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现在,也没意思了。走吧!择日不如撞日啊。”成亦非显得胸有成竹,一切已经安排妥当的样子,其实今天这一切本身就存在太多的不定因素。事前谁也没料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所以成亦非哪里会有什么计划、安排。可他不愿意在章凉羽面前像是一个拿不了主意的小男生。他也不想把约会拖到明天、后天或者不知道的某年某月,生怕章凉羽会反悔。年轻的急性子加上不想在这么好的夜晚与章凉羽分开的心情,促使成亦非决定:约会就在今日此时!
十二点整前两分钟,章凉羽跟着成亦非站在了外滩,他们随便找了个路口,成亦非正拽着不肯跟他往路中央走的章凉羽往前走。
“走吧,不用怕,放心,有我在!”成亦非不遗余力地在说服章凉羽。
“不要!会有车,太危险了。不要啦!”章凉羽怎么可能拗得过成亦非?她的身体还是慢慢移向路中间。这一下,吓得章凉羽眼睛都不敢睁了。
“赶快睁开,要不然白白里站在这了。快!相信我。”成亦非好笑的看着章凉羽,用一种近乎哄孩子的声调哄着她。此时的章凉羽像是受了惊的小鹿,怕怕的样子,哪里还有办公室女郎的干练形象,整个一可爱小女生。成熟妩媚和清纯率真的混合就像是漩涡,将成亦非的心很快卷了进去。
章凉羽趁着酒劲,把心一横:也是,反正都已经站到这里了,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谁叫自己赌输了呢!
她睁开眼的时候,听见成亦非口中念道:“一、二、三。。。”就听,海关大楼的钟声敲响,与此同时,“啪,啪,啪”声不断……
哇哦!所有的,所有的霓虹灯,同时关闭了。浦东、浦西江两岸的霓虹灯都不在闪烁,整个外滩被褪去了时尚的红绿装,像终于卸下浓彩的舞娘,回复原有真实的一面:带着些疲惫,带着些慵懒,展露出朴实又不失美丽的脸容。就像在谢完幕散场后的剧院,没有行人和车辆的打扰,章凉羽听到和看到了外滩难得的“安静”。
跟大部分的都市人一样,章凉羽习惯了欣赏繁华喧闹的外滩,现在这般的景象,她倒是头一回见,连带着她也变得出奇的静。章凉羽被江两岸同时闭灯的奇景镇住了。外滩虽然被路灯照得还是通亮通亮的,但她却第一次感到这一千四百万人口的城市的孤独,泪水就在这时悄然流出了章凉羽的眼睛。
“你,你怎么了?”成亦非顿时慌乱了。怎么回事?她不高兴了?还是害怕了?因为我硬拖她来,而生气了?“要不然我们先过去一边吧,这里半夜也有些车辆的。对不起,我不该拉你过来的。如果你不高兴了,我送你回去吧。打赌到此为止。”
章凉羽听到成亦非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擦去眼泪:“哦,我没事。也不知道怎么了……对了,成亦非,谢谢你。我还没见过这种情况呢。很,嗯,该怎么说呢,很特别!”然后随着成亦非走上了平日人满为患现在却万人空巷之势的江边观光堤。
“这就好,你把我吓得不轻。”成亦非总算松了口气。“今天不是周末或节假日,否则,关灯不会这么早。”
“是吗?”章凉羽看了看江对面顶上还亮着警示灯的东方明珠,停下了脚步。她靠在了堤上向江内突出的一处椭圆形栏杆,上半身趴了上去,脸朝下看着夜幕下的江水。江水随着风吹,摇摆着轻轻击打堤岸。
“嗯。平时我最烦来这里,人多的要命。可家里一来外省亲戚,就得陪他们到这里。我觉得吧,再漂亮的地方,人一多,看着就让人心情糟糕,再也美不起来了。你说呢?章。。。哦,对了,我能不能不叫你章小姐?”
“干吗?难不成你想叫我章大姐?那可不行啊,难听死了!……哈哈。”章凉羽手撑着脑袋,歪过来嬉笑着说。
“当然不是!”成亦非一听就急了,再一看章凉羽,才立刻回过味来。“好啊,你拿我开心!你也会调皮的嘛!到底叫什么好呢?章凉羽?太生硬了。凉羽?怪得很。不如,小羽,好不好?”
“好什么,你才多大?叫我小羽,你也不嫌牙疼!”
“嘿。小羽,小羽,我就叫。哎呦~”成亦非突然龇牙咧嘴地皱起眉头,好像万般痛苦。
“你怎么了?”章凉羽担心地问。
“我,我牙疼!”成亦非挤眉弄眼地冲着章凉羽含糊不清的抱怨着。“哈哈~”
“啊呀,小混蛋,你非得找回来啊!”章凉羽假装生气地打了成亦非一掌。然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成亦非也靠了过去,挨着章凉羽,一同看着江水来回飘荡,谁也不说什么。
章凉羽什么都没想,只觉得刚才晚宴、表演的喧哗像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一样遥远。黄浦江水与堤岸简单的击打声,就是那简约的节奏拍子,一下一下,使人迷糊着想入睡。恍恍惚惚的,章凉羽就像是快睡着了,一阵凉风吹过,章凉羽惊醒似的哆嗦了一下。
成亦非心里洋溢着幸福感。他之前也梦想过爱情,也从别人口中听说过爱情,但是,和章凉羽这样,一起看看江水漂流,即便不发一言,相互依偎的感觉对他来说就是最美的一幕:爱,就像这样幸福吧?看到章凉羽哆嗦的肩膀,才意识到自己粗心大意,没有考虑章凉羽娇弱的身体可能经不起风吹。怜惜间,他忍不住从身后搂住了章凉羽,温柔的问道:“你冷了是不是?”
章凉羽被成亦非的举动惊呆了,她懵在那里,不知所措。
“不冷,不冷。成亦非,你不要这样。我不可以!”章凉羽开始挣扎,但她发现成亦非并没有放手的打算。
“这有什么,也不是第一次抱你。那天去医院,我可是一路都抱着你!”成亦非说的理直气壮。
“那怎么一样啊!”章凉羽觉得成亦非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快,放手!要不,我生气了。”
成亦非终于不舍地放开了章凉羽,但放开前他在章凉羽的耳边低语:“小羽,我喜欢你!”这句话显得坚定和认真。
章凉羽不是傻子,她当然已经很明确接收到眼前这个小帅哥告白的讯号,但她无法回应。所以她假装没有听到成亦非的话,自顾自地走到另一边的一排石凳上,装模做样地嘟囔着:“哇,脚好疼。 穿高跟鞋真会要人命的。疼死了,不行,再穿不住了。”她脱下了穿了一整晚的黑丝缎高跟鞋,把成亦非一个人晾在对面。空气中弥漫了怪异的味道,让两人都无所适从。就这样大约过了十分钟,章凉羽听到低沉而磁性的男声飘来:
“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啊。……”
她诧异地朝成亦非瞧去,见他正笑着继续哼唱这首《采槟榔》,还作了一个邀请的姿势,以手势告诉章凉羽:“来吧,再跳一次,反正没有别人。”
成亦非以这种方式首先打破尴尬场面,跳过了刚才告白的一幕,让章凉羽心存感激,她体会到成亦非的体贴。心情轻松后,章凉羽真的调皮地在空无一人的长堤上赤着脚跳了起来,还不按原来的舞步,竟胡乱即兴发挥。碰到自己估计很不优美的动作,就和成亦非一块哈哈大笑。这时候谁要是在外滩,就会见到两个肆无忌惮的家伙,将外滩当自己家了。
“啪,啪啪,啪啪~。”一阵单调清晰的鼓掌声从后面传来,打断了两个人的笑闹。他们回头一望,原来是最早开工的清洁工大婶,虽然她看上去正略带痴傻的笑着,但章凉羽还是紧张的一手拎着鞋,一手拉着成亦非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