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藤杀人游戏4-6 (zt)

来源: 玉珠 2005-02-05 17:26:07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0 次 (25140 bytes)
上面是我在温泉派出所的口述笔记。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比较简单,在女生的齐声尖叫中耗子上半身呯的倒在咖啡桌上,我强做镇静想打手机报警,手指却抖抖索索地怎么也按不下去,最后还是颜昕一把抢过我的Nokia8210。
  警车在五分钟后呼啸而至。又过了三分钟救护车也随之而至。当然这时耗子已经不需要急救了。
  剩下的人里,巫巫、小薇、澎澎幸运地晕了过去,这个幸运还包括风贼、雨狗和长歌三个男生,因为他们是在目睹厨房里血流遍地的异状后才晕过去的。所以他们的运气不够三个女生好。
  还清醒的四个人,我、阿磊、老高和颜昕,在温泉派出所折腾了一晚上,然后被送到鼓楼区分局,等到最后在市局刑警大队问完话,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多。
  同样的话说了三次,问话的也好,记录的也好,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这很正常,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自已看到的是不是幻觉,会不会象上次一样,一觉醒来,所有人都告诉我没有发生过这回事。
  所以问完话后,我找那个看起来一脸皱皮的老警察要了根烟,抽了两口,把发红的烟头凑到左手背。痛,真的很痛。看来这次不是作梦了,该来的怎么也逃不掉。
  “你干什么!疯了!”老警察猛地一巴掌把烟头打飞,厉声喝道。

  我苦笑着,恐惧已经麻木了我的大脑:“我本来就疯了,你会信我说的话吗?连我自已都不信!”
  老警察一把抓住我的胸口,把一张丑脸凑到我眼前,嘴里的热气直喷到我脸上,一字一句地道:“你疯了?那你告诉我,你们的九个朋友也疯了?还有长春藤里的小妹,厨师,他们全疯了?不可能!我的职业是警察,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无缘无故的!比这更复杂的案子我们也破过,这算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降了降,变得更加有力,斩钉截铁:“不要被自已吓到了。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它的来龙去脉,等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每个细节。只有这样,你朋友才不会白白死去。”
  拿着老警察塞到我手里的名片,走出市局大门时,那张脸上的麻子,还有几道伤疤,我还记得很清楚。也许是他身上那种凛然正气,也许警察局本来就是神鬼禁忌的地方,我渐渐冷静下来。
  耗子已经死了。

  长春藤厨房里的血溅得到处都是,染红了半边墙壁。两个厨师被打晕在地,侍女和除了我们外唯一的客人莫名其妙晕了过去,醒着的只有那个叫阿芳的大堂经理。警察发现她时,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四个人坐在公车上,满腹心事,目光交汇了好几次,想要说话,刚鼓起的勇气又突然泄掉。
  可能是我们表情怪异,坐在我左边的一个小男孩不住地转过头来看我,年轻妈妈不好意思地柔声哄他去看别的地方。
  小男孩才四五岁,长得非常漂亮,特别是眼睛,象用最黑最纯净的水晶一般,亮亮的,仿佛可以看到人心里去。
  下车的时候,小男孩又一直盯着我看,年轻妈妈照例哄他看别的东西,小男孩忽然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为什么那个叔叔一直把小朋友背在背上啊,叔叔不累吗?”

  我心中一寒,背上一片冰冷。老高他们在公车上远去了,车站里行人寥寥无几,偶尔落到我身上的目光也丝毫不见异样。
  我鼓起胆气往身后看了又看,还伸出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有。偏偏反而更加害怕起来,人就是这样,如果看得到,摸得到,反而不会害怕了。
  我差一点没勇气走过邦辉旁的那条黑黯的巷子,不过十几米,却让我有着总也走不到头的感觉。直到看见裴先师府里从来没有灭过的香火,还有在棚子下打麻将的大叔大妈,才回过一口气来。
  裴先师不是什么大神,可能除了在这个院子有个比自行车棚大不了多少的府弟,全中国也没几个人听过他的名头。可现在除了他,就算是在心里祷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耶稣基督一万次,也不见得能让我心安。
  在这里住了半年,我还是第一次诚心诚意地给裴先师上香。正在打麻将的庙祝大叔打量我几眼,突然把砌好的麻将一推:“不打了!”大步向我走过来,全然不管身后几个赌棍急得鬼喊鬼叫。
  我站着没动。庙祝大叔王麻子上上下下看了我半天,越看我越紧张,尤其是当他的眼光在我肩后停留时。

  看完了,他皱皱眉:“做过亏心事没?”
  我苦笑一下,在这个只讲结果,不问手段的时代,谁敢说自已没做过亏心事?谁又敢说自已没伤害过人?他大概看出我想的什么,又补充道:“我说的是那些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事情。”
  我心里顿时释然开来。
  中国的传统哲学讲的是因果循环,天理不爽,谁做的亏心事谁就要受罪。扪心自问,有些事情我的确做得不对,有些人我的确伤害过。但是大多都是不是有心做的,也不是谈不上是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事。
  既然如此,就算我真的被怨鬼缠身,又有什么好怕的?
  再看他,我心中已多了一份感激和敬意。这个收入微薄,相貌平庸,只有每月召集院里的住户打醮吃斋时才会让我有点印象的麻子大叔,也许对人生的认识和感悟,要远比我这个自以为是的“白领”多得多。
  王麻子不再理我,恭恭敬敬上香,在乱成一团的香案上找了半天,翻出一张黄纸,塞在我手里:“我也帮不了你,先拿着这个护身。明天一早到乌山上的南天照天君宫去烧烧香,那里香火旺盛,听说很是灵验,也许会有点用。”
  南天照天君宫?这个拗口的名字好象有点印象,我正在记忆里找寻这个地名,麻子大叔的最后一句话传里我耳里:“……拿着这张清心符,五十块。”

  五十块钱换来的清心符并没有让我心清气平。
  这套老房子有两室一厅,我平时睡在其中一间较大的卧室,另一间门一直紧锁着,房东也没说放着什么东西,只是提醒我千万不能打开。平时忙到深夜回家,躺到床上就睡得象头死猪,天塌下来也没反应,从来没去想过屋里会有什么古怪。
  人最害怕的是什么?就是自已一无所知的东西。

  这个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卧室的门关着,黑暗象浓得化不开的墨汁把我紧紧包裹。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窥视着我,连转身的时候,都会害怕身边突然出现一具冰冷的躯体。
  平时没有注意的细节全都浮上脑海。客厅的墙根贴着几张符,陈年日久,不知道是镇压着什么;玄关处有个上锁的柜子,里面总是摆着香烛供品,也不知道房东什么时候会跑回来供奉不知名的鬼神。
  隔壁那间上了锁的空间隐隐约约响起了细微的动静,象是有人在里面走来走去。越是这样想,那动静似乎就越明显,让我仿佛看到一个老得没牙的老太婆,穿着一双破旧的拖鞋在空房里蹒跚而行,她的脸部显没在黑暗中,只有眼睛绿幽幽地发着光……
  我压抑不住自已的思想,跳起来把卧室的灯打开,白光充满房间的那一瞬间,所有异样的感觉都消失了。但是我还是没有勇气打开卧室门,朝那间空房多看上一眼。
  其实最让我害怕的,不是里面有人,而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下去,穿起衣服去了邦辉大酒店路口。象上次一样,连着抽了几根烟,看着喧哗热闹的流莺浪子,靠着那根黑黄黑黄的电线杆,终于沉沉睡去。
  天亮醒来后,暖暖的阳光驱散了夜里的寒气,也一扫我心中的阴霾。
  用手机打了个电话到公司,请了半天假,顺便朝来拿毯子的便利店小妹笑了一笑,她的脸竟然有点红了,也不知我有没有看错。

  南天照天君宫果然香火旺盛,我不用问路,跟着大队上山烧香还愿的香客,很容易就找到了这家寺庙不象寺庙,道观不象道观的建筑。
  烧完香,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只有大殿侧旁卖香烛的猥琐“道人”看起来有点特别。
  把符拿给他看,那“道人”看我几眼,点点头,也不说话,把我带到宫外一间民房里。叫我等等,径自去了。
  这间静室不过十来个平米大小,空旷简朴。窗户很大很明亮,阳光透过玻璃直射进来,把整个房间照得纤毫毕现。

  虚掩的门缝中钻进来一只小花猫,蓬松松的毛发,又黑又大的眼睛,很象去年我收养的小乖,忍不住走过去想把它抱起来抚摸一下。
  谁知道小花猫一见我走近,“喵”地一声尖叫,连着倒退几步,弓着身,全身毛发竖起来,绿幽幽地猫眼紧盯着我,小小的猫爪虚空抓了几下,作势欲扑。
  我陡然间想到关于猫能辟邪的说法,难道小花猫从我身上看到了怪异的东西?

  正在这时,那“道人”回来。他打扮一变,换了一套合身的便装,干净笔挺,头发刷得一丝不乱,脸上那懒洋洋的神情也一扫无疑,嘴角抿得紧紧,目光专注有力。不象个装神弄鬼的道士,倒象个大学里的教授。
  他也毫不在意地坐下,示意我也坐下后,手中摆弄起茶具:“既然是王麻子介绍你来,也算是有缘人,有什么问题我自然会帮你摆平。至于费用,一小时一百八,给你打个折,两个小时足够,算你三百。有没有问题?”
  我啼笑皆非,感觉自已好象一脚踏进了徐克领导的港片里,又或是碰到了扮得象《我和僵尸有个约会》里马小铃一样爱钱的驱魔人,这也令我产生了极大的好奇:“钱不是问题。但是你怎么让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帮我?”
  “能力?”他淡淡一笑,手中不停,洗茶,过茶碗,沏茶,稍温,茶色金黄,馥郁的茶香间又带着一丝桂花香。端起茶碗,慢慢啜饮口光喉,目光透过袅袅水汽,直视着我……不,是我的右肩,目光中带着一些无奈,一些怜悯。

  我的心一下子绷紧。
  难道他真能看到我肩上有什么。
  难道我肩上真的有什么?
  “道长”霍然一下探身过来,一掌猛击在我肩头,同时噗地一下一口茶水喷得我满头满脸:“孽障,还不速速退去!”
  这一掌好大力气,把我一百五十斤的身体连着长凳往后翻倒,摔得晕头晕脑时,正要发火,大骂一通的时候,小花猫敏捷地凑了过来,伸出温热的小舌头,在我脸上舔了舔。
  我一下子呆了。似乎明白了什么,好象那一掌击中我时,有什么东西从我肩上被甩了出去,现除了腰间有点热辣辣的痛,全身反而轻快了许多。
在我28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想到过会遇到行云这样的异人。
  这个异,不是灵异的异,而是怪异的异。
  彭虎,字行云。这是我后来从名片上看到的名字。

  那天莫名其妙挨了他一掌,这一掌不但打得我翻了个跟斗,更动摇了我一直以来所受的科学教育基础。
  这件事可以这样解释:我肩上附了某种异物,可能是一个小鬼的怨灵。8岁前的小孩灵性强,能看到这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才会说出“为什么那个叔叔一直把小朋友背在背上……”的话,也因此小花猫会有异样的反应。
  至于行云“道长”则是用法眼看到了怨灵,用“符水”作法,一掌拍在我肩上,把怨灵驱了出去,自然我会感到肩上轻松多了,小花猫也凑过来跟我亲热。

  这就是我挨了一掌后,坐在地上,一瞬间想到的东西。
  本来我对鬼神之事就是将信将疑的,这样一想,当然马上就信了,行云“道长”的形象在我眼中也马上变得高大起来,连带着他那身新潮的行头,也被我想象成了灵界中人大隐隐于市的装束。
  在醺醺然的茶香里,我把整个事件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行云只是在开始的时候提议我不要称他为“道长”,叫他行云就可以了,这也是他的网名。之后他便一边泡茶,一边听我说话,中间偶尔会记一些到笔记本上。
  “行云……我是撞鬼了吧,这个鬼厉不厉害,我应该怎么办,能不能帮我驱鬼,需要多少钱,您尽管说。”
  行云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我自而自然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说话也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语。
  他没有看我,专注地泡好最后一冲茶,端起茶碗,放在我面前,看着我。
  “我不知道。”

  我正端起茶碗,将茶汤倾入喉中。听见这四个字,呆了呆,茫然忘了茶汤的滋味。按照福建这边泡茶的惯例,最后一冲茶因为茶味淡薄,茶色淡黄,通常不用奉客之用。
  “茶味如何?”奇怪的问题,左顾而言他。
  “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对茶艺我本就是一窍不通,除了喝的是安溪铁观音,是劣是优是特,对我来说都是一样。
  “刚才那碗茶里我放了宁神驱邪符,刚才那个怨灵已经被我一掌打散,无法再出来害人,你不用担心,回家好好休息吧。”行云看着我,眼里有丝笑意,让我感觉怪怪的。
  “……道长,我想再问一下……到底我是不是撞鬼了?”

  行云把右手伸到我面前,慢慢展开:“这就是你所谓的鬼。”掌心,一根细细的丝线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丝线的另一端是个小鱼钩。
  我呆了。
  脑海中掠过那个噩梦连连的夜晚,我坐在街头昏昏欲睡,便利店的短发小妹从背后转过来,朝我眯眼一笑,不知何处传来流莺放肆的笑声。
  仿佛远在天边,又似近在面前。

  好象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身畔就开始听到隐隐约约的铃声。只可惜我神经太大条,怎么也没想到这方面去。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恶作剧的铃铛呵……你只是想和我开这个善意的玩笑吗?
  一时间,象看到了每晚夜半回家的自已,机械人一般迈进便利店,挑拣几样吃的喝的,放在她面前。
  她总是微微一笑,从不言语。
  收银台旁常常会有一两本中学课本。
  对她的了解,仅限于些。
  
  “啊……那……那小花猫……”
  “茶里我加入了一点提拉米苏,小花猫从小经过训练,身上没有提拉米苏香味的人都会让它感到害怕。我往你身上喷了口茶,又借打你一掌的时候,把铃铛摘了下来。就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个人到底是骗人钱财的江湖术士还是翻手云覆手雨的灵界高人?
  如果他是江湖术士,却又在我已经死心塌地相信他的时候,反口告诉我只不过是他做了场秀。如果他是灵界高人,又何必要故弄玄虚,弄得我不知所措?
  懵懵懂懂中,我接过行云递过来的一张名片,同时下意识地朝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彭行云心理医师诊所,180元/小时起,谢绝讲价。
  我如梦初醒,赶紧低头看名片:
  彭虎,字行云。
  心理学硕士、民俗学学士。
  福州大学建筑系客座教授。
  电话XXXXXXXX


  白马路上有家提拉米苏,是个环境雅致的西餐厅,四周绿树成荫,虽然离道路不过十来米,车马喧哗的声音却象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若有若无。
  “嫩,真是没得说!”我嘴里塞满了西冷牛排,阿磊和颜昕坐在对面,一脸恶心地看着我大吃大嚼。
  我知道他们至少还要好几天才能吃得下肉,我面前这块偌大的牛排,此刻在他们眼中,和耗子那只蒸得香气四溢的手臂没啥分别。
  其实前一天我还是和他们一样,闻到肉味都会作呕。看来行云这个心理医师当得倒得蛮到位,比刚见面时装神弄鬼的强多了。
  回想起来,他并没有说过一个字是跟鬼神妖邪有关的,仅仅用了心理学上暗示的手法,不知不觉中就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汪,怎么说他也帮了你不少,花点钱对你来说是小事。对了,你说昨晚你没做噩梦,看样子倒挺有效,不如你介绍我也去看看。昨晚我又做噩梦,整晚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看样子最近压力真的很大……”

  眼圈黑黑的阿磊倒是一脸羡慕。
  我深有体会,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这个当然没问题。这臭道士虽然臭不可闻,水准倒还是有点。再说了,其实哪里有什么鬼神,还是都是我们自已幻想出来的。比如说你一个人呆在房里,越是想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自然就越怕,其实后面哪有什么东西,全都是你自已想象出来的……对了,这次又做了什么噩梦?”
  行云就是这样开解我的,不过从我嘴里说出来,怎么看阿磊都不象有效的样子。也不知为什么臭道士就能用这一套把我说得心服口服,回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什么动静都当它不存在。
  当我问到什么噩梦时,明显看到阿磊的手抖了一下,水晶杯里的冰水泼了出来,弄得他裤裆上湿了一大块,他都没有发现。
  死胖子磊,表面上还硬撑着,心里肯定害怕得不得了,不然怎么也不会这样。我伸过手去,搭住他肩膀,薄薄的衬衫下肌肤火热,不住抖颤,让我窥见他内心的恐惧实在是难以抑制。

  “……那个铃铛是什么样子?”平素话多得不行的颜昕,从约她出来就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半天没说话,这会才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唉,也不知我特意约他们出来吃话聊天,把在行云那里获得的开解转述一番,还以为他们也会象我一样不再胡思乱想……看样子钱包里的两百大兵又要白白牺牲了。
  真是懒得理她。……她为什么会问起那个铃铛?那不过是个恶作剧的小道具而已,虽然精巧别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阿磊没有反应,呆呆地看着杯子里的水,脸上肌肉一根根抖动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嗯?记忆里突然浮现起前一天我伸手去拿铃铛时,行云忙不迭地手缩了回去,没让我碰到它。
  当时是没在意,现在回想一下,他好象是在担心我要拿回铃铛。之后又不住暗示我没事了,该走了,还不断提醒我该付多少多少钱,弄得我一直都忘了铃铛这回事。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不知怎么就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家里,我们好象很熟,他叫我华天,我叫他……嗯……好象是什么阿健。”阿磊终于说话了,听得出他声带在微微发颤,是那种努力想抑制,却又控制不了的颤抖。
  “我肚子很饿,他说他也是,还问我想不想吃人肉。我说好啊,那我们上街去找个人来杀了,就吃他的肉好了……不是我说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阿健笑了一笑,让我感觉很阴的那种笑,他说不用了,吃他的肉就行。”
  阿磊瞳孔放大,声音急促:“听到这样的话,我竟然感到很高兴,就象我们说去朱紫坊吃饭,想到蹄膀滋味我就高兴……阿健从厨房里拿出把刀,闪亮的大菜刀,嘿嘿笑着,看着我。菜刀高高举起,落下去,喀嚓一下,把他自已的左腿整条切了下来。”
  我掌心开始沁出冷汗,一颗心怦怦直跳,阿磊心里的恐惧,深深地感染了我。我紧紧地环住他的肩膀,不敢松开。

  “我笑嘻嘻地捡起他的左腿,拿到厨房去煮,阿健躺在血滩里,笑嘻嘻地看着我。看着我把整条腿蒸熟了,放在脸盆里端到他面前。我们坐在饭厅的餐桌前,我一口咬下去,鲜嫩的肉汁带着腥味涌进我喉咙。我快活得差一点叫出声来,一扬脸,把他大腿上一大块肉连着皮扯了下来。就象我们平时吃蹄膀一样,只是味道比蹄膀更滑更嫩……”
  “哇……”即使是粗线条的颜姐姐也终于忍不住,干呕了几下,飞也似地冲出去,估计是到洗手间去了。如果我们不是在包厢,应该会有很多异样的眼光在看着我们了吧。
  阿磊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吃人”细节,也许对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这样的体验也只有在梦里才会遇到。不过,终归只是个梦,即使这个梦有多么真实。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包厢里游走,落到了电视上。现在是傍晚六点整,福州电视台正在播放整点新闻。

  “……昨晚在鼓楼区又发生一起奇怪的命案,死者名叫高昌健,三十一岁,任职天上人间集团公司高级公关经理。今晨被发现死于家中,死时坐在家里饭厅的餐桌前,状似进餐,左腿被齐根切下,并蒸熟放在其面前。警方称怀疑死者因工作原因与黑道与仇,故被仇家惨杀。目前警方已正式立案调查云云……”
  恐惧无处不在地一丝丝渗进我身体,额头上的汗珠不知不觉冒了出来。阿磊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远得难以听清。
  镜头还在不断切换着,警察、案发现场、周围环境、记者、死者照片……“就是他!”阿磊猛地一掌拍下,叫出声来:“我梦里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他就是阿健……”

  阿磊声音哽哑沙哑,眼里满是恐惧。肩膀紧紧靠过来,高高大大的身材竟在瑟瑟发抖。
  我知道,虽然我能感觉他到滚烫的体温,能看得到他身后什么都没有。可是在他的感觉里,整个包厢都已经阴寒一片,背后冰冷一片,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那里嘻嘻地笑。
  那么,我背后又有什么?
 这里是简单生活吧。

  东泰路上一家很特别的咖啡吧,说它特别,主要是因为这个吧里的人群以年青人为主,活力四射,充满勃勃生气。在这里,我们曾经遇到过不少意外的惊喜。

  可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惊奇,总是属于我们身处的认识世界内的。不会象这次的一连串事情,远远超出了我们所了解的领域。

  或许,这才是令我们感到恐惧的最大的原因。

  “还记得我们常玩的杀人游戏吗?现在,我们已经无意间开始了另一个游戏,耗子死了,那个阿健也死了,很可能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们其中一个。也许是阿磊,也许是汪,也许是我,也有可能是小薇她们中的任何人。”

  颜昕坐在我和阿磊对面,象每次做裁判一样,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我们。

  “我们三个人是被大家公认分析和推理能力最强的,每次玩游戏我们常常最先被杀手干掉。这一次也一样,很可能出事的会是我们三个人。我们别无选择,必须把这个游戏玩下去。为自已,也为我们所在乎的人。”

  老实说,我心情很复杂。

  虽然我写武侠、写科幻、写奇幻,也写过鬼故事,但是从来没想过会身处在某个故事当中。即使有,也只会是幻想的浪漫爱情故事。清醒的时候,我宁愿它们永远是幻想。

  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

  没有江湖异人在半夜里来敲我的窗,逼着我练功;也没掉下去悬崖,学到失传的绝学;更不象某些灵异小说里写的那样,天生异禀,有双阴阳眼又或是通幽耳。

  就连在普通人里,我顶多也只能算“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小肚腩是早就有了,双下巴大概也挺明显的。一拳打过去,筷子粗的树大概只会摇过两三下;爬两层楼梯也会心跳加速。

  为什么事情不是发生在我最年青气盛,最有热情,最有活力的时光?

  人生最无奈的,大概就是在不合适的时候,遇上了一件不合适的事情吧。

  但是无论怎样,我都必须接受这个挑战。为了我的所爱。

  亲爱的爸爸妈妈、亲爱的姐姐姐夫、亲爱的小外甥、亲爱的朋友们、亲爱的同事、上司、情敌、竞争对手,我不会让你看到我可怖的死相,决不。

  因为,那不是我所选择的结局。我的命运,要由自已来决定!

  “啪”的击掌声响起,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是力量,也是温暖。

  我们约好,按照杀人游戏的规则,先用五分钟时间好好理一下自已的思路,然后轮流发言,把自已发现的疑问表述出来。最后再一起来整理分析,把最有可能的疑点一步步查清。

  最先发言的是阿磊:“其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并不多。首先是那个神秘的咳喇声,如果没记错的话,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天开始的;第二点是耗子的死;第三个奇怪的地方,是我的第一个梦和汪一模一样,第二个梦,第二个梦……”

  他声音有点变了,带着内心深处的恐惧。

  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伸过手去,握紧他的:“放心吧,不会是你做的。相信自已,再说,你每天晚上和小薇一起睡,如果你有什么动静,她还会不知道吗?只不过是个梦,顶多也只能说明你预知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我试图把凝重的气氛变轻松些:“说不定下个梦梦到的是福利彩票开大奖,记住马上打电话告诉我。中了头奖,我们五五分,哈哈!”

  这个笨拙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因为阿磊的脸色愈发沉重了,颜昕的眉头也皱到了一起,就连我自已,笑声又干又涩,哪里象是笑,倒象是在干嚎。

  不提到小薇还好,一想到她,我突然打个冷颤,清清楚楚地明白了阿磊最害怕的是什么:他最怕的是梦见自已把小薇杀了,然后切成一块一块煮熟了吃。醒来时发现房里流满了心爱的人的血,自已里面摆着一盆……

  我看着阿磊的眼睛。其实我也很害怕,如果这一切都是阿磊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来的话……

  阿磊开始还强作镇静地与我对视,也许是意识到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光一下子涣散下去,双手无奈地掩住了脸,几乎呻呤出来。

  “不可能!因为那天我……”颜昕一定也明白了我们在想什么,忍不住说话了,又象想到了什么,猛然打住。

  “那天什么?”我们齐声问。

  这个疑问其实已经藏在我心里很久了。那天下意识闯进财务办公室,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本来我就准备在轮到我发言时,把这个疑问首先提出来,如果颜昕不肯说明白的话,也就是说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还存在问题,那么这个合作也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颜昕侧过脸去,不肯直面我两质询的目光。桔黄色的灯光落在她的黑发上,混金的心形耳钉在发影间一闪一闪发光。

  那个铃铛!那个铃铛!

  空气似乎凝结在三个人之间。我看着吧台后面的水手钟,十分钟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动静。阿磊有些动气了,猛然站了起来。

  我拉住他,摇了摇头。

  颜昕终于说话了。

  “好吧,我说。原谅我一直瞒着你们,有些事情我一直埋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说。希望你们能明白,也许在我们身边的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着一个紧锁的秘密宝库。如果你能碰巧打开它,呈现在你面前的,可能会是比影视小说更动人的故事,也可能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一旦你打开它,你就闯入了一个新的世界,你的人生可能因此而改变,再也无法回头。”

  听颜昕讲述她的故事,花了大概半个小时。简单的来说,前面一大半,是关于她的生世:颜昕的父母都是湖南籍的考古队员,颜昕出生的时候,考古队正驻扎在甘南夏河县的拉卜楞寺考察。

  七十年代的一切都简陃不堪,年轻的女考古队员临产的时候还在潜心研究拉卜楞寺保留的密宗典籍。来不及送往数十里外的县城医院,临时找来的乡村产婆也面对难产的女考古队员束手无措。

  奇迹总是发生在这样的时刻。寺里的一位高僧刚好从香港学医归来,慈悲心发为其接生,于是小颜昕就这样诞生在藏传密宗六大宗主寺的法殿里。

  身处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所有人都身不由已。仅仅只隔了两年,考古队撤离拉卜楞寺,前往另一个考察地点,小颜昕便跟着父母远离了甘南,远离了大夏河。

  之后风水流轮,冬去春来,小颜昕跟随着父母辗转中国大地,一直到福州才安下家来。小颜昕在飘泊中渐渐长大,明谙了世态炎凉,人间冷暖,品尝了情爱的滋味,享受了现代科技带来的便利,遥远的古寺已经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再也不曾记起。

  也许是因为出生在佛法昌盛的古寺之中,又或者是因为高僧为其接生的原因,小颜昕从小便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常常会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因此从小体弱身虚,病痛连连。

  心痛女儿的父母想尽了办法也无济于事,最后只好听信一位远房亲戚的建议,在一处边远山区的小道观里找一位异人。乡民传闻,这位异人通鬼神,晓阴阳,惯能降妖除魔,捉鬼驱邪,画符治病,无一不灵。异人画了二十道清心符,吩咐小颜昕每年七月十四烧一道,化成符水喝下,可保一年平安。

  “哦!”听到这里,我和阿磊都明白了。

  “那天,我看到阿磊脸上有种奇怪的黑气,跟小时候从镜子里看到自已脸上的黑气一样。就担心阿磊会有事,于是烧了道符,化在水里给他喝。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颜昕轻描淡写地说着,象是在说一个不相关的故事,偶尔伸手轻掠发梢的姿势,象极了……嗯,马小玲,《我和僵尸有个约会》中的马小铃,驱魔世家,不能为男人流一滴眼泪的马小玲。

  我突然有些感动。有些问题我很想问,比如……那二十道符还剩下多少,也许,阿磊喝下的,就是最后一道吧。

  但是我不能问。阿磊似乎必没有想到这些,颜昕一定不希望再给他增加心理上的包袱,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怎么解决面前的难题。

  “还能找到那个异人吗?”也许象小说或影视中的那样,总是有一位异人会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帮我们解决所有的问题。

  “异人?听说92年的时候,那个县的疯了一样搞开发区,搞房地产,把那所小道观铲平了,只给了很少的补偿金。他无儿无女,最后流落街头,冻饿而死……也许就算不是这样,在这个人们都丧失了信仰的时代,也很难生存下去吧……”

  颜昕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想起了裴先仙府的庙祝麻子王大叔,想起了照天君宫的“假”道士行云,还有常常在便利店收银台边看到的中学课本。

  生在这样的时代,也许唯有按部就班地读书上学,考个好学校,有份好工作,能找个老婆,买套房子,生个孩子,循规蹈矩的一步步走下去,直至人生终结,才是正常的吧。

  我们现在算不算偏离了人生的轨迹呢?

  就算是吧,也是身不由已,没得选择。

  “你先来!”“你先来!”第一个疑问解决了,我和颜昕相约把各自想到的疑点写在纸上,由阿磊来做裁判,看谁想到的最多。

  我写的是:1, 咳喇声2, 耗子和阿健3, 铃铛颜昕写的是:1, 咳喇声2, 童偶3, 铃铛4, 华天我们两认为共同的关键是1和2.神秘的咳喇声是整个事情的开端,这已经是无庸置疑的事情了。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并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去查证。

  至于那个铃铛,颜昕是这样说的:“我觉得那个铃铛,它是在保护你。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这样的感觉。”那么,首先我需要上再上乌山,把铃铛要回来,下一步,也许我需要跟她说些什么……

  我仿佛又站在了便利店收银台前,瘦瘦小小的女店员站在柜台的那端,额前长长的刘海掩住了低垂双眼。我鼓起勇气想说些什么,又在一瞬间泄掉。我听见自已的心跳加速……

  这一刻,我还是坐在简单生活吧的吧台边。

  “耗子的死和阿健的死,有个两值得注意的地方。他们同样是把自已的肢体切下来蒸熟,耗子是左臂,阿健是左腿,假设还有第三个死者,很有可能是另一部分肢体,比如右臂,右腿。另外,阿磊,你说在梦里,阿健怎么称呼你?”我看着阿磊。那个梦对他来说,是愿提起来的恐怖记忆,但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阿磊犹豫了一下,勇敢地迎上我的目光:“是……华天,对,就是华天……好象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也许会是他……你们不是经常看电视,本地有位名气很大的娱乐业大享,也就是那个阿健任职的集团公司老总,天上人间董事长刘华天。咦,阿磊,你和他长得挺象的,真的很象!”颜昕上上下下看着阿磊,看得他一副发毛的表情。

  很可惜,我们当时并没有过多地关注这个细节。我和阿磊只把这当作颜昕故意轻松气氛的小玩笑,而颜昕自已可能都并没有在这方面想更多。

  “这个华天,肯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如果能查到他和耗子、阿健有什么关系的话,也许能解开一些谜团。可是怎么去查呢……”说到这里,我开始头痛起来。有些事情的确对我们来说是很难做到的。

  自从那个噩梦开始,我染上了一个不良恶习,心情一烦闷起来就想抽烟。一边想,手一边无意识在裤袋里掏摸着,碰到一张硬纸片,随手掏出来一看。

  “有办法了!”呈现在我们三个人眼前的,是市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的名片。

  张晓军。一级警监。

  “……不要被自已吓到了。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它的来龙去脉,等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每个细节……”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张又是皱纹又是伤疤的瘦脸,有一种能让人冷静下来的未知力量。

  “他会帮我们的,你们信我不?”我自信满满地说。

  “不信。”两个家伙一起摇头,气得我差点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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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藤杀人游戏7-9 (zt)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22145 bytes) () 02/05/2005 postreply 17:2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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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藤杀人游戏 全文完(zt)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20616 bytes) () 02/05/2005 postreply 17:57:18

WELCOME BACK! :) -都是国人- 给 都是国人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2/05/2005 postreply 18:17:58

谢谢,我回来了。你好象最近很努力,看来坛子有你真是不错。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06/2005 postreply 03:38:34

呵呵,玉珠终于回来了,真高兴啊. 玉珠出手,必属精品 -不高兴- 给 不高兴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2/05/2005 postreply 23:17:02

呵呵,谢谢你哦,我回来了,能让你这不高兴高兴一回,我也算没白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4 bytes) () 02/06/2005 postreply 03:47:10

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近期都要考试,等你接手呢 -秀念- 给 秀念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2/06/2005 postreply 04:3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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