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战役 (完整)4

来源: 玉珠 2004-10-12 15:23:03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8852 bytes)
第四章

(1)

常常回工地还不到1个月,就又回来了,这次他是和阿咸一起回来的,还说要住下。自从常常走后,我家里就再也没有来过别的男性,虽然我还没有老土到了从一而终的地步,但是,对于我而言,暂时还没有哪一个能够代替常常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当然,我也有寂寞难耐的时候,如果他连续几天晚上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会出去找一点乐子,夜色里,黑暗笼罩,分不清彼此。

阿咸的到来让我倍感惊讶,当着他本人的面儿常常也不便说些什麽,就告诉我咸哥出了一点状况,需要躲几天,“公司宿舍他是没办法回去了,只能在谁的家里躲两天,你看他这样满嘴跑火车的人实在没办法住我们家,我妈肯定不答应,也只好让他在你这里麻烦你几天了。”常常将我拉到小北屋小心翼翼的对我说,满脸陪着笑。

看他这个样子,一股无名醋意涌上心来,我瞥了常常一眼,哼哼唧唧地告诉他:“麻烦倒不麻烦,就怕我们俩在一起你不放心。”

“这有什麽不放心的?我不放心你,还不放心他?”常常还是一脸赔笑。

“别,我们还是明说了好,咱把丑话说前头,你要他躲我这里,你就得在这里陪着。要走都走,要留都留,没商量。”其实我的意思是,我这麽多日子独守空房,他上次回来也是蜻蜓点水,好容易被我抓住,还不多陪我几天。

“我留,我留。”常常连忙嬉皮笑脸地点头答应,我的意思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阿咸到底是一个极爽快的人,没等我发问,就把自己糗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原来,这次阿咸到我这里小住几日是为了躲避那个叫兰姐的女人,确切的说,是为躲避这个兰姐引发的一系列麻烦。前段时间工地上忙得脚不沾地,阿咸也累的得迷三道,平时就到附近的小饭店去喝酒解乏,总去一个饭店难免会有吃腻的时候,阿咸时不时也换家饭店换个口味。这天,他不知道怎的,鬼使神差竟然去了离工地比较远的兰姐的饭店,这一进去不要紧,一下子就展开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罗曼史。

兰姐姓兰不叫兰,叫梅芽,像她这种情况可以叫“兰姐”,也可以叫“梅姐”,不过,梅姐听起来很像“霉姐”,既然谁都不愿意“霉”到了,所以大家都唤她做“兰姐”。兰梅芽和丈夫一起经营一个饭店,她并不是丈夫的原配,原本只是丈夫雇来的一个小服务员,高中毕业略有些文化,因为人长得漂亮,又机灵又会说话,没多久就被老板强占为己有。兰姐虽然心里不是十分满意,但是总有一点传统思想,勉勉强强也就跟了老板。这老板的前任老板娘是典型的农村妇女,没有什麽知识也没有什麽教养,更没有多少手段,知道丈夫有外遇就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偏偏肚子又不争气,生了一个女儿后死活没有下文,老板一怒之下,炒了老板娘的鱿鱼,将兰姐扶正。兰姐过门一年,就生了一个男孩,地位如日中天。有了兰姐的扶助,饭店也越办越火,没过三五年老板便到瀛州城发展去了,留下这个饭店让兰姐独自经营。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坚持每星期回来三两次,照应一下生意和兰姐的情绪,后来外面的生意也大了,据说又藏了一房,回来的频率渐渐稀少。兰姐自己的老公有什麽毛病自己明白,虽然满心不情愿,但想到孩子太小,自己又没有什么根基,所以也不便发作,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老婆放手不管,这老板就成了欢乐英雄,越玩越大,最后竟然发展到了承包三房小秘,把个春光灿烂三十正当年的老婆扔在一边不闻不问。

兰姐年方三十,身材好,柴火也旺,每天独守空房,寂寞难耐。正巧这时候阿咸出现在面前,真成了天上掉下个咸弟弟,虽然阿咸算不上一表人才,但毕竟大学本科毕业,举止态度绝非一般民工和买卖人能比的。再加上阿咸已经在社会上打拼两年,虽未娶妻,但是恋爱也谈过几次,每次都会发生实质内容,洗头房按摩院也是定期光顾,算是情场老手,此时正好孤身一人,两人相遇,立刻开始过招。过招内容如下:

第一顿饭,先炼眉来眼去剑,讲究是眼中有剑,剑剑眉来眼去。

第二顿饭,再炼情意绵绵刀,讲究是话里藏刀,刀刀情意绵绵。

第三顿饭,最后干柴烈火掌,讲究是嘴动不如心动心动不如行动,想到不如说到说到不如做到,二人你来我往,手口并用,一时把持不住,就彻底掉进去了。

阿咸和兰姐交往的最初本意,是想找一个即干净卫生又省钱经济的靠家儿,打着感情的幌子,干的是嫖妓的勾当。没想到上了兰姐的身子,可就不是那麽一回事儿了。在兰姐身上的快乐,是阿咸多少年多少次都没有经历过的。和兰姐相比,阿咸过往的那些女人竟然都成了脚下的拖鞋,不值一提。算来阿咸也只接触过两类女人,一类是刚出校门或者没出校门的女学生,想发生关系又没有什麽经验,阿咸进去没两下就大呼小叫喊“疼”,弄得阿咸情趣皆无,差一点落下早泄的毛病。另一类就是街头三陪,疼倒是早不疼了,还是进去没两下,就“嗷嗷”的直叫唤,给人感觉似乎进入状态,其实都是现场表演,没有一个达到高潮的,也就是说没有一个真正敬业的。阿咸身下的兰姐,是真正的女人,杏眼微睁,娇喘阵阵,阴阳体液溶汇在一起,是润滑,是激情,是满天盛开的焰火。

从兰姐身上下来,阿咸才明白,什麽叫真正的女人,那一刻,阿咸真的爱上了这个女人。

老婆偷人,最后一个知道的肯定是她的丈夫。有了感情做掩护,阿咸和兰姐的关系迅速升温,做起事来几乎无所顾忌。老板在外面左拥右抱,兰姐在家里风流快活,原本是两好的事情,可偏偏天有不测风云,也活该阿咸倒霉,一不留心让老板给抓了一个现形。

阿咸对兰姐的迷恋,已经达到了法◎功痴迷者的程度,每天见不到兰姐,就好像少了点儿什麽,连回总部开会这样的事情都要常常代表了。出事之前几天,工地黑白连轴转实在脱不开身,阿咸三天没见到心上人,都快得疯牛病了。好不容易下午得了个空子,连忙跑到兰姐的饭店,大白天就想吃一顿加餐。兰姐忙里忙外一中午,刚刚把中午的流水帐结了,本来腰酸腿疼,想歇一歇,没想到阿咸进来求欢,原本死说活说不肯的,可架不住阿咸连吻带摸一阵挑逗,禁不住春心荡漾,同意阿咸给她内外按摩解乏。阿咸正干的兴致高涨,不承想老板回来了,老板虽然没有房门钥匙,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是做的出来,不给开门就自管踹,三脚两脚门就稀里哗啦散架子了。老板进屋随手就抄起一段门框,扑过去就打,阿咸也不示弱,早从床上蹦起来,提上裤准备和老板支架子比划比划,还是兰姐明白,知道这叫“捉奸在床”,僵持时间久了一进来人就更不好办了,死命抱住老公喊“阿咸快跑!”阿咸这才明白过味儿来,光着膀子就跑回了工地。常常他们见自己的项目经理如此狼狈,正想问,阿咸说“先别说了,给我件衣裳咱们快走。”常常连忙拿了自己的大衣给阿咸披上,喊了司机坐上一辆130就开出了工地。车刚到工地门口,就看见老板手拎菜刀,领着几个亲戚杀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大帮看热闹的村民。司机见状,一脚油门到底,“噌”就开了出去,把一群近乎疯狂的追随者远远抛在后面。
(2)

阿咸从工地出来,先是回到总部的宿舍,找出换洗的衣服穿了,然后硬着头皮找老总坦白交待,这种事情闹到工地上,搞不好会出事故的,总得和老总先通通气。偏巧老总不在家,到北京公干去了,电话里阿咸低声下气地跟老总汇报了10分钟,老总哈哈大笑一回,告诉他先别回工地,也别回单位,找一个地方躲几天再说,工地方面他派人过去解决。阿咸连连应承,放下电话就出来了。

阿咸家在农村,离城有100多里地,他不愿意回去。一是本来心情就差,回去还要听老父老母关于自己婚姻大事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二是万一老板查到他的老底,带人找上门去,在老家打起来,自己几辈子的脸面就真算是丢尽了;三是他想离单位近一点,这样随时可以掌握事件的发展动态。于是,常常把他带到我那里。

他俩来了,我把他俩安置到南屋母亲的大床上去睡。和阿咸相处不到半天,我就明白为什麽常常不敢把阿咸请到自己家里住,这阿咸真是满嘴跑火车,什麽话都敢往外吐噜。什麽“大车拉王八,在(载)你”,什麽“老头操老婆,早晚那点儿活”,什麽“鸡巴打脑袋,不疼闹得慌”,黄的流汤的俏皮话一箩筐。听的我哭笑不得,心想,这要是让一位坚守信仰、天天坚持五番拜的清真老太太听见了,非气得吐血不可。

阿咸的火车可不是一般地跑,有一回我们三个一起啃鸡脖子,他忽发奇想,断言同性恋一定非常喜欢吃鸡脖子,此言一出我和常常差一点没呛死,回过神来问他为什麽,他振振有词的回答:

“你们看,这熏鸡脖多像一个大鸡巴呀。”

我满口的鸡肉末末几乎全喷在他脸上。

“你混长了工地,是不是也会跟阿咸一样?”和常常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问。

“不会,人跟人不一样。”他非常肯定的回答。

阿咸在我这里顿顿有酒,我知道他量大,也没什麽好安排的,就批发了两箱黑土地,这酒十来块钱一瓶,喝着还挺上口。连喝几次闷酒,我听得都是阿咸和兰姐的浪漫史,从开始的眉目传情,到最后的偷欢被捉,一件一件,即像听评书,又像看知音杂志上的传奇故事。我想,我的耳朵已经被“兰姐”这个词磨出了茧子。

“兰姐就是我的生命!”阿咸不止一次、十次、百次地重复同样的话。

阿咸在我那里住得很晕,白天我和常常去上班,他一个人躲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看光碟。和我骑自行车上班相比,常常上班那才叫一个辛苦。每天早晨天刚亮,阿咸还在梦里和兰姐过招,常常就要搭早班车去瀛州车站,两个多小时大巴到站后,再坐半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到工地,下午3、4点钟往回返。每天如此,辛苦异常。他现在去工地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阿咸打探一下事态是怎样发展的,电话里说这些事情还是不很方便的,再说,老总新派去的项目经理虽然和阿咸私交不错,但是毕竟不像常常这样算是嫡系。

常常真的没有白白辛苦,他带回了很多关于兰姐的消息。像什麽兰姐被她的老公吊起来打,胳膊都被打折了;兰姐死活都要和老板离婚;老板带人到工地闹事儿,要把临时房的玻璃全砸了,西北民工们一拥而上把要砸玻璃的围了一个水泄不通,玻璃也没有砸成;老板到总部要人,结果问谁谁说“不知道”,老板在沧城地界没敢闹事,灰溜溜地走了;新项目经理委托甲方厂长联合当地乡长解决此事,已经宴请了一回桑拿了两次,乡长基本答应出面斡旋。

喝了几晚上的小酒,知道事情也终于有了些缓和,阿咸稍微送了一口气。白天看碟也看腻歪了,他非要晚饭后出去散心。我们等常常回来再开饭,喝完酒吃完饭都九点了,阿咸穿衣服出去,我没有拦他,说“阿咸你白天窝了一整天晚上出去活动一下也是应该的”,其实,我是闲他在眼前250度电灯泡般的碍事,并且建议他去桥头公园转一圈散心。阿咸走了出去,刚把门关上,我就一个饿虎扑食般的上了常常的身子,常常一边大笑一边说:

“你急什麽?跟猴子似的。”

“我不管,这几天守着这个超级电灯泡连话都不敢说,自己的家还这样委屈,叫什麽事儿,你赔!”嘴上说着,我手没闲着,开始解他的裤带。

“我赔你,我拿我的一生一世赔给你行了吧?哎哎,你悠着点儿。”

我没理会常常的话,径自脱下常常的裤子,常常“咯咯”笑着任由我胡作非为。

爽了,够了,也累了。我们开始躺在沙发里休息,电视上欧洲足球五大联赛刚刚开始,我和常常依偎在一起边看足球边聊天。

“现在几点了?”常常问。

“十点多了,球赛都开场了。”

“怎麽阿咸还不回来?”

“你倒还惦记他,他几天没出去,出去一趟还不多溜达溜达,再说他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不认识回家的路。”

“不是怕他迷路,我怕他遇到什麽事情。”

“能有什麽事情,兰姐的老公找来了?不会那麽巧吧,楼上从窗户往下扔垃圾正砸着他脑袋的概率都比这个大。”

“没准儿,要不我出去找找看看。”

“你就省省心吧,也许他已经看出咱俩的关系,特地出去给咱俩腾地方呢。”

“会吗?”他听了这话,脸有一点微红。

球赛踢完了上半场,阿咸还是没有回来。这次常常真的坐不住了,他拿了外套就要往外走,刚好这时候,他的BP机响了。常常低头一看,竟是阿咸的留言:“咸先生请您带100圆钱去中单元501见面。”我们俩莫名其妙,大眼瞪小眼。

“这是什麽意思,被绑架了?”我问。

“绑架也不会有这个价码的,”常常摇摇头,“你知道中单元501住的是干什麽的?”

“不清楚,我连自己楼道的501住的谁都不知道,就别说隔壁楼道了,还是一起过去看看吧。”

于是,我也穿好外套,和常常一起下楼,到隔壁单元去领人。拍开房门往里一看,两位身穿廉价吊带睡裙的大姐在我面前转来转去,我就什麽都明白了,二话没说,我交钱领人。回到家里,阿咸一个劲儿的解释,说他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忽然感到内急,想要湿湿,就连忙往回走,可还没走到楼门口,就实在憋不住了,心想反正黑灯瞎火的,不如就地解决算了,于是走到墙根儿底下,拉开裤链掏出老二开始方便。才方便一半,阿咸就听后面有响动,回身一看,朦胧的月光下竟是两个女人站在他身后!当时他是真真不好意思了一回,可又不能“沥沥啦啦”湿湿完,生生把半泡尿给憋了回去。阿咸这就要往上提拉链,说是迟那是快,一个女人从后面就抱住他的胳膊,另一个二话没说就握住了阿咸的雄性象征。就这样,阿咸被俩三陪小姐把儿攥的领上了中单元501,稀里糊涂风流快活了一回。

听他这麽一说,我和常常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喘不过气来。

“咸哥,你这不是被人强奸了吗?”常常嘿嘿着问。

“嗨,什麽强不强的,反正是奸了。”阿咸很不好意思。

“阿咸,你知道那两个女的有多老,细骨零丁,瘦的皮包骨头,满脸全是褶子,最少也得35了。”我把实际情况都说了出来,看阿咸的反应更加狼狈。

“我操。”阿咸嘴里愤愤不平。

“你还想操呀,那你回去吧!”常常也跟着打趣阿咸。阿咸彻底被我们两个征服,“哎”了一声不敢再说话了。

“对了,我怎麽忘了,咱们上当了!”我一拍大腿忽然省悟。

“怎麽了?”常常问。

“就那两位的档次,肯定是50块钱打一泡的,咱们给了100,多了一倍。”

“没……多……”,阿咸嗫嚅着,“我一手托两家来着。”

我的眼镜差一点没掉下来,“咸哥,原来您还会玩儿一王两后啊!”

(3)

十天过后,常常终日的奔波劳顿终于有了一个最终结果,消息传来:新项目经理一次性支付给饭店老板3万元,替阿咸了结这场捉奸风波,同老板最初的要价30万元相比,这笔精神抚慰金算得上打了一个狠折,工地上的人们一致认为阿咸简直就等于白玩了一场。未出大家所料,兰姐和丈夫离婚,出人意料的是,饭店老板竟然放弃了儿子的监护权!原来他在外面包养的三个小蜜里面,有两个已经身怀六甲,其中一个已经产期临近,老板宣称,谁生了儿子就把谁扶正。协议离婚前,老板放话给兰姐,说离婚可以,兰姐不带走儿子可以得一万块钱再加上所有的衣服和首饰,带走儿子的话一个子儿不给,而且要把衣服首饰一把火烧了抚养费更别提,他的原话是“养得活就自己养,养不活就别逞强”。老板的意思就想让兰姐彻底放弃儿子的抚养权和监护权,以后和儿子断绝关系,不再见面。想那儿子已经6岁了,是兰姐一手带大的,这当娘的再狠心,也不会抛下自己的亲生骨肉,交给别的女人,特别是那未来的继母铁板钉钉地会有自己的儿子。留下孩子,不等于把自己的心头肉留给别人做眼中钉了吗?兰姐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决定。

“我们娘俩将来就是要饭吃,也再不会登上你们家的大门!”兰姐斩钉截铁地回复了丈夫的无耻提议,带着儿子空身离开了饭店,吊着打折的胳膊回娘家去了。

“阿咸,你知道兰姐娘家是那里的吧?”听到这个消息,我试探阿咸的反应。

“知道。”他说。

“过几天,你,要不要,哥几个陪你走一趟?”常常开始提议,在我们两个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按常理说,阿咸可以一个人去,未必需要我们俩一起去当这电灯泡,不过,常常考虑兰姐刚刚离婚,她的前夫如果咽不下这口气,还想报复阿咸,恐怕派人暗中监视,一不小心阿咸难免会受皮肉之苦,人多一点还能状状胆儿。

“再说吧。”阿咸嗫嚅着。

我和常常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气氛过于尴尬,我只好起身到厨房,拎出一捆青岛啤酒。常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面孔凝重的像一个希腊雕像。

“这男女的事情,俩人在一起的时候甜甜蜜蜜,可是一到谈婚论嫁,就全不是一回事儿了。”阿咸终于开口,真主保佑,他没有让我们等太久。“我倒是不嫌弃她是二婚,可我爹妈会怎麽想?全村的人会怎麽想?周围的人会怎麽想?我上大学出来混了这些年,好歹也算有了一点儿脸面,这样娶了一个比自己大还带着孩子的二婚,一定会被人笑话死的。”

“笑话,谁笑话谁呀。”我插了一嘴,话一出口登时感到万分后悔,所以又随即加了一句:“你不跟家里说,谁知道她是二婚?”

“如果她不带着儿子,这还能糊弄过去,可现在六、七岁的大小子跟在屁股后面,总不能说是捡来的吧?再者,这孩子已经懂事了,对我就没有一点成见?说白了我就是那第三者。男孩子都要找根儿,就怕我花钱供他上了大学娶了媳妇,最后还是要回到他爸爸那里。”阿咸在自己给自己找借口。

“他爸爸都不要他了,他还回去?”常常有点儿急了。

“难说,都这麽大了,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认识了。再说,供养一个孩子有多难,我自己将来还要孩子,也得花钱。白白花钱给别人养儿子总是有一点儿不甘心。”

“要照你这麽说,兰姐就应该抛夫弃子裹挟家产跟了你才好?”我实在听不下去,觉得这时候的阿咸真不是个爷们。

“那到未必,她带不带钱我无所谓。”阿咸这话倒是实情。

“她带孩子就不行?那是她自己的孩子,能扔吗?”我问,因为母亲的缘故,我一向尊重自己带大孩子的女性。

“我再考虑考虑。”

“依我看,”我做结案陈词,“咸哥您什麽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那个老板不要孩子!”

阿咸沉默了,我知道他已经默认,虽然兰姐是阿咸的生命。

“阿咸,你这一次是不要命了。”拍了拍阿咸的肩,起身回卧室整理衣物。

当晚,阿咸回到单位宿舍,常常回家看望父母,他回来这10天,一直没有回家,家里人根本不知道他来回奔波的事情。没过多久,我就听常常告诉我,阿咸去了伊拉克。他们老总在北京谈成一笔海湾重建工程,阿咸第一个报名,其一他是为了赶快挣钱,还老总给他垫付的3万块赔偿金,其二就是为了换一个环境,躲开兰姐以及和兰姐有关的回忆。阿咸出发前,老总在沧城最大的饭店――海天霸清真大酒店给他们饯行,常常喝得大醉,回到我这里,告诉我,阿咸哭的一塌糊涂。

“活该!”我随手递给常常一块热毛巾。

“没我的事。”常常以为我在说他。

“我知道没你的事,你一边歇着吧。”我扶他上床,帮他脱了衣服。

阿咸走了,兰姐不知去向,他们俩的故事我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谁知道,多少年后,一个机缘巧合,让我认识了兰姐,起初,我并没有说明自己认识阿咸,只是和兰姐交往了一段时间,她把自己的秘密全都告诉我,让我知道整个浪漫史的全部。

“也不知道是怎的,我一看到那个男人,就感到特别亲切,真的。我记得他第一回来我的饭店吃饭,我们两个就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说话,就这麽你看我我看你,就好像上辈子我们两个就是天下最美满的夫妻,这辈子又见面,可是谁也不敢相认。”有一次,兰姐和我一起喝酒,酒喝多了,兰姐竟然跟我讲起她自己的故事。“第二天,他又来了,搭讪着跟我说话,我们俩互相试探,看看到底有没有缘分。后来,我们俩就到一块儿了。那些日子,真是一个美啊,美的都不敢再去想了,生怕一想就会联系到现在,免不了要落泪。”兰姐的样子,真的像要哭,可是她已经不再流泪了。

“那,后来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后来,有一次我们不小心,被我丈夫发现了,丈夫不依不饶,我就和他离了婚。”兰姐轻描淡写地诉说着那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好像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从未发生过。“离婚之后,我带孩子回到娘家,心想他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了,肯定会来接我走,我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他未必肯明媒正娶,但是照顾我们娘儿俩的心总还是有的。我就等啊等啊,等了一个多月,也没见人来。这中间我还偷偷给他的BP机留过言,要他给我打电话,可他连电话都没打。最后,我等不及了,到沧城来找他,可是他工作单位的人见了我就好像见了鬼,问谁都说不知道,我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就好像自己没人要非赖给他似的,好没意思。可我又不甘心,不甘心就这麽断了,就是一刀两断也得给我个明白呀。正好我儿子也该上小学了,如果在娘家上学,同学们肯定会瞧他不起,想一想,当娘的搞破鞋被丈夫休了,儿子还怎麽抬起头来。我于是就带他来到沧城,给他找了一个私立学校,自己找了个工作。这样,也没人知道我们娘儿俩的过去,我们过得挺好。”

“你们的生活有问题吗?”

“没有,看你说的,”兰姐看着我,笑眯眯的摇摇头,“我开饭店时攒了不少私房钱,自打我老公在外面包了二奶,我就开始给自己留退路了,每年我都能偷偷存上7、8万块钱,存折都放在我娘家,就等着万一他甩了我的时候用。那几年我存的钱足够我现在买一套120平米的房子,还有富裕呢。不过我还不能买,我得留着,准备着我儿子将来上大学的费用,不管我将来再找谁,总不能让别人给我儿子出学费。”

“是吗,那可真好。”我真的想抽阿咸一个大嘴巴,虽然他远在中东。

“我儿子学习特别用功,成绩很好,老师们都喜欢他,将来肯定错不了。”兰姐说到她的儿子,一脸的自豪与满足,让人看了心动。

“那你恨不恨那个男人?”

“恨?开始的时候有一点,可越到后来,就越不恨了。有时候静下心来想一想,其实他根本就没有错,自从我们两个交往开始他从来就没有说过要和我结婚,从来没有说过要和我过一辈子。是我自己陷得太深,忘乎所以了。”

“真的不恨?”这一次,我是替阿咸问的。

“真的不恨,为什麽要恨呢?”

“他不是让你为了他而离婚了吗?”

“不对,我和我丈夫早就面和心不和了,离婚是早晚的事情。我得谢谢这个男人,他在我最无奈最失望的时候,给了我如此多的快乐。我的丈夫把我抛在一边,不理不睬,让我以为我老了完了,没人要了。可就是这个男人,把我当成宝贝,当成天使,我这才又找回做人的尊严和动力,也只有这个男人,让我感到生命中真的有爱情存在,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被他骗了?”

听我这麽问,兰姐竟愣了一下,也许,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许久,她才又回答:“骗我,也许,我不知道。当时,他对我的确很好,甚至还给我写过诗呢。”

“欧?真的,你还记得吗?能说给我听听吗?”这是我第一次听说阿咸会写诗,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写出来的诗会是什麽样子,也许里面少不了什麽“小便”之类的词句。

“很多,他写了好几首,有一首我最喜欢,记得最清楚。是这样的:

那年你穿着彩色条格袜,
从那时起,
我的心脏就算变成岩石
也将是层状的

怎麽样,写的不错吧,很短,可我就是喜欢的不得了。”

我忽然领悟到什麽才是真正的浪漫史,看着兰姐,我没有问题再问了。

“如果当时他果真是在骗我的话,我宁愿再让他骗我一次。”兰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像空气中飘过的昙花的香气,馨香,但是转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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