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玉婕刚走,甄德晖虎着脸回来了,他直直地盯着汪晓妃看,看得她不知所措,愣了一下神,她还是迎了过去,你怎么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吓我一大跳!说着,就亲热地往他怀里钻。
甄德晖粗暴地把她推开,汪晓妃奇怪地抬头看他,不知为什么,他像四川艺人玩变脸似的,小品演员的面孔变成了法官面孔,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八成是锁到车里忘记拿回来了。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这是我的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他有些阴阳怪气。
汪晓妃开始慌乱,别这样看着我,亲爱的,你怎么了?
我还没问你呢,你倒来问我了,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甄德晖铁青着脸。
还能忙什么?做家务,想你,汪晓妃让自己尽量平静一些。
真的?没跟老情人约会?
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你酸不酸?我好几年都没他的消息了。
那为什么今天有个男的给我打电话,说你是他老婆,两口子生了气,赌气跑出来的……甄德晖面无表情。
汪晓妃脑子嗡地一响,她当即反应过来,是马大光在从中作梗,难怪他好多天都不露面,原来是在策划这些阴谋!她定了定神,这故事编得可真有些奇,我看你做生意是大材小用了,你到好莱坞当编剧去得了!
就算编故事也不是我编的,是那个男的编的,他说得活灵活现,我不相信都不行。
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给你打电话!你别诳我!汪晓妃先声夺人,为了显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恨不能跳到天花板上。
他真说你是他老婆,你这事不应该瞒着我。
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你的故事编得也太拙劣了,汪晓妃的这句话又一次剥夺了马大光在地球上的居住权,你别搞得像公审大会似的,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直说嘛。
你说我为什么要编出这么个人给自己戴绿帽子?我疯了我?甄德晖也急得不行,你说马大光你认识吗?甄德晖向前逼近一步。
马大光……哦,让我想想……好像有这么个人,对,想起来了,是一个混混,以前追过我,我没理他,他一直怀恨在心,多少年的事儿了,都快成考古了,他还惦记着……真看不出来,他这么卑鄙,会给你打这样的电话!
你也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就不相信你不给他暗示他能一直追你?
你别冤枉我好不好?我跟他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他那样儿,本姑娘连正眼瞧他的心思都没有。
不正眼瞧那就是斜着眼飞媚眼了,他怎么知道你大腿上有块胎记?
铁证如山,汪晓妃的语言登时就停电了,她真想说马大光偷看过她洗澡,但是看到甄德晖那明察秋毫的眼神,她的虚构工作半途而废了。
何以解难,惟有眼泪,像巫师祈雨一样,汪晓妃在心里念念有词了几句,刚才还万里无云的眼睛,现在已经是小到中雨,她抽抽嗒嗒把马大光的事情有选择性地讲了一遍,但是许多关键的情节和细节她都像逃难的财主埋藏宝物一样,挖坑埋掉了,即使甄德晖掘地三尺也一无所获。在她的描述中,马大光已然是一个不择手段的骗子和强盗,都怪自己当时太年轻太天真,没有早早拒绝他,而是把他当成了朋友,这才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甄德晖一边听着一边沉吟,最后他终于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也像香港回归祖国一样失而复得,宝贝,这也没什么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顺着甄德晖给的台阶,汪晓妃下来了,她的神经放松了许多,但脸上仍然挂着眼泪,亲爱的,我太在乎你,怕你生气,又怕影响你的正常工作,过去好多年的有些事,你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甄德晖诡秘地看着她,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49节
一切似乎都是从这一天发生变化的,甄德晖突然返回的次数比上月同期增长了若干个百分点。更有甚者,他有时候明明打电话说不回来了,深更半夜却又突然杀个回马枪。一回来鼻子就像警犬鼻子一样抽着,抽上好几分钟才轻松地一笑,那一笑正好把那捉奸未遂的尴尬遮得严严实实。由于他的行踪神出鬼没,倒让汪晓妃再次钻进菜谱里面,天天自己摸索着做菜,厨艺有不少长进。
这种局面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当初满怀喜悦地要跟马大光分手,以为分手之后就万事大吉。等到真的分手之后她才无比沮丧地发现,现在的一切比预料中的要坏得多,自从上次谈话之后,甄德晖对她忽冷忽热,作爱也不像开始几次那样有激情。她的灵魂也经常外出渡假,回味着跟马大光一年多的种种恩怨是非。以前有时候好几天都想不起他来,可是现在每天醒来想起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临睡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他。
记得在大学时一位教授说过这样一句话,女人在比较文学研究方面比男人更具天赋,因为她们天生就喜欢比较。幸福的女人攀比幸福,悲惨的女人梦比不幸,而既不幸福也不悲惨的女人梦比男人。就像当初拿马大光跟南风作比较时不断从前者身上发现弱点一样,现在汪晓妃又拿甄德晖跟马大光比。在认识之初,她觉得甄德晖身上的一切都远非马大光所能同日而语,但是当她跟他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变化以后,他的优点就产生了骄傲自满情绪,很久不能给她一种眼睛一亮的惊喜与感动。他的疑神疑鬼,更是让她望而生畏。相比之一,马大光虽然窝囊了点儿,但是他安全、可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即使在她提心吊胆地担心他的报复、咬牙切齿地诅咒他的冷酷时,她也无法抹杀他的这些优点。
可事到如今,想什么也没有用了,她的一生必须跟甄德晖捆绑在一起。然而甄德晖似乎并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除了突然袭击之外,他其余的时间都忙得像个蜜蜂,在不多的回家时间里,吃饭占三分之一,睡觉占三分之二。虽然跟多数女孩比起来,汪晓妃自认为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但这暗无天日的寂静生活仍然腐蚀着她,她觉得自己像一台闲置已久、锈迹斑斑的机器。起初,她还可以像汪母那样靠电视消磨时间,但是没多久,四十多个频道的废话就开始让她厌倦了。
当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把自己的心情告诉甄德晖后,他想了想,说,要不,给你买台电脑你上网玩吧。
上网多没意思啊,我要的是你,虽然在搬过来之前就已经发现这个男人越来越陌生,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宝贝别任性,等我项目做起来以后,天天陪你,甄德晖好言好语地哄她。
这一哄汪晓妃又有了一种想流泪的感觉,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把项目做完啊?
快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甄德晖那台台式电脑搬来的时候,汪晓妃又感动得仿佛回到了刚刚认识的那段日子。只是在打开纸箱、看到机身上面的苍蝇血以后,她的脸色才开始发生变化,怎么是二手货呀?我不要!
甄德晖满脸陪笑,不是二手货,是公司的,买的时候两万块钱呢。
前几年值两万,现在扔垃圾堆里都没人捡,汪晓妃嚷了起来。
宝贝,咱们能省一个算一个,甄德晖脸上的笑依然挂着。
挣钱就是要花的,省着干嘛?她问。
省着将来给你买别墅呀。
真的?汪晓妃转怒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