三十六分,你从这里下去财务部大约用了两分钟,那么,从你离开到张创世发现他老婆死,中间有二十一分钟,这二十一分钟发生了什么?杀一个人,绝对比你想象中更容易,二十一分钟何止可以杀一个人,杀十个都够了。假若我们的杀手不够老练,我给他五分钟去捅她八刀,还有十六分钟呢?或许再减去路上的两分钟,两分钟的恐慌,两分钟简单处理现场,还有十分——临波,”他破例第一次这样喊她,“如果你是凶手,十分钟够做什么?”
  听他这样轻松无比的分配杀人者的时间,薛临波有点反胃,看着他称得上兴致盎然的脸,她又一次怀疑这个人的心理到底正不正常,可也忍不住会去想十分钟能做什么。听他这样分分钟的计算,十分钟竟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呢!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
  “十分钟,或许只做一个决定,”她决定参加他的推理游戏,回答道,“或者,从容的逃跑。”
  “从容的逃跑。”他抚掌而赞,“非常棒!我们的凶手先生就是如此,他甚至还可以换一身衣服呢!他还可以用一分钟来平复呼吸,对着镜子练习一个从容的微笑,拉开门,优雅的从人群背后离去。十分钟?根本绰绰有余。”
  “优雅?”她不无嘲讽,“你用优雅来形容你窝藏的罪犯?霍炎,你这套时间充裕理论似乎正好证明了张创业的杀人嫌疑呢!怎么,你准备卖了他?”
  他夸张的举起右手食指一摇,叹息着:“我们来做另外一个推理。假如亲爱的杀手先生——”他看到薛临波微一皱眉,却不改口,“亲爱的杀手先生杀了人以后,迅速用黄素滢的手机拨通了张创业的号码,伪装她的声音约他来谈谈,得到那个大傻瓜的同意后才离开,而傻瓜张创业所做的,不过是在恰当的时间推开了门,并且表现出符合傻瓜的举止——逃跑呢?”
  “可你忘了墙上监控,除了张创业,在那段时间根本就没有人进出,凶手穿了隐形衣吗?或者他碰巧躲过了监控(但这不可能),他怎么有把握会不被张创业碰个正着?”
  那如果他不是从女宾休息室离开的呢?”他又露出招牌笑容,后退两步,用一根手指轻轻推开靠在墙上的矮柜——如果薛临波没有记错,这个矮柜是实木的,可让让她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接下来所看到的——
  霍炎蹲下,沿一个似乎早存在的裂缝撕开一小片墙纸,轻轻一推,一块石膏墙面应声而倒,一个淡黄色的沙发后背立刻跃入眼帘。
  
  “这——这个是——”薛临波张口结舌。
  “一个窟窿。”他很“好心”的解答,若有所思得摸着墙面的断口,“足够一个有良好身体柔韧性的成年男人穿过,我假设凶手就是在这里穿墙而过,对连吃惊也来不及——或者正沉浸在另一个吃惊里的黄素滢痛下杀手,干净利落,第一刀就刺穿了她的心脏……最多三分钟,他打完电话,拉好沙发从原路返回,在已经上锁的男宾休息室换掉被血弄脏的衣服,然后,就想你所说的那样,从容的逃跑……”
  她捂住嘴跌坐在地上。墙上的窟窿象一张嘲讽的大嘴,——可是,墙上怎么会有个窟窿呢?
  “真是个好窟窿!”霍炎扭头笑道,“你不会以为这是天然的吧。”
  “那——那么为什么?”她嘴唇哆嗦着,“你做的推理凭据是什么?墙上有窟窿可能只是巧合呢?只是工人偷工减料呢?”
  他也坐在地上,很轻松的说,“我在这里勘察了很久了。你没有发现,保安部的笨蛋们更没有发现,外面墙上的监控器其实是有死角的——而这个死角就是男宾休息室的右手边,只要有心,就可以顺着墙根溜进男宾休息室而在监控画面上不留任何痕迹,你还记得我喝醉了吗?——”他欺进薛临波,把她安置在自己臂弯之中,继续说道,“我们在男宾休息室门口待了很久,可是录象上根本没有我们的影子。我已经很仔细的看了录象,九点四十二分,男宾休息室的门轻微的动了一下却没有人进出——我们亲爱的凶手先生只用了六分钟就解决了问题,非常专业。”
  “不要再说了,我想吐。”她抓住他的衣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化另一波血淋淋的震撼。
  “吐也没用。”霍炎表现的很无情,“这是事实。有人杀了黄素滢然后嫁祸给张创业,这样一石二鸟天衣无缝的毒计,只有天才才能想的出来。我很想知道这个天才会是谁?”
  “你有目标?”薛临波看他,很想听到肯定的答案。可是他却摇头,薛临波有些失望,他却忽笑道:“其实也很简单,就算是傻瓜也很少会做对自己完全没好处的事。有人做这件事情,是因为对自己有好处,你想,如果黄素滢和张创业都消失了,谁能从中获得好处?我敢打赌一块钱,鼎天很快就会有大动作了,在接下来的这场游戏里,我们的目标锁定——那个最积极的玩家,和那个获利最多的人。”
  薛临波不再做声,她反握住霍炎的手,在凄惨的顶楼上,她最后温暖慰藉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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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狐(完全修订版)转自天涯 作者:秦放歌 下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140164 bytes) () 02/19/2005 postreply 11:48:03

ding!strongly recommended!! -lazyfatfox- 给 lazyfatfox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2/19/2005 postreply 21:4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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