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妈妈在和一个陌生人讲话。
我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他们似乎在讨论我,因为妈妈总是会说著说著,看我几眼。
她的眼光有些润湿。
窗外,阳光有些明晃晃的亮。
我这样看着窗外。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小时后,记忆很好,几乎能在琴上重现她听过的每一首曲;也还能记下
每个人的声音。。。虽然孤僻,没有朋友。但你若将她带到户外,象田野,山林什
么的,她很开心,会依依呀呀的唱著,象风一样跑著,象个小狗一样跳著蹦著。。。
到了二十岁的时候,还象个小小孩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开始记
不起她的过去。。。”
妈妈的话语象小溪一样流进我的一个耳里,但又化成了风从另一个耳中飞散,连同
她柔和的眼神,还有陌生人的久久的注视。
我的身体好像沉沉得在坠落,而另一个我却飘游起来,轻轻的,轻轻的。。
等我,等我。。。我好像在呐喊,但那声音好像很遥远,那样的微弱。。我已经不
能听清楚什么。。。
醒来时,天已暗淡下来。
如同每个黄昏,我爬到了窗前,趴在窗台上看日落和等待星星的隐现。
“CAVATINA。。”有个声音从被暮色笼罩的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传过来。我回过头,
那是我的名字。妈妈说,我某天醒来时,就没有了对过去的记忆。但我随手拿起那
把挂在墙上的吉它,就能拨动琴弦,而流淌出来的音乐就是这首曲子。妈妈很开心,
以为我又能记住什么,但我还是象一页白纸。所做的只是反反复复的拨弄著这首曲。
妈妈告诉我,这是C-A-V-A-T-I-N-A, 一首曲子来自某部电影。
别人就开始这样的叫我,因为他们看到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埋着头,拨弄着琴弦,
弹的都只是这首曲。
[2]
那人从暮色里,顺著我的眼光走来,面带微笑。“我早晨的时候见过你,还和你妈
妈聊了很久”。
“是吗?但我记不起了。”说完,我的目光又转向夜空。
“没关系的”他轻轻的说,仍在走近我。
当我开始感觉到他的呼吸轻微的撩起我脖子旁的发时,我不由得退缩。很陌生的温
馨。但他还是将我放在窗台上的手,拿了起来,放在他手里。暖暖的。他细细的拨
弄我的每一个手指。很修长。他说完,将我的手抬到他的嘴旁。他轻轻的吻了我的
手。
我抽出我的手。冷冷的问,我认识你吗?
他微笑着,你认识的,我一直和你在一起,虽然有时你看不到我。
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
要去问妈妈。
她已经知道了。
他的微笑有时令我眩目。我的头扬不起来。抵挡不住那眼神,心里某个地方好像很
软,软的会让我偎在他怀里。
牵著他的手,我们走出了屋子。在夜色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灯光在我们的身
后远去。
[3]
你不问我的名字?
如果你想让我知道,就会告诉我的。
他说,我们快到一片黑森林,你害怕吗?
我摇摇头,他是看不到的。
其实,黑,已不是一种色彩,是感觉。森林在这种感觉里已经不复存在。我习惯了
夜色,在每个目睹夕阳坠落,夜色蔓延的晚上。那种沉寂的夜色。好像潜在深海里,
看不清左右,只是慢慢的在游。游去哪儿都很渺茫,但我能感觉自己每个游动的姿
态,尾巴的摆动,一左一右,很细微的前行。又觉得象飞,因为不知道脚会在哪一
点着地,而地已是这漫延的夜色里的一部分。如果说,我能感觉到,那是一颗灵魂
的游弋,似乎指望着这种慢游里可以找到某种光亮的东西。象飞蛾。
但我们应当是真的飞起来了,因为耳旁有了呼呼的风声。而且不远处开始有些闪亮
的在向我们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