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蔷薇 (zt)

来源: 玉珠 2004-10-23 04:33:22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52007 bytes)

空中的云气聚拢又散去。
我倚在香楠殿走廊巨大的柱上,看天空。
空中无云。无数紫色的花瓣随风飘舞,落下来,落满我的肩头。
终于,天空闪过一丝粉红色的光,继而整个天空一片绯红。
“她快出生了吗?”
我望着站在祭台上的母亲,她一头如锦缎般垂顺的长发在骤然变狂的风中猛烈地散开。一丝细微的光被她引下来,引到祭台上一朵娇艳无比的蔷薇上。

等到满天的粉红全部消失以后,我的妹妹啾薇出世了。

我叫冥迹,是蔷薇一族的皇子。
我同样出生在祭台,出生仪式是由父亲完成的。而我们蔷薇族的成员自出生时起便能清楚地记清每一件事。
我记得当我睁开眼睛时我便看到了父亲。那个威猛高大而又英俊的男人。我看到他紫色的长发如水晶般晶莹,在狂风中猛烈地飞舞着。柔和的阳光隔了它的发丝透过来,渐渐变强,甚至刺痛了我的眼。
我期待着父亲把我抱起,但看到我后他的表情却骤然变得寒冷。
“没用的东西。”
然后他转过头,在狂风中沉重地走下祭台。我看到漫天淡紫色的花瓣缓缓飘落下来,渐渐落满我的整个身体。
祭坛下的母亲只是呆呆地站着,粉红色的眸子中流下晶莹的液体。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种透明得令人眩晕的液体叫做眼泪,而母亲当时是在哭泣,那是难过时人们最常做出的动作。
当父亲沉重而坚定地走下祭台时,我却没有哭。
直到许多年后我才从母亲那里知道,蔷薇族人是不懂哭泣的。
只是后来,母亲又对我说,她说其实世界上根本没有不懂哭泣的民族,蔷薇族人这么告诉自己的后代只是为了让后代们记住,真正强大的民族没有泪水。我只是很疑惑地看着母亲,看着母亲温暖的微笑荡漾开,如同天下最美的涟漪。
母亲把我从祭台上抱起时我已经沉沉地睡去。醒来后我便已经躺在天鹅丝绒的被子中了。母亲慈爱的看着我,而我周围早已铺满了淡紫色的蔷薇花瓣。

许多年以后直到今天我只见过父亲两次。一次是我出生时,而另一次是在落薇宫中。
我看到母亲紧紧依偎在父亲身旁,笑容甜美。父亲的脸上没有表情,但两只淡紫色的眼睛中却充溢着温存的光。
然后我走了进去。
父亲的目光随着我的进入又变得寒冷。我甚至看到了他之间突然迸出的光,很刺眼,一看便能猜到它的威力。
我冷冷的望着他然后我问为什么。我看一旁的母亲忽然颤抖起来。
“魆漠!”
但父亲没有说话。他收起手中的光然后不再看母亲和我。一阵强劲的风涌入落薇宫中,我看到父亲的脸如寒冰般坚硬。然后他走出落薇宫,消失在一片碎裂的蔷薇花花瓣中。我看到它的背影,紫色的袍子迎风飘舞,紫水晶般剔透的长发飘散开,在阳光下放射出无数道刺眼的光芒。然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我看了看母亲,她低头瘫坐在地上,粉色的长发安静地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脸。
“我的出生是他最大的耻辱吗?”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缓和的语气说话。
“冥迹,你恨他吗?”
我没有回答。只觉得寒冷的风包裹住我,我的每根头发都变得僵硬。
“你能原谅他吗?”
“可以,但是,母亲,我为什么要原谅他?”
然后,我走出落薇宫,同时散落了一地的花瓣,冰蓝色。
我听到身后母亲绝望的啜泣,然后我的眼中也开始流出晶莹的液体。我愣住了,因为许多年以前母亲曾亲口告诉过我,蔷薇族的人是不懂哭泣的。
但我忽然又记起母亲也曾说过,在这个世界上,真正不懂哭泣的民族是不存在的。
“或许我真的不该在这里出现。母亲,我想我还是去找爷爷。在我走之前您能不能告诉我父亲这样对我是为什么?”
“或许你早应该知道的,”母亲说,“你看看你的头发。”
“冰蓝色的。”
“在你父亲眼中,它应该是紫色的。”
“可是为什么?”
“没人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爷爷呢?”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
“那我走,去找他。”
然后我看到母亲眼中泛起了点点泪水。如同天下最纯净的水晶一样透澈。我忽然很难过,但这个主意已定,我是不会悔改的。

母亲这样难过并不是没有她的道理的。爷爷所在的撼雪宫已经多年没有人进去过,因为传说曾有无数灵力高强的蔷薇族人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撼雪宫中有着无数的万年冰晶,而它们散发出的寒气足以使任何优秀的灵魂顷刻间烟消云散。
当我站在撼雪宫恢弘的宫门外时我还是迟疑了。撼雪宫的宫门是由无数闪亮飘飞的雪花组成的,灵气汇聚成的狂风中,每片雪花都辐射出刺骨的寒气。
这是我第一次来爷爷的撼雪宫,而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见过我的爷爷,那个令整个蔷薇族人听到便肃然起敬的爷爷。
母亲曾对我说过蔷薇族人的神便是爷爷。
我曾好奇的问过母亲:既然他是蔷薇族的神,为什么他不出来保护蔷薇园而任由蔷薇园一点点破败下去?
然后我便看到母亲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抬起头来望着撼雪宫的方向然后她说:这是冥迹的安排,没人知道为什么。
那冥迹是什么?
他是我们意识中最伟大的神。
连爷爷都不如他吗?
母亲只是笑,不再回答。轻轻的风吹过,母亲粉红色的长发散入空中,然后,无数的花瓣落下来,在母亲周围不停的旋转。
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然后母亲回到落薇宫中,无数的花瓣随着她轻移的脚步覆盖住整个地面。
可是母亲,我就是冥迹啊。
然后我听到母亲破空传来的带笑的声音,她说对,你就是冥迹,但你也还是个孩子。

那一年我十二岁。
而现在,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撼雪宫门内是一片浩瀚的雪场,而宫门已在我进入的刹那消失在我身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撼雪宫从来都是有进无回,甚至包括它的主人,我的爷爷。
当冰冷的雪花滑进我的衣领后,我终于感到莫名的冷,一种源于心中的恐惧的冷。也许我可以见到我那传说中慈爱无比的爷爷,但更大的可能是像那些优秀的法师一样,我从此形销神毁,离开我的世界,我的母亲,还有我那未及见面的妹妹。
妹妹刚出生时便在一阵紫色的狂风中消失了。母亲说她去了她最该去的地方。而我知道那便是父亲的罹天宫,整个蔷薇族最神圣的地方。无数的族人都想在它周围定居,而这又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荣誉。
撼雪宫的雪是千万年长飘不尽的雪,也是世界上最美最冷最令人恐惧的雪。而现在,我终于在撼雪宫漫天的大雪中前行了。
我在一条被施过法的小路上走着,雪落下来便自动地弹至两边。整个撼雪宫只有这条路干燥并且通向闪着光芒的尽头。
但我有一种预感,路的尽头不是撼雪宫。
“爷爷,我是冥迹,您的孙儿。我来看您。”
“冥迹!你是冥迹?!”
我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我能肯定的是这样做没有错。漫天的雪幕终于消失,眼前只有一座恢弘的殿宇,一座由冰雪组成处处散射着庄严肃穆的殿宇。
但,殿中,只有一人。
白色的袍子,白色的皮肤,白色的头发垂至腰际,风狂却不舞。
“爷爷。”
“冥迹。”
然后爷爷转过身,苍老的脸上皱纹堆垒得不成样子。只有两只透明的瞳孔,晶莹透明,透射出王者的威严。和父亲相比,爷爷才更像一个王。
这目光好熟悉。
“你,怎么会是冥迹?”
我微笑着,冰蓝色的发丝在风中飘舞。
“我是您的孙儿,而您的孙儿就叫冥迹。”
然后我看到爷爷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他说对,你就是冥迹,你的头发不会错,但现在,你仍是个孩子。


撼雪宫内总是洒满阳光。
我来到撼雪宫的第四天,爷爷让我去了他的密室。密室的入口就是爷爷左手无名之上那枚透明的戒指。
撼雪宫从没有黑夜,阳光就像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源源不断。进入密室时我眼前一直飘浮着爷爷的笑。爷爷的笑容苍老慈爱却又意味深长。
然后我看到一件袍子,冰蓝色的袍子。
“众神之神,这件袍子属于你。”
“我?”
我疑惑地看着爷爷。
爷爷的瞳孔在如雪般洁白的阳光下浮起一种变幻不定的光芒。
“爷爷?”
“冥迹,”爷爷的笑容渐渐模糊起来,“你终于回来了。”然后爷爷的身影便突然变得模糊。
当爷爷的身体如同风中四散的雪花一般消失的时候,我终于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冥迹,去保护啾薇,她或许就是你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爷爷破碎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脚下的地面渐渐罩上了一层白霜。
那件袍子还在空中飞舞着,那么美丽,像一朵冰蓝色的蔷薇。
爷爷,蔷薇一族最伟大的神。


当我离开撼雪宫时,从不停息的大雪却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脚下路依旧,只是没有了刺骨的冷,雪开始融化,发出轻微的叹息声。
“冥迹,冥迹……”天地相接的地方传来轻声的呼唤。
这声音好熟悉。
猛然间,身上的袍子发出耀眼的光芒,卷起我向着声音的方向疾飞而去。
“冥迹,冥迹,……”,“冥迹,冥迹,……”
眼前忽然闪起无数的星光,萤火虫一般。光点逐渐旋转,旋转,发出更加刺目的冰蓝色光芒。
头,剧烈地疼起来。



“哥,你该醒了吧?”
我听到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然后我吃力地睁开眼。
“你?“眼前是一个极其可爱的小女孩,粉红色的长发瀑布般垂至腰际,闪动着锦缎般绚丽的光彩。
她的瞳仁是粉红色的。
“你,叫我什么?”许久,我才想起一句话,随口说了出去。
女孩的脸色变了,她转身跑开,长发飘扬起来,像一只蹁跹着的绝美的蝴蝶。
我的头很疼,思绪像水中旋转的棉絮,纠缠不清,越理越乱。
“冥迹。”
我木然地抬起头,眼前平静的气流忽然旋转起来,一个玄衣男人的身影慢慢地出现。
“你是谁?”
终于清醒了许多,我眯起眼来仔细看着眼前的人。玄色的长发飘散开来,他周身都散发出浅浅的光芒。
“看来半壁崖一战消耗了他太多的灵力。”玄衣法师扭头向着不止什么时候出现的女孩说道。女孩的眼神暗淡下来,她看着我,很认真地看,然后粉色如水晶般剔透的瞳仁中忽地滑出两行泪水。
“那么他再也不会唱‘蔷薇恋歌’了吗?”
玄衣法师沉默了,他看着我,然后他的目光开始涣散。凄惨的微笑在它的脸上荡漾开来,如同水面最美的涟漪。
“不,啾薇。他会好起来的,他会像你父亲一样,成为天下最伟大的神。”
然后他周围的光骤然炸成碎片,同时他的身体如同迷雾一般消散开来。
“啾薇,记得你父亲的话,用你的整个生命去保护他,直到他完全恢复。”然后声音渐渐模糊下去。空旷的天空下,只有女孩一个人呆呆地发愣。她,是我妹妹?为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
“哥,不是你记不起来,而是你的身体台虚弱了。”她望着我,然后向我走来。我愣住了,她眼中闪烁的童真已经消失,似乎顷刻间便成熟了。她看着我,忽地紧抿嘴唇转过身去。模糊的阳光散落下来,女孩的影子渐渐模糊。
“哥,我一定要让你恢复记忆,”她说着,然后转过身,清澈如水的眸子中闪动着钻石般的光泽。“你答应过我要教会我唱蔷薇恋歌的,你怎么可能赖得掉?”
然后她向后走去,消失在流动的空气里。
我低下头,然后我看到了我的身体,不知识什么时候我的袍子已被炸成碎片,大片大片的血液在上面干涸,留下黑色的痕迹。

一年很快便过去了。
我已经能够在啾薇的搀扶下来回走动。而我每天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啾薇扶我离开这个间老师的结结的时候。结界外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阳光只能偶尔隔了枝杈间的空隙溜下来,洒在草地上。
当细碎的光柱洒在我脸上时,我便会感到无比的满足。
“哥。”
我正躺在树下整齐的青草中,舒服地伸展着身体。
“难道你一点也想不起来吗?”
我一愣,失去记忆的痛苦立刻扩散开来,直到撑满我的整个心房。
“哥,”啾薇在我身边坐下来,长发安静的垂下,盖住大片的草地。才一年的时光,她竟已长成绝美的少女。学般白皙的额头有一枚花瓣形浅浅的胎记。“从前的你,在我心中是除了父亲以外的最伟大的神。”
“最伟大的神?”我茫然的听着。
“最伟大的神?……,我……?啾薇……?”
“冥迹!离开这里吧!冥迹,别……”


旧春时节,春暖花开。撼雪宫中霞光缭绕。
“冥迹,雪隐池的水已经有些混浊了。”
“哦。”
我轻轻点了点头。雪隐池,那时上古神池,决定着每个天神在位的时间。而一旦池水混浊,众神重夺天神之位的日期也便近了。
“可是冥迹,”莫天微微皱起眉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雪隐池是天界第一神池,怎么会出错呢?”
“历届天神在位时间都是三千年,到你这为什么就只有一百年呢?”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莫天的话正是我心中最大的疑问。
天边地脚,一轮火红的太阳刚刚升起,柔和的光芒将撼雪宫渲染得格外灿烂。
莫天看了一会太阳,然后望着撼雪宫恢弘的墙壁出神。透明的墙壁上,朵朵冰晶闪闪发光。
“难道,莫日神又恢复了魔性?“莫天的手在冰晶上轻抚着,额头却渐渐泌出了汗珠。
我一惊,倘若真是这样,恐怕稳定了千年的三界五族又要有一场浩劫了。
心,忽然颤抖起来。
“莫天,雪隐池!”


玄天雪轻盈盈地落下。漫天盈白中一泓碧池神光摇曳。
近了,我喉头一紧。
流光雪雾之后,一个黑色的身影迎风傲立。
“你怎么会在这?“
黑衣人慢慢转过身,眼神漠然地扫过莫天最后落在我身上。
“雪隐池的水有些不对,冥迹,你准备好了吗?”
玉一般光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朱唇秀目,雪隐池的五色光芒竟也黯然。
“你难道没听到我的话吗?”炸雷一般的声音,莫天怒不可遏。在他眼中,莫日神是最卑贱的神,甚至不如凡界最卑贱的人。
“哦。”末日神澜荻眉梢轻轻一挑,“论地位,这里除了冥迹就是我,恐怕没你插嘴的份吧。”言毕冷冷一笑,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你!”
“莫天!”
但我说的太晚了,莫天的“兕雪术”已经攻出。天地间霎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结界,似雪如雾,在空气中蹁跹而舞,散发出浅浅的荧光。
澜荻依旧微笑着,笑容甜美,摄人心魄。
“冥迹,你就由着手下的小神这般无礼么?”
然后澜荻的影像便模糊了,黑色的光幕瞬间布下,莫天的结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我甚至连出手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周围又恢复了平静,雪隐池光影闪动,五色光芒摇曳不定。莫天一脸怒容,但玄色长袍已被冷汗浸透。
就在莫天的结界彻底瓦解的时候,澜荻的幻术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
“给他点教训就可以了,这种小角色还值不得我动手。”
澜荻的微笑荡漾开来,像极了阳光重摇动的荷花,美丽而纯洁。
“冥迹,”甜美的声音飘散开来,无数段阳光骤然破碎在风里,光彩夺目。“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了。”
然后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黑色,只有澜荻那张秀美白皙的脸分外清晰。一刹那间她已甩开莫天,用结界直接将我送到末日神殿。
“冥迹,”澜荻的声音轻柔而甜美。
一束白光突然在她的指尖凝集,瞬间封死了我周围的空间。
“一百年前我输给了你。”
然后澜荻的声音涣散到空气中,几道结界在她的手中结成,喷涌出无数的光刃,轻薄而锋利。
我撑开薇宇防护结界,一朵冰蓝色的蔷薇瞬间包裹住我。蓝色的光芒如涟漪般徐徐散开,光刃攸然间化作漫天飞舞的破碎的光芒。然后澜荻的笑变成了我的笑。我望着澜荻,望着她漆黑的眸子。
然后澜荻的眼神暗淡下去。
“冥迹,天神的位子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她抬起头望着我眼睛,泪水滴落下来,在黑暗中闪出幽隐的光。“你的力量抗不过她,难道你真的想去送死吗?”
“澜荻。”
风卷动着我的袍子,我说不出话来。许久,我才扣起双手食指将眼前的黑暗化去。
“你幻化出的末日神殿的确很像真实的神殿。”我说,“但你不知道,从你到雪隐池的第一秒开始,你就已经进入我编织的幻界。”
澜荻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惊异。
“你是说你一直在控制我?”
我微笑,然后伸出手去抚摸她光滑柔软的长发。黑色的发瀑布般倾泻在她的肩膀上,散出阵阵幽香。
“你觉得你真的有能力在一招之内制服天界神莫天吗?”
澜荻的头慢慢低下去,几缕发丝滑过耳畔垂下。“看来我真的是高估了自己。”然后她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抚摸着澜荻的脸颊,那一刻我听到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而这种感觉是在我进入撼雪宫后从不敢奢望的。
撼雪宫,是天神的寓所,是神圣威严的胜地,是漫天飞雪的雪域神荒。而蔷薇园,莺歌雁语,鸟语花香,是和这里截然不同的。
“蔷薇园在你眼前消失了一百年,却在你的心里活了一百年。”澜荻苦笑着,“冥迹,答应我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我们可以再造一个蔷薇园,一个更美的蔷薇园,我可以和你一起守护它。”
我似乎听到自己的笑声,绝望而无奈。然后便是漫长的沉默。澜荻的眼神中忽然充满了无奈困惑与无助,而我也听到自己的心一点点破碎的声音。
“澜荻,告诉我,许多年前你出生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我便看到澜荻慢慢涣散的眼神。
阳光重新洒下来,整个撼雪宫一片华贵的美丽。
澜荻倚在我肩上,讲述着亘古的故事。阳光滑过她长长的睫毛散入漆黑的眸子中,然后在她绝美的瞳仁中泛起点点的涟漪。




我叫澜荻,出生在末日族一个不为人知的幽暗的角落。我的出生是家族的不幸,因为我出生的那天末日族的土地忽然变得无比黑暗,我蜷缩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直到黑暗完全褪去。
但周围的人却都消失了,包括我的父母还有其他族人。灰色的光隔过黑色的结界照射过来,我看到遍地狼藉的肢体的残骸和成片成片的血迹。我漫无目的的来回爬动,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带体温的同类。
冰冷的风吹过,我触到的肢体似乎都已分开了很久。我麻木地爬着,不觉累也不觉渴,我只是反复毫无意义地寻找自己的母亲,很长很长时间。
但除了寂静之外还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我累了,倒在一片血水中不省人事。失去知觉的一霎那,我感到成片黑色的空气凝集起来落到我身上,然后我便感到温暖,像躺在母亲的怀里。而等我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然后我便知道,我已经是当时的末日神最得力的手下了。
在我昏睡的这些时间里我一直被末日神控制着,但随着我自己灵力的增长,我的意识终于冲破末日神的封印苏醒过来。
末日身高踞罹冰宝座上冷漠地看着宫内的一切,我单膝跪在黑水晶地面上,头发散开来,盖住周围的地面。借助幽冥鬼火微弱的荧光我看到自己倒映在地面上模糊的影子。
“澜荻。”我听到末日神死水一般的声音。“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的意识封印这么久吗?”
“神,告诉我为什么。”
“你出生之前玄隐之珠中出现了图案。”末日神说着,缓缓伸出枯骨一般的右手。黑色的空气在她的手臂上缠绕着,然后她摊开手,露出一颗黑色的水晶球。水晶球慢慢向上浮起,黑色的光芒暴射出来,我周围的水晶地面瞬间崩碎成无数细小的尘埃。
我忽然感到眩晕,无数道细小的光芒涌入我的身体有从另一侧喷出,然后我看到自己的血涌出来,浸透我的袍子。
“澜荻,”然后苍白的手在空中握紧,玄隐之珠攸然间崩碎,化成一道光幕罩住我的整个身体。“或许你死去的族人会告诉你一切。”
然后光幕的威力陡然变强,整个末日神殿竟萦绕起少有的圣洁的白色光芒。
钻心的疼痛撕扯着我的意识,但令我感到惊奇的是我的意识却越来越清晰。我忽然想笑。末日神如此惧怕我的存在,一定是玄隐之珠告诉她:未来的末日神是我而不是她。所以她害怕了,在我出生时便杀光我的族人,然后在封印我的意识以绝后患。
是了,一定是这样。好狠的女人,不愧是末日神。
然后我笑出声来,声音古怪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吃惊。那笑声在末日神殿中久久地回荡,直到末日神周围的人一个一个全部倒下。然后我看到末日神眼中疯狂跳跃的恐惧。她只是翕动着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从的口型我看出她一直在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
然后她的嘴便闭紧了。
玄隐之珠的光幕在我的笑声中崩碎,同时一柄空气幻化成的玄冰刃刺穿了她的身体。
我看到末日神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然后惊异逐渐变为哀伤。我的手竟莫名地颤抖起来,然后我看到末日神突然绽开的笑脸和慢慢涌出的泪水。
“原谅我,澜荻。”
然后她的身体渐渐软下去,变成黑色的空气。旋转着,然后凝集起来,渐渐落满我的身体,然后我便觉得好温暖,好温暖。
“澜荻,我的孩子,你才是真正的末日神。”
然后我突然就泪流满面。“你,母亲?”然后手中的光刃崩碎成无数的碎片,在黑暗中泛起点点的寒光向四外飘去。
“为什么……?”
然后我看到母亲的微笑,笑容甜美但意味深长。


以后的日子我便一个人在没有亲人的孤单中度过。再后来,末日族的百姓总是离奇地死去,而死去的人身上没有一点伤口,圆睁的双眼中满是疑惑愤怒与绝望。
死亡的气息在末日族中肆无忌惮的游荡,我的臣子们惊恐地跪在我的神殿外请求我出面。而当我的贴身侍卫瑛释也莫名其妙地死去后,我知道我非出面不可了。
瑛释死时我正在罹冰森林中修炼幻术,而当我出来时瑛释便已经死了。她僵直地躺在地上头发批散开,圆睁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与恐惧。我一下子愣住了。瑛释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一直把她当作妹妹。整个末日族中她是我唯一看作亲人的人,可现在……
风猛地吹起,冰叶发出轻微地颤抖声。寒气一圈圈地荡漾开,封冻了瑛释的身体。我转过身去扶住身后的罹冰树,胸口疼痛,吐了一口,竟是鲜血。我就这样站着,背对着瑛释的身体。很长时间后,我才泪流满面。
罹冰叶忽地从树上飞下,在空中碎裂成细小的冰晶围着我不停地旋转,旋转,直到化作透明的蒸汽。
“瑛释,瑛释……”然后我的声音弱下去,然后我听到自己的心崩碎的声音。
风依旧疯狂地吹,瑛释的身体随着黑色的气流慢慢浮向空中,接着化为漫天飞舞的尘埃。
我无力地瘫坐下去,坐在瑛释倒下去的地方。然后我发现两个写得歪歪扭扭地字“澜荻”,然后我又泪流满面。我知道,瑛释是想让我着手查出真相,还子民们一个公道。
末日族的领域内从不下雪,那纯洁祥和的圣物,但瑛释死的那天天空却飘满了鹅毛般的大雪。很长很长时间,直到整个地面都变为白色。
我开始拼命修炼幻术,直到我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已经凌驾于一切的时候,才走出罹冰森林。我要为我的族人,瑛释,为我所有的子民讨还公道。
阴冷的风吹过来,我长发飘舞,衣裾发出猎猎的响声。然后我看到末日神殿光芒闪烁的黑水晶建筑,恢弘而威严。然后我突然又泪流满面。

宫门无声地敞开,宽敞的地面上只有几件黑色的长袍不自然地抖动着。袍子中包裹着的是几根惨白的枯骨。
我忽然感到眩晕,随即铺天盖地般的绝望让我跌坐在地上。我已经猜到,堂堂末日族也许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黑色的空气慢慢变得透明,等到黑色完全散尽之后,末日神殿笼罩在一片金色的阳光中。而阳光,却是我们末日族最厌恶的东西。
我就这样在地面上坐着,似乎过了上万年。
我疯狂地笑起来,一圈黑色的气浪在我周围旋转起来,然后瞬间便冲破各族神合力在末日族上空布下的结界。
然后我来到了撼雪宫,那传说中众神之神的宫殿。
阳光在这里华贵的白水晶壁面上碎裂成光幕,一层层地荡漾开,释放出五彩的光华。而纯白的天空中飘落不息的,是末日族一直奉为圣物的雪。阳光在雪瓣上散开来,整个撼雪宫华丽得如同绝美的梦境。
我站在宫门前的雪地上,我感觉到自己的长发飞舞如同美丽的涟漪。然后我便看到一团淡紫色的影子慢慢出现在撼雪宫的宫门上。
“你就是天神?”
影子渐渐凝集为实体,同时空中飘落无数紫色的蔷薇花瓣。幻杀术的光芒从紫色的袍子中奔泻出来,无数娇嫩的花瓣顷刻化为尘粉。
我撑开结界,黑色的光芒中我的袍子剧烈的翻飞抖动,发出掣空的响声。然后我听到天神威严的声音。
他说:你是个不可饶恕地孩子。
然后幻杀术的光芒陡然变强。离幻的光芒众,我的结界慢慢熔化。
黑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然后一滴滴绽放在我苍白的手臂上。
天神站在我面前,紫色的幻术袍迎风飘舞。寒冰般坚硬的脸上突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我冷笑着望着他,望着他纯白的血液轻缓地在我的玄光剑上流淌。然后我的手又开始莫名地颤抖。
恢弘的宫门慢慢打开,然后我看到一个花童,一袭冰蓝色的幻术袍直拖地上,他向我微笑,冰蓝色的瞳仁渐渐变得模糊。
然后满天的白雪变成了大朵大朵盛开的蔷薇花,落满我的肩膀。然后天神的瞳仁也变成了深邃的蓝色,然后我冷笑着看着那名花童的血液在我的剑上流淌。
“别以为你可以在我受伤时杀死我。”我咬着牙说。
花童的身体重重地摔下去,然后血液安静的流出来,浸透他周围的土地。
一个稚嫩的童声在空气中回荡,他叫着“姐。”
“姐?谁是你姐?”
我抬起头。
天空是一团亮亮的蓝色,无数白色的影子在上面轻轻地飘动。我望着天空,望着那些洁白的灵魂唱着绝望的歌曲在空中游荡。
我忽然好难过,胸口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撕裂开来。
我到底是谁,我糊里糊涂地活到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手中的玄光剑渐渐融化成光雾,苍茫的天地间我只听到自己无力的啜泣声。
“既然杀了天神为什么又要哭呢?”
我抬起头,离幻的光芒中浮动着一个淡绿色的影子。
“你是谁?”
“幻象宫中的长老。”
“幻象宫长老?”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呵呵。”渐渐清晰的脸上慈祥的笑容弥散开来,我全身都感到温暖。“我是可以任免天神的最高神呵。”
“什么!”
“就像你,”她左手轻轻挥动。我的头发猛地飘散到空中,眉心一阵剧痛。“如果改变一下服饰的颜色就可以成为天神。”
我听着,看着她模糊的嘴唇一下下地翕动,然后我忽然发现我的一切都变成了冰蓝色,包括我的幻术袍,我的头发还有薄雾中映出的我的瞳孔。
我忽然像笑。
“你听着,我对天神的位子一点都不感兴趣,我来撼雪宫只是为了知道是谁杀光了我的族人。”
“这,”影子沉默了,“我不能告诉你。”
“那就请你换掉这种颜色,我很讨厌。”
“好,好。那你回你的末日神殿去吧。”
风乍起,冰冷刺骨。我看到风中绿色的身影摇曳,像一条黑暗中瑟瑟发抖的水蛇。
谢谢。
然后我转过身,我感到我黑色的衣襟飘飞如同猎猎作响的旗帜。然后我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在地上。
震耳欲聋的响声中,我的意识开始涣散。我似乎看到自己的血液从嘴角溢出,在雪地上留下美丽的痕迹。我忽然很难过,若不是反击天神时受到重创,我一定能等到为族人报仇雪恨的那一天的。
血从嘴中喷射出来,染红撼雪宫的天空。


过了很长时间,等我醒来时,我躺在一片虚幻的光雾中。我伸出手,看到黑色的袍子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干涸的痕迹。然后我向远处望去,那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
无数黑色的云忽地飘落下来,轻盈盈地,盖住我的整个身体。然后我便感到温暖。
然后我忽然就泪流满面。我想起小时候,我的族人全部遇难,只有这些黑色的云围绕着我,给我温暖。
漫长的沉默后,我抬起头,我说,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幻象宫的长老,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神。”
她坐在我身旁,淡绿色如云般轻盈的幻术袍铺满地面,轻轻飘动。霜白的头发下面是一张挂满慈祥的微笑的苍老的脸。
“我保护世界上的弱者,所有天神帮不了的人我都帮。”
她说着,身体徐徐放出柔和的光。两只干枯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在空中慢慢地旋转着。“来吧孩子,你杀了天神,恐怕只有我才能保护你了。”
我慢慢站起来,依偎到她怀里,像孩子依偎母亲那样,然后我便感到温暖。泪水不断的流,直到我沉沉地睡去。
朦胧中我听到长老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话,声音柔和而慈祥。她一直说,虽然你杀了我手下的天神,但我不怪你。
以后的日子我便留在幻象宫,跟随长老。日子变得平静而安逸,但每次我抬头仰望幻象宫那飘满浓雾的天空时,我便想到末日神殿,那个永远被黑暗笼罩的圣地。我知道,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
幻象宫的一切景象都是虚无的,但也可以说是真的。因为眼前的东西你认为它有它便真实的存在,你认为它无时它便只是一团雾气。长老总是在雾气中突然出现,宽松的衣带翻飞搅乱我的沉思。
我喜欢对着雾气想象父母的样子,但每次,空中出现的都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子。影子在空中晃来晃去,我感觉到它们向我微笑,笑容慈祥而甜美。然后我也笑,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很多次,我哀求长老把我的仇人告诉我,但每次长老都微笑着告诉我说她不清楚。我看着长老,看着她慈祥的微笑在脸上慢慢游荡,然后我就流下泪来。长老看着我,长叹一口气,然后便消失在一团旋转的雾气中。


幻象宫的北面是半壁崖,黑水潭漆黑的液体包围着整座巍峨的悬崖。水石相碰,发出巨大的响声。
长老曾经告诉过我,整个幻象宫我可以来去自如,只是除了半壁崖。我问她为什么,但她只是笑,并不回答。
而她不知道,我最喜欢的地方便是半壁崖,那里是我最长去的地方。漆黑如墨的水总是让我感到莫名的亲切,于是我只在这里修炼幻术。
当我衣裾翻飞地站在半壁崖上最大的石头上时,我看到整个黑水潭的水,漆黑如墨,平静得没有半点涟漪,但我却真实地听到水石相碰发出的巨大的声音。
我将自己编织出的最强大的结界掷入黑水潭中,但令我惊讶的是谭面只产生一些轻微的晃动,然后便再无动静。而我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长老没有人拥有比我更强的灵力。


当我又一次来到半壁崖的时候,我看到长老干瘪的身体飘浮在空中,银白色的发髻安静地泛出破碎地光芒。
“澜荻,你很喜欢这里?”长老的话平静得像黑水潭墨一般的液体,但无论谁都能感觉得到平静的话语下隐藏着的愤怒。
是的。
你以后不能来这里。
为什么?
不为什么,如果你想继续留在幻象宫。
然后我低下头,瞬间回到幻象宫。然后时间也就变得蓝色的天空一般波澜不惊。直到长老让我加入天神之位的争夺。
刚听到长老的话时我只是沉默。长老的身体飘浮在空中,很长很长时间,整个人飘渺的像一团梦境。
“我说过,我对天神的位子不感兴趣。”我抚摸着我黑色的幻术袍,用灵力将上面最细小的褶皱抚平。“我只想知道是谁杀光了我的族人。”
然后很长时间内,长老的身体在虚空的空气中上下飘动,却始终保持着沉默。最后她叹了一口气,用她惯用的慈爱的口气对我说话,她说:“去吧孩子,只有夺到天神之位你才可能知道真相。”然后她的身体旋转起来,慢慢消失。
看来,这次的天神之位我志在必得。
幻想宫虚幻的云气中忽然飘落起纷纷扬扬的大雪,冰蓝色,直到覆盖住我的整个身体。


但在半壁崖的幻术比拼中我还是输了,输给一个叫冥迹的人。
当我的身体终于因为抵抗不住的力量慢慢瘫倒的同时,我看到冥迹高傲的眼神和在风中屹立不动的身影。我看到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着不怒自威的尊严。然后他向我走来,冰蓝色的长发飞散开,在半壁崖柔和的阳光中闪动着光泽。然后我听到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我知道,我已被他特有的尊严所倾倒。
他向我伸出手,然后慢慢将我扶起。桀骜不驯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他转身离开,冰蓝色的袍子翻飞抖动,在空气中印下不灭的痕迹。
然后长老宣布冥迹为下一届的天神。当长老的目光移向我时,慈爱的目光中竟充满了赞许。然后她宣布我是仅次于天神的末日神。
很长很长时间后我问长老,既然你是最高的神,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宣布谁是天神而要通过幻术决斗来决定呢?
然后我便看到长老脸上渐渐模糊的笑容。她抬起头,望着幻象宫云气缭绕的天空,然后叹了口气。
“你以为最高的神就一定拥有最高的权利吗?”
“难道不是吗?”
“真正的权利掌握在各族的族神当中,我只不过是一个被架空了的傀儡而已。”
然后长老回过头来看我,慈爱的笑容荡漾开,我的意识慢慢模糊起来,然后我又感到温暖。


当天界神虞渊透明的血液喷溅到我脸上的同时,我的意识再次苏醒。
我看到我的玄光剑笔直地插入虞渊的心脏,虞渊透明的瞳仁因为愤怒而变得血红,然后我看到他巨大的身体向后倒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我愣住了,很长时间后我才扭回头,看到身后衣衫飘舞的长老。风猛地卷起,浸透了我的整个身体。
为什么操纵我杀掉撼雪一族的神?
因为他该死,他不肯交出他手中的权力。
玄光剑光芒缭绕,猛地喷射出刺骨的寒气。
就这些?
有这一点让他死就已经足够了。
他是你手下的神啊。
我忽然想到瑛释,她是我的手下,但我却是她为姐妹,甚至可以为她放弃任何东西。
我的心忽然抽动起来,愤怒让我的手不住地颤抖。
你……
你不会明白。
长老翕动着嘴唇,隐忍的光芒中,她的身影渐渐暗淡。
不交出他手中的权力是他最大的过错。
然后她的身影彻底模糊,最后消失在空中。
玄光剑绽放出点点破碎的光,最后化作雾气永远消失。它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我此生不愿在见它。


当我再次来到幻象宫的时候,那玄幻得如梦如幻的宫门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当我最终踏入巨大的门槛的时候,我看到长老的身体轻盈地飘浮在落陨台上,发髻散开,银白色的长发飘散到空中,轻轻摆动。柔和的光芒洒下来,在她周围荡漾开,变幻成绚烂的画面。
“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我望着那团浅绿色的影子,冷冷地说,她全身散发出的气味让我作呕。
“其实你早该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如果你愿意,现在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
“现在?”我冷笑一声,“没必要了,任何的解释都是你编制好的谎言。”
长老吃惊地望着我,然后我突然就有一种感觉。我看着长老,看着她充满惊异的眼睛,然后我突然说,“我的族人,他们是怎么死的?”
长老望着我,风忽然停下来,长老的银发无力地垂下来。“是我。”
“为什么?”
然后很长时间内长老一直保持着沉默。而我的愤怒正像毒蛇一样噬咬我。然后天空渐渐暗下来,我颤抖的手中编制着有生以来最强大的结界。黑色的气浪陡然在我身边荡漾开,一圈圈地,直到布满幻象宫的整个角落。
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
当结界在一团黑色的火焰中熔化的时候,我泪流满面。我知道,即使我拚掉性命编织出的结界也伤不到她一根毫毛。
很长时间后我抬起头,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落陨台。阳光在上面旋转着,而我的心早已冷若死灰。
我忽然想到冥迹,想到他桀骜不驯的笑容。我望着空旷的落陨台,然后我问:“难道连冥迹你也要杀吗?”
然后很长时间内我都只听到狂风吹散浓雾的声音。
“新一任的天神叫莫天。”
浓雾散尽后,我听到长老破碎的声音。



当澜荻挣扎着逃出那个亘古的故事的时候,我看到澜荻因绝望和无奈而泪流满面的脸。
墨色的长发垂下来,轻轻颤抖着。我伸出手,轻轻拭去澜荻脸上的泪,然后我告诉她我一定要帮她报仇。
空中飞舞的玄天雪忽然变成大朵大朵纷飞的蔷薇花,同时我看到澜荻充满惊恐的眼神。
“不,不能去!”
“为什么?”
我微笑。冰蓝色的蔷薇花渐渐落满我们的身体。
“她太强大了,你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哦。”
我轻轻抱紧澜荻颤抖的身体,一丝幽香沁入心脾。我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她的袍子在花中抖动,如同蹁跹的蝴蝶。
我忽然又想起蔷薇园,那个我心中永远的圣地。
“澜荻,”我轻吻着光滑柔软的发丝。“知道吗?你说的长老其实就是我们传说中三界五族的最高统治者玄宙,那个保护我们的最高神。我可以离开,可是我们到哪里才能逃出玄宙的控制,平平静静地再造一个蔷薇园呢?除非……”
“难道你要去刺杀玄宙?”
“我会尽力的。”
我微笑着,用幻术让澜荻突然飘散到空中的长发重新安静下来,铺满四周的地面。
我看到澜荻慢慢翕动的嘴唇和眼中隐忍的泪光。“没有希望的,她那么强大。”
然后绝望的泪水溢出漆黑的眸子,澜荻已经泣不成声。
空中重新又飘满了雪,很大很大的雪。
当洁白的雪花融化在温暖的泪水中时,我忽然也感到无比的绝望。我望着天空飘落的雪,望着它们在空中旋转然后坠落到白水晶的地面化为破碎的光雾。
“澜荻。”
然后我无声地哭泣。
“冥迹,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好吗?这个世界不属于我们,无论五族还是三界,我们都管不了。”澜荻依偎在我怀里,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慢慢浸透我的幻术袍。
神圣的玄冰雪轻盈地飘舞,将大段大段的阳光打成细索的光雾。光雾中,澜荻带泪的睫毛轻轻颤抖。
“澜荻。”
手颤抖着抚摸漆黑如墨的发丝,然后我忽然就开始微笑,我说好,那我们就一起离开。
澜荻的发丝轻柔顺滑,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她依偎在我怀中,我感到她的身体在不经意地颤抖。我知道,我不能再让我的澜荻受到任何伤害。
即使她是威镇五族的末日神。


当我把一切都告诉莫天的时候,他只是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玄冰雪一片一片的落下来,直到落满他的肩膀。
然后他转过身,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对我说话。
他说,你是天神,是我们的首领,你决定的事情我不会反对。
然后很久,撼雪宫只有雪花在地面碎裂的声音回荡。
“知道我们为什么被称为撼雪一族吗?”
“因为你们天生有着强大的驭雪灵力。”
“不,”莫天银白色的长发在雪花中轻轻飘舞,然后我看到阳光在他脸上荡漾开来,“因为我们撼雪族又称天族,负责掌管天界。只有撼雪族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天神,占有撼雪宫。”
然后很长时间以后我也微笑,我告诉莫天说我知道,然后我便感到很疲倦。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进撼雪宫,恢弘的水晶地面一片灿烂的辉煌。
我说,莫天,我好累。然后很长时间不再有人说话。最后莫天转过头,雪白的披风飘动起来,像一只洁白的蝴蝶蹁跹。
一颗泪珠在阳光中闪过,但瞬间便化作透明的气体。
你们走吧。
好。
去半壁崖,那里可以通往另一个空间。


离开撼雪宫时,漫天飞舞的玄冰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纯白色的地面上,折射出一片隐忍的光芒。
我忽然感到寒冷,诺大的撼雪宫,从此不再属于我。
当我踏出撼雪宫宫门的时候,我听到莫天隐约传来的破碎的声音。他说冥迹,前途艰险,好自为之。半壁崖的黑水潭下有着另一个世界,一个属于黑暗的世界。那里是澜荻这样人的乐园,而我们,神,是属于光明的。那里不属于我们。神,当澜荻的瞳仁变得透明时,你要小心。


当我和澜荻站在半壁崖上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而当我在澜荻面前哭得像个凡界的孩子的时候,澜荻眼中也闪动着隐忍的泪光。
“冥迹,这不是你的错,她实在太强大了。”澜荻破碎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恍惚的声音如同隔世。
我忽然愣住了,因为澜荻的眼睛忽然睁大,漆黑的眸子渐渐变得透明。我抬起头,然后我看到澜荻身后漂浮在空中衣裾飞舞的玄宙,皱纹堆累的脸上,一丝不经意的怒意在盘旋。
天空忽然变得很黑,有无数黑色如棉絮般轻盈的雪花飘落。我抬头盯住澜荻,她僵硬的身体在风中就像一尊雕像,透明的眸子中闪动着古怪的光芒。
然后我听到玄宙慈祥得让我吃惊的声音,慈祥得甚至带出一死哀求。她说:“冥迹,你就不能和澜荻一起留下来?”
我愣住了,但我还记得澜荻的故事,我知道玄宙是如何一个残忍的魔头,如何用最卑劣的手段控制澜荻然后杀光她的族人和那些妨碍她收回掌握在五族神手中权力的人。
我看着玄宙,她身后的黑水潭翻动起巨大的浪。无数黑色的雪花落在上面,然后变成另一个世界的雨露。我忽然恍惚起来,似乎我和澜荻相拥在黑水潭下的另一个世界,蔷薇花开,蔷薇花落,在冰蓝色的风中听着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然后我突然就发现天空飘落了无数的蔷薇花花瓣,旋转着,直到铺满整个地面。澜荻转过身,缓缓走到玄宙身旁,动作僵硬的如同撼雪宫冰冷的墙壁,毫无生气.
我虚空地伸出手,然后对澜荻说话."澜荻,能让你摆脱她的控制是我最后的愿望,因为你的快乐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然后我集中身体的全部力量,漫天飞舞的蔷薇花瓣瞬间化作细索的尘埃,四散飞扬. 澜荻黑色的发飘散到空中,抖动如同雪隐池最美的涟漪.
玄宙的表情慈祥而哀伤.她只是说你根本伤不到我的,然后身旁澜荻的瞳仁攸然间变得漆黑,漆黑如墨。她指尖迅速幻化出结界,然后无数的结界瞬间穿透玄宙干瘪的身体.
几乎在同时,澜荻的身体又变得僵硬,同时强大的气流将她震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忧郁的痕迹.。当我最终接住澜荻身体的时候,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光芒。澜荻白皙的手慢慢抬起,抚向我得脸颊,然后一丝微笑在她嘴角荡漾。她说:"冥迹,你也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啊."然后她笑,她的嘴角溢出温暖的血液,再无声息.
我抱着澜荻,看着绝世容颜上长长的睫毛,直到我的身体也变得僵硬.
"玄宙"
我慢慢转过头,盯住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澜荻拚尽全力的一击使她受到无法挽回的重创.
"没想到,没想到她居然能冲破我的封印,居然伤到我."
玄宙的口中涌出绿色的血液,艰难地喘息着.
"因为她爱我,而你只爱你自己."
然后我心中,一朵娇艳无比的蔷薇突然绽放.我似乎看到它的颜色,绝美的粉红.然后无数冰蓝色的花瓣飘散开,在玄宙还来不及开口的瞬间刺入她的身体.
我看到玄宙艰难翕动的嘴唇,但她已发不出任何声音.血液涌出来,直到浸透那件浅绿色的袍子.
我忽然很难过.
当我重新抱起澜荻身体的时候早已泣不成声.我似乎看到年幼的澜荻,灿烂地微笑着坐在我旁边,笑容甜美.然后我也微笑,我教她唱蔷薇恋歌,一遍又一遍,直到澜荻在我面前彻底消失,直到玄宙的毒咒发作.
玄宙是三界五族的最高神,每个伤害她的人都会受到她毒咒的诅咒.
当冰蓝色的血液溢出嘴角,浸透我袍子的时候,我的意识开始涣散.似乎无数的光芒在我身上绽放,我的防护结界瞬间崩碎成尘埃.
然后我便失去了知觉.



当我挣扎着从记忆的碎片中醒来的时候,我看到啾薇关切的眼神.
"哥?"
"哦,没事,只是恢复了一些记忆."
我将手从额头移开,忽地一阵剧痛,原来指甲已经嵌入皮肉.
"真的?!那你记起了什么?"
"一些我永远都不能忘记的事."
然后我站起身,在支离破碎的阳光中回到那个监牢一般的结界.狭小的空间中,我静静地回忆着澜荻,回忆着那头乌黑的长发和那沁人心脾的淡淡的幽香.
许久,直到外面的天空变得漆黑.
"哥."
空气流动,啾薇绝美的笑容出现在我面前.
我愣住了,啾薇居然有着和澜荻完全相同的面容.
"啾薇,告诉我我们在什么地方."
"我们?我们当然是在蔷薇园."
"哦."
我忽然记起,这里是蔷薇园最深处的洛羽林,常年有绿色的树木覆盖.
蔷薇园有着四季的更替,有光明的白天和柔美的黑夜,有美妙的歌声和绚烂的色彩.而这些,都是其他族无法比拟的.
我忽然想到莫天,还有那个常年飞雪的雪域神荒====撼雪宫.离开他们,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啾薇,"我望着一袭粉红色的装束的妹妹,忽然感到无比亲切."在半壁崖,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是莫天,莫天告诉我你有危险,然后带我们去找你."
"那莫天呢?"
"找到你后边离开了."
"那个玄衣法师,我第一次醒来时和你在一起的人,他是谁?"
"他是落羽林的主人,蔷薇园的长老."
"那他人呢?"
"死了."
"死了?"
"对,你醒后,他动用了全部的灵力为你占卜了未来,他说你将成为像父亲一样最伟大的神.而这次占卜耗尽了他的生命."
"哦."
我的心又开始痛了.
"我要去找莫天."


恢弘的白水晶建筑内,莫天雪白色的袍子迎风飘舞,一如我当初离开他时的模样.
"你终于回来了."
莫天的语气平静得如同世界上最柔美的阳光,一圈圈地回荡在我耳边.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飘动,在绵绵不尽的大雪中划出华美的痕迹.
"为什么你知道我在半壁崖时会有危险?"
"从你离开撼雪宫的一刻,我便用渊镜看着你,我知道玄宙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们.”
莫天说着,缓缓将左手举到空中,一团亮白色的光雾在无名指上盘旋,然后慢慢扩散开来,幻化成一面飘浮在空中的巨大的镜子。我看到镜中,啾薇独自坐在落羽林最高的古树上,粉红色的长发迎风飘扬。
“这是我妹妹,啾薇。”
“神,我知道。”
“她很美。”
“是呵。”莫天慢慢转过头,透明的瞳仁中竟闪动着隐忍的泪光。“只是,冥迹,我没有保护好你的族人。”
我愣住了,很长时间后我才想起问,问他在说什么。
“啾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什么?!”
“一种奇特的力量正在啾薇体内蔓延,我感觉得到它,但我无能为力。”
“这,怎么可能?”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然后我看到莫天绝望和无奈的眼神。我看着莫天,看着他透明的瞳仁中不断闪动着的光泽。“你在骗我。”
“冥迹,”
“閉嘴!我已经失去了澜荻,怎么可能又失去……”
然后我再也发不出声音。
渊镜中,啾薇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化为四散的粉末。
我似乎看到啾薇的微笑,美丽而安静,在空气中慢慢荡漾开来。然后我瘫坐在地上,胸口刺痛。我看到自己的血液慢慢涌出来,滴落在撼雪宫透明的水晶地面上。
华美的阳光洒进撼雪宫,我周围一片刺眼的光亮。
“冥迹,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
“……”
“我一定能查出事情的真相,只是,冥迹,”莫天无奈地笑起来,耀眼的光芒中,莫天
苍白的手似乎在无力地颤抖。“我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了。”
“什么!神的生命是永恒的啊。”
“也许以前是,但现在,这已经不可能了。”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莫天苍白的脸,轮廓分明。
“我们赶到半壁崖的时候,你已经失去了知觉。当我看到你和澜荻僵硬的身体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玄宙。而我也意识到应该做点什么了,所以我吸收了玄宙的精魂,这样玄宙就不可能再有转世。但同时,玄宙的毒咒也附着在我身上,消蚀着我永恒的生命。现在的我,随时都会消失。”
然后很长时间我们都一直沉默。
我眼前一直晃动着澜荻的影子,还有啾薇。我似乎看到她们的笑容,美丽而纯洁,在我身边如阳光一圈圈荡漾开来,让我感到温暖。
“莫天。”我望着莫天轮廓分明的脸,然后微笑。“也许有一个办法能延续你的生命。”
“吸收了玄宙的精魂也就拥有了玄宙的记忆和灵力,把它们的封印解开时就会知道很多你不可能知道的事。所以,”我微笑着,看着莫天波涛汹涌的眼神,“莫天,把我的生命灵力给你,但你要记住,若干年后我会回来找你,等你把一切说给我听。”
莫天挺拔的身影在我面前渐渐模糊。我似乎听到莫天缥缈而破碎的声音,他说冥迹,我会让后世所有的人永远记住你的名字。然后我便听到自己的身体裂为粉末的声音,轻微得如同虚幻的梦境。

……
当我从久远漫长的记忆中挣脱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是被粉碎过的花瓣,凌乱而绝望。慢慢地睁开眼,发现我仍然站在撼雪宫的那条小径上。空中的雪像曾经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已经落满我的整个身体。
我摊开手,手中旋转着的是爷爷,不,应是莫天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透明的戒指。
我扭回头,看到阳光中光芒闪动的撼雪宫,然后忽然就感到无比的亲切。柔软的雪花轻盈的飘舞,每片雪花都折射出阳光的精魂,轻声叹息着。
那枚戒指慢慢向上浮起,直到飘过我的头顶。我向上望去,望着那团朦胧闪动的光,如同在望一个遥远而熟悉的梦境。
虚幻的光芒中,莫天的身影又渐渐凝为实体,长袍舞动,一如我当初离开他时的模样。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透过莫天的身体如同破碎的阳光般落满我的袍子。
“莫天,”我缓缓开口,记忆忽又变得远古的梦境一般,遥不可期。
“冥迹,我们的神,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啊。”
我望着莫天,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把自己大部分记忆封印在这枚戒指中,因为我知道我可能等不到你回来了。
冥迹,请静下心来,听我把整个故事讲给你听。”


遥远的圣战时代,世界被光明和黑暗两种力量共同控制着,且战火不断。幻术的光芒如莲花般开满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当末日族最终被光明一方俘虏时,黑水潭成了光明和黑暗最后的界线。
而玄宙也成了光明一方的最高统治者,同时玄宙一心想的是有一天光明能够彻底消灭黑暗。
灵力的世界中,玄宙的力量随着五族神的力量变化而变化。五族力量最强的时候,光明曾一度穿透黑水潭巨大的封印攻打到黑暗的心脏。
雪花轻盈地飘落,玄宙站在半壁崖最大的巨石上,安静的微笑随风飘荡。
五族之中,末日族地位最低。因为末日族的祖先属于黑暗,是光明的俘虏,为人唾弃。
离幻的阳光轻柔而美丽,却始终照射不到风雨飘摇的末日神殿。


当澜荻出生的时候,光明的土地上忽然刮起了阴冷刺骨的寒风。蔷薇园首先遭难,绝美的蔷薇死伤无数,而蔷薇族的人都是有一朵朵的蔷薇幻化成的。
而这也使得天神魆漠和末日神幽岚的爱情泄漏于世。
撼雪,飘摇,幻象三族的族神本就对天神之位有所觊觎,于是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纷纷发难。
当三族神一起站在魆漠面前的时候,魆漠没有办法,只得屈服。当幽岚的末日族上空布满其他族神合力编织的结界的时候,撼雪宫圣洁的雪忽然变成了黑色,色如墨金。幽岚忧伤的面容浮现在空中,天地之间死一般的寂静。
虞渊长袍抖动,但忽然又大笑起来,他说,这个孩子不能留,她的力量属于光明,但她的生命却属于黑暗。于是,在魆漠几近绝望的目光中,无数道封印袭向澜荻幼小的身体。当澜荻的身体如一团碎裂的光雾般慢慢消散的同时,魆漠迎风傲立,紫色的长发飞舞起来,将明亮的阳光打成细索的尘埃。
“结束了么?”
“结束了。”虞渊的声音荡漾开来,轻飘得如同破碎的梦境。“从此你和幽岚不能再在一起,因为任何人都不能再踏入和踏出末日族半步。”
但虞渊却忘记了,强大的心灵感应术可以穿透任何结界。
时间如漫长的河流静静流淌。
魆漠一袭紫色长袍坐在晶莹的宝座上,用心和自己的爱人缠绵,泪眼婆娑。
“幽岚,我已经想出了打破结界的办法。我可以把自己的部分精魂融入到蔷薇花中,然后我便会有一个儿子。我们可以等,儿子成人的那一天就是我们重逢的时刻。”
然而空中慢慢浮现的却是一张干枯得几近风干的脸。一丝笑意荡漾开来,但瞬间便流出了泪水。
魆漠惊得从座位上站起,久久注视着面前这张曾经姿色倾城的脸,许久,才想起说话。语音颤抖。
“幽岚,这是怎么回事?”
“为了我们的孩子。魆漠,我们的孩子还活着。”
“哦。”魆漠缓缓伸出手,抚摸着空中虚无恐怖的脸孔,声音怅然若失。
“我用身体拦住了大部分的结界,然后我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容貌已毁。”
魆漠的瞳仁渐渐变得通红。
“岚儿,我们处处小心,处处忍让,为什么他们还不放过你?”
幽岚漆黑的眸子中充满无奈的悲哀。晶莹的雪花滑过她的影像坠落在地面,然后碎裂成圣洁的光芒。
“因为我是末日神。”
许久,当狂风卷起漫天的雪花的时候,亮白色的宫顶忽然飘落下无数的蔷薇花瓣,绝美而蹁跹。魆漠的眼神忽然迷离起来,时光似乎又倒退回很多年前,幽岚坐在半壁崖巨大的石头上,轻轻梳洗飘舞的长发。轻轻绽放微笑的面容,倾国倾城。温暖的笑容,足以融化坚固的寒冰。
“只是,”幽岚的语气充满了悲哀,无奈的悲哀。然后空气中浮现出枯骨一般的右手,一颗黑色的水晶球徐徐绽放光芒。“玄隐之珠,它告诉我有一天,我们的孩子将会亲手毁掉整个末日族。”
“那,你打算怎么办?”许久,撼雪宫中才回荡起魆漠无力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幽岚的声音低下去,然后空气中只剩下狂风撕扯衣襟的声音。
“这难道是宿命?”




幻象宫中,玄宙坐在落陨台上看着撼雪宫内发生的一切,许久以后,也只是叹息。
“不错,这就是宿命,谁都无法改变的宿命。”
然后她站起身,向黑水潭走去。
黑色的潭面,波澜不惊。但玄宙感觉得到潭水下面罪恶掀起的狂澜。她需要灵力高强的族神,只有这样,她才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去征服黑水潭下的另一个世界。]
暗黑色的风滑过耳际,玄宙苍老的面容坚定如磐石。
当澜荻出生时,玄宙便感觉到那股强大而特殊的力量,然后她就断定这个黑暗与光明的混血儿将会拥有无可比拟的强大灵力。所以当幽岚抵制不住结界的攻击而昏迷的时候,是玄宙为澜荻化去了剩余的攻击并制造出澜荻已死的假象。
当澜荻冲破幽岚封印的时候,幽岚才真正感到恐慌。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不是澜荻的对手。
但是末日族,绝不能毁在女儿的手上。
当幽岚出手的那一刻,她听到自己的心片片崩碎的声音。当那柄光芒闪烁的玄光剑笔直地刺入她身体的时候,她忽然又感到很快乐。她看到澜荻的脸,冷漠的面容倾国倾城,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思绪又恍惚起来,时光仿佛又回到那个花瓣翩跹的年代,流光溢彩,冰雪消融。
然后幽岚微笑起来,似乎大段大段的阳光在面前飞舞,唱出优美哀伤的歌。她望着蓝底,忽然觉得澜荻才更像一个末日神。
“原谅我。”然后幽岚的生命归入永恒的沉寂。
以后的日子,澜荻平静地度过。
只是她不知道,虽然当初幽岚玄宙的保护令自己免于一死,但强大的结界仍然侵入了她的意识。每隔一定时间,便会发作。
玄宙编织的结界保护了澜荻,但反弹开的能量却将澜荻周围的人打得粉碎。
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澜荻的意识模糊时,末日族便会有人死去。
这些,都被高高在上的天神看在眼里。
当天神的生命在自己愤怒的火焰中慢慢消失的时候,冰蓝色的花瓣落满了澜荻的身体。模糊的目光中,澜荻的身体渐渐化为一团冰蓝色的影像,永远滞留在魆漠弥散的瞳仁中。
魆漠的灵魂被封印在一枚戒指中,被无意中路过的莫天拾到。
当时的莫天还是个孩子。

黑暗的力量在波澜不惊的黑水潭下日益壮大,在玄宙的心中渐渐掀起狂澜。她知道,如果再不给黑暗以毁灭性的打击,光明被颠覆的日期就不远了。
狂风卷东飞舞的雪花,慢慢落满玄宙银白色的发髻。
“也许是时候了。”
然后她转过身,回到光芒弥散的幻象宫。

当玄宙站在虞渊面前的时候,她看到虞渊冰冷的面孔。
无数洁白的雪花飘荡在空中,粉碎成尘埃。
最后玄宙叹了口气,离开虞渊的宫殿。
虞渊尖刻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渐渐渗入寒冷的空气。
“玄宙,你没有权利免掉我,虽然你是我们的最高首领。你更不敢杀我,因为你会顾虑到你的身份。宿命注定你永远是一个失败的统治者。”

但这次虞渊错了。
因为莫天的灵力已经超越了他,为了玄宙的理想,撼雪族神必须是莫天!
没有人知道虞渊是怎么死的,就像没有几个人知道末日神殿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样。当虞渊如同细小的浮云悄然消失的时候,莫天成为新一任的撼雪神。
流光霁雪中,五族相安无事。


柔软的风中飘舞着细小的雪花,如扬花般轻盈地旋转。澜荻坐在半壁崖巨大的石上,静静沉思。风滑过她的耳际,几根发丝不经意地抖动。
平静的潭面依旧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声音为什么总让我觉得温暖?”
澜荻的声音飘散到空中,也传入玄宙的心中。玄宙全身一颤,她知道她最担心的变故要发生了。
末日族到底是属于黑暗的,漫长的这么多年,黑暗的力量仍在不停的召唤他们。
但。
如果澜荻回到黑暗世界,光明一方便只有无法挽回的惨败。
玄宙站在澜荻的背后,灰色的光线中,眉头紧锁。而当澜荻和冥迹双双出现在半壁崖上的时候,玄宙彻底地绝望了。
漫天黑色的雪花飘飘荡荡,玄宙漂浮在空气中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对冥迹说话。她不想让他们去另一个世界,但更不忍心杀掉这两个手下最优秀的神。
当澜荻冲破封印苏醒的刹那,玄宙已经绝望地察觉到死亡的气息在半壁崖上荡漾,一圈一圈如同黑色致命的封印。
只是,玄宙没有想到这次死的会是自己。
当雪花落满玄宙身体的时候,玄宙的身体变得冰冷。


晶莹的雪花浩浩荡荡地飘落,在莫天周围幻化成耀眼碎裂的光球,轻轻旋转着。
“冥迹。”
我望着亮白色的天空,那里,飘舞着绝美圣洁的灵魂的碎片。
“转生后你的父亲虽然把一切都忘记了,但前世死去时澜荻冰蓝色的身影给他留下了太深的阴影,使他至今都厌恶这种颜色。”
“哦。”
我转身走向撼雪宫。
我听到雪花在脚下片片崩碎的声音。
晶莹的白水晶地面,华美的阳光舞出惊世的舞蹈。我似乎看到蓝底,漆黑的袍子迎风飘扬,散入清冷的空气。雪花飘散成的灵力在空中凝集起来,萤火虫般,闪动着乳白色的光彩,然后慢慢擦过耳际。
透明晶莹的宝座威严地矗立在五族最神圣的地方。我站在它面前,袍子翻飞如同狂风中凋零的蔷薇花瓣,狂乱,无奈。然后我听到泪水碎裂在地面的声音,清脆而绝望。
我望着撼雪宫的宫顶,徐徐飘落着冰蓝色蔷薇花瓣,纷纷扬扬,落满我的身体。
然后我回过头。莫天银白色的长发散入空中。
“我们错杀了玄宙?”
莫天微微点头。
“那澜荻死得毫无疑义?”
“不,半壁崖一战后,黑水潭下巨大的响声也没有了,另一个世界似乎突然消失世界平静得没有波澜。”
“那好,我说过我回来后,要你把一切都说给我听,所以现在,莫天,把故事讲完好吗?”
“什么?”
“把故事讲完。”
我微微一笑,看到莫天慌乱的眼神。
“莫天,撼雪宫让我想起了太多往事,所以我很难过。我知道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因为你说话的时候,总是尽量回避关于我的描述。”
然后我看到莫天无奈的眼神。透明的瞳仁中闪过一丝破碎的光芒。
“你真的要听?”
“讲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那好,冥迹,我告诉你一切。”
“好。”
莫天的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古怪的表情,雪白的披风飞扬起来,发出破空的响声。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情景吗?和魆漠在一起时便会感到坚硬如巨石般的隔膜,而身为蔷薇族神唯一的儿子却始终得不到魆漠父亲般的宠爱,冥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不是魆漠真正的儿子。”
然后我微笑,莫天眼神里的震惊让我感到好笑。
“真正属于蔷薇族神家族的人,身上会有一块漂亮的胎记。啾薇的胎记在额头,而魆漠的在右臂,是一朵紫色的蔷薇花。而我身上却什么也没有。”
然后我看到莫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接着一丝笑意在他洒满阳光的嘴角荡漾开来。他盯着我的眼睛,然后他说那你还知道什么,说下去,我向听。
“撼雪宫中出现的那名花童才是魆漠真正的儿子,澜荻的亲生弟弟。蔷薇族人只有把自己的部分精魂融入到蔷薇花中时,才会有自己的后代。知识,魆莫不那么幸运,他的儿子虽然拥有他的精魂,却是个灵力平平的普通人。”
“不错,那然后呢?”
“魆漠便在蔷薇族中找到了年幼的我,把我的灵力封印到他儿子的身体中。作为补偿,他以花童的身份把自己的儿子带到撼雪宫,而把至高无上尊贵的地位让给了我。而啾薇,我的‘妹妹’,之所以和澜荻有着相同的容貌,是因为她实际上是魆漠为澜荻幻化出的另一个身体。当澜荻杀死魆漠的儿子后,我所有的灵力在我体内苏醒,而当澜荻因耗尽全部灵力攻击玄宙而死去时,啾薇的灵力也突然变得强大。只是玄宙的咒语也融入到啾薇的体内,而这种咒语的力量是你无法抗衡的,所以你只能看这啾薇死去。”
莫天望着我,透明的瞳仁中,钻石般的光芒渐渐变得模糊。
“不错,不愧是玄宙看中的天神。不过,既然你知道一切,为什么还把生命的灵力拿给我续命呢?”
“因为我想知道,”我盯住天神慢慢涣散的目光。模糊的微笑在他嘴角荡漾开来,柔美如同撼雪宫破碎的阳光。然后我也微笑。“黑暗最高的统治者还能把戏演到什么时候。”
然后我看到莫天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周围的空气卷出层层气浪。
“很好,”他说,“连这些你都知道。”
“那你是不是要杀我灭口?”
“我?杀你?为什么?”
然后我转过身,不再理会飘浮在空气中的身体。

当我走到撼雪宫门口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莫天无奈的叹息声。
“你很聪明,”他说,“但很遗憾,不服从我的聪明人是不能留的。冥迹,我本来想通过漫长的接触把你改变为我最得力的手下,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了。你的血液将会浸透这里的土地,成为你曾是这里最伟大的统治者的见证。”
然后我的袍子飞扬起来,刺骨的寒冷侵透肌肤。
我看到自己的血液涌出来,慢慢浸透脚下银白色的土地。然后我的视线慢慢暗淡,朦胧中,无数黑色的空气凝集起来,落满我的身体,然后我便感到温暖。宫门似乎闪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长发飘扬开,色如金墨……


“冥迹。”
当我清醒时,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无数黑色的雪花在空中蹁跹,飘飘荡荡,落满我的身体。然后我突然就泪流满面。
澜地半跪在我身边,为我梳理被风吹乱的长发。
很长时间后,澜荻向我微笑,嘴角上翘,貌美倾城。然后她对我说话,她说,你怎么知道莫天就是黑暗的最高统治者?
因为他告诉我们黑水潭可以通往另一个空间,而这除了玄宙和我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包括你,仅次于天神的末日神。
凭这些就能断定摩天是黑暗一方的最高首领?
不,这只说明他属于黑暗一族,他之所以会暴露身份是因为他伪装得太好了,连玄宙都没有察觉。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骗过玄宙的眼睛呢?
然后澜荻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轻微地颤抖。
“看来哥哥说的没错,你的确太聪明了。”
“哥哥?”我疑惑地看着蓝底,然后我突然发现我们正坐在半壁崖巨大的石上。灰色的风吹过,偶尔有几片花瓣型黑色的雪花飘落。
“对,莫天,他是我哥哥。我就是末日族传说中的庇护者,那个在遥远得圣战中被玄宙杀死的末日神。我的哥哥在我死后一直在我们的世界中寻找我的转世,因为他知道,属于黑暗的人是无法在光明的土地上转生的。但当他花尽力气也找不到我的转世时他还是改变了主意,化身为一个孩子来到光明的土地上,寻找我灵魂的碎片。知识,他的灵力太弱了,根本无法预知到我的位置。
他知道,只有吸收到玄宙的灵力时,他才有可能拥有这样强大的灵力,而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于是他就留在这里等待机会?”
“是的。”澜荻的声音低下去,空气忽然安静得如同波澜不惊的黑水潭。
“冥迹。”
然后澜荻轻轻依偎在我身上,黑眸闪动,竟流下泪来。
我慌忙地伸出手,擦拭着滚烫的泪水。
“我要回去了,回到属于我们的黑暗世界。”
“什么?”
“我要回去了。”澜荻抬起头来,努力地向我微笑。“哥哥答应了我,只要我回去, 他就不会再来光明的世界,而你们也就可以拥有以前那样安宁的生活。”
“不,”我轻轻抱住澜荻,忽然间就泪眼模糊。“我不要安宁的生活,我只要你,因为你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澜荻,我只要你……”
然后我泣不成声。
澜荻白皙的皮肤,在灰暗的光线中慢慢放出圣洁的光芒。
然后我便感到寒冷。
澜荻忽然从我身边消失。
刺骨的风中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单地坐在黑色的巨石上,望着黑水潭上寂寞的涟漪。
几片绿叶忽地在黑水中展开来然后一片一片铺满整个潭面。
澜荻忽然出现在黑水潭上灰色的空气中,含泪的微笑荡漾开,如日暮金色的阳光般灿烂。漆黑的眸子忽闪着,竟闪动出钻石般的光芒。
“你看那些睡莲。”我顺着她纤细白皙得如同阳光的手指望去。
层层的叶子间悄悄绽放了几朵柔美的睡莲,洁白的叶子上挂满晶莹的水珠,正徐徐散出迷幻的光彩。
“冥迹,这是我的化身。我不会回黑暗世界,我要用我的身体彻底封印黑水潭。我要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有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我抬起头,墨般漆黑的袍子迎风飘舞。
然后我便看到澜荻的延伸,没有泪,平静得甚至看不出一点涟漪。
“澜……”
然后我的声音冻结在嘴边。
漫天神圣的光芒崩碎开来,半壁崖的一切瞬间变得苍白。
澜荻的发疯狂地飞舞着,然后她转回身,露出一个凄美的微笑。碎裂的光幕在空中凝集起来,化作漫天飞舞的蔷薇花瓣。
“冥迹……”
然后澜荻的影子便模糊了。天地间,只剩下漫天飞舞的蔷薇花瓣,一瓣一瓣瞬间都变成冰蓝色。我转回头,然后我又感到寒冷,来自心底的孤独的冷。再然后,我看到自己的泪北风送到空中,苍白的阳光照射下来,荡漾出五彩的光芒。


黑水潭的水涨了。
无数巨大的浪涛拍打着崖壁,而浪静以后,荷花依旧挺立。


许多年以后,半壁崖已经变成了黑水潭中的一小块礁石,而礁石的周围是田田的荷叶,洁白的荷花。
我站在礁石上,抬头仰望朦胧的天空。
空中有无数冰蓝色的花瓣飘落,盖住荷花,清风吹起,花瓣又落入水中……
无论是一千年,一万年,还是一千万年。澜荻,我都会在这里等待你的转世。
我要看你在洁白的荷花中缓缓站起身来,笑容荡漾如同雪隐池最美的涟漪。
因为。
澜荻。
这里,有我们生命的全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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