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春天―――小区轶事第三部

来源: 玉珠 2004-10-09 19:07:39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26178 bytes)
一) 访旧
  
  卜算子
  
  其一
  昨夜思如潮,仿佛还旧巢。
  纷纷顽童只嬉闹,正是往日娇。
  
  当年好别去,今朝却难抛,
  休道往事了无痕,原来在心梢。
  
  其二
  残花拂旧径,落叶拨心琴,
  此调今年倍凄清,只因魂梦萦。
  
  旧居尚可返,故人已成星。
  一任风吹雨淋去,天涯共此情!
  
  这两首词是冰儿亲手写下的,在她心中永远有一所温暖的老房子,在那里更有着她无法忘却的人们和珍贵的童年记忆。那是一座老式的三层楼小洋房,解放前是有钱人家的住房,可当年却住了数十户人家。不过空间也的确缩小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当年的人们信奉的是‘远亲不如近邻’,即使是吵吵闹闹,也有着家庭般的和谐。
  冰儿家搬离已经有十几年了,可是与老邻居们的情谊并未真正断绝过。最初的几年,冰儿还常常回来看望大家,可是老邻居们也逐渐搬走了,时间和空间终于隔开了曾经亲如一家的人们。昨夜在梦中冰儿又回到了旧居和童年,今天醒来她写下了这些句子,心绪却依然难以平静,好吧,冰儿决定,回去看看。
  又踏进了这所熟悉的院落,眼前如电影般出现了幼时的一幕幕情景,院子里的这棵白玉兰还是那么高大挺拔,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冰儿仿佛又看到了一树洁白的花朵,闻到了满院馥郁的芬芳,孩童们吵吵嚷嚷,在树荫下作着游戏;黄昏时分,从各个窗口里飘出一声声呼唤:“冰儿/颖颖/小风/梦丹,快回家,吃饭了―――”
  
  “冰儿姐!”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冰儿的遐思,回头一看,只觉眼前一亮“梦丹!”
  梦丹从小就是公认的小美人,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玉雪粉嫩的肌肤,而且乖巧听话,象洋娃娃一般可爱。虽说只比冰儿小一岁,可是身材娇小的她却格外依赖冰儿,象个小尾巴一样整天跟在后面。冰儿对她自然也特别亲热些,一对小姐妹常常得到大人们的称赞。
  梦丹家在整座楼里有点特殊,因为这座楼本来就是她家的,解放后被收归国有,才搬进这么多人家,不过她家的屋子还是所有人家中最大最好的。近年来,这里的人家陆续迁出,听说她们家将这些房子又买了回来,所以这里的住户就越来越少了。
  “冰儿姐,你好吗?”梦丹握住冰儿的手,长长的睫毛微微上扬,“好想你啊!”
  “你还说!”冰儿微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上中学时还知道给我回信,后来就人间蒸发了?!”
  梦丹抓住冰儿的袖子,就象小时候一样,“人家怎么和你比嘛,一考就是名牌大学,只好去外地念三流大学,很可怜的―――”
  冰儿不觉笑了,看看她,还真是楚楚可怜,“这些年你好吗?”两人并肩坐在树下,冰儿顺手拾起一片落叶,轻轻问道。
  “好―――,”梦丹的神情一下黯淡下去,“也就这个样子。”
  冰儿怜惜地望着她,往事一下涌上心头。
  说起来,梦丹真是命运多难,对她而言,幸福生活在七岁那年的一个下午突然终结了。也是一个秋天,突然到来的冷空气使得气温骤降,梦丹的妈妈担心才上一年级的小梦丹会着凉,便匆匆赶回家,想给她送一件毛衣,就在她骑着自行车穿出一条小弄堂时,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公交车撞倒。那时的公交车都是加长的‘巨龙’车,而不幸的是,那位驾驶员是个上路才一个月的新手,慌乱中错把油门当作刹车踩了下去,于是‘巨龙’车前、中、后三个轮子全部从梦丹妈妈的身上碾了过去,同时被碾过的还有那件梦丹再也穿不上的毛衣―――
  梦丹的爸爸是个认真得有些古板的人,照顾梦丹却实在力不从心,他接来了梦丹的奶奶,祖孙三人的生活倒也平静;但梦丹小学刚毕业,正当壮年的梦丹爸爸突然被查出患了癌症,而且已是晚期,仅仅半年便去世了。伤心地有些失去理智的奶奶把气撒在了梦丹身上,她骂她是克父克母的扫把星,当时梦丹那无助而凄楚的面容冰儿永远都忘不了。
  “你奶奶还好吗?”冰儿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梦丹奶奶给她的印象很深,因为大家都有些怕她。梦丹的爷爷去世早,她奶奶守寡多年,一直一个人住在乡下,不愿与儿子一家同住,梦丹的妈妈去世后她才来这儿住下。她给人的感觉有些阴沉沉、冷冰冰,话虽不多,可眼光一扫,连最顽皮的小男孩也会老实下来。梦丹的爸爸死后,她一下子垮了,不但歇斯底里,简直不可理喻。当时冰儿家已经搬走了,出于旧日情谊,特地来梦丹家慰问,可碰了一鼻子灰不说,冰儿还被梦丹的奶奶吓得够呛,在冰儿的记忆中她简直象个恐怖的老巫婆;不过最令人怜惜的还是梦丹,一下子变成了孤儿,还受到无理的指责。临别时,梦丹紧紧抓住冰儿妈妈的衣服,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眼泪,仿佛在恳求他们再多留一会。可是事实已无法改变,梦丹只能与奶奶共同生活。
  “我奶奶挺好的,”梦丹的声音柔柔的,“对我也挺好的。”
  “是吗?”冰儿知道她言不由衷。
  梦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渐渐有了泪光,“我也不用瞒你,冰儿姐,”她终于说道,“我奶奶还是不喜欢我,她说是我克死了爸爸妈妈―――”
  “梦丹―――”冰儿握住了她的手。
二) 故交
  
  久别重逢让冰儿和梦丹这对好姐妹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尤其是梦丹,父亲去世后,她就被笼罩在奶奶的不满和严厉管教中,而父母双亡的伤痛也令她变得内向和胆怯,她几乎没有什么说说知心话的朋友;在外地念书期间,人生地不熟的她根本不知如何去适应环境,在周围人的眼里,这个外貌可爱的女孩象只畏缩的小猫,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逃之夭夭。重遇冰儿就象在梦丹面前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她重温了生活的甜蜜和朋友的珍贵。
  两人正聊得兴起,院门外走进两个人来,梦丹一下站起来,轻轻唤道:“奶奶,姑姑―――”冰儿也忙站起来,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和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女子正向这边走来。梦丹奶奶的面容与冰儿的记忆相差不远,只是皱纹更多了,嘴角抿得更紧了,眼光也更严厉了。那个中年女子瘦瘦的,打扮得颇为时髦,看上去很精明的样子。
  梦丹奶奶一皱眉:“坐在地上干什么,这么大的女孩子象什么样!”
  梦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冰儿也觉得尴尬。那个姑姑眼睛在冰儿身上转了转,打个圆场:“有客人啊,梦丹?”
  梦丹怯生生地说道:“这是冰儿姐,以前也住在这里的―――”冰儿也陪笑道:“奶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刘冰儿啊。”
  “哦,”梦丹奶奶愣了愣,冰儿家搬走较早,不过还是有些印象,见到眼前的女孩清清爽爽,不觉神色缓和了许多,“冰儿来玩啊,快进屋坐坐。”
  “不用了,我只是路过,”见天色不早,冰儿想回家了,“看看就走。”
  “哎呀,老邻居就是该多走动走动,”那个姑姑突然热情起来,上来挽住冰儿的手,“快来,快来,吃了饭再走!”
  冰儿竟被她拉进了屋,只好在梦丹房里坐下,好容易等她们出去了,冰儿对梦丹吐了吐舌头,梦丹也无奈地笑了。
  “怎么没听说你有姑姑?”冰儿低声问道。
  “不是亲的,”梦丹也小声说,“是奶奶的远房亲戚,奶奶喜欢她,认她作干女儿,我在外地念书时她就搬来了。”
  “她人怎么样?”
  “挺能干的,现在奶奶什么都听她的,”梦丹还是一付天真的模样,“连我的工资也都交给她呢。”
  冰儿有些惊讶,“这样好吗?”
  梦丹无所谓地摇摇头:“只要奶奶不生我的气,怎么都好。”
  冰儿无奈地笑了。
  
  好容易从梦丹家‘逃’出来,回家时已是黄昏了。才进大门,就听见楼梯口传来‘咪咪’的叫声,冰儿一抬头,白猫妖妖已跃进她的怀里,朱若梅笑眯眯地走下楼梯,道:“妖妖在窗口看见你就吵着要下来,我就是不明白,你怎么这么受欢迎呢!”
  冰儿和朱若梅在小区里漫步,西西和妖妖在前面追逐嬉闹着,都说猫狗是冤家,可它们两个不打不相识,倒成了好朋友。
  “我们又成邻居了。”朱若梅对这个小区的感觉很复杂。
  “这房子不是卖掉了吗?”冰儿也有些奇怪。
  “本来是的,可买家又反悔了,没卖成。没想到,我父母那边的房子突然要动迁,所以先搬过来住一阵。”朱若梅环视四周,“说实话,我挺喜欢这里,这儿的人都很好,虽然以前大家不喜欢我,可那次出事以后,大家反而对我友善了许多;今天我搬回来时,很多人都跟我打招呼,我真的很感动,也没有想到!”
  “说到底,是你自己的改变才使得别人改变了对你的看法,”冰儿见到西西和妖妖在草地上打滚,不觉露出微笑,“对了,你的书店怎样了?”
  “不能指着它发财,”朱若梅的脸上充满了自豪,“但是,它是我的心血和骄傲!虽然路远了些,我还是会每天去开工的。”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冰儿和朱若梅都感觉到了宁静和安详。
没过几天,冰儿就邀请梦丹来家里玩,爸爸妈妈见到梦丹出落得如此美丽,打心眼里疼爱她;西西激动得又叫又跳,一开始把梦丹吓坏了,可在冰儿的鼓励下给它喂了一块狗饼干后,梦丹完全被小狗的可爱神态迷住了,跟它玩得起劲。
  吃过饭,梦丹和冰儿坐在院子,虽然已是秋天,可小区里依然绿意盎然,梦丹羡慕极了:“你们家真好,冰儿姐,我要是也有这样一个家就好了!”
  冰儿心里充满了怜惜:“只要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永远欢迎你!”
  西西也摇着尾巴来到院子里,往梦丹的身边蹭,梦丹轻轻地晃着脚,它便扑来扑去地乱跳,梦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引得西西‘汪汪’叫。
  忽然楼上传来‘咪咪’叫声,探出头来的除了妖妖圆圆的脑袋,还有朱若梅微笑的脸:“怎么这么热闹,有客人啊?”
  “若梅,一块儿下来坐坐,这是与我一起长大的顾梦丹,”冰儿拉过了梦丹,“梦丹,这是朱若梅和妖妖!”
  朱若梅和梦丹都是缺乏朋友而又从内心深处渴望友情的人,她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有冰儿这个好朋友,而这个共同点又很容易地将她们两个连接了起来;她们一见如故,新的友谊、老的情感浓浓的弥漫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
  
  三) 远足
  
  这天冰儿闲极无聊,一个人去逛街。逛着逛着,进了一家大商场,有一个品牌是冰儿素来钟爱的,便过去瞧瞧。忽然见一位年轻姑娘正在试衣,再一看竟是梦丹。“梦丹!”
  “冰儿姐!”梦丹也在镜子里看到了冰儿。
  梦丹的相貌身材真是一流,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简直完美无缺,冰儿由衷地赞叹:“这套衣服真配你!”顺手翻过标价牌,不觉咋舌,可不便宜。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套衣服我们要了,小姐请开票吧!”
  冰儿这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三十多岁,身材中等,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梦丹的脸一下红了,“他叫赵文华,是我的―――朋友,”赵文华已经走了过来,“文华,这是冰儿姐。”
  “刘小姐,你好,”赵文华倒是彬彬有礼,“梦丹一直提起你,她很崇拜你呢!”
  “哪里,一定是她太夸张了。”冰儿微笑着看梦丹,赵文华对她的宠爱是显而易见的,“好了,不耽误你们,再见。”
  “有空出来一起喝茶。”赵文华仍然很有风度。
  “冰儿姐,再见。”梦丹小声道。
  第二天冰儿就把梦丹约了出来,“说吧,他到底是谁?”
  “朋友么―――”梦丹的声音好小。
  “什么朋友会为你买那么漂亮的衣服啊?!”冰儿不依不饶。
  梦丹的脸又红了:“是―――男朋友―――”
  梦丹的脸红扑扑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尽是羞涩,男人要对她不动心还真是很难呢!冰儿笑了:“你没有男朋友我才奇怪!可是居然一直瞒着我,该不该打?!”
  梦丹扭扭捏捏的:“才谈了没多久嘛,再说你也没问―――”
  虽然吞吞吐吐,梦丹还是向冰儿‘招’了。从来都不缺乏追求者,但是梦丹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好好地谈过一次恋爱;一来是因为她胆小内向,更重要的是她不敢触怒奶奶,奶奶说念书不许谈恋爱,她便乖乖的不越雷池一步。工作后,来约她的人更多了,可过得了奶奶这一关的一个也没有,梦丹依然孤单一人。
  赵文华是偶然认识的,可一开始他就采取了猛烈的攻势;梦丹却又有点喜欢又有点害怕,喜欢的是赵文华这人确实不错,害怕的是奶奶又会反对。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姑姑为她说了不少好话,这段恋情才算过了关。
  梦丹搅着杯子里的小勺,露出梦幻般的迷恋:“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她忽然叹了一口气,“两个月前,他父亲去世了,心情很不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一想到爸爸,我哭得比他还厉害,反而是他来安慰我。我真是没用!”
  “这也难怪,你的经历比较特殊,他不会怪你的。”冰儿知道她的自卑情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是啊,”梦丹展眉一笑,“最近他好多了,还说过几天带我出去玩呢!”
  冰儿见梦丹笑得灿烂,打心眼里为她高兴,心想:梦丹怎么也该时来运转了吧!
  
  过了几天,冰儿接到了梦丹的电话:“冰儿姐,你听说过新开的那个海边度假村吗,去过的人都说那儿风景美、设施好、玩意儿新,很好玩呢!”梦丹听起来很兴奋,“文华和一些朋友约好了一起去玩,他们说人多好玩,我想约你和若梅姐一块儿去,他们自己有车的,怎么样,去不去?”
  冰儿一思忖,觉得这主意不错,趁着现在天气还好,秋游一次也不错,“好啊,若梅那儿我帮你去约,”冰儿顿了顿,“不过,问问你的男朋友,可不可以带宠物同行?”
出行的日子到了,听到大门口的汽车喇叭声,西西兴奋地汪汪直叫,而且乖乖地钻进了旅行篮,惹得冰儿一家忍俊不禁。
  来到门外,只见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穿着一身休闲装的梦丹和赵文华站在车门口,“冰儿姐!”梦丹显得容光焕发。
  “梦丹,赵先生,多谢你们!”
  “叫我文华好了,”此时的赵文华显得有些孩子气,他含笑的眼睛瞥着梦丹,“我也叫你冰儿姐好不好?”
  “你比我大吧!”冰儿不觉失笑,“拜托,就叫冰儿吧!”大家都笑了起来。
  “遵命,冰儿小姐!”赵文华笑道,“对了,你的朋友呢?”
  “她―――”冰儿也有些奇怪,转头往楼梯口看去,忽然,冰儿家的门开了,妈妈站在门口朝冰儿招手,冰儿走了回去。
  “若梅打电话下来说她不舒服,不去了!”妈妈对冰儿说。
  “昨晚还说得好好的,怎么了?”冰儿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去看看她。
  “梦丹和她的朋友都在等呢,”妈妈看出了冰儿的心思,“若梅现在和父母一起住,不用担心,你先去吧!”
  冰儿想想也对,便出门而去。
  
  四) 同伴
  
  听说若梅不去了,梦丹有些失望,但是并未影响她的好心情,冰儿便与他们一起上了车。
  车里已经坐了好几个年轻人,不过冰儿一眼看见的是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小姑娘,才十一二岁,穿着一套银灰色的套装,头发短短的,看起来气势非凡;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可是此时小脸绷得紧紧的,好象十分不乐意。
  赵文华拧了拧女孩的脸蛋,道:“敏敏,怎么啦?好了,这就开车啦!”
  小女孩‘哼’了一声,还白了冰儿一眼。原来是不耐烦啊!冰儿心里说,看来是个刁蛮的小公主!
  赵文华颇为尴尬,对冰儿道:“她是我姐姐的女儿,非吵着要跟来!”
  “我才不要跟你玩!”那个敏敏忽然尖声道,“我跟叔叔玩!”她抓住了身边的男子。
  那个男子也是三十多岁,圆圆的脸,稍微有点胖,他朝冰儿笑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赵文华道:“这是阿军,我姐夫的弟弟,敏敏的叔叔。”他又指着坐在末排的一对衣着时髦的年轻人,“那是小林和莎莎,”这时,司机也回过头来,他在憨憨地笑,赵文华道:“这是马赛克。诸位,这位是刘冰儿小姐。”众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好了,马赛克,出发!”
 梦丹怕冰儿孤单,坐在了她的身边;赵文华想讨好小外甥女儿,要与她同坐,阿军便坐到前面与马赛克聊天去了;小林和莎莎看来是情侣,在后面打情骂俏。一车子的人各说各的。
  冰儿已经知道赵文华的父亲是个大富翁,拥有一家大公司,他去世后文华和他姐姐一起继承了遗产;他姐姐虽然并不过问公司的事,但公司实际上是由文华和他姐夫共同掌管的,姐弟俩的感情不错,看他那么疼爱敏敏就知道了。
  梦丹小声地向冰儿介绍车上的人。阿军是文华姐夫的弟弟,也是文华的好朋友;马赛克的本名就是马赛,是文华的司机,人不错,也勤奋能干,就是有时候有点糊里糊涂,因此人人叫他‘马赛克’;小林和莎莎都是富家子弟,与文华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是游手好闲,一心追求时尚,是十足的新新人类。
  正谈着,忽然旅行篮有了动静,还传来了西西的呜咽声。冰儿和梦丹都一顿,不觉笑了出来,“怎么把它忘了!”冰儿打开门,西西一下扑了出来,它撒娇地趴在冰儿腿上,好象受尽了委屈。冰儿爱抚了它一番,它才满足地跳下来,抖了抖毛。
  小狗吸引了车内众人的眼光,敏敏好奇地望后看着,前面的阿军也回过身来;莎莎在后座探出头来:“这是什么种的狗啊?过来,过来―――”西西摇着尾巴走向后面,它在莎莎的脚边停下,嗅了嗅,大概是莎莎的香水味太浓,西西‘啾!’的打了个喷嚏,调头就走。前面的阿军和文华都笑起来,莎莎撇了撇嘴:“是个串种狗狗,我当是什么名贵种呢!”
  敏敏走到过道上,西西来到她的面前,嗅了嗅,又抬头望了望,开始摇尾巴。
  冰儿见敏敏眼中露出好奇和艳慕的神色,便温言道:“西西很喜欢你呢,摸摸它吧。”
  敏敏试探地伸出手,可还没摸到,西西突然后退,窝到了冰儿的脚边。敏敏疑惑地看着西西,有些失望。
  文华道:“敏敏是不是又想养狗了?舅舅帮你买,象以前的贝贝一样好不好?对了,贝贝和西西有点像呢―――”
  “我不要!”敏敏突然大声叫道,吓得西西一下钻进了冰儿的怀里。
  文华忙安慰道:“好好好,敏敏要什么,舅舅就买什么―――”敏敏虎着脸坐了回去,文华不住地在一边陪笑脸。
  冰儿微微摇头,对这个娇小姐不以为然。怀里的西西打了个哈欠,竟赖着不走了。
  
  海边度假村果然是名不虚传,清新的海风,松软的沙滩令人一身轻松,心旷神怡。西西兴奋地在沙地里打滚,汪汪直叫;莎莎也不嫌它不够名贵了,与它玩得不亦乐乎;阿军他们借来一个排球在沙滩上打起来,他们招呼女孩子们一起来玩,梦丹有些畏缩,莎莎早已在大呼小叫,而冰儿的运动能力让那些男人大吃一惊,他们不知道冰儿从小就是运动健将呢。
  一个下午让大家轻松写意了一番,彼此间也熟悉亲近了许多。冰儿注意到,一群人中最安静的居然是敏敏(和梦丹差不多吧),她的神情也超出年龄的老成,她最喜欢的人应该是文华,而阿军这个叔叔虽然也极力地讨好,但显然只被当作工具来使用;她对梦丹颇有敌意,文华与梦丹一接近她就会插进来,弄得文华十分无奈,而梦丹根本不知如何应付。
  吃过晚饭,一行人坐在了篝火边。度假村里的客房依着海边的一座小山而建,山并不高,临着海,连着一大片高高低低的礁石,有几处还颇为险峻。客房门口也是一大片海滩,店方在沙滩上点了好几堆篝火,供人们休息娱乐。
  玩了一下午,大家都有些累了,连西西也趴在冰儿身边懒得动弹。文华对小林道:“怎么样,该你们了!”
  小林端起了带出来的吉他,手指一拨,流出一串音符,莎莎曼声而歌,两个人配合默契,在夜空下、海风中悠扬动听。一曲歌罢,大家的兴致又被吊了起来,马赛克自告奋勇,一首跑吊却又不失粗旷的流行歌曲让气氛更加热烈。冰儿虽觉他有表演之嫌,也不觉被逗乐了。
  “梦丹,你也唱一首!”阿军十分热情。
  “我不会―――”梦丹急忙推辞。
  “试试看,别怕!”文华温柔地鼓励她。
  “我真的不会,冰儿姐知道的,是不是?”梦丹向冰儿求援。
  “嗯,”冰儿想了想,“有一首歌你肯定会!”
  “唱么,唱啊―――”众人催促道。
  “冰儿姐―――”梦丹哀求地看着她。
  冰儿一笑,轻轻地唱起来: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梦丹不由想起了童年的美好时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冰儿一起唱起来:
  “什么人可以告诉我,太阳总落在山的那一边,
  什么人可以告诉我,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
  小林的吉他悄悄地跟了进来。这里的人除了敏敏,年龄相差并不大,小时候都听过这首流行一时的“童年”,这么多年后再次听到,每个人的心里都起了共鸣,谁没有纯真的岁月和难忘的回忆呢?众人齐声歌唱:
  “总是要等到睡觉以前,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
  总是要等到考试以后,才该念的书都没有念,
  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
  等待着明天,等待着将来,等待长大的童年!”
  明月当头,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歌声让夜色更加温柔,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动着柔情和温暖。哎,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恐怖事件,这是一个多么温馨而难忘的夜晚啊!
 五) 礁石
  
  回到房间里冰儿先洗了澡,从浴室里出来见西西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显得有些不安;它的长毛上仍然粘着一些沙土,冰儿皱了皱眉,找出带来的刷子给它刷着毛。没刷两下,冰儿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就一个连着一个,真的是很累了,看看差不多了,冰儿上了床。
  他们订房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问题,敏敏跟谁住?文华想把她交给梦丹,可梦丹对这个小公主实在有几分害怕,提出和冰儿三个人一起住,谁知敏敏把小脸一板:“我不要跟小狗睡!”把梦丹和文华弄得有些尴尬。
  冰儿忙道:“西西有时候也不乖的,睡觉时只认我,有一次我表妹在我床上躺一会,它居然跳上去死活把她赶了下来。我看,我还是带它单独住吧。”
  于是决定,梦丹带敏敏住,莎莎和小林住,阿军和马赛克住,文华和冰儿各要了个单人间。梦丹背着人向冰儿苦着脸,冰儿低声道:“她只是个小孩子,哄哄就行了。”
  这会儿冰儿躺在床上,模模糊糊地想着梦丹和敏敏,不知她们那儿怎么样了?刚才在外面唱歌的时候,冰儿见到敏敏偷偷地抚摸西西,小狗大概是累了,就乖乖地躺着由她摸,那个时候的敏敏才显露出符合她年龄的神情,天真而热切;可是一发现冰儿在看她,敏敏立刻缩回了手,回到了文华身边。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冰儿又打了个哈欠,西西好象不太习惯这张床,在她身边拱啊拱的,冰儿伸出手去摸着它、拍着它、哄着它,可没几下,她自己已经先睡着了。
  
  月光下的海面平静如镜,小女孩的笑声如银铃般响起,冰儿看见两个小女孩手拉手地沿着海岸跑来,她们那么快乐,开心,无忧无虑。前面就是礁石群,一个小女孩爬上了一块大礁石,向另一个叫道:“快来快来!”另一个却有些胆怯,叫:“等等我!”
  我是在做梦吗?冰儿对自己说。
  “救救她!”一个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冰儿一转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穿着红衣、红裤、红鞋子,“快去救她!”她又说,向冰儿一步步走来。
  冰儿觉得她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她是谁,“救―――谁?你是谁?”冰儿喃喃道。
  “救救她―――”红衣女子已经走到了冰儿的身边;不知不觉,海面上起了风,传来‘啪啪’的海浪声,“快去!”红衣女子猛的推了冰儿一把。
  冰儿一下惊醒了,心脏一阵狂跳。‘啪啪’声仍然传来,冰儿花了几秒钟才明白,是西西在挠门。“西西,怎么了?”冰儿唤道。
  西西的喉间发出焦急而短促的鸣叫声,它回头向冰儿方向走了几步,又转回头去挠门,如此反复了几次。
  冰儿无奈地下了床,走近身去抚摸它,“怎么了?乖乖睡觉好不好?”西西仍然在团团转。“难道吃坏了肚子?”冰儿有些疑惑。西西习惯在户外大小便,有几次它半夜三更吵着要出去,就是拉肚子了。见小狗吵个不停,冰儿只好换了衣服,带它出去。
  走出酒店大门,西西撒腿就跑,冰儿忙跟上去,拐个弯,差点撞上一个人。“马赛克!”冰儿吓了一跳!
  “刘小姐!”马赛克手指里夹了一支烟,也吓了一跳。
  冰儿见墙角已经有了一堆烟蒂,明白了。
  “烟瘾犯了,”马赛克嘿嘿地笑了,见西西还在往前跑,“我帮你追!”他自告奋勇。
  两人追着狗到了海滩上,西西还在跑,冰儿跺着脚喊:“西西!”西西停下了,好象在嗅着什么。“你就快拉吧!”冰儿好累。可西西又跑起来,就这样追追停停,小狗竟然往酒店边的那座小山上跑去。
  说是山,其实只是大些的礁石堆罢了,最高处也不过100来米,只是临着海,颇为险峻。西西只是一条小型狗,爬山时碰上大一些的礁石就吃力了,爪子还会打滑,挣几下才能上去,冰儿和马赛克渐渐赶了上来。
  眼看快到山顶了,冰儿忽然见到最高处的礁石上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是梦丹和敏敏!
  为了爬上最后的那块礁石,西西一跃而上,仍只上了一半身子,后腿蹬了好几下才窜了上去。冰儿也跟了上去。西西‘汪’的叫了一声,冰儿也喊道:“梦丹!”
  梦丹放开了敏敏的手,回头走了几步,十分高兴:“冰儿姐,你也来了!”
  敏敏却仍然在往前走,已经快到边缘了,冰儿正要提醒梦丹阻止她,只见敏敏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滑了下去,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冰儿大叫:“敏敏!”梦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刚刚爬上来的马赛克惊恐地问:“怎么了?”西西一边汪汪叫一边猛冲过去,可突然四肢打滑,刹不车地滑了出去!冰儿和梦丹一起尖叫起来,只见西西四爪乱刨,但依然摔了下去!
  梦丹向前跑去,冰儿忽见月光下山边的那块礁石光亮亮的,猛然省悟,大叫:“梦丹别过去,那儿有油!”
  梦丹及时停下了脚步,仔细看看,果然前面的礁石上油腻腻的,冰儿也赶了过来,放慢脚步走到崖边向下探望,“西西!”冰儿大喜过望,只见西西的两只前爪勾住了崖边的缝隙,它没有掉下去!冰儿忙探下身子想去够它,不提防脚下也是一滑,幸亏梦丹拉住了她,她抓住西西的前腿提了上来,和梦丹一起后退了几步。
  “怎么啦,怎么啦!”马赛克仍在问,冰儿和梦丹面面相觑,敏敏已经不见踪影,冰儿怀里的西西仰天悲鸣,混和在海浪声中,久久不绝。
 六) 梦丹
  
  虽然敏敏只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孩,梦丹对她却很害怕,这种恐惧感最初来自她的母亲,文华的姐姐,赵文秀。梦丹第一次到文华家是在他父亲去世以后,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赵文秀,一身黑衣、神情冷傲的赵文秀对梦丹十分冷淡,这让本来就战战兢兢的梦丹更加紧张。后来,梦丹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文华姐弟的争执声,开始时文华还竭力压低声音,而他姐姐根本无意掩饰。
  “―――我调查过了,连她自己家里的人都说她是扫把星,克父母!”
  “姐,那是迷信!”
  “那爸爸呢?你认识她才多久,爸爸就这样突然走了,不信不行啊!”
  “爸爸本来就有心脏病,关她什么事?”
  “反正我不同意,―――”
  梦丹什么也听不到了,文华再次见到她时发现,她象只受惊的小猫,脸色苍白地缩在沙发里,不知所措,文华又是内疚又是怜惜,他拥着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文华的办法就是从敏敏入手,她姐姐对敏敏百依百顺,只要敏敏喜欢梦丹,事情就好办了。可在梦丹眼里,敏敏与她妈妈一模一样,神情、姿态,尤其是眼睛,甚至比她妈妈更冷酷!如果没有文华的坚持和鼓励,梦丹早就落荒而逃了,可为了文华、为了他们的将来,梦丹一直在努力。
  
  第一次与敏敏单独相处,梦丹小心翼翼。大概是白天累了,敏敏还算乖,早早洗澡上了床;梦丹暗暗庆幸,也收拾起了一天的疲劳。可睡得正香呢,却被摇醒了,“梦丹阿姨,梦丹阿姨―――”敏敏居然自己换了衣服站在她的床前。
  梦丹迷迷糊糊的,“敏敏,怎么啦?”
  “我想出去玩!”
  梦丹看看表,十点多了,没睡多久呢。“很晚了,敏敏,”她柔声道,“乖,明天再玩吧。”
  “我不要!”敏敏露出娇小姐的神情,“我现在就要出去玩!”
  “还是明天吧,”梦丹慌了,“明天和舅舅一起玩,好不好?”
  “你要是不带我出去玩,”敏敏转着眼珠,“我就告诉妈妈说你坏,你不疼我,你欺负我!”
  “那―――好吧,”望着得意洋洋的敏敏,梦丹一败涂地,“就玩一会儿,好不好?”
  出了门的敏敏又跑又跳,越走越远,她指着小山向梦丹招手道:“我们爬上去吧!”
  梦丹害怕了,叫道:“敏敏别走了,小心迷路!”
  敏敏已经往那儿跑去,“不用怕,我认识!”
  梦丹无法,只好紧紧跟随。
  渐渐起风了,传来阵阵海浪声,梦丹有些冷,也更害怕了,她终于赶上了敏敏,可怎么说她也不肯回去,反而拉着梦丹继续往上。不一会就到顶了,敏敏高兴了,“梦丹阿姨,这儿多漂亮,是不是?”她拉着梦丹往崖边走,“过去看看!”
  梦丹哪有心思欣赏风景,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了西西与冰儿的声音,她如遇救星,只想快找冰儿帮忙。意外,就在她放开了敏敏手之后发生了。
  从敏敏坠崖到冰儿救起西西,才几十秒钟的时间,梦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的动作完全是机械的、本能的,她自己根本意识不到。她听到冰儿叫马赛克快去找人帮忙,她被冰儿拉着下了山、来到海滩上,冰儿把西西往她手里一塞,让她“呆着别动”,她就呆呆地抱着狗站在那里,眼看着冰儿爬过礁石去崖底寻找。
  不一会儿,马赛克带着文华、阿军跑来了,文华拼命摇着她的肩膀,大吼“敏敏怎么了”,她伸出一只手,指着山崖却说不出一个字,西西跳到地上‘汪汪’的叫;惊惶失措的小林和莎莎,以及酒店里的人也赶到了,大家找船的找船,报警的报警,又忙乱地散开了。
  梦丹仍然痴痴地站着,站着。她听到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说:你是扫把星,克父克母克家人。你害死了敏敏,他是不会原谅你的。
  不是!她摇头,拼命地摇头,我不是!
  “梦丹阿姨!”她看见敏敏就在前面,踩在浪尖上,“快来!”
  她向前走去。
  “别过去!”身后有人在说。
  她仍然向前走去。我一定要找回敏敏,她对自己说。
冰儿在山崖底下一无所获,可是她不愿意放过一丝机会,继续向前摸索,呼唤着敏敏的名字。海水浸湿了冰儿的鞋子、裤管,她无法前进了。难道一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冰儿心如刀割。海浪拍打着礁石,绞碎了明亮的月光,一晃一晃。
  冰儿绝望地闭起了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忽然,一种异样的感觉又让她睁开了眼睛,一眼瞥见崖底竟出现了一个人影,是那个红衣女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冰儿险些一头栽进海里!可人影一晃而过,耳边却隐隐传来长长的叹息声。
  冰儿心乱如麻,忙从原路退回。走到半路,她遇到了文华,文华焦急地问:“敏敏呢?”
  冰儿摇摇头,不忍见他苍白的脸。
  文华握紧了拳头,脸痛苦得扭曲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冰儿喃喃道:“山顶那儿很滑,好象有油―――”一句话没说完,忽见礁石间西西正奋力跑来。有些礁石间隔很大,又湿滑,小狗跑得十分辛苦;见到了冰儿,它停下了,大声吠叫着。
  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冰儿的脑海:“梦丹!”她发疯似的向海滩跑去。
  
  梦丹被冰儿和文华从齐胸深的海水里拖了回来,她的神志清醒,意识却很模糊,只是喃喃地念着:“敏敏,敏敏―――”冰儿的焦急、文华的痛苦她都明白,却无法摆脱那种机械的状态,她呆呆的,任凭摆布。
  她被冰儿带回了房间,安顿好了,冰儿让她躺下休息,她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不知何时,来了一些警察,人家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声音却如同梦幻;已经有记者找来了吗?外面吵吵闹闹的。她又被一个人留在房间里,隐约听到文华与冰儿在门口说话,好象是他姐姐姐夫要来了;冰儿进来了,对梦丹说:“我送你回家。”
  回家,梦丹好怕,奶奶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梦丹想都不敢想。马赛克开着车,梦丹和冰儿静静地坐在车上,西西安静地趴在一边。天亮了,梦丹的意识也在慢慢回复,恐惧、后悔、自责渐渐浸透了她的心,她握住冰儿的手越来越紧。
  回到梦丹家门口已经是中午时分,梦丹几乎是哆嗦着走进家门。果然,奶奶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阴沉,姑姑也一言不发;桌上有一张刚发行的报纸,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冰儿姐,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梦丹心里发狂一样地喊,却说不出一个字。
  冰儿深深地看了梦丹一眼,她说:“奶奶,我想接梦丹去我们家住几天。”
  所有的人都有些愕然地看着冰儿,梦丹的姑姑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用了,刘小姐,这样太麻烦你了。”奶奶没有说话,眼光却可以杀死人。
  冰儿迎视着她们,毫不危惧:“昨晚我们遇到了一些意外,不过现在还没有调查清楚,我认为梦丹现在跟我在一起会好一点。请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她的。”她坚定地转向梦丹,“我来帮你收拾东西。”
  梦丹感激涕零地望着冰儿,几乎要哭出来了。
七) 疑团
  
  两天过去了,尽管有冰儿一家的悉心照顾,梦丹仍然精神恍惚,沉默寡言;而文华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冰儿曾试图与他联系,却联系不到,无奈之下她只好又找杨逸枫帮忙,去探听消息。
  而让冰儿担心的还不只是梦丹,西西的状态也十分的低落。这条小狗自从被冰儿收养后一直活泼好动,精力充沛,可这两天它出奇的安静,大部分时间只是蜷伏在墙角,吃东西也少得多,连平时最喜欢的外出散步都无精打采,闷闷不乐。冰儿去逗它,它只是舔舔冰儿的手,望着冰儿的眼光显得格外依恋深沉。这种眼光让冰儿心头一震,不由想起了初见它时的种种情事。
  这天下午,冰儿看着默默的梦丹和静静的西西,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一手挽着梦丹,一手牵着西西,冰儿显得兴致勃勃,一边走一边不断地说东说西;梦丹却只是淡淡的,勉强的微笑。“汪汪,汪汪―――”一阵喧闹的狗叫声,几条大大小小的狗狗在草地上玩得正欢,一见西西和冰儿,它们高高兴兴地迎了上来。
  “哈利,妹妹,小黑―――”冰儿亲热地招呼着,它们都是西西的好朋友。哈利是一条漂亮的可卡,刚来时还是幼犬,和西西差不多大小,最喜欢找西西玩,没几个月它的个头就是西西的一倍了,可还是喜欢和西西玩,见到冰儿也特别亲热。妹妹是一条温顺的金毛犬(当然是母的),足有三十多公斤重呢,可是文静又乖巧,冰儿最喜欢它了。小黑也是条混血的小狗,黑毛,个头比西西还小些,精力之充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它们两个在,保证热闹非凡。
  狗狗们象往常一样围过来,嗅着、扑着、跳着,一开始西西有些懒得答理,可禁不住哈利和小黑的一再挑拨,终于回复了一些活力,与它们玩闹起来。
  冰儿拉着梦丹在花坛边坐下,妹妹悄悄地跟了过来,它坐在她们面前,温柔地望着她们。冰儿摸了摸它的额头,它眯着眼睛,很舒服的样子。
  梦丹有些惊奇,没想到这么大条狗竟是那么的温顺可爱;在冰儿鼓励的眼神中,她也伸出了手;妹妹好奇地嗅了嗅梦丹的手,歪着头友好地看着她,梦丹接触到了它金黄色的皮毛,一种温暖从指尖奇异地传到她的心里,她终于哭了出来。
  
  冰儿很高兴梦丹开始走向正轨了,她们带着西西向家里走去。刚走到门口,冰儿听到了杨逸枫的声音:“冰儿!”她一回头,见杨逸枫正在跨出车门。冰儿让梦丹带西西先进去,便回头走向杨逸枫。
  杨逸枫的神情有些紧张,他告诉冰儿,他们没有找到敏敏,但依常理判断,孩子已无生还的可能。更严重的问题是,敏敏的父母怀疑是梦丹害死了敏敏,他们向警方施加压力,要求把梦丹抓起来。
  “这怎么可能!”冰儿十分震惊,“我亲眼看见的,敏敏掉下去时,梦丹离她足足有三、四米!”
  “可是你的朋友这么晚带着一个小姑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对警方而言,的确有些可疑!”杨逸枫的眼睛带着一抹深思。
  “是敏敏吵着要去的!”
  “那只是你朋友说的。”
  冰儿急了,“梦丹为什么要杀死敏敏?”
  “当然是为钱,”杨逸枫见冰儿脸色不善,忙说,“小姑娘的母亲是这么认为的,她说你朋友勾引了她弟弟,还想霸占家产。”
  “这根本就不合理!梦丹又没有和文华结婚,谈什么霸占家产!”冰儿又气又急。
  “所以你的朋友没有被抓,”杨逸枫挑了挑眉毛,“的确有很多疑点。”
  “我曾经对警察说过,”冰儿咬了咬嘴唇,“敏敏失足的地方好象有油!”
  “哦?”杨逸枫的注意力集中了,“报告上没有提到,你能肯定?”
  “敏敏掉下去了,西西也掉下去了,我很小心地走过去,还是差点掉下去!”冰儿看着杨逸枫,“我看见了,也感觉到了,那儿有油!”
  “看来我应该和我的同事谈一谈了。”杨逸枫转身要走。
  “逸枫,”冰儿喊住他,他回过头来,“不可能是梦丹!”
  “这个我不能肯定,”杨逸枫温柔地看着冰儿,“但是,我相信你!”
  
天已黄昏,冰儿目送杨逸枫的车远去,心事重重地转身进了大门。楼道里已经有些暗了,冰儿正想抬手敲门,听到身后的电梯门开了,不觉自然的回头一看;电梯里的灯照亮了那一块暗角,却没有人走出来,突然,冰儿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墙角里站着一个小女孩,是敏敏!
  敏敏还是穿着那套银灰色的衣服,眼睛象通了电似的闪闪发亮,嘴角带着奇异的笑容;电梯门又缓缓关上了,敏敏消失了。
  冰儿微张着嘴,身子僵硬着,背脊上只冒凉气,第一个念头就是:又见鬼了!
  突然,冰儿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吓得她一哆嗦,猛的转过身,却把身后的朱若梅吓了一跳。
  “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朱若梅很少见到冰儿如此失魂落魄。
  “没―――没事。”冰儿的心还在怦怦跳。
  “这几天也够你受的,”朱若梅体谅地看着冰儿,若有所思,“冰儿你上来一下,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八) 梦境
  
  冰儿又坐在了朱若梅家的客厅,四下一望,一切如旧,不由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朱若梅见冰儿神色有异,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也是感慨万千。朱若梅的父母都不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默默相对。
  “我知道你们在度假村出事了,”朱若梅轻声道,“梦丹,她还好吧?”
  “她―――,会好起来的!”冰儿振作了一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她身边,帮她渡过难关!”她对朱若梅说,更象是在对自己说。
  朱若梅的神情有些复杂,“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去吗?”
  “对了,”冰儿想起来了,“你病了吗?有没有好点?”
  “我没病,”朱若梅垂下了眼睛,“可我不能去,跟他们一起―――”
  “谁?”冰儿有点糊涂了。
  “你知道死的那个小女孩是谁吗?”朱若梅看着冰儿的眼睛。
  “她叫敏敏,是梦丹的男朋友,赵文华的外甥女儿。”冰儿知道其中定有隐情,回答得很认真。
  “她的母亲叫赵文秀,父亲叫胡建国,”朱若梅的声音在颤抖,“她是我情人的女儿,胡玉敏!”
  冰儿惊呆了。敏敏是西西的旧主人啊,怪不得西西怪怪的!
  “那天我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忽然见到了赵文华,虽然他未必认识我,但我怎么会不认识他!”想起了已往之事,朱若梅又羞又愧,“而且我还看见了坐在车里的胡建军,胡建国的弟弟,他对我们的事可是一清二楚,你说我怎么能去呢?”
  冰儿恍然,心想真是无巧不成书,见朱若梅愁眉紧锁,忙道:“这怪不得你,你不去是对的。”她叹了口气,脱口而出:“还好你没去,不然更复杂了!”
  朱若梅眼光一闪,“我是在为你们担心啊,我很了解胡建国夫妇,尤其是赵文秀,仗着有钱,强横惯了,又特别宝贝这个独生女儿,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这的确是意外,他们又能怎样!”冰儿正在发愁呢。
  “就算是为了出口气,他们也会不择手段,”朱若梅忧心忡忡,“他们有财有势,又有什么办不到的呢?”
  “他们总不能一手遮天!”冰儿有些被激怒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一定能闯过去!”
  
下楼来的冰儿见梦丹正在帮妈妈做饭,心里一下宽慰了许多,刚才的痛哭一场终于将积压在她心底的种种情绪释放了出来,最起码,她开始面对这个现实了。但冰儿还不能把刚才杨逸枫和朱若梅的话告诉梦丹,生怕又摧毁了她脆弱的心理防线;而更令冰儿不安的是在电梯口的见闻,是自己的幻觉还是―――
  “冰儿姐,你怎么啦?”见冰儿默默地吃着饭,梦丹忽然感到十分内疚,她一定还在担心自己,“我没事了,真的!”
  冰儿愣了一下,梦丹知道关心别人了,她是真的没事了,“我知道,”冰儿点头,“我相信你。”
  “一切都会过去的,”妈妈亲切地开了口,“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是不是?”
  西西已经吃完了自己的一份,跑过来还想找点吃的,它把前腿搭在了爸爸的大腿上。“西西,你的饭量恢复了嘛!”爸爸笑着喂了它一块肉。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
  
  梦丹早早上了床,心里盘算着,明天该去上班了,还要找文华问问情况―――见冰儿一脸的疲惫,她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让冰儿姐操心了,我自己的事应该自己解决!
  很快的,梦丹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了歌声:“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看见了,冰儿、文华、敏敏―――还有她自己,大家一起坐在沙滩上唱着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多好啊!
  忽然敏敏朝远处跑去,梦丹急了,“敏敏快回来!”她边追边喊。敏敏站在了山崖边,嘲弄地看着她,过来啊,梦丹阿姨,过来啊!敏敏不见了,梦丹一下扑过去,她也在下坠,下坠―――梦丹又站在了海边,敏敏就在不远处的海面上,过来啊,梦丹阿姨,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扫把星!你克死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想勾引我的舅舅!敏敏恶狠狠地朝梦丹喊。
  不,我不是!梦丹摇着头。可敏敏越来越大声;梦丹用手捂住耳朵,可声音仿佛直接进入了她的大脑,梦丹疯狂地摇着头。
  狐狸精!扫把星!―――敏敏在冷笑,死吧,死吧,你活着也是讨人厌,所有的人都讨厌你,连你自己的亲奶奶都恨你,你还活着干什么?
  是啊,我还活着干什么?梦丹放下了手,往前走去。马上就结束了,马上―――
  有人拉住了她,她甩不脱,放开我!她恼怒地回过头去,是冰儿?!穿着红衣、红裤、红鞋子,不,你不是冰儿姐!你是谁?
  别过去。她的声音好温柔,好熟悉。别过去,好孩子。
  妈妈―――妈妈!梦丹扑进她的怀里,别离开我,妈妈,再也别离开!
  红衣女子搂住了梦丹。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好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
  耳边隐隐传来敏敏的冷笑声,可梦丹已经不理会了,她躺在沙滩上,躺在妈妈的怀里,好温暖,好舒适。妈妈,她喃喃道。
  
  冰儿感到身边的梦丹不安地转动的身子,眉头轻蹙,表情痛苦,是做噩梦了吗?冰儿有些担心。可不一会儿,她的眉头展开了,身体也松弛下来,妈妈?她梦到妈妈了吗?冰儿爱怜地望着她,但愿今夜她会有一个好梦。
  “匡―――匡―――”电梯门在一开一合,楼道里一亮一暗;冰儿一个人站在家门口,浑身发冷,她甩了一下头,想把状况搞清楚。
  “把贝贝还给我!”敏敏出现了,她还是那么高傲任性。“你为什么老是跟我作对,你这个讨厌的女人!你们都讨厌!抢走我爸爸、抢走我舅舅,还抢走我的贝贝,我恨你们,我要你们统统都不好过!”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睛里滴着血,脸上血肉模糊,满头的短发越伸越长,如触手般在空中舞动;眼看着她越逼越近,冰儿全身象被绑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恐惧在胸腔里如气球般膨胀,她无法呼吸了。
  突然,“汪汪”的叫声令冰儿猛然惊醒,西西本来睡在冰儿和梦丹之间,靠着冰儿的腿,此刻它已到了冰儿的身边,昂着头、竖着尾巴对着空中吠叫。
  冰儿满头满身都是冷汗,心已快跳了出来,她伸手搂住西西,犹在喘息。
  梦丹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事?”
  “没事,”冰儿喘着气说,“睡吧,睡醒就没事了!”
  
  二楼的朱若梅突然惊醒,是狗叫吗?她又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她好象躺在一个人的怀里,是胡建国!她心里一阵厌恶。突然,胡建国消失了,一个小姑娘出现在她眼前,“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小姑娘尖声骂道,“你想抢我爸爸,门儿也没有!我要杀死你!”她亮出了尖尖的十根手指扑了上来,朱若梅转身就逃,可脚步声紧紧追着她。一会儿,小姑娘的身影在她的四周飘浮着,你逃啊,我看你逃到哪里去!
  “瞄-唔-”妖妖的叫声把朱若梅从梦境中拉了回来,它跳上了床,警惕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它对准床尾弓起身子、竖起了尾巴,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
  朱若梅颤抖的手臂抱住了妖妖,颓然地将脸埋进了枕头。

 九) 不期而遇
  
  清晨,迷迷糊糊的冰儿被梦丹弄醒了,她显得神采奕奕:“该起床啦,冰儿姐,西西要出去散步了!”冰儿虽然困顿,也多少被她感染了,伸个懒腰起了床。
  两人走出门口,正碰上了抱着妖妖下楼梯的朱若梅。“若梅姐,你也带妖妖去散步吗?”梦丹高兴地招呼。
  朱若梅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睛肿肿的,她看看冰儿,似乎有话想说,不过看了看梦丹,改口道:“是啊,一起去吧。”
  梦丹摸摸妖妖,笑道:“别人都溜狗,我们却‘溜猫’,真好玩!”
  冰儿笑道:“没办法,谁让妖妖和咱们西西是好朋友呢!”
  不过,其他狗狗显然不象西西一样欢迎妖妖,它们发出警惕的呼呼声,妖妖只好待在朱若梅的怀里。梦丹已经和小狗们熟悉了,她蹲在草地上,抚摸着它们,而狗狗们好象也很喜欢这个美丽的姑娘,它们围绕着她撒娇,小黑索性躺在了地上,让梦丹为它搔痒。
  朱若梅与冰儿坐在一边,她轻握着妖妖的尾巴,轻声道:“我做了个恶梦,好可怕!”
  冰儿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恶梦―――”
  “我梦到了―――”朱若梅怔怔的,“那个小女孩,敏敏―――”
  她的声音如同耳语,却让冰儿十分惊异,可还未及开口,几辆迅速开来的高级轿车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这在小区里有点非同寻常。车子停在了草坪附近,数十个衣着整齐的年轻人下了车,其中两个人打开了中间一辆车的车门,下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和―――赵文华。
  
  朱若梅和梦丹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们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冰儿;冰儿也马上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赵文华脸色灰暗,紧紧皱着眉,显得矛盾而犹豫;他的姐姐赵文秀高昂着头,眼睛里闪着怒火,苍白的脸上显出了反常的红晕;胡建国是一个微微有些谢顶的中年人,憔悴中带着惊惶失措,他看见了朱若梅,马上就转开了视线。
  赵文秀恶狠狠地打量着冰儿她们,朱若梅和梦丹缩到了冰儿的身后。赵文秀一把扯过了赵文华,“我的傻弟弟,你看看吧,”她指着朱若梅,“你知道她是谁?她是你好姐夫的情妇!”她狠狠地白了丈夫一眼。
  胡建国吓得一哆嗦,忙道:“我们早就断了!”
  “可人家还惦记着你哪!”赵文秀提高了声音,“一个美人计不够,再来一个!她们勾结起来都在算计我们赵家啊,只有你被蒙在鼓里!现在她们终于动手了,”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她们,她们害死了我的敏敏!”
  梦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哭着摇头:“不是,文华,不是―――”朱若梅抱着妖妖的手臂紧了紧,咬住了嘴唇。
  冰儿虽气她冤枉好人,但也同情她的丧女之痛,只得柔声道:“胡太太,请你冷静一点,敏敏的事是意外,我们都很遗憾。至于若梅,她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和梦丹只是偶然认识的,这是个巧合。”
  赵文秀紧紧地盯着冰儿,突然怪笑了一声:“哈,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为两只狐狸精做狗头军师啊!你也和我女儿的死有关,别想跑得掉!”
  冰儿不觉心里有气,正色道:“事实到底怎样,现在警方正在调查,如果我们之间有人应该为敏敏的死负责的话,警方一定会执行他们的职责!你又何必出口伤人呢!”
  赵文秀一时气结,只见她的胸脯在剧烈地起伏,“好,好,”她冷笑,“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说会道能撑到几时!”赵文华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却被甩开了。
  那些保镖模样的人在渐渐逼近,冰儿也不觉有些紧张,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敢如此仗势欺人!“汪汪!”西西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它挡在冰儿面前向敌人大叫;妖妖也跳下地来,摆出迎战的架势。
  见到这样的小猫小狗还试图保护主人,那些保镖轻蔑地笑了;不过当所有的小狗都发出同仇敌忾的怒吼时,他们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了,尤其是妹妹这样‘身材’的大型犬露出了牙齿。赵文秀也愣住了,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可是忽然她觉得西西的叫声有些熟悉,不由仔细打量起来。
  冰儿和若梅对视了一眼,她认出来了吗?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在了胡建国的脸上,赵文秀尖叫着扑上去一阵乱打:“原来你跟这个小狐狸精也有一腿,连女儿的狗也偷出来送给她!你这个不要脸的―――”
  胡建国莫明其妙,“我没有,没有―――”
  冰儿与若梅面面相觑,又好气又好笑。

正闹得不可开交,几辆警车开进了小区,整个气氛又为之一变,胡建国夫妇也停止了厮打。杨逸枫和一位中年警官下了车,朝冰儿她们走来。
  “冰儿,”杨逸枫显得有些疲劳,好象没睡好,“这位是王警官,负责这次事件的调查。”冰儿想从杨逸枫的神色中得到一些信息,可是除了凝重外她一无所获。“我们想请你和顾小姐到我们那儿去一次,协助调查。”
  冰儿深深吸了口气,她知道一定是有了变故,但无论如何,她们都必须面对。“若梅,麻烦你把西西带回去。”她有些担心地向四周扫了一眼。
  杨逸枫也在观察,他与王警官商量了几句,后者朝赵文秀等人走去,与他们说了一些什么。只见胡建国连连点头,也在劝说妻子;赵文华却默默无言,用复杂难言的眼光注视着梦丹,他回到了车上。赵文秀也在看着梦丹,凶狠而仇恨,但终于也被丈夫拉上了车。如同来时一样,他们呼啸而去。
  冰儿安慰着犹在啜泣的梦丹,一起向警车走去。朱若梅的担忧溢于言表,她紧皱着眉,目送着她们。
  警车缓缓地开出了小区,赵伯站在大门口看着,一脸的疑惑。冰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以赵文秀刚才的反应来看,西西并不是她丢弃在小区门口的,那么,到底是谁干的呢?
  
  十) 现身
  
  虽然已经与警方打过交道,但在警局的问讯室接受调查毕竟不是一种寻常的经历,冰儿虽然一向镇定,还是会有不真实的感觉;然而,真实的事实却是,当冰儿被告知可以离去的时候,梦丹却被扣留了。
  冰儿找到杨逸枫,可他碍于职务,不便透露更多内情,只是安慰冰儿,梦丹一定会得到公平地对待。冰儿忽然觉得很生气,她瞅着杨逸枫,眼光让他害怕。“别这样,冰儿,”杨逸枫低声说,“如果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梦丹最多被扣留48小时。没事的,我送你回家吧!”
  冰儿却一声不吭,拂袖而去,把杨逸枫晾在了一边。
  一个人在马路上走了一会,理智渐渐地回到了脑海,冰儿开始思索整个事件。
  警方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冰儿说的没错,敏敏失足的地方有油!虽然冰儿早就提供了这种可能性,但一开始警方并没有发现油渍,以为是冰儿的错觉,只是礁石比较滑而已。但是在杨逸枫的建议下,他们再次勘察了现场,并化验了那块礁石周围缝隙中的泥土,果然发现了油的成分;还有一样东西,就是清洁剂!
  这说明不但有人在礁石上洒了油,还有人在警方到来之前进行了清洗。这下案情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是事故,是谋杀!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冰儿又开始回想那天的情形。
  自己会去那儿是因为西西,完全是偶然,而且她的陈述与马赛克相吻合,所以警方没有理由怀疑他们。而梦丹和敏敏为什么去那里?如果梦丹说的是实话,难道是敏敏故意引她去的?
  事发后,自己在山崖底下碰到了赵文华,又与他一起从海里救起梦丹,因此清洗油渍的不可能是他们。其他人呢?当时乱哄哄的,小林和莎莎好象去报警了,阿军和马赛克与酒店的人去找船了,应该也不会是他们。难道凶手躲在一边?
  冰儿寝食难安,却想不出个所以然。48小时,如今显得格外漫长,即使躺在床上,种种猜测还在冰儿脑子里此起彼伏,可又理不出头绪。倦意终于爬上了她的眼皮,迷迷糊糊的,她睡着了。
  怎么,又是这片海滩吗?冰儿站在那儿,若有所待。
  “帮帮她!”那个红衣女子又出现在冰儿眼前。
  “那晚你要我去救的人是谁?”这次冰儿一点也不害怕,“是梦丹?她才是凶手的目标,是吗?”冰儿的思路突然清晰起来。
  “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红衣女子幽幽道。
  “我该怎么办?”冰儿急切地问道。
  红衣女子渐渐向海面上飘去,声音在海风中隐隐传来:“小心回魂夜―――”
  黑暗中冰儿猛的睁开了眼睛,寒意从窗缝里渗了进来,侵入了灵魂深处。
  
算来48小时该到了,冰儿赶到警局接梦丹。接待她的警官客气地让她等着,可将近中午了,依然没见梦丹。碍于这里的特殊气氛,冰儿竟不知如何是好。
  “冰儿!”路过的杨逸枫忽然看到了她。
  “逸枫―――”冰儿有些不好意思,那天无缘无故朝他发了脾气,而一直以来,他其实帮了自己很多忙啊。
  “你在等梦丹吧?”杨逸枫倒是心无芥蒂的样子,“我去看一下。”
  过了一会他回来了,“我先请你吃饭吧!”他有些心虚地看着冰儿。
  冰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杨逸枫告诉冰儿,他并没有直接参与这个案件,据他了解,调查的刑警们意见也有分歧,有的认定梦丹嫌疑最大,有的则认为证据不足。
  “那你怎么看?”冰儿凝视着他。
  “还真不好说,”杨逸枫挠了挠头,“我当然愿意相信你,可是作为警察我们必须以客观的眼光去分析各种可能性。不过你放心,王警官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他还是我师父呢;我相信他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那么你们有没有设想过,梦丹才是凶手的目标?”冰儿缓缓地说。
  杨逸枫皱起眉,陷入了深思。
  
  梦丹获释已是将近傍晚了,她看起来轻飘飘的,憔悴而苍白。杨逸枫要送她们,可梦丹象受惊的小鸟紧紧抓住了冰儿;冰儿了解她的恐惧,便婉言谢绝了杨逸枫的好意,领着梦丹走出了警局大门。
  梦丹一路都在发抖,冰儿叫了一辆车,对梦丹说:“我们先不回家,我请你吃饭吧!”
  梦丹站着没动,冰儿回身去拉她,她却一把抱住了冰儿的脖子,放声大哭。
  经过了这么多磨难,梦丹也很惊讶自己还能有这么好的胃口,可能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因为受冰儿的影响,她正在渐渐从一个人的世界里走出来。她把一切都告诉了冰儿,警察的盘问、怀疑,还有自己的害怕和疑惑。冰儿也把很多事情告诉了她,朱若梅的往事,自己的猜测和想法。虽然她们的心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困惑和恐惧,但是她们已经明白,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将无法避免。
  回到欣华苑已经是深夜了,时间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最快。冰儿和梦丹轻轻地打开大门,只怕吵醒了邻居。
  “你们回来了?”朱若梅的声音吓了她们一跳,在幽暗的灯光里,她竟坐在楼梯上等着她们。
  “你在等我们吗,若梅姐?”梦丹十分讶异。
  朱若梅走过来握住梦丹的手,很内疚,“对不起,梦丹,因为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关你的事,”梦丹急忙说,“冰儿姐把你的遭遇都告诉我了,我很佩服你的坚强和决心。我想,如果我能象你和冰儿姐一样的话,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真的吗?”黑暗的角落里亮起了点点鬼火,敏敏的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周围的空间仿佛被隔绝了,阴冷的感觉从每个毛孔里钻入了冰儿她们的体内。敏敏冷笑着,充满了讥诮,“你们真的连鬼也不怕?”
  
 十一) 鬼娃
  
  敏敏看起来更象是一团影子,有些扭曲,有些模糊,但冰儿她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梦丹抖得象筛子一样,随时都会瘫倒在地,若梅也已经面无人色,冰儿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她们所要的答案也许只有这个鬼魂可以提供。
  敏敏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立体起来,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带着森森寒意。“你的胆子还真不小,”敏敏就像是只玩弄着老鼠的猫,她不怀好意地看着冰儿,“你真的不怕我?”突然她的半张脸变得血肉模糊,鲜血脑浆犹在滴落,扭曲的嘴角上翘着,发出凄厉的笑声。
  梦丹的指甲几乎在冰儿的手臂上掏出血来,她完全依靠着冰儿,要不早就躺在地上了;朱若梅发着抖,冰儿也变了脸色。不能怕她,冰儿告诫着自己,不然我们就全完了。“收起你的幻象吧!”冰儿怒喝,“身正不怕影歪,你别想吓倒我们!”
  “幻象?”敏敏恢复了原样,恶狠狠地盯着她们,“我摔下去后就变成了那付模样,你以为我喜欢啊!”
  “那是你自找的,不是吗?”冰儿镇定下来,决心与她斗到底。“是你故意把梦丹引到那儿,在你的计划里,该死的人是梦丹,对不对?”
  “看不出你很聪明么!”敏敏很惊讶,“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的西西,也就是你的贝贝,原来我们都以为是你妈妈扔在这里来威胁你爸爸的,”看着狡邪的敏敏,冰儿忽然明白了许多事,“看来我们错了,那也是你干的吧?”
  “嘻嘻,”敏敏竟拍起手来,“冰儿阿姨,现在我开始喜欢你了,你比我叔叔聪明得多,要是早点认识你的话,我一定选择跟你合作!”
  梦丹和若梅听得呆住了,她们忘记了害怕,“怎么会?―――”梦丹喃喃道。“她,她还是个小孩子啊―――”若梅也觉得不可思议。
  “哼,”敏敏露出了孩童的自负,“小孩子就好欺负吗?我讨厌你们,我恨你们,你们都是坏女人!本来爸爸和妈妈好好的,可后来就一直吵架,虽然每次都是妈妈把爸爸骂得没有声音,可爸爸不在的时候妈妈就会一个人哭,还发脾气;爸爸也不象以前一样跟我玩了,那都是因为,因为―――”她死死盯着朱若梅,尖声道:“他在外面有了野女人!”
  朱若梅低下了头;冰儿也默然,她不由想起了罗啸,生活在这样环境里的小孩真的很可怜,不仅早熟,而且容易走向极端。不过这个敏敏,好象也太过分,太出奇了,难道就因为家里有钱?
  “有一天,爸爸不在家,妈妈又在发脾气,她狠狠地踢了贝贝一脚,贝贝逃出去了,妈妈骂:‘胡建国,早晚我要把你象狗一样赶出去!’”敏敏不伦不类地学着她妈妈的口气,可是谁也笑不出来。“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以教训一下爸爸和那个野女人,所以我去找叔叔帮忙。”
  “胡建军?”朱若梅喃喃道,“原来是他!”
  敏敏白了她一眼,“我不喜欢叔叔,他阴阳怪气的,老是讨好我,可妈妈说他是在拍我们的马屁,没安好心!不过他一直跟着爸爸,爸爸的事他肯定知道。一开始他不肯告诉我,还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但是我说要去告诉外公,他才害怕了,答应帮我忙。可没几天,爸爸和妈妈又吵起来了,我躲在门外偷听,原来爸爸的野女人要给爸爸生弟弟啦!”敏敏的脸上仍是刻骨的仇恨,“有了弟弟,爸爸就不会要我了!我去找叔叔,要他把野女人和弟弟立刻杀掉!”
  冰儿她们不禁愕然,‘杀人’就这样冷漠地从这个小女孩的嘴里蹦了出来,天哪,当时她还没满十岁,这个小孩受的是什么教育!
  “叔叔还真听话,过了几天他告诉我,不会有弟弟了,”敏敏一脸得意,“至于那个女人,只要吓唬一下爸爸,他就会甩掉她,不会再找麻烦啦!于是,叔叔开着车,我把贝贝扔了出去,爸爸果然乖乖地回来了。虽然我也舍不得贝贝,但是妈妈说得对,该扔的就要扔,反正我们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
  
  朱若梅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冰儿握住了她的手;梦丹连连摇头,喃喃道:“太过分了,你们太过分了―――”
  “过分?”敏敏轻蔑地望着她,“你才过分呢,居然想抢走我的舅舅!在家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舅舅了,他不会象妈妈一样乱发脾气,也不会象爸爸一样不理我,而且买给我礼物都是我最喜欢的;他说过他最喜欢敏敏了,可是他认识了你之后就不一样了,陪我玩的时间越来越少,整天跟你约会,在家也一天到晚给你打电话,讨厌死了!”敏敏恨恨地跺着脚,“而且妈妈也讨厌你,她还派人调查了,她说你是狐狸精,是扫把星!”
  “胡说八道!”朱若梅终于怒喝出声,“她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敏敏咬牙切齿,“我外公就是被她克死的!除了舅舅我最喜欢的就是外公了,可是他却被你克死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了,我一定要杀死你,顾梦丹!
  “那个度假村叔叔已经带我去过了,不过那时候舅舅出差去了,所以不知道。就是在那座小山上我想到了,要是你从那里摔下去,一定会没命的,而且,”敏敏的神情实在不象一个小孩,“那只是一个事故,没有人会怀疑我的!”
  “不过你还是需要有人帮忙的,是不是?”冰儿直奔主题,“毕竟你只是个小孩子!”
  “那当然,”敏敏倒是一口承认,“我找的还是叔叔,他可从来不敢不依我。我跟他说好了,等晚上我把梦丹阿姨带到山顶上,叔叔偷偷躲在那儿,找机会就把她推下去!”
  “好狠毒的心肠!”朱若梅咬牙道。梦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冰儿一声冷笑:“可惜害人不成,反而是你丢了性命,恐怕你自己也想不到吧!”
  “眼看我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你和贝贝却闯了过来,我心里正生气呢,就糊里糊涂地掉了下去,”敏敏露出一丝迷茫,“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明白。”
十二) 回魂夜
  
  直到今天,朱若梅才明白究竟是谁害了自己,她已经出离愤怒了,忘了害怕,甚至忘了现在所面对的是个不怀好意的鬼魂,“这就叫作恶有恶报,”朱若梅愤愤地走上一步,“幸亏死的是你这个小魔头!”
  “哼!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会死?”敏敏的脸变得青白青白的,“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死了以后,我就上这儿来啦,一看,正好,你们都在这儿,可以把你们一块儿解决掉。可是没想到你们的小猫小狗挺厉害,我竟然近不了你们的身;最可恨的就是贝贝了,居然帮你都不帮我!”她狠狠地盯着冰儿。
  “它为什么要帮你?”朱若梅冷冷道,“冰儿对它那么好,而你呢,狠心地把它扔掉,它一定恨死你啦!”
  “不对,”冰儿忽然道,“西西并没有恨敏敏。出事的那晚,西西一定是感觉到了,不只是梦丹有危险,敏敏也有危险,它把我吵醒,就是要去救她们两个!敏敏掉下去的一刹那,西西不是拼命地冲过去吗?它是要去救她呀,结果自己也差点掉下了悬崖!”
  “真的吗?”敏敏露出怀疑的神色。
  “是呀,是呀,”梦丹也在回想,“西西冲得好急,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它已经冲下去了,真是太危险了!”
  “敏敏,你知道吗,你把它丢在这里以后,它就苦苦地守候在街边,它在等它的主人,它在等你接它回家啊!”冰儿不知是为西西还是为敏敏感到深深地痛惜。“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它的主人也曾经疼爱过它吧,给过它一个值得留连的家吧,所以,它才会那样忠心耿耿地等待着,等待着。”敏敏的脸色似乎在渐渐改变。“即便是重新相遇,我想它也没有怪你,在沙滩上它不是乖乖躺着给你摸吗?那时我就有点奇怪,这个动作只有对家里人或是特别熟悉的人它才会做啊;虽然已不认你为主人,但是在心里它对你还是有深深的眷恋吧。敏敏,不要再害人了,不要再让它失望了,你的任性已经送掉了自己的性命,难道还不肯回头吗?”
  敏敏阴狠的眼光渐渐松弛了,竟似有了泪光,冷酷如鳄鱼也会有眼泪吧,只是对于她,恐怕是太晚了。她的眼神不断地在三人脸上游移着,变幻着,一会儿是痛恨,一会儿是羡慕,一会儿是嫉妒,一会儿是佩服。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浓了,梦丹又开始发抖,她靠近了冰儿。终于,敏敏爆发似的尖笑起来,她的眼睛变得血红,脸上又开始滴血,“我死了,我已经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什么也不管了,反正是你们害死了我,我要报复,狠狠地报复你们!现在没有东西会来保护你们了,”她一下飘到了冰儿她们的面前,梦丹吓得尖叫起来,敏敏却得意地笑了,“就算你们的小猫小狗这会儿来也没有用了,我会把它们也杀死!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今晚是你的回魂夜。”冰儿缓缓说道。
  
  敏敏一下后退了,真正感到吃惊,“你知道?”
  “民间一直有为死者‘做七’的习俗,而‘头七’最为重要,通常的说法是人在死后的第七天晚上会回家向亲人告别,”冰儿无畏地看着敏敏,“而你显然不同,你宁可选择这个法力最强的时刻来向我们报复,是吗?”
  “你懂得还真多,”敏敏撇撇嘴,梦丹也吃惊地望着冰儿。“不过懂又怎么样,我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敏敏飘浮在半空中,头发伸长张了开来。
  “叮铃!”一声清脆的铃声蓦然响起,敏敏一下又后退了好多,惊恐地盯着―――
  朱若梅的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叮铃!”铃铛又响了,敏敏已经缩到了墙角。
  “这个叫作‘镇魂铃’,是一个法力高强的人送给我的,对付你这样的恶灵最有效了!”朱若梅朝敏敏逼近了几步。“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冰儿早就料到今夜你会出来作怪,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不但有我的镇魂铃,还有冰儿的水晶球,你不过是一个新死的小鬼,我们还怕你不成!”
  敏敏在墙角缩成了一团,脸色发黑,变得更难看了,冒出来的血也是黑黑的。
  朱若梅举起了铃铛,“不过有我的镇魂铃就足够了,我要摇到你魂飞魄散,永远不能再出来害人!”
  “若梅―――”
  “不要阻止我,冰儿!”朱若梅咬牙切齿,“这个小魔头无论是死是活都是个祸害,我要为我的儿子报仇!”
  “你的儿子是她杀的吗?”冰儿的声音冷冷的,静静的,“她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是,她并没有作恶的能力!”冰儿走到了若梅身边,在她耳边轻轻道:“其实她才是别人的工具!”
  若梅愕然地望着冰儿,好一会,才若有所悟的放下了手里的铃铛。
  冰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晶球,水晶球小小的,发出荧荧的光芒;鬼火消失了,寒意褪去了,光芒在渐渐扩大,隔绝的空间仿佛被打开了,周围熟悉的景物慢慢显现出来。
  冰儿虔诚地捧着水晶球,柔声道:“这个水晶球曾经容纳过一个美好而纯洁的灵魂,但愿它可以洗去你心灵上的污垢和灰尘,还给你洁净和安宁!”
  敏敏的身影在扭曲,在变淡,她茫然四顾,却被水晶球牢牢吸引;敏敏消失了,她被封入了水晶球。
  
十三) 交锋
  
  第二天上午,冰儿在自家的院子里开了个会,参加的有梦丹和若梅,杨逸枫则是‘特邀嘉宾’。(“汪汪!还有偶,还有偶!”“喵喵!偶也要参加!”好啦,你们两个算警卫吧!)
  看着神色沉重的三个姑娘,杨逸枫糊涂了:“怎么啦,这么急忙忙地把我找来?”
  冰儿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从何说起;还是朱若梅开了口,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杨逸枫听着听着,眼睛越瞪越大,嘴也越张越大,若梅说完了,他还愣在那里,半天,憋出三个字:“开玩笑?!”
  冰儿叹了口气:“是玩笑就好了!”
  “是真的!”梦丹猛点头,“吓死我了,还好冰儿姐和若梅姐早有准备。”
  杨逸枫打量着冰儿和若梅:“我早就觉得你们不简单,敢情是两位‘仙姑’!”
  若梅摆摆手:“我们只是凑巧认识一位高人而已,不算什么。”
  冰儿也道:“今天先不提这个。现在的问题是,小鬼好斗,恶人难寻!”
  “敏敏还有一个同谋,就是胡建军!”若梅急忙道,“他们原来是想杀梦丹的,但阴差阳错,反而害死了敏敏!你们应该去把胡建军抓起来!”
  “凭什么?”杨逸枫翻了翻白眼,“就凭一个鬼的证词?”
  “所以要你去对他们说呀,”梦丹对杨逸枫充满了期待,“我们也知道是离奇了点,不过也许他们会相信你―――”
  “疯了!”杨逸枫接口道,“他们一定会送我去看心理医生!”
  若梅和梦丹见他一本正经,都笑了。
  冰儿没有笑,她的眼神不知落向何方,“够不够证据抓胡建军并不是我最担心的,”冰儿的声音幽幽传来,“我担心的是,胡建军的罪恶才刚刚开始!”
  若梅和梦丹吃惊地回过头来;“此话怎讲?”杨逸枫也认真起来。
  “敏敏已经是鬼,她不会对我们撒谎;不过她自以为胡建军是受她支使,这一点她错了,依我看,恰恰相反,胡建军不仅利用了她,而且,对她也起了杀机!”冰儿的眼睛炯炯有神,“悬崖上的油自然是胡建军弄的,从这一手就可以看出,他的目标是梦丹和敏敏两个人!”
  “连西西都滑了下去,要不是冰儿姐叫住我―――”梦丹思来仍不寒而栗。
  “胡建军这小子不简单,”朱若梅想到了一些往事,“他明白我和他哥哥的事,表面上他对哥哥百依百顺,还帮我摆平公司所有的事,可实际上他借机捞了不少,还想打我的主意呢!”
  “以他这么一个有心机的成年人,怎么可能被敏敏弄得团团转呢?”冰儿的眼神凌厉起来,“他做的事都是他自己想做的,敏敏才是他的工具!”
  “怎么会?”梦丹惊恐地问,“为什么?”
  “敏敏的妈妈有一句话说对了,”冰儿望着梦丹,“有人在算计她家的钱,只不过,这人不是你,也不是若梅,而是她那没安好心的小叔子!”
  “你的意思是―――”若梅有些明白了。
  “遗产!”杨逸枫顺着冰儿的思路,“他哥哥可以继承妻子的遗产,而敏敏死了,他又是他哥哥唯一的遗产继承人!杀了他哥哥一家,他就发财了。”
  “不会吧!”梦丹觉得不可思议,“杀他的亲哥哥!”
  “那他为什么要害梦丹?”若梅心生疑窦。
  “如今赵文华和他姐姐共同拥有赵家的产业,如果文华死了,家产就都归他姐姐所有。如果他的计划完全成功,”冰儿叹了口气,“他就成了大富翁了!捎带上梦丹,不过是机缘而已。”
  “文华!”梦丹瞪大了美丽的眼睛,“他想害死文华!”
杨逸枫承认,冰儿的推理很有道理,不过仍然需要具体的证据,才能将真正的罪犯绳之于法。“我会去提醒他们,”杨逸枫说,“当然不能靠鬼魂,但是我可以给他们一个新的思路,会有帮助的。”
  梦丹对文华可能遭遇的危险担心之极,冰儿安慰她说警方会保护他的,杨逸枫也说在目前的情形下,估计胡建军也不敢轻举妄动。梦丹方才安心了一点。
  杨逸枫走了,朱若梅也去她的书店了,梦丹坐在院子里发呆。“我们出去逛逛吧,冰儿姐!”她忽然说。
  “也好,”冰儿想了想,“反正今天已经请了假,你也闷了好些天了,出去散散心。”
  她们去了市中心的商业街,也不买什么东西,只是东看西看。笑容渐渐回到了两人的脸上,步履也轻松起来。
  走着走着,冰儿觉得梦丹的脚步又慢了下来,眼神被一栋大厦所吸引,冰儿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原来,是文华的公司到了。
  冰儿暗自叹了口气,知道梦丹心心念念的是什么,可在目前恐怕是难以如她所愿的。真是想到曹操,曹操就到,赵文华居然就在此时走了出来,向停在街边的汽车走去。梦丹好象被钉在了地上。
  文华突然看到了梦丹,也像傻了一样呆在原地。一时间,世界仿佛凝固了,天地间只剩下两道哀怨的目光。
  有情人咫尺天涯,对相逢不敢相认。这样的情景让旁观的冰儿也黯然神伤。
  文华和梦丹的平静一会儿就被打破了,胡建军也走了出来,他笑着向文华迎去,突然见到与文华对视的梦丹,他的脸色变了。他凑向文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文华皱起眉,痛苦地转开了头。
  梦丹也在盯着胡建军,耳边一直响着一个声音:他想杀死文华,他想杀死文华!可文华,文华还不知道,还一直当他是好朋友!看到胡建军的手臂搭上了文华的肩膀,梦丹忽然疯了一样地冲过去把胡建军推了一个趔趄。“是他,文华!”梦丹拉着文华的手臂,“是他想杀我,还杀了敏敏,他,他还想杀你,杀你姐姐、姐夫―――”梦丹有些语无伦次了。
  平时显得慈眉善目的胡建军完全变了脸色,愤怒而狰狞,他一把把梦丹从文华身边扯开,骂道:“你疯了吗!”
  梦丹已经失控了,她直勾勾地盯着胡建军大叫:“凶手,你才是凶手!凶手―――”
  胡建军一巴掌打断了梦丹的叫喊,打得梦丹站立不稳,幸好赶上来的冰儿扶住了她。
  “住手!”赵文华脸色铁青,冰儿也对胡建军怒目而视。
  胡建军急忙走到文华身边解释着什么,文华对着倒在冰儿怀里的梦丹看了一会,不耐烦地道:“好了,别说了,走吧!”
  就在他们转身欲走的时候,冰儿叫住了他们:“胡建军!”他们又转过身来。冰儿的目光平静而坚定:“举头三尺有神灵!你做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迟早会有报应的,迟早!”
  胡建军胖胖的脸上有些抽筋,文华呆呆地看着冰儿和梦丹转身而去,充满了迷茫。
  
十四) 兄弟
  
  听说了梦丹的遭遇,若梅的肺都要气炸了:“这个混蛋、凶手、卑鄙小人!他居然敢打你!你怎么不打还他,你应该踢他、咬他―――”
  “喂,喂!”冰儿见她手舞足蹈,不觉好笑起来,“你以为梦丹是西西啊!”
  “你也真是的!”若梅转向冰儿,“梦丹一个人不行,你可以帮她啊,两个总打得过!”
  梦丹的心都要碎了,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不过,令她放不下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文华一定是生我气了,他都没理我,还看着我挨打―――”她抓住冰儿的手,“他是不是以为是我害死了敏敏?他是不是再也不肯原谅我了?”
  冰儿还没开口,若梅已哇哇大叫:“他也是个糊涂蛋!不理就不理―――”
  “若梅,你省省吧!”冰儿把若梅按在沙发上,转向了愁眉苦脸的梦丹。“文华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和压力,但依我看,他心里决不会认为你是凶手!从那天早上他姐姐找上门来,到今天的偶遇,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直是痛苦而矛盾的;今天胡建军打了你以后,他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这一切都因为他还爱着你啊!”
  “那,那他为什么不理我?”梦丹如一朵带雨的梨花,楚楚可怜。
  “他姐姐的态度那么激烈,警方也没有个结论,他不能不有所顾忌。”冰儿一向心思细密。“再说那儿都是他的熟人,什么消息肯定会传到他姐姐的耳朵里,他也为难啊!你放心,只要这个案子能真相大白,他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真的吗?”梦丹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这些有钱人啊,”若梅一撇嘴,“可没准!”
  回到楼上,若梅仍然余怒未消,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一翻身又坐了起来,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她想了想,伸手拿起电话,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在郊外的豪宅里,胡建国关上了手机,一个人坐在书桌边发愣。
  这个手机的号码连他的妻子都不知道,会使用这部电话必是他的亲信密友,可今晚的来电却让他吓了一大跳,竟是已有一年多未联系过的朱若梅;还好妻子已经吃了安眠药睡着了,他立刻来到书房里接听电话。而更让他震惊的是朱若梅所说的内容,让他深深地陷入了迷茫。
  他也曾经是个自视甚高的有志青年,虽然家境平平,可凭着聪明和努力,他在事业初期还是获得了不错的机会。但是,竞争是激烈的,现实是残酷的,伴随着失败和挫折,他的锐气耗尽了,棱角磨平了,脑子里只剩下了发财即成功的念头。终于,天上掉下了大馅饼,大老板的女儿看上了这个颇有几分才气的穷小子。从此,他小心翼翼地工作、诚惶诚恐地‘恋爱’,总算是‘嫁入’了豪门。
  不过有得就有失,他在‘致富’的同时也必须忍受妻子的坏脾气,她骄横惯了也霸道惯了,容不得半点不如意,连父亲弟弟都要让她几分。胡建国意识到,如果要改变这种状况,只有设法成为公司里不可缺少的人物,或许才能稍稍获得妻子的尊重,在他看来经济可以决定一切。他战战兢兢、费尽心机地讨好妻子和她的家人,也渐渐地接近自己的目标,被任命为公司总经理时,他终于见到了妻子仰视的目光,他得意地笑了。
  由于父母早亡,胡建军是他唯一的亲人,而直到现在,他终于可以提携自己的亲弟弟了。好在阿军虽然学历不高,但人很聪明,也识大体,并没有为他带来麻烦;而对于他而言,还有什么人比亲弟弟更可靠呢?渐渐地,阿军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帮他承担了许多事物。
  有了富翁的感觉后,他的欲望又向前蔓延,见到朱若梅的那一刻他就决定了,他需要更多的女人。
  但是齐人之福他并没有享受多久,而这件事也使他的妻子故态复萌,他常常被骂得狗血淋头,哑口无言;谁让自己理亏呢?可朱若梅有了身孕,又让他舍不得放手。争争吵吵中,他还存在着一丝侥幸,现在的妻子恐怕没有勇气真的离开他吧!可短短几天,形势急转直下,朱若梅流产了,而女儿的小狗竟然被丢弃在情人的家门口!他感觉不妙,也终于衡量出,真正输不起的人是自己!
  可经过此事,他的气焰又矮了下去,妻子却更加地变本加厉,而连带受累的还多了个弟弟,常常被莫明其妙地挖苦辱骂。难得阿军年纪轻轻竟有这样的忍耐力,不但骂不还口,还照样恭恭敬敬,倒让他胡建国心生内疚。
  就是这样的阿军,难道会像朱若梅说的那样包藏祸心,想要害死自己?胡建国真的无法相信。可朱若梅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你不是让你弟弟在公司里照顾我吗,你知道他是怎么照顾的?他恨不得爬到我床上来‘照顾’我呢!还有,你去查查当年与我有关的帐目吧,为了‘照顾’我,他可为自己捞了不少啊!你以为他真是你忠心耿耿的小弟弟吗?他比你还贪财呢,为了钱他什么干不出来?他杀了敏敏还要杀死你们夫妻,小心一点吧,你的好弟弟!”
  虽然是冬天,虽然室内温度宜人,胡建国仍然感到燥热难当,他思来想去,脑中乱成一团,他想抓住杀死女儿的凶手,又不愿怀疑自己的亲弟弟。可是,朱若梅的话他也无法摆脱。若梅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说实话,这一年来她的消息他也略有耳闻,她的改变更令他奇怪,也令他暗暗不舍;而文华那个漂亮的小女朋友实在不像是妻子口中的凶手。难道―――
  第二天一上班,胡建国就叫来了秘书:“让财务部的高经理马上来见我!”
  
十五)圈套
  
  接下来的几天胡建国简直是坐立不安,心情比被妻子发现了他的婚外情时还要惶恐。终于,到了与高经理约定的时刻,一切都将被揭晓了。
  门上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胡建国努力把声音放得平稳:“请进!”门开了一小半,高经理探进头来,脸上十分尴尬,忽然一只手猛地把门推开,而这只手,是属于赵文华的。
  胡建国吃了一惊,一下站了起来,这时才看见高经理的两只手都捧着厚厚的文件,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赵文华。胡建国的声音都变了调:“这―――是怎么回事?”
  赵文华示意高经理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冷冷道:“你可以走了!”高经理立刻‘逃’了出去,还不忘哈着腰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一谈了,姐夫?”赵文华坐在了他的对面。
  胡建国两腿发软,坐了回去,呐呐道:“文华,怎么了―――”
  “先看看这些吧!”文华抽出几份文件,往胡建国面前一扔。
  胡建国打开了文件,看了没多久就变了脸色,他越看越快,还不时地寻找着一些单据,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冷汗。看完了手里的文件,胡建国的脸色已经又白又青又红地变了好几次,他取过剩余的文件又飞快地翻看了起来;文华也不出声,也不阻止,只是默默看着。终于,胡建国瘫坐在那张舒适的老板椅上,脸上不知是震惊还是愤怒。
  “怎么样,”文华终于开了口,“凭这些就足够让你们兄弟两个去坐牢!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不是我,”胡建国忙不迭地喊冤,“除了与朱若梅有关的几笔是我授意建军去干的,绝大部分都与我无关!都是建军背着我干的,有些我的签名都是假冒的,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还想赖!”文华不禁怒目而视,“我爸爸这么相信你,还要我好好向你学习;我也一直相信你、尊重你,可你呢,假公济私,还背叛我姐姐,你到底对得起谁?!”
  胡建国一身冷汗,嘴都在哆嗦:“文,文华,你听我说,我是做错过,对不起你姐姐,可我已经和那个女人断了,再无瓜葛了。而且我可以发誓,我对公司是忠心耿耿的,你想想,这个公司也有我多年的心血啊,爸爸又一直对我信任有加,我怎么会背叛公司呢?”他几乎声泪俱下了,“和朱若梅分手后,我也再没有欺骗过你姐姐了,我不想拆散这个家啊!”
  “事实俱在,你又作何解释?”文华向桌上的文件一指。
  “我收到消息,说建军背着我干了很多坏事,才让高经理去调查的,”胡建国不得不和盘托出了,“你问问高经理就知道了;如果我与建军是同谋,我又怎么会这么干呢?”
  文华瞅了他好一会,才叹了口气:“就是问过了高经理,我才来找你谈谈,不然早就报警了!”文华的眼神暗淡下来,“我也是对阿军起了疑心,想查查他的帐,却发现高经理也在查,他查出了许多问题,还牵涉到你,吓坏了,不敢对我隐瞒,于是我们就一起查,结果―――”他又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阿军居然会做出这种事!而且大部分坏事都是用你的名义干的,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难道不明白这样会给你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所以不能报警啊!”胡建国在商场征战多年,深知其中厉害,“万一建军把一切推得干干净净,那我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他乞求地看着文华,“我们先找他谈谈,只要他肯坦白,不如就私了吧,到底大家兄弟一场,家丑不可外扬啊!”
  文华犹豫了好久,还是心软了:“好吧,明天到我的别墅,大家谈谈清楚!”
  
这天是休息天,冰儿与梦丹好好地睡了个懒觉,吃过午饭两人正商量着要找些娱乐活动,电话铃响了。
  放下电话的梦丹一脸喜色,“冰儿姐,文华要我去他的别墅呢,说是警方那儿有消息了,他想跟我谈谈!”她急忙忙地洗脸换衣。“一定是查清楚了!”
  冰儿觉得有些意外:“他说什么了?”
  “是他的秘书张小姐打来的,让我过去再仔细谈!”梦丹抓起梳子一通乱梳。
  “这事也让秘书代劳?”冰儿好奇怪。
  “他很忙的,经常让张小姐去订座,然后直接通知我,”梦丹的速度快得惊人,已经收拾停当,“好啦,我走了!”
  冰儿还在发愣,又听梦丹在门口叫唤:“冰儿姐,我忘了钱包―――”“哎―――”冰儿忙给她送出去。“拜拜,等我的好消息!”梦丹匆匆而去。
  冰儿倚门而立,总觉得哪里不对;西西慢慢地蹭过来,在她身边摇着尾巴,冰儿把视线落到小狗身上,问道:“难道他家的别墅也要预订?”
  “冰儿你在发什么愣?”朱若梅已经走到了冰儿的面前,“我在楼上看见梦丹急急忙忙的,上哪儿去了?”
  冰儿如梦初醒,心中的不安在慢慢扩大,她抓住若梅的手,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可是我越想越不对劲,万一不是文华,而是他姐姐,甚至是胡建军搞的鬼―――”
  “那梦丹就会有危险!”若梅也急了。
  “我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去!”冰儿好后悔,“追不上了,怎么办?”
  “我知道他家的一处别墅,”若梅定了定神,“还是刚认识的时候胡建国带我去过,说是他小舅子的,不过那时文华人在国外;我们去那儿看看!”
  
  十六) 家庭聚会
  
  胡建国匆匆赶到文华的别墅,见弟弟还没到,心想正好先求求文华,虽然觉得尴尬,还是含羞带愧地开了口:“文华,你,你打算怎样处置建军?”
  “那要看他自己了!”文华冷冷道。
  “这样好不好?”胡建国知道文华心软,“只要他肯把钱退出来,就不要报警了;我安排他离开这里去外地,来个眼不见为净!”虽然知道弟弟确实骗了他,胡建国还是不相信弟弟会杀了他女儿,再说牵涉到自身,还是安全第一。
  “只怕你的宝贝弟弟没这么简单!”文华一脸阴沉。
  “不管怎样,”胡建国还有一件心事,“先不要告诉你姐姐―――”话音未落,门口的门铃声大作。
  “他还挺准时。”文华起身去开门。不一会,他回来了,身后跟的却是赵文秀。
  胡建国吓得脸色都变了:“文秀,怎么是你?”
  赵文秀一脸的怀疑,哼了一声:“从昨天起你就心神不定,又不肯陪我出去吃饭,鬼鬼祟祟的溜出来,我当你又去找小狐狸精呢,结果跑到这儿来,”她又看看文华,“干什么呢?”
 胡建国惊恐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妻子,像一个面临审判的囚犯;门口传来了阿军的声音:“文华,你和我哥找我吗?咳,昨天和朋友出去了,今天早上秘书才找到我―――哦,阿嫂也在啊,”胡建军一脸媚笑,“文华你在开party吗?”
  “胡建军!”赵文秀腾地站了起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究竟干了什么,说!”
  “阿嫂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建军一脸地无辜。
  “什么意思?”赵文秀一把将茶几上的文件扫落在地,“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胡建军捡起几份稍稍看了看,便漫不经心丢回几上:“这些你该问我哥。”
  胡建国一下抬起头来,哆嗦道:“建军,你可不能乱说,我可没做过;你,你,你还是给你嫂子讲清楚吧―――”
  “哥,你知道你的毛病在哪里吗?”胡建军还是笑眯眯的,眯缝的眼睛里却露出一丝嘲弄,“就是窝囊!做男人做到你这个份上也真是太丢脸了!”
  此言一出,赵文秀勃然色变,胡建国呆若木鸡,赵文华也惊诧不已。
  “不是吗?”胡建军的小眼睛里闪着凶光,“以前你怕老婆是因为要靠着她往上爬,现在还怕什么?老头子死了,这个少爷和傻瓜也差不了多少,那个母夜叉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什么好怕?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他们在靠我们!”
  赵文秀姐弟气得发抖,文华恨道:“胡建军,你太过分了,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却―――”
  “兄弟?”胡建军变了脸色,“问问我的好阿嫂,她有没有把我当成兄弟?在她眼里,我只是条可以呼来喝去的狗罢了!”
  “你连狗都不如!”赵文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阴晴不定。
  忽然又传来了门铃声,胡建军恢复了笑脸:“又有客人来了,真热闹啊!”他走去开门。
  文华等对视,觉得奇怪;这时,只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女子尖叫,“梦丹!”文华拔腿朝门口冲去,只见一脸惊恐的梦丹被胡建军握住了手腕,“放开她!”文华怒喝,他大步上前,却被从梦丹身后闪进门的两个人挡住了去路,“吴刚、何易,你们干什么!”
  这两个人正是文华公司里的保安人员,经常跟着他们进出的,而此时,他们面无表情,冷冷地站在那里;文华望着一脸奸笑的胡建军,暗暗叫苦。
  
  浑身发抖的梦丹被迫坐在胡建军的身边,赵文秀姐弟神情紧张地坐在对面,胡建国缩在沙发的一角;两个保镖虎视眈眈地站在一旁,而胡建军的手里,居然握着一支手枪!
  “你到底想干什么?”文华问道。
  “问你自己啊?”胡建军几乎是懒洋洋的,“想查我?有这么简单吗?告诉你,虽然你是老板,可公司里有什么事瞒得过我?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至于你漂亮的女朋友,她知道的事好象太多了,所以我也请她来参加我们的‘家庭聚会’!”他不怀好意地抓住了梦丹的手。
  文华脸色大变:“这么说,敏敏真的是你―――”胡建国也惊恐地抬起了头,赵文秀惊道:“什么,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可我奇怪的是,”胡建军转向了梦丹,“你是怎么知道的?”
  梦丹吓得说不出话来,眼巴巴地望着文华;文华血往上涌,一下站了起来。胡建军却看也不看他,玩弄着手里的枪。赵文秀抓住文华急叫:“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要吵!”胡建军一摆手。
  赵文秀作势要扑过去,“你说,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你说―――”两个保镖抓住了她,她已经气急败坏了,怒骂:“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你们忘了是谁给你们发工资养活你们!我看你们敢怎么样―――”一句话没说完,人已经被狠狠地推倒在地,文华急忙过去护住她。
  “有什么不敢!”一个剃着小平头的保镖冷冷道。
  文华怒道:“我家对你们不薄,为什么要恩将仇报!胡建军在犯罪,你们跟着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胡建军转过头来,“他们的赌帐是谁还的?他们惹的麻烦是谁帮着摆平的?他们要用钱是谁借给他们的?我对他们比你们好百倍,你说他们该跟谁?”
  手机铃声响起,胡建军接起,听了一会,脸色微变。收了线,他又变得笑眯眯了,“我们的家庭聚会又有新客人了,顾小姐,你的两位好朋友很关心你啊!”
  话音刚落,又有两个保镖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手里各拉着一个姑娘,正是冰儿和若梅。
  
除了梦丹,所有的‘囚犯’都被赶到屋子的一角,胡建国已经几乎瘫倒在地,赵文秀也惊恐地缩在弟弟怀里。
  胡建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好一会,他把眼光落到了冰儿的身上。“冰儿小姐,在这里似乎只有你与这件事毫不相干,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你是个关键人物,请问,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梦丹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老邻居,若梅是我现在的邻居,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不过,她们两个却是通过我才认识的。”冰儿仍不失镇定,赵文秀却微微哆嗦了一下,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她们。
  “好朋友?”胡建军笑了,“为好朋友做这么多事,你还真讲义气!”
  “做人难道不应该讲义气吗?”冰儿仍然握着若梅的手,“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怎么会这么狠,就为钱,对亲哥嫂、亲侄女你也起了歹心,下了毒手?”
  胡建军点起一支烟,眼神渐渐专注起来,“好,今天大家就三对六面说个清楚,让你们死得明白!”
  
  十七) 前因
  
  “其实我从小就很崇拜我哥哥,他聪明能干,书又念得好,对我也不错。父母死后,我们两兄弟更是相依为命,虽然他的工作越来越忙,对我的照顾越来越少,可我一点也不怪他,在我心里,哥哥应该取得成功,也一定会取得成功!”胡建军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温情,但看到目光呆滞的胡建国,又转为了厌恶。“后来我知道他与大老板的女儿好上了,事业也渐有起色,暗暗为他高兴,虽然他从未提携过自己的弟弟,但自知上不了台面的我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觉得只要他好就可以了。哎,那个时候真是天真啊!
  “第一次见到阿嫂时他们已经快结婚了,那一次的情景我真是终生难忘!”他苦笑了一下,“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财大气粗,什么叫人穷志短!他们两个哪像是未婚夫妇,简直是公主与太监,而我呢,就是地上的烂泥了,只能偶尔被好嫂嫂的高贵眼光扫上一两下,还吓得我够呛呐!哈哈!”他发泄似地大笑起来。
  “但是真正让我失望的是哥哥,”他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渐渐坍塌了,我觉得他慢慢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他已经有钱了,住得是大屋,进出有名车;而我,还是一个穷小子。渐渐地,左邻右里流传着许多闲话,开始时的羡慕嫉妒变成了嘲弄奚落,我沉不住气了,以哥哥现在的地位,给我安排个好点的工作总可以吧!可是他除了偶尔给我点钱之外,还是没有任何表示。我终于明白了,他是怕我丢他的脸,更怕得罪妻子和老丈人,他要往上爬,他要维护他的形象,不能因为我落下假公济私的名声!”
  胡建军狠狠地掐灭了烟。“更让我难堪的就是我的好嫂嫂了,其实我已经尽量避免与她接触了,可是遇上逢年过节,为了我哥哥的脸面,我还是要去做做样子。可不管我怎么恭敬讨好,她就不曾给过好脸色,在她眼里,我连家里的佣人都不如哩!
  “就是他们的这种态度让我渐渐地下了决心,迟早我要出人头地,要让他们看看!终于,哥哥爬到了总经理的位置,大权在握的他总算想起了我这个弟弟,安排我进了公司。我打定主意,夹起尾巴做人,决不让我的好哥哥为难;没多久,在上上下下的一片赞誉中、在哥哥得意的眼光里,我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渐渐地,我发现原来自己也很聪明么,虽然我没读过多少书,可干的并不比那些会读书的人差,―――不,我干得比他们都要好,更何况我的哥哥是总经理,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无论干什么我都是得心应手。同时,我也积极地向赵家靠拢,赵文秀的傲气、敏敏的蛮横我都可以忍受,慢慢地,老爷子视我为子侄,文华也当我是好友,哥哥更是对我日加信任,一切都一帆风顺。”
  
  “那你为什么还不知足?”文华愤愤道。
  “第一是因为你,”胡建军坦率地看着他,“虽然你对我不错,和你姐姐不一样,可是你给我的压力是你自己感觉不到的。只要有你在场,本来看见我就笑的人立刻转而去奉承你、巴结你,而我,就像是个跟班。我明白,再怎么样我都是个打工的,凭什么跟你争?记得吗,梦丹是我们同时认识的,我也很想追她,可她很快就投入了你的怀抱。看到你们两个亲亲热热,我发誓,迟早要取你而代之!”他想搂住梦丹,却被她惊恐地推开;文华涨红了脸。
  “第二是因为敏敏。”胡建军皱起了眉头,“我从未见过如此蛮横刁钻的小孩子,本来赵文秀已经算是难缠了,可是随着敏敏渐渐长大,我发现她越来越难对付。我知道赵文秀不喜欢我,多半是因为看不起我;而她则不同,她很聪明,而且有点说不清的灵感,我总觉得她看着我的眼光里常常露出怀疑的神色。我总是顺着她,讨好她,可我知道我从未获得过她的信任,象她妈妈一样,她只是利用我,而且打心眼里瞧不起我,我觉得她迟早会威胁到我。
  “第三就是我哥了,他干了一件蠢事,就是弄了一个朱若梅!他要玩女人哪儿不行,非要包下来,不过,话说回来,当年的若梅真是漂亮,不比梦丹差啊!”他色眯眯地看向若梅;若梅握紧了冰儿的手。“可是毕竟风险太大了,万一赵文秀因此跟他离了婚,我们兄弟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我暗中劝过他,可他色迷心窍,说什么也不听,我只好努力帮他掩盖。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赵文秀还是知道了,我真是比他自己还着急啊,不知怎样才能摆平此事。
  “这时敏敏居然跑来找我,要我帮她赶走爸爸的野女人,我就觉得这个小妮子不简单;没几天她又来了,一开口就要我‘把野女人和弟弟都杀掉’!我吓了一跳,才知道若梅怀孕了,我想这下糟了,赵文秀的脾气我很明白,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绝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于是在公司的周年庆典上,我在若梅的饮料里下了药,果然,她流产了。”
  “你这个混蛋!”若梅哭了出来,“你还我的孩子!”
  胡建军也不理她,“敏敏还有主意呐,她把她的狗扔在了若梅住的小区门口来警告她爸爸,这一招还真管用,我哥哥乖乖地回了家。最妙的是,我哥以为这事儿是她老婆干的,提都不敢提;而赵文秀只知道若梅流产了,至于狗,她只当是丢了。我看见敏敏在得意地笑,根本就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
“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看来我哥是靠不住的,想成功还是要靠自己啊;而敏敏真是太可怕了,我真不敢想象她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子!”胡建军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可再想想,象敏敏这样的小女孩,为达到目地都可以不择手段,何况我一个大男人!很快我就有了计划,而且开始做各种准备工作。”
  “你的计划就是夺取赵家的产业吧?”冰儿道。
  “不错,”胡建军毫无愧色,“老爷子一死,我就可以开始行动了。而就在此时,敏敏又来找我了,这次她要我帮忙杀死梦丹。”
  “什么?!”赵文秀姐弟同时惊叫起来。
  “没错,”胡建军看着赵文秀,“不是梦丹要害敏敏,恰恰相反,是敏敏要杀死梦丹。她说她恨梦丹,因为梦丹抢走了文华,又克死了外公。她的主意令我很感兴趣,我意识到机会来了。”
  “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冰儿叹了一口气,“敏敏没想到,她自己才是你的目标!”
  “你只说对了一半, 我的目标是敏敏和文华,而梦丹,”他甚至有些怜惜,“是个无可奈何的牺牲者。本来我预计梦丹和敏敏都会滑下悬崖,然后通知文华,他一定会焦急万分地出去寻找,我就可以找个机会把他也干掉!”
  梦丹抑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文华咬牙切齿:“我真是瞎了眼!”
  “至于梦丹,我也觉得可惜,”胡建军的手搂住了梦丹的肩膀,梦丹的背脊僵硬了。“不过一来是为了让敏敏上勾,二来我心里清楚,我是得不到她的,所以―――”
  “就亲手毁掉她!”冰儿愤怒了,“你真是禽兽不如!”
  “不要这么激动么!”胡建军放开梦丹,耸了耸肩,“天涯何处无芳草。比如说你吧,论容貌,你不在梦丹若梅之下,学识才干更是远远超过她们,我一见你就很动心啊。可惜,偏偏你就象是我的克星!”
  “我很荣幸!”冰儿抬起了头。
  
  十八) 针锋相对
  
  “那天梦丹说要带两个朋友,我也没在意,反正一切都计划好了。可等上了车,梦丹说出地址,我才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巧,就是朱若梅住的地方。当时没去的那个人就是若梅吧?幸亏她没去,不然真乱套了!”冰儿与若梅互相看看,百感交集。“不过敏敏已经很生气了,她对那个地方可没有好感。更离奇的是,她扔在那里的小狗贝贝居然被你收养了,又回到了我们的眼前;当时文华没有看出来,但是我看出来了,敏敏也看出来了。唉,那个时候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和那条狗会给我带来麻烦!”
  冰儿回想当日的种种情形,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敏敏按照计划把梦丹引了出来,上了山顶,可就在这个时候你和那条小狗出现了,你们在最后关头救了梦丹一命;而敏敏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胡建军依然那么冷漠。
  “敏敏,我的敏敏―――”赵文秀伏在弟弟怀里痛哭。
  “可惜啊,我的计划功亏一篑,警方又查得紧,我只好偃旗息鼓,避避风头。好在无论是赵文秀,还是警方,都把矛头指向了梦丹。可那天在公司门口,梦丹的表现让我怀疑她已经知道了内情,这是怎么回事?”胡建军显得迷惑不解。“可没等我查清楚,就收到消息,有人正在查我,真是麻烦啊!还好我早有准备,文华,你想不到吧,你那个漂亮的女秘书早就是我的情人了,你的一举一动又怎能瞒过我的眼睛?”他又得意地笑了,“然后,我们这个家庭聚会就顺利召开了。更让我惊喜的是,还来了不少意外的客人,省了我许多麻烦呢!”
 “你究竟想怎么样?”文华的肺都要气炸了,可碍于眼前形势,只能忍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能怎样?”胡建军一脸的稳操胜券。
  “难道你想把我们全部杀了?”若梅难以置信。
  “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死,”胡建军站了起来,“换了你,怎么选?”
  “一下子死这么多人,你该怎样应付警方呢?”冰儿知道危机已经迫在眉睫。
  “这个简单,”他竟然一脸轻松,“赵文秀认定是梦丹杀死了敏敏,她要文华骗来梦丹想杀她报仇,没想到梦丹有两个帮凶,结果么,你们弄了个同归于尽!”
  “你以为写小说啊!”文华嗤之以鼻,“警察会那么笨?”
  “他们信不信都无所谓,到时候我自然会有不在场的证据,死无对证,能奈我何?”胡建军还是轻轻松松,“啊对了,财产方面会有点损失,我大概只能继承我哥哥的遗产吧;不过公司已经在我的掌握里,无论是谁得到了剩下的产业,早晚也逃不过我的手心!”
  “你太天真了!”冰儿冷笑,“其实在你坦白以前,梦丹、若梅和我已经了解了事实的真相,我们缺少的只是证据而已。今天梦丹虽然上了你的当,但是我和若梅来的时候已经通知了一个警察朋友,所以你别以为能轻易脱身!”
  “是啊,这件事我始终纳闷,你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胡建军露出探究的神色。
  “这有何难?”冰儿真的在路上给杨逸枫打过电话,只是当时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所以并未对他说得十分清楚,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赶来,不过此刻所有的期望都在他的身上,冰儿只盼能多拖上一会。“那天晚上我就在现场,山崖边的油渍我也看到了,当时就有许多疑窦;后来又从若梅那里知道了你的为人,两下里一印证,我们都认为你的嫌疑最大!没想到真给我们料准了!”
  “想不到你竟然这么聪明!可惜啊!”他的感叹的确是发自内心,“不过你也不想想,你和朱若梅只是在外面探头探脑,怎么就被弄进来了?除了他们四个,现在还有人在外面守着呢,这儿又这么偏僻,警察?警察还没靠近,我们就逃之夭夭了!至于你们,就认命吧!”胡建军狞笑着走上一步,保镖们也跃跃欲试。
  怎么办,怎么办?冰儿不觉手心出汗,若梅咬住了嘴唇,赵文秀也哭不出来了。
  “胡建军!”梦丹的声音并不大,而且有些颤抖。
  胡建军转过身,见梦丹也站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使她的眼睛显得特别大,而此刻,这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楚楚可怜。胡建军的心咚咚跳了两下,竟有些手足无措。
  梦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看起来是弱不禁风的;可就在一霎那间,梦丹聚起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打了胡建军一耳光!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胡建军也被打得愣住了!
  梦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眼泪奔泻而下,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不过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你这个畜生!文华对你那么好,当你是亲兄弟,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梦丹含泪望着文华,文华也是泪眼相望。“他对我说过,说他姐姐任性惯了,有时候对你过分了些,所以他要好好待你,尽量地补偿你;可你,你竟想害死他!”梦丹的手指颤抖地指向他,“还有敏敏,是你的亲侄女啊,她还那么小,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这一番话又勾起了赵文秀的痛肠,此刻的她也顾不得害怕了,眼中只有杀女仇人,她扑上去一阵乱打:“打死你,打死你,还我的敏敏―――”忽然头上剧痛,被人拉住了头发,她被扯倒在地,挣扎中只见文华被两个保镖缠住了,而自己的丈夫仍然象烂泥一样瘫在墙角,不由感到绝望。
  拉赵文秀头发的正是那个小平头,平时受够了这个刁蛮女主人的气,此刻正好报复。他将赵文秀按倒在地,顺手就是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个臭女人,也有今天!”还要再打,忽然后脑被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猛击几下,一时间眼冒金星。
  若梅和冰儿本来也被一个保镖拦住,冰儿抓住那个保镖的手狠咬一口,疼得他大叫一声,若梅乘机冲过去,用手袋狠狠地揍那个袭击赵文秀的保镖。平时的朱若梅娇小柔弱,此刻却出手极快,那个保镖竟被打得没有了还手之力。
  屋子里顿时大乱,充满了打斗声和尖叫声。忽然,一声枪响让每个人的动作都定了格,只见胡建军一手捉住了梦丹,一手举着枪,而枪口,犹在冒着青烟。
 十九) 周旋
  
  “你们的胆子还不小啊!”胡建军一脸狞笑,他晃着枪管指着冰儿等人,“站一边去!”
  梦丹拼命挣扎,可胡建军夹紧了手臂,她便动弹不得了;文华两眼赤红,大吼一声,一拳打倒了面前的保镖,又甩开了另外一名,眼看就要冲上去了,还是硬生生地停下脚步,原来胡建军将枪口抵住了梦丹的脑袋。
  “来呀,来呀,”胡建军挑衅地望着文华,“是不是想让我把这颗美丽的脑袋打开花?”
  “不要!”朱若梅尖叫起来。
  胡建军的手下纷纷爬了起来,他们重新占据了有利地形,把冰儿他们赶到了墙边;只有那个被若梅痛扁过的小平头还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文华,其实你的运气不错,”胡建军得意洋洋,“有这么多美女陪你上路,艳福不浅啊!”
  “文华!”梦丹又挣扎起来,“你们不要管我―――”
  可是,在枪口之下,一切反抗看来都是徒劳的。“真是情深义重啊!”胡建华举起了枪,“我来成全你们!”
  
  这天下午,杨逸枫忽然接到了冰儿的电话,她问敏敏的案子有什么进展,“没有啊!”逸枫据实以告。
  “那为什么文华要梦丹去他的别墅,说有新消息要告诉她?”
  “真的吗?”出于一个刑警的本能,逸枫觉得情况有异,“她去了吗?在哪里?”
  “在青平公路上,”听得出冰儿很紧张,“好了,不说了,我这就去找她,已经快到了,回头再联系!”
  电话挂断了,杨逸枫出了回神,拨通了王警官的电话。
  虽然胡建军的疑点并不明显,但逸枫的建议还是起了点作用,可惜还是没有调查到他与此案有关的证据,“不过,胡建军交际很广,”王警官补充道,“他的朋友形形色色,其中甚至有些来路不正的人,可见这个人并不简单。也许你的感觉是对的,我们会继续查下去。”
  杨逸枫心中的不安在慢慢扩大,他很快就查到赵文华在青平公路上的确有一幢别墅,从国外回来后就经常住在那里。冰儿已经到那里了吗?一想到冰儿,杨逸枫就觉得心慌意乱,他忍不住又拨冰儿的电话,关机!关机?冰儿绝不可能在此刻关机!杨逸枫冲出门,跳上车,一踩油门便呼啸而去。
  
  已经接近目的地了,这里已是城市的远郊,公路边有大片的农田和空地,间或有几幢漂亮的小洋房,都是独门独院,但相隔有一段距离,而且鲜有人迹;如果不是配有车辆的有钱人看来是无法住在这里的,当然,也许他们更喜欢把这里当作寻求清静的度假别墅。
  逸枫早早停下车,悄悄地摸了过去。果然,这幢别墅外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在左顾右盼,他是望风的吗?逸枫提高了警惕,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绕到屋后,想找机会潜入,可惜没有如愿。他又来到前门,发现楼房的一侧有一大面落地玻璃,不过拉着窗帘,看不见里面的情形。看来要解决那个望风的才能进去,逸枫暗自思忖。
  就在这时,屋子响起争斗声,门外的男子有些拿不定主意;忽然,窗帘被带开了一半,里面果然已经打成了一团,杨逸枫一眼就看见了冰儿!望风的人也紧张地注视着屋内,逸枫当机立断,冲出去只三两下就制伏了那个望风的;屋里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逸枫拔出枪,贴墙而立。
  胡建军的手上有枪!逸枫暗暗叫苦,眼看着他占据了上风,冰儿他们危在旦夕!不能犹豫了,逸枫在草丛里拾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头握在右手里,左手持枪只一枪就把落地玻璃窗打了个粉碎。屋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胡建军也转过头来,他的手臂抬得直直的,仍然握着枪对着冰儿他们。就趁着他们的一愣神,逸枫投出了手里的石头,石头击中了胡建军的手腕,枪,被打掉了。
  杨逸枫持枪进入屋内,迎接他的是冰儿等人的惊喜和胡建军一伙的恐慌,“不许动!”胡建军放开了梦丹,茫然地举起了手。
  “冰儿你们没事吧?”杨逸枫已经来到冰儿的身前,他背对着她问道,手里的枪仍然指着胡建军等人。
  “没事,谢天谢地你来了!”冰儿只觉得是死里逃生,忽然她意识到什么,“逸枫,小心―――”话音未落,忽然从杨逸枫的侧方扑上来一个人,正是刚才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平头!逸枫只注视着眼前的敌人,竟没有注意到他,一下子促不及防被扑倒在地,枪也从手里甩了出去!
  胡建军的手下都是好勇斗狠之辈,立刻扑了上来,一场混战又开始了。
  逸枫避开踩下来的脚,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挡住了扑过来的两个歹徒;朱若梅见小平头又想去偷袭逸枫,便冲上去又踢又咬,吃过苦头的小平头这回有了提防,若梅就占不到便宜了,小平头正要动手报复,后脑又挨了一下,这回是赵文秀,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小平头与两个女人扭作一团。
  梦丹正向文华跑去,被胡建军从身后捉住了肩膀,她尖叫起来,乱抓乱打,忽然一掌扇来,她摔向了沙发;胡建军正想捉住她,却被猛扑过来的文华拎住了衣领,此刻的文华已是睚眦俱裂,他恨恨道:“你难道忘了,我在国外可是参加过拳击俱乐部的!”他抡圆了狠狠地一拳揍去,胡建军被打得七荤八素,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他两手乱抓,忽然触到硬硬的铁块,难道是枪?
  冰儿的面前是个五大三粗的歹徒,看来他想把冰儿抓为人质;好在冰儿从小喜欢体育运动,身手相当矫健,她躲开了对方凶猛的一抓,一拳打过去;本来以冰儿的力气实在是难以对对方造成多少伤害,可凑巧打中了那人的鼻子,酸得他眼泪都流了下来;冰儿转身欲逃,却被他推了一把倒在地上,冰儿回过身来两腿乱踢,忽听得一声嚎叫,那人捂住面门在地上滚来滚去,冰儿方才惊魂初定。正要爬起来,忽见胡建军在地上摸到了一把枪,他把枪口对准了文华和梦丹;冰儿一声惊叫,直扑过去。
  杨逸枫已经打倒了面对他的两名歹徒,一眼看见了自己掉落的枪,忙去拾取;尚未转身,只听身后冰儿的惊叫声,急回头,见冰儿扑在地上抓着胡建军的手与他争夺手枪。逸枫用枪对准胡建军,急叫:“冰儿快让开!”
  太晚了,胡建军掐住了冰儿的脖子,将她挡在身前。“放开她!”逸枫怒吼。
  “放下枪,不然打死她!”胡建军用枪抵住冰儿,喘着气说。
  其他的歹徒都已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但面对抓住冰儿的胡建军,众人却束手无策。杨逸枫的手在颤抖,“放开她!”他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胡建军挟持着冰儿爬起身来,他朝房门口退去,“她可是我的护身符!”他脸色狰狞,“你们敢过来,我就打死她!”
  “冰儿!”“冰儿姐!”梦丹和若梅急得大叫。
  “杨警官,怎么办?”文华也急了。
  杨逸枫呆呆地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胡建军退出房门,将冰儿带上了车,绝尘而去。
 二十) 逃亡
  
  胡建军的计划颇为周密,他事先已破坏了其他车辆,而逸枫来时为了谨慎起见,将车子停在了远处,因此无论如何也无法追上了。
  梦丹急得大哭起来,文华将她搂在怀里,却不知如何安慰。朱若梅连连跺脚,她冲着杨逸枫直嚷嚷:“快报警啊!”就在此刻,远处响起了警笛声,援兵终于到了。
  就在文华的别墅成立了临时指挥所,警方立刻审讯了被捕的歹徒,想找出胡建军可能的落脚点,不过收效甚微,那些保镖只是被金钱收买,对胡建军的阴谋不甚了了。追捕的通告也已发出,不过胡建军的手上有枪,又有人质,连经验丰富的王警官都觉得十分棘手。
  “那个混蛋,他要是敢伤了冰儿的一根毫毛,我就、就要打他的耳光、拔他的头发、挖他的眼睛―――”若梅骂个不停。
  梦丹一直抽抽噎噎,话都说不出来。
  “王警官,你们一定要保证冰儿的安全!”文华见梦丹如此,实在心疼万分,更何况冰儿奋不顾身,都是为了保护他们,他也十分焦急。
  “我们最重视的当然是人质的安全,不过,”王警官沉吟起来,“现在最难办是不知道他们的行踪,刚刚收到消息,那辆车已经找到了,不过里面没人,胡建军很可能换了车,或者事先已经准备好藏身之处,找起来恐怕不容易。”
  “无论如何,他逃不出这座城市!”杨逸枫一直在屋子里转圈,象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那么冰儿呢?”若梅脱口而出,“我可不想看到她被‘挖’出来!“
  逸枫的脸唰的白了,梦丹大哭起来,其他人却都安静下来,个个心头沉重。
  天色暗了下来,警官们忙忙碌碌地打电话、接电话,将传来的消息分析汇总。梦丹和若梅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那间屋子,一定要等冰儿的消息,文华陪着他们;令人意外的是赵文秀也默默地陪在一边,而几近崩溃的胡建国已经去其他房间休息了。
  杨逸枫终于坐了下来,他揪着自己的头发,一根又一根。若梅看不下去了:“喂,你想变成秃子吗?”逸枫抬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若梅担心起来,“你怎么了?”
  “我们不能干等着,”逸枫语气坚定,“我要带上西西去找她!”
  “西西是什么?”王警官糊涂了。
  “冰儿的狗。”
  “发现车子的时候已经让警犬去了,”王警官摆摆手,“不过没用,他多半换了车,警犬也不能追踪。”
  “但是西西能!”若梅的眼睛发亮。“怎么早点没想到?!”
  
  冰儿此刻正在一幢普通的楼房里,这间房显然是胡建军早就准备好的藏身之处,屋子里只有些简单的家具,他把冰儿绑在卫生间里,就关上门出去了。
  冰儿不知道自己被绑了多久,嘴巴也被胶带封住了,她只能看着窗外的天色由亮变暗。她刚才是睡着了吗?怎么天黑得特别快?
  冰儿觉得好冷,因为胡建军绑她的时候嫌她的大衣碍事而逼着她脱掉了。冰儿试着挪动一下身子,让渐渐麻痹的四肢好受一点。地上的地砖冰冷冰冷的,她只能尽量地缩起来,可还是暖和不了。这股冷气简直钻进了冰儿的心里,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的,面对妖兽、遇到鬼魂,冰儿都害怕过,但是她从未对自己失去过信心,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相信即使有什么鬼怪也决伤不到自己。而胡建军,他是人,一个普通人,却让冰儿感到比妖魔鬼怪更加可怕!
  我会死吗?还是平生第一次,冰儿想到了这个问题。对死亡的畏惧一下子占满了她的心;不,与其说是害怕死亡,不如说眷恋生活,她有太多舍不得的东西,父母亲人、知己好友、左邻右舍,还有西西―――
  “匡当”,是开门的声音,冰儿紧张起来;果然,卫生间的门也打开了,冰儿被拖了出去,扔在了墙角。
  胡建军打开一瓶啤酒,一气灌下小半瓶,看起来焦躁不安。“想抓我,没那么容易!”他好象在自言自语,“我谋划了这么久,不信就这样完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冰儿,“我手里还有一张牌,那就是你!就算是完蛋我也要拖上你!”看见冰儿眼里的恐慌,他似乎高兴起来:“哈哈,怕了吧,你们再狠,能狠得过这玩意儿?”他炫耀地掏出了枪,“其实我也不用亲自动手,只要把你扔在这里,你猜猜自己能活几天?”
  胡建军的这种亢奋其实是恐惧的表现,但他的嘴脸极其丑恶,让冰儿感到十分厌恶,她闭上了眼睛不去理他。
  胡建军十分恼火,他一边喝酒一边嘟嘟囔囔,似乎只有不断的说话才可以稍稍缓解他的紧张情绪。可任凭他怎么挑衅,冰儿就是不理他,终于,胡建军累了,他往床上一倒。什么东西咯了他的腰?他用手一扒拉,原来身下是冰儿的大衣,而大衣的口袋里好象有一个硬硬的东西,他顺手掏了出来,原来是一个水晶球。“你还在玩这个?”胡建军将水晶球一抛又接住。
  冰儿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胡建军有些奇怪,“怎么,是情人送的?这么宝贝,好,还给你!”他将水晶球扔过来,水晶球砸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粉碎了。“抱歉,抱歉!”胡建军假惺惺的说。
  冰儿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些碎片。
  碎片里渐渐地冒起了青烟,烟雾慢慢聚拢,而且越来越浓。房间里陡生寒意,胡建军一哆嗦,喃喃道:“什么东西?”话音未落,灯熄灭了,可屋子依然看得见东西,是那些碎片的光芒,影影绰绰中,一个人影渐渐显现,胡建军已面无人色,“敏敏!”
二十一) 报应
  
  敏敏看起来一如往昔,甚至还笑嘻嘻的,“叔叔,你好呀!”
  “鬼、鬼、鬼―――”胡建军象只母鸡一样只会咯咯叫。
  “好久不见了,你难道不想我吗?”敏敏逼近了他,胡建军发不出声音了。“今天我好象听到你在讲故事呢!”敏敏的笑容渐渐阴冷,“以前我要你讲故事,你总是说你不会,可是今天你讲得好好听哦!我也有一个故事要讲给你听,你喜不喜欢听鬼故事呢?”
  胡建军抖得象筛子一样,声音都是哆哆嗦嗦的:“敏-敏敏,对-对不起,求求你饶-饶了我吧,叔叔一、一定给你烧香-、烧香―――”
  “对不起?!”敏敏一下变得血肉模糊,不但头上有一个大洞,一条腿也断了,她歪歪唧唧地朝胡建军‘走’去,“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对不起’就行了?!”敏敏的声音无比凄厉。
  胡建军从床上滚下来,惶惶然地想逃走,可是腿软得象塞满了棉花,跌跌撞撞。敏敏的头发像触手般展开,越来越长,围绕着胡建军,任凭他左突右冲,始终摆脱不了。随着一声哀嚎,胡建军抱着头缩成了一团,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忽然,他觉得有软软的东西在脸上触摸爬行,不由自主地睁开眼,却吓得心胆俱裂;只见四面八方都是黑黑的触手,每只触手的端头都长着一只眼睛,有的在流血,有的只有白眼仁,有的在不停地转动,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瞪着他、逼迫着他、恐吓着他。
  敏敏一步步‘走’了过来,头上的伤口里甚至看得见白白的脑浆,血在一滴一滴地滴落,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她伸出了一只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手,“你看,你看,鱼儿正在吃我的肉,它们咬我,它们欺负我被卡在山底的石缝里!这些都是你害的,是你害的!”她磔磔而笑,“叔叔,你看啊,看看啊,你不是要杀我、杀舅舅、杀爸爸和妈妈吗?看看,好好看看吧―――”
  胡建军只有步步后退,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他脸色惨白,下巴上的肥肉不住地抖动,声音卡在喉咙口只能‘嗬嗬’作声。
  冰儿闭起眼睛不忍再看,心头浮现出八个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耳听得胡建军的喘息声由急变缓,由重转轻,终于杳无声息。
  一切,都结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胡建军已经倒毙在对面的墙边,而敏敏仍然站在那里,背对着冰儿。冰儿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敏敏会如何对待自己?
  敏敏转过了身,她已经恢复了原样。“冰儿阿姨―――”她的声音怯生生的,“我是个坏孩子吗?”她显得十分无助,“都是我不好,想害死梦丹阿姨,结果,结果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再也看不到爸爸妈妈了是吗?再也不能和舅舅一起玩了是吗?”
  冰儿觉得眼眶发热,却说不出话。
  敏敏蹲了下来,很想哭的样子:“我好害怕,我好象要消失了。都怪我不好,为什么要去害梦丹阿姨,其实,她对我挺好的―――”
  冰儿的眼泪流了下来,却不乏欣慰。虽然晚了些,这一念之善或许可以纠正敏敏那幼小却被扭曲的心灵,希望来生她能拥有一段完整的人生。
  “你哭啦?你也害怕吗?”敏敏站起来,关切地走近几步,可是,她的身影似乎变淡了些。“你放心,冰儿阿姨,我会用我最后的力量带着贝贝来救你!请你告诉我的爸爸妈妈,叫他们不要吵架了;还有,告诉舅舅和梦丹阿姨,原谅我―――”
  冰儿眼睁睁地看着敏敏消失了,水晶球的光芒也黯淡下去,屋里又漆黑一片。冰儿很想放声大哭,可是她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眼泪流下,一滴一滴,落入尘埃。
  
当西西带着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屋里的情形把杨逸枫吓得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只见胡建军倒在离大门不远的墙角边,而被捆绑的冰儿倒在屋子的另一侧,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难道胡建军畏罪自杀,那他会不会把冰儿―――杨逸枫一身冷汗,竟僵在了门口,直到有一个同事喊:“她还活着!”如梦初醒的他才冲过去将冰儿‘夺’了过来。
  松了绑的冰儿并没有睁开眼睛,被冻了整整一夜的她浑身发热,昏昏沉沉的。西西焦急地在一边转着圈,它呜咽着,拼命地蹭着冰儿的身子。“冰儿,冰儿!”杨逸枫在呼唤。冰儿微微睁开了眼睛,虚弱地笑了笑;她把手伸向西西,小狗热情地舔着,狂喜地摇着尾巴。
  “逸枫,”王警官走了过来,“胡建军死了!”
  “怎么死的?”逸枫这才想起他们该抓的罪犯,“是自杀吗?”
  王警官摇摇头,一脸的困惑,“看来要问问刘小姐了!”
  杨逸枫愕然,用探索的目光扫视着屋内,忽然看到了地上的水晶球碎片,不禁神色一凛;再看看怀里的冰儿,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冰儿再次见到王警官是获救的第二天了,在家里休息了一天一夜,她已经基本恢复了,烧也退了。王警官端详着这个清秀的姑娘,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对于警方的调查冰儿已经不陌生了,不过这回情况特殊,她不得不有所保留。敏敏逼死胡建军自然是不能说的,冰儿只说自己又冷又饿地睡着了,并不知道胡建军是怎么死的。
  王警官望着这个镇定如恒的女孩,心里很清楚她并没有说实话。“那么以你的推测,他是怎么死的呢?”王警官不动声色。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冰儿幽幽道。
  王警官不觉一震,“我是问,他的直接死因是什么?”他有些勉强地加了一句。
  “大概是心脏病吧。”冰儿淡淡道。
  
  二十二) 和解
  
  王剑,也就是王警官,默默地看着桌上的文件,那是胡建军的尸检报告,报告上的死因是‘心力衰竭’。通常无法确定的死因都会是‘心力衰竭’,作为一个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刑警,这个案件的诡异是不言而喻的。
  首先是那条毫不起眼的小狗,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它居然真的找到了自己的主人,这让所有在场的警察都感到不可思议。而胡建军的死状就更奇怪了,他的表情竟像是被活活吓死的!以当时的环境而言,房间是密封的,屋子里除了胡建军就是被绑的动弹不得的冰儿,究竟是什么吓死了一个视杀人如儿戏的凶手呢?
  “师父!”杨逸枫笑嘻嘻地蹭了进来,“你去问过冰儿了吗?咦,这是不是胡建军的验尸报告?”
  王剑探究地看着逸枫,这个小子也没说实话,他奇奇怪怪地收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说可能是证物要带回来,检查后见没什么,又急急忙忙地拿去还给那个刘冰儿。反常,太反常了!
  “心力衰竭?”逸枫如释重负,“这个胡建军一定是坏事做多了,又太胖了,真是活该!”
  “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刘冰儿?”王剑突然问道。
  逸枫一下红了脸,“这个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就是,就是看看―――”
  王剑的脸色十分复杂,“你小子的眼光是不错,不过这个姑娘么,”他沉吟半晌,“不简单啊,你好自为之吧!”
  
王警官一走,梦丹和若梅也好奇地凑过来,“今天你好些了吧?快给我们说说,那个坏蛋究竟是怎么死的?”
  冰儿微微一笑,正要开口,门铃声响起;来访的是赵文华和他姐姐姐夫。
  两下里忽然面对面,不觉都有几分尴尬,尤其是朱若梅。“冰儿,我先上去了!”她转身欲走。
  “朱小姐!”叫住她的竟是赵文秀。此时的她已不见了往日的高傲和跋扈,显得谦卑了许多;虽然有些犹豫,还是说了出来:“那天真是多谢你―――”
  若梅心里也有些怪怪的,但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此刻的她真正是心怀坦荡了。“你不是也帮了我吗?”她爽快地说,“毕竟当时我们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嘛!”
  赵文华对这样的开头十分高兴,急忙趁热打铁:“是啊,大家可以称得上是患难之交了,过去的恩恩怨怨都忘记了吧!”
  相逢一笑泯恩仇,两个女人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梦丹感动地眼泪汪汪;若梅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其实我们合作得不错,那个小平头被打得好惨!昨天杨警官来看冰儿的时候还说,那些人里面就数小平头的伤最重!”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他们的来意大家心里都明白,于情于理也应该把真相告诉他们。于是,冰儿、若梅和梦丹都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听若梅说到敏敏被封入了水晶球,赵文秀忍不住哭了出来:“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地教她―――”胡建国更是面如死灰,喃喃道:“养不教,父之过―――父之过―――”
  “我们虽然知道罪魁祸首就是胡建军,可是没有证据,”梦丹接着说道,“敏敏的事更不会有人相信;冰儿姐找来了杨警官商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后来我们在街上遇到了,我一看见他就紧张得不得了,生怕他会伤害文华―――”
  文华怜惜地搂住她,“我真糊涂,居然相信他而怀疑你―――”
  赵文秀更加内疚:“梦丹,真是对不起你,我,我实在是―――”
  梦丹连连摇头,喉咙却哽住了说不出话。“如今真相大白,大家的误会都消除了,”冰儿柔声道,“这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文华转向了冰儿,“那么,阿军到底是怎么死的?”
  冰儿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正是水晶球的碎片。“我一直把水晶球带在身边,只怕不小心落在别人手里,或是被西西拿去玩就糟了!”冰儿想来仍觉得不可思议,“想不到这样竟救了自己的命!胡建军无意中拿到了水晶球,并把它砸破了,敏敏的鬼魂因此被释放了出来!”
  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
  “下午在别墅里,敏敏已经听到他亲口招认了一切,又怎么会放过他?!”冰儿思来仍不寒而栗,“而胡建军也是做贼心虚,就这样,被敏敏活活吓死了!”
  “想不到敏敏如此这般地为自己报了仇!”文华一声长叹。
  “她,有没有什么话留下?”赵文秀低声道。
  “她要文华和梦丹原谅她,”梦丹猛点头,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还有,”冰儿转向胡建国夫妇,“她说,请爸爸妈妈不要再吵架了!”
  夫妻俩一起抬起了头,眼中是难言的痛苦和迷茫。良久,赵文秀轻轻道:“刘小姐,这些碎片可不可以送给我?”
  “当然可以。”冰儿理解她的心情,“敏敏的尸体被卡在山崖底下的岩石缝里,好好安葬她吧,让她的灵魂早日有个安息的场所!”
  
  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若梅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们说他们会不会离婚?”
  “不会吧!”梦丹急急道,“就是看在敏敏的份上,他们也该好好过下去啊!”
  “如果只是为了敏敏,也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冰儿叹了一口气,“能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二十三) 中毒
  
  雨过天晴,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上。梦丹依依不舍地搬了回去,冰儿与若梅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
  经过了这番生死考验,梦丹与文华的感情更深了一层,赵文秀的态度也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对梦丹别提多亲热了。这个经历巨变的富豪之家也在悄悄地弥补着犹在流血的伤口。
  梦丹的变化是十分显著的,尽管她自己也许并没有意识到。自信开始悄悄爬上她美丽的脸庞,她不再胆小懦弱,整天都像一只惊弓之鸟,即使在严厉的奶奶面前,她也可以不卑不亢地应付自如了。
  真是此消彼涨,意识到梦丹变化的奶奶竟然软化了不少,一天天地和颜悦色起来;姑姑本来就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家里的气氛越来越融洽,终于让梦丹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这些日子里,梦丹是最幸福的人了,爱情、友情、亲情,浓浓地包围着她,让她觉得白开水都是甜丝丝的。文华更是恨不得马上把她娶回家,但鉴于敏敏去世不久,家里又多遭变故,不得不缓一缓再说;不过这个‘毛脚孙女婿’可没闲着,频频上门探望,每次马赛克都要提着大包小包帮着送进门,哄得老奶奶眉开眼笑。
  转眼春节到了,照例的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尤其是姑姑要回乡下看看,梦丹真正地当起了这个家。文华当然常常来陪伴,由于马赛克也放了假,他亲自当起了司机。
  冰儿家自然是最受欢迎的聚会场所,冰儿父母去外地亲戚家过年了,这里成了年轻人的天下,众人济济一堂,欢声不断。
  背地里,冰儿扯过梦丹:“怎么样,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梦丹红着脸不答,若梅却钻了过来:“冰儿你也好事近了吧,瞧那个杨逸枫,来得多勤!”她指着正与文华高谈阔论的逸枫。“只是好朋友哦,你别乱说!”话虽如此,冰儿的脸也微微有些红了。
  
  可春节才过,梦丹就觉得不舒服,恶心头晕,浑身乏力;她寻思着是过年时吃得太油腻了,还是姑姑带回来的土特产吃不惯?去医院看了看,也查不出什么,只当是肠胃炎,梦丹便请了几天假,在家里好好休息。文华现在忙了好多,这不,过完年就出差去了,因为怕他担心,梦丹虽然天天与他通电话,可没敢告诉他。
  在家里躺了两天,却一点不见好转,梦丹已经起不了床了,一起身就头晕地厉害,心怦怦乱跳,她颓然地躺下,用手压住额头,只觉一头的冷汗。
  奶奶有些担心了,要送她去医院;可姑姑说多半是吃坏了什么,再说她不是已经去过医院了吗,药还没吃完呢。姑姑殷勤地倒来水:“梦丹,快吃药吧。”
  梦丹只觉得满嘴发苦,连白开水都是苦苦的;可是奶奶坐在床头,握住了她的手:“梦丹,有没有好一点?”梦丹突然觉得好温暖,她露出了笑容:“奶奶,我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让梦丹好好歇着吧。”姑姑扶着奶奶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梦丹一个人了,她忽然很想文华,想冰儿、若梅,要是他们在就好了。不,不,不,她又马上否定了自己,奶奶也很好啊,对自己再也不是冷冰冰的,而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吗,一位慈祥的奶奶,真正关心她的亲人。
  天色在渐渐地暗下去,梦丹的意识也慢慢迷糊起来。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胸口,压得她气也喘不过来,眼前仿佛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在扭曲蔓延,晃得她头昏脑胀。
  “梦丹,醒醒―――”一个亲切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好孩子,别睡,千万别睡―――”
  梦丹的心忽然一跳,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梦,妈妈,是妈妈!她转着头,想甩开面前的黑幕;妈妈,你在哪儿?梦丹呼唤着,摸索前行。黑幕如烟雾般渐渐散去,一身红衣的妈妈就站在眼前,梦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妈妈,为什么才来看我?
  妈妈抚摸着梦丹的头发,好孩子,你终于成长了;知道吗,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我离开的那一天起。你感觉不到,是因为你一直在哭泣、在恐慌、在封闭自己的心灵。当我意识到你有危险的时候却无法提醒你,还好你有个灵力极强的朋友,我只能通过她来挽救你的生命。不过你在进步,一天天地坚强起来、快乐起来,我才可以进入你的心灵,与你面对面地交流。
  太好了,妈妈。梦丹的心在欢唱。你可以常常来看我了。
  不行啊。妈妈爱怜地望着她。人鬼殊途,天意难违;我只因一股摆脱不了的牵挂与挚爱,才坚持留了下来。但是总有一天,当我可以安心的一天,我必须离开,回到我应该去的地方。
  不要,不要,我不要!梦丹撒娇地钻进妈妈怀里。
  不行,梦丹。妈妈忽然严厉起来。听着,眼下你又陷入了一场危机,赶快振作起来挽救你自己吧!妈妈力量有限,不能帮你解决所有的事。
  怎么了?梦丹一脸的迷茫。
  去看,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妈妈猛推了她一把。
  
  黑暗中梦丹一下睁开了眼睛,觉得头更晕了,还一阵阵的反胃。忽然听到门锁微响,她又闭起了眼睛。
  一个人影闪了进来,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梦丹-”她轻轻地唤道。梦丹没有声音。“梦丹-”她又叫了一声。可是梦丹打定主意不能醒来。
  随后,一切都静止了。但是梦丹听到一种轻得几乎听不出来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加入了刚才她喝剩的大半杯水里。
  在这一瞬间,梦丹的呼吸声急促了一些,床前的人神态不安地俯下身来,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就着微弱的月光,梦丹从眼缝中看清楚了:那个人是姑姑!
  见梦丹毫无动静,姑姑放心了,她轻轻地退出了房间,在房门口她嘀咕了一句:“这回该完了吧。”门关上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二十四) 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梦丹才从近乎麻木的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个声音在她耳边隆隆作响:“她要杀我,她要杀我,她要杀我―――”黑暗中的梦丹感到格外的害怕和孤立无援,她的头更晕了,甚至不能清醒的思考,占据脑海的只有恐惧,恐惧,恐惧―――
  天好象亮了,梦丹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她不敢睡着,只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有人进来杀死自己;她的脑子终于随着天色的发亮而渐渐活动起来:逃走,一定要逃走!
  可是一起身,强烈的昏眩又逼得她倒回床上,她喘着气,又一次支起身子,慢慢、慢慢地站了起来;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人声,是奶奶和姑姑起床了!梦丹知道来不及了,坐回床上时,一眼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一个念头闪电般地掠过:不能让姑姑知道自己没喝!她端起杯子,摇摇晃晃地来到窗前,将里面的水倒了出去!
  梦丹刚刚气喘吁吁地躺回床上,门,就被推开了;奶奶颤巍巍地走了进来,“梦丹-”奶奶轻声唤道。梦丹装作不醒。
  “她还没醒啊?”姑姑跟了进来。她的声音虽然很关切,可梦丹听来却说不出的阴森可怖;同时,玻璃台面微响,一定是她在查看那个玻璃杯。梦丹忍不住地发起抖来。
  “怎么了?”奶奶的手搁上了梦丹的额头,“啊呀,都是冷汗呢!”
  梦丹突然想到,姑姑要害死她,那么奶奶呢?她一直很讨厌自己,可近来突然和蔼起来,难道―――她再也装不下去了,睁开了眼睛。
  “梦丹,你好些了吗?”奶奶看来是一脸的关切,而姑姑却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梦丹勉强笑了笑,“我还好,奶奶。”
  听到梦丹声音微弱,又见她面白如纸,姑姑似乎放心了一些。“梦丹你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不!”梦丹急忙道,却忽然发现已经渴得嗓子都要冒烟了,嘴唇更是几乎要裂开了;可是她又怎能喝下那止渴的毒药?“我,我要喝可乐!”梦丹屋里就有罐装的可乐。
  “这怎么行?你在生病,别喝那个!”姑姑皱起眉。
  梦丹也是急中生智:“我觉得嘴巴好苦,想喝点甜的。”
  “让她喝,让她喝!”奶奶推着姑姑;姑姑只好满脸不情愿地拿了一罐递过来。
  梦丹一气喝了好几口,感到难以言表的舒畅。“我想再睡一会。”梦丹只希望她们离开。
  “干妈你去吧,我来陪着梦丹!”
  梦丹惊悸了一下,只好闭上眼睛。
  
  闭着眼睛的梦丹悄悄打量着姑姑,睁着眼睛的姑姑也在静静地观察梦丹;梦丹一心一意想着如何逃生,姑姑却在计算着梦丹该何时断气。两人默默地对峙着。
  白天就这样过去了,近黄昏时,姑姑接到了一个电话。梦丹把眼睛睁开一缝,见她在屋里徘徊了一会,她拆走了电话线,又从梦丹的皮包里拿走了手机,关上门出去了。
  梦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挣扎着爬起来,穿好衣服;头还是很晕,而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也令她虚弱不堪。刚想打开门,又觉不妥,看看窗户,只能下了决心。
  并不高的窗台却让梦丹爬得好辛苦,看着脚下的泥土,梦丹觉得头更晕,她眼一闭,咬着牙往下一跳,整个人摔在地上。冰冷的土地使她清醒了一些,挣扎着爬起来,好在没有受伤,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大门。
  伸手扬招,一辆出租车很快停下,梦丹钻进去就几乎瘫在了座位上,觉得心跳得好快,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小姐去哪?”司机转头问。
  “快开,快开―――”梦丹连连挥手,司机只好发动车子。
  开了一会,司机又问:“小姐,到底去哪里?”
  去哪里?梦丹脑子里乱成一团,什么地址都想不起来,“去,去―――”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司机害怕了,“小姐,你要不要去医院?”
  “医院?好,医院―――”梦丹昏了过去。
  司机吓坏了,加大了马力,“今天又要做好人好事了!”
梦丹醒来时看见的是满眼的白色,手臂上在输着液,她花了几秒钟才明白自己是在医院里,在一瞬间她放松下来,觉得安全了。
  “你醒啦,”一个有着活泼圆脸的护士友好地对她微笑,“你是顾小姐吧!”见梦丹点点头,她显得很高兴,“你算是遇到好人了,那个司机真不错,把你送来后还跟着忙上忙下;我从你口袋里发现了钱包,里面有你的身份证,可是没有电话;那个司机说他认识你家,就是你上车的地方,他就好事做到底,去通知你家人了!”
  梦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会儿她最不想见的就是家人了!“护士小姐,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走廊里隐隐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是姑姑吗?“号码是―――”梦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平时用惯了手机,从不留心去记电话号码。
  “打给谁?”小护士在问。
  此刻梦丹昏乱的脑子里能记得的号码实在不多,但有一个却记得很清楚,就是冰儿家的电话。姑姑的脚步声已清晰地传来,梦丹急急地对护士说:“就是这个号码,找刘冰儿,让她马上来。快去啊,快―――”
  护士一脸疑惑地走开了。
  姑姑的声音已清晰可闻:“―――我侄女就是任性,前段时间疯吃疯玩,弄得自己不舒服,这几天又什么都吃不下,还要偷偷溜出去玩,真拿她没办法!”
  又有医生的声音传来:“人是有点虚,没什么大问题,已经在观察室输液了,不过今夜最好在这儿观察一晚。”
  “哎,”姑姑有些为难,“家里还有位80岁的老奶奶正着急呢,我是两头都放不下啊,您看这―――”
  医生态度不错:“那等输完液你们就回家吧,我再给她开点维生素。”
  “谢谢,谢谢―――”姑姑高兴了。
  梦丹正愣愣地听着,他们已踏进了观察室,“你醒啦,梦丹!”姑姑似笑非笑。梦丹只好低低地应了一声:“姑姑―――”
  姑姑瞧了瞧倒挂着的药瓶,里面只有一半药液了,她察觉不到地笑了笑。等医生走开了,她又弄了弄滴液的开关,药水滴得更快了。
  梦丹眼巴巴地看着滴液管,那些药水一滴一滴,仿佛滴在了她的心上。
  
  二十五) 天台
  
  药水滴完了,梦丹已经六神无主了,任由姑姑帮她穿衣着鞋;而姑姑是如此地细心周到,差一点梦丹都要以为昨晚的所见所闻是自己的幻觉了。
  从病床上站起来的梦丹依然摇摇晃晃,疑惑和紧张令她脸色苍白,好象随时又会晕倒。可姑姑不管这些,她几乎是架着梦丹往外走去。
  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梦丹绝望了:冰儿姐怎么这么慢!
  姑姑刚伸出手,一辆出租车就在她们跟前停下来,姑姑正想拉着梦丹上去,却忽然止住了;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姑娘,正是刘冰儿!
  “梦丹!”冰儿见到如此憔悴的梦丹不觉大吃一惊,梦丹却忽然生出了气力,摆脱姑姑扑进冰儿的怀里。
  “是冰儿啊!”姑姑也是大吃一惊,还夹杂着慌乱,“梦丹吃坏了肚子,带她来看医生,要回家去了,就、就不麻烦你了!”
  梦丹的手在冰儿后背拧了一下。
  冰儿见姑姑慌慌张张,已经有些疑心,更何况在她看来,此刻的梦丹似乎不宜离开医院。“吃坏什么了?会不会食物中毒啊?有没有仔细检查过?”冰儿一连串的问题令姑姑支支吾吾,“我看还是再检查一下吧!”
  “可奶奶还在家等着呢―――”
  “这样吧,我来陪梦丹,您回家去照顾奶奶,好不好?”冰儿的语气虽然温柔但十分坚定。
  姑姑已经领教过冰儿的脾气了,她直直地望了她们两个一会儿,悻悻地离开了。
  
冰儿要去找医生,被梦丹拉住了,她一屁股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用手撑住了头。“梦丹你怎么了?”冰儿十分焦急。坐了一会的梦丹脸色恢复了一些,她用力抓住了冰儿的手:“姑姑,姑姑她想毒死我!”
  “什么?!”冰儿吓了一跳。
  梦丹将昨晚的事告诉了冰儿,包括妈妈的提醒。
  冰儿相信了,因为她也梦到过梦丹的妈妈,并得到了她的帮助;可是姑姑为什么要害梦丹呢?那个姑姑精明厉害,但是杀人,只怕她未必有这个胆量,更何况梦丹对她从无违抗,奶奶也是百依百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不过冰儿最担心的是梦丹,“有没有让医生查过她给你吃了什么?”
  梦丹摇摇头,“昨天晚上好难过,现在好多了,就是头晕。”
  冰儿有一些药理学的知识,推测姑姑不敢一下子毒死梦丹,于是就想造成她得病的假相,但是梦丹发现了,没有进一步中毒;而经过一段时间,毒物渐渐地在体内分解了,梦丹的病情也得到了缓解。不过正因为如此,现在很难检测了,尤其是在不知道何物的情况下。
  梦丹又开始发抖了,她惊恐地四处张望,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她,“冰儿姐,”她的声音也在颤抖,“我好怕,离开这儿吧,去你家好不好?”
  冰儿安慰地拍拍她:“有我在,不用怕,我们回家去!”
  在车上,冰儿拨通了杨逸枫的电话:“逸枫,明天能到我家来一次吗?”
  “有事吗?我现在就来!”他好积极。
  冰儿看看表,“现在太晚了,还是明天吧!”
  “好吧。”逸枫有些失望,但舍不得挂断,“到底什么事?”
  “是梦丹,”冰儿不知怎么说才好,“她好象被人下了毒!”
  “什么!”逸枫吓了一跳,“快报警啊!”
  “说是‘好象’么!”冰儿一时也说不清,“明天再说!”
  
  “你父母还没回来吗?”梦丹问道。
  “是啊。”冰儿在开楼道外的大门。
  “那西西独自在家么?”
  冰儿笑了,“就是怕它寂寞,我不在时就把它送到若梅那儿,和妖妖作伴。”
  两人走进楼道,身后的大门犹未关上,忽然闪进一条黑影,把她们吓了一跳,“姑姑!”梦丹惊呼。
  “你真是太不听话了,梦丹!”她阴森森的,“还有一个爱管闲事的朋友!”
  “你到底想干什么!”冰儿觉得不妙。
  “哼!”姑姑的手上赫然出现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们,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敢叫,我就开枪!”姑姑的语气狠毒异常,冰儿知道她不是说说而已的。“走,上楼梯!”她挥着枪管。
  冰儿只得和梦丹朝楼梯走去,姑姑持枪走在后面。刚上到二楼,梦丹已经气喘吁吁了。冰儿扶着她停了下来,“快走!”姑姑在催逼。冰儿有意无意地撸了一下头发,已经悄悄摘下了一只耳环,留在了楼梯口。
  十二层的楼说高也不高,但对虚弱的梦丹而言实在是苦差,到后来冰儿不得不拖着她走了。姑姑倒是笃笃定定地跟在后面。三人终于上了天台,冰儿和梦丹被逼到了护栏边。
  “为什么?”梦丹已经喘得说不出话来,冰儿代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临死还要问个明白?”姑姑露出一丝冷笑,“好吧,告诉你,刘冰儿,是她害了你,也是你害了她!”
  “什么意思?”冰儿不懂。
  “我和梦丹的奶奶只是远房亲戚,你说我为什么辛辛苦苦地伏侍她那么多年?”她的眼睛里露出厌恶,“还不是为了能跟她进城过点好日子!可到这儿才知道原来她自己的户口都没有上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梦丹的!
  “梦丹这个小傻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钱,她可是个小富婆啊,”见梦丹都露出了不信的神色,姑姑一声冷笑,“仅仅是现在住的那栋房子,就值好几百万哩!你们不知道吗,那房子本是顾家的私产,被收归国有,但后来落实政策,经过梦丹爸爸的努力终于和政府达成了协议,房子里的住户会逐年迁出,空出的房间顾家只需用一个象征性的价格就可买下,直至归还整栋房子!
  “梦丹爸爸死后虽然没有分割遗产,但她奶奶的户口不在这里,所有的财产自然通通转到了梦丹的名下,只是她还小,一切都由她奶奶掌管。可她一个老太太懂得什么,比如归还房子的计划,人家就爱理不理了,几乎停顿了下来。干妈来找我商量,是我进了城,是我跑到东跑到西,几年来想尽了一切办法,才把这件事继续执行了下去。现在差不多了,最后的几户人家也会在近期搬走,房子是我们的了!可是,”她歪着头看着梦丹和冰儿,“我忙了半天,一切都是梦丹的,你说我会甘心吗?”
  
二十六) 黑手
  
  “可是梦丹和奶奶一直这么信任你,这个家等于就是你的,为什么还不知足?”冰儿真的是不能理解。
  “这就要怪你了,”姑姑恨恨地看着冰儿,“自从碰见了你,她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再也不是百依百顺。尤其是经过了上次的事,若是换了以前,她不死也被逼疯了,可现在呢,倒更精神了,遇事也有了主见。非但如此,连她奶奶也变了态度,对她好起来。要知道毕竟血浓于水,一旦她们祖孙一条心,这个家早晚将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再说,谁不喜欢钱啊,梦丹快要结婚了,就算她还会糊涂下去,也瞒不过她的老板丈夫。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得到什么?残羹剩饭而已!那些有钱人我早就看透了。”她居然还一脸的愤愤不平,“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啦!”
  “你好恶毒!”冰儿看着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其实她并不太老,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保养得不错,穿着也挺时髦,根本看不出来自农村。
  梦丹倚在护栏边尤在喘息,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梦丹一死,她奶奶自然可以得到全部财产;而她那么老了,有几天好活?我一定会让她写下遗嘱,让我继承她的财产!”姑姑得意洋洋对冰儿道:“也算你倒霉,这个时候插了进来,只好陪着她一块儿死了!”
  “你敢!”梦丹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一下挡在冰儿身前。“你,你,你如此狠毒,怪不得嫁不出去!”
  这大概是梦丹一生中所说的最刻薄的一句话了,而这句话的影响力也是非同小可,姑姑被气得变了脸色,她举起枪:“那你也别想嫁出去!”
  “未必!”楼梯口传来杨逸枫的声音,冰儿与梦丹不禁喜上眉梢。逸枫慢慢走出了天台的门口,手里握着的枪对准了姑姑,“把枪放下!”
  姑姑一哆嗦,转身看着他,脸上惊疑不定。
  “放下!”逸枫又走上一步。
  对峙中,逸枫身后的暗影中突然掠过一道黑影,还伴随着一声闷响,冰儿和梦丹脸上的喜色还未褪去,却见逸枫的身体晃了晃,一下扑倒在地。冰儿再也顾不上枪口的威胁,她扑了过去,抱起了逸枫的头。血!冰儿的手上黏乎乎的,她慌乱地摇着逸枫的脑袋,连声呼唤。
  杨逸枫的脑袋嗡嗡作响,倒并不觉得疼,就是满眼的星星。“逸枫,逸枫―――”这是冰儿的声音吗?逸枫努力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月光下的冰儿,不由心下大慰,却仍然爬不起身。
  冰儿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下,却听到了梦丹的惊呼声,她回头看向那个袭击者,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弯腰捡起了逸枫的手枪。“马赛克!”冰儿也是一声惊呼。
  
  两支枪逼住了三个人,冰儿和梦丹一脸的诧异,马赛克却仍是一副憨憨的模样。“想不到吧,”姑姑在冷笑,“他的本名叫李强,是我李鹃的亲弟弟!”
  冰儿被弄糊涂了,没法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梦丹也皱起了眉头,“你是有个弟弟,我小时候好象还见过,”她又看看马赛克,却没有印象,“听说多年前就外出打工去了---”
  “我是犯了案子,所以逃出去了!” 马赛克,不,李强倒是满不在乎。
  李鹃横了他一眼:“很光荣么?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只好对外地的亲戚说你打工去了。”
  “你是逃犯?!”冰儿与梦丹面面相觑。
  “本来只是走私,想不到有一次居然是枪,结果被警察盯上了。幸亏我跑得快,还藏了两支枪。”李强挺得意,“我运气不错,搞了张身份证又改了名,几年下来也没被抓住,后来就与姐姐联系上了。姐姐已经来这里了,我也就来了,发现大城市真不错,人又多,反而不容易被发现,找工作也容易,这几年倒渐渐稳定下来。”
  “那你还不安分守己?”冰儿语带嘲讽。
  “我也想啊!”李强还挺委屈的,“我发现文华的女朋友是梦丹的时候还挺高兴,对我姐姐说,这下好了,我们有靠山了!”
  “怪不得那时候你会为我说好话!”梦丹喃喃道。
  “那当然啦,”李鹃白了她一眼,“本来以为要是你能嫁入豪门,我们多少也会有些好处,谁知道,你这个人天生命不好,没有这份福气!”
  “你胡说!”冰儿很讨厌她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坏运气传了给我,胡建军居然发现了我的身份!”李强看起来十分懊恼,“他就以此要挟我,与他合作,还要给他枪。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文华虽然人不错,但论心眼,他怎么斗得过阿军!更何况我有把柄在他手里,不答应也不行啊!”
  “再说如果能顺便除去梦丹,倒是省了不少事,”李鹃又露出了那股令人讨厌的神色,“我只要得到梦丹的财产就够了!”
  “借刀杀人!”冰儿明白了,“那晚在海滩,你也是有任务的吧!”
  “那时候阿军的同伙只有我,”李强倒坦率,“他要我帮他对付文华,不过你的出现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一切都搁浅了。后来阿军觉得不妙,又拉入了那些弟兄;好在他答应了我,没有把我露出去,也许他觉得我还有用吧。”
  “又让你逃过了一劫,为什么还不收手?”冰儿用手帕捂着逸枫后脑的伤口,手帕湿了,血终于渐渐止住了。
  “这次是姐姐的主意,”李强耸耸肩,“再说我也觉得这里不能呆了,要搞点钱;姐姐答应我只要梦丹一死,她就先给我一笔钱跑路,我只好再帮她一次。阿军的事我知道,当然不能象他一样输在最后一刻。发现你们离开医院,我们知道你们一定会来这里,所以赶在了你们前面,而且在你们走上来的时候我早就坐电梯上来了,就躲在那边的角落里,除了对付你们,就是要堤防有人再来英雄救美!”
二十七)守护神
  
  “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李鹃不耐烦了,“快动手吧!”
  “你们真的以为可以这么简单地过关?”冰儿看着又病又伤的梦丹和逸枫,不知所措。
  “不管怎么样,我们也不可能放过你们了,是不是?”李强还是那么满不在乎。
  杨逸枫挣扎着站了起来,挡在两个姑娘前面,“来吧,你这个见不得光的卑鄙小人!”
  “好啊,大英雄!”李强眼露凶光,逼上前来。
  突然,冰儿现出惊恐的神色,指着李鹃姐弟的背后,尖声道:“那是什么?!”
  李强不屑一顾:“想诈我?”
  “你还不知道胡建军是怎么死的吧?”冰儿的眼睛直勾勾的,“他是被敏敏的索命冤魂吓死的!这会儿他就在你后面,他是来找你的!”
  李强将信将疑,李鹃却被冰儿的神色和语气吓着了,情不自禁地回头去看;哪里有什么鬼魂?身后空荡荡的。她回过头来正要开骂,一只白猫已悄没声的扑了上来!猫咪的利爪抓破了她的手腕,她刚刚惊呼出声,“汪!”的一声,西西从楼梯口直冲出来,咬住了她的小腿。
  李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帮助姐姐,逸枫一头撞了过去,扭打中甩掉了手枪。可李强身强力壮,而逸枫又受伤在先,很快就落了下风,被按在了护栏边。
  冰儿冲上去板李强的手臂,却纹丝不动,而那铁条一般的胳膊只一挥,冰儿便被甩在了一边。
  逸枫的上身已被推出了半人高的护栏,他终于失去了平衡!说是迟,那是快,就在他的手从护栏边缘滑落的一刹那,再一次扑过来的冰儿抓住了他的手!
  虽然梦丹无力地倚在墙角,而李鹃已被西西和妖妖逼得无处可逃,李强只得先去帮她。
  冰儿用双手紧紧抓着逸枫的一只手,逸枫的身体已完全悬空,他的生命就维系在他们的手上。可毕竟男女体力有别,冰儿支持不住了,她的上半身也探出了护栏!
  “冰儿,你,你放手吧!” 逸枫觉得冰儿也会被他拖下去,急了,“放手啊!”他在松开手指。
  “你敢!”冰儿的脸已涨得通红,眼泪充满了眼眶,“你要是敢放手,我,”她哭喊起来,“我会恨你一辈子!”
  她的呐喊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小区里响应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仿佛也在鼓励着他们。
  逸枫觉得有水珠滴到了头上,脸上,是下雨了吗?他抬头上望,见到了狼狈的冰儿和她流下的珍珠般的泪珠。他的心抽紧了,他何尝舍得放手,放弃美好的生命和心爱的姑娘?他情不自禁地又握紧了手指。
  就在冰儿和逸枫天人交战的时候,李强终于帮姐姐踢走了西西,甩开了妖妖;一猫一狗却仍然对他们虎视眈眈。
  “叫什么?怕别人不知道啊!”李强埋怨姐姐,“枪呢?”他们寻找着丢掉的手枪。
  “你们在找这个吗?”楼梯口传来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朱若梅出现了,手里握着一支手枪,正是刚才从李强手里甩出去的那一支!
  李鹃姐弟呆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若梅慢慢向梦丹靠拢,而梦丹正努力地抱住冰儿的腰。“我已经报了警,你们跑不掉了!”若梅紧紧地握着枪。
  李鹃姐弟面面相觑,忽然撒腿就跑;若梅也不管他们,急忙过去帮冰儿。
  妖妖‘瞄!’的一声就追了下去,西西却仰天长嚎;顿时小区里起了一阵骚动,狗吠声大作,西西追着妖妖而去。
  逸枫终于被拉了上来,月光下,泪光里,他与冰儿紧紧相拥。
坐着电梯下楼的李鹃姐弟面如死灰,他们知道一切都完了,等待他们的只能是逃亡的生活。可还没逃出这个小区,西西和妖妖就追到了,西西在他们的脚下钻来钻去,有机会就是一口;妖妖却直往身上扑,在他们的手上留下不少抓痕。
  李强气坏了,想不到栽在小猫小狗的身上!怒极的他居然一把抓住了妖妖,把它丢了出去,他正要一脚踢向西西,后腰突然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回头一看,一条半人多高的金毛犬威风凛凛地露出了牙齿!
  这边的李鹃也是一声尖叫,她刚刚甩脱了西西,又被一条小黑狗抱住了小腿,尖利的狗牙深深地嵌入,她痛得眼泪直流,连蹬几下也甩不脱;漂亮的可卡狗哈利直冲过来,它的个头虽不及妹妹,也有将近20公斤,加上一股冲力,顿时将李鹃撞翻在地。
  妹妹虽然还没有发动攻击,壮实的李强却不敢轻举妄动,可姐姐也不能不救,他刚想把小狗们赶开,只听一声低吼,妹妹‘噌’地窜了上来,一下将李强也扑到在地。李强一边拼命地抵挡,一边手忙脚乱地拽起姐姐。
  李强姐弟站立未稳就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群狗阵’,眼前竟有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数十条狗!小狗西西神气活现地站在当前,发出‘呼呼’的低吼声;其它黑的、白的、黄的、花的大狗小狗们也是如临大敌,有的在大叫,有的在用爪子刨地,有的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整个小区也炸开了锅,狗狗的主人纷纷走出家门,乱糟糟地呼唤:“嘟嘟,你给我回来,这么晚了―――”“这狗怎么啦,一个劲儿的往外冲,拉都拉不住!”“哎,我家的吉米也是,跳过栏杆就跑,从来没这样过―――”
  蓦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抓坏人啊!抓杀人犯啊!―――”是朱若梅吗?人们纷纷四处张望。真的,是若梅在天台上大喊:“抓住那一男一女,他们要杀冰儿啊!———”
  人群产生了更大的骚动,“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快报警!找保安!”“老公啊,快出来抓坏人!”“先把门堵上!”―――
  李强姐弟发足狂奔,狗群随之开拔,‘汪汪’声大作,也立刻暴露了他们的目标;此刻他们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心只想逃走。
  终于看见大门了,虽然狗吠声就在身后,人群也在接近,李强还是心头一喜。
  “站住!”赵伯手持扫帚,威风凛凛地守在门口。“不管你们是谁,到公安局说说清楚!”
  李强哪把这个糟老头放在眼里,伸手想把他推开,不料眼前一花,老头不见了,同时后腰结结实实挨了一棍,打得他几乎跪了下来!
  “我年轻时可是个练家子!”赵伯还在摆造型。
  李鹃也顾不得了,扑上来乱打,倒把赵伯弄得手忙脚乱,李强趁机推倒了他。“瞄呜!”妖妖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直扑到李强的脸上,立刻给他添上了几道‘花纹’。李强大叫一声,伸手去抓,妖妖哪会给他抓到第二次,早已跳开;而它的位置立刻就被西西填补了,李强姐弟很快又一次陷入了‘狗阵’!
  十分钟后警察赶到了,王剑警官排开看热闹的人群,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李强姐弟躺在地上,四肢都至少被一条狗咬住,还有两条小狗正叼弄着李鹃散乱的头发;而西西和妖妖得意洋洋地站在两人的肚子上。
  “这条狗―――”一个警察一脸诧异地指着西西,“不就是―――”
  “看来它的确和它的主人一样,非同寻常!”王剑由衷地感叹。
  “汪汪!”西西摇着尾巴,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
二十八)又见春天
  
  杨逸枫来时见大门紧闭,就按响了冰儿家的对讲机,可没人应答,打手机又不通,他意识到事情不妙,马上改按了朱若梅的对讲机。
  若梅给他开了门,走到楼梯口迎接他,两人正商议间忽然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冰儿的耳环,顿时都变了脸色。逸枫认得因为是他陪冰儿买的;若梅诧异是因为她记得清清楚楚,今天冰儿送西西上来的时候还见她戴着的!
  逸枫让若梅打电话通知王剑警官,便一个人摸了上去;而若梅打完电话后实在不放心,西西与妖妖又狂躁不已,终于,一人一狗一猫也悄悄地上了楼。
  又一次经历了生离死别,冰儿与逸枫忘情地拥抱在一起,眼前之人不啻于失而复得,此刻流淌在他们脸上的有汗水、泪水、血水,更有毫无掩饰的爱恋与感激,感激对方还活着,感激彼此的拥有,感激上苍的眷顾!
  就在这样的夜晚,摆脱了罪恶的侵袭,沐浴着水样的月光,伴随着挚友的祝福,他们对彼此许下了无声的誓言,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春天终于到了,危机也随着寒冬一去不复返,爱情、友情、亲情却像顽强的幼芽,经历了风霜雨露之后,到底鲜嫩嫩、活泼泼、绿油油的满山遍野,让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若梅已经改变了主意,她再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小区了,甚至还打算把书店也搬过来。
  赶回来的文华得知了真相后吓得冷汗直冒,他觉得不能让梦丹再遭遇如何危险了,坚持要把她和奶奶接回家;他的主意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因为这一老一小确实需要照顾。
  梦丹的奶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震惊、恐惧、内疚,差一点让这个一向倔强的老人垮掉了;此刻能拯救她的只有梦丹的亲情了,她的温柔、善良和大度感动得奶奶老泪纵横,也终于明白了血浓于水的道理。
  赵文秀毕竟没有和胡建国离婚,虽然他们之间曾经有着那么多痛苦,但这些痛苦的经历也终于令他们开始反思自身的缺陷;在对灵魂的拷问中,他们重新为自己定了位,在对往事的反思中,他们也重新体味了种种的甜酸苦辣。一切的一切,让他们意识到,再给对方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的一个机会。
  虽然失去了女儿,此刻的胡建国夫妇却格外地重视亲情,对文华和梦丹关心备至,还一个劲儿地催他们结婚,想给这个冷落的大家庭增加一点活力。非但如此,赵文秀还捐弃前嫌,与冰儿和若梅都交上了朋友,忙忙碌碌地张罗着文华的婚事。
  
  婚礼是什么?对于一对新人,这是崭新的开端;而对于他们的父母,这是值得欣慰的结局。
  身着婚纱的梦丹宛如天人,就象这春日里最娇艳的一朵鲜花。奶奶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流淌着幸福的泪水,也许她已经老眼昏花,但仍然可以看见孙女的美丽;现在她终于可以确定孙女不是扫帚星,不会有如此美丽灿烂的扫帚星。
  身为伴娘的冰儿几乎与新娘同样出色,引得宾客中的单身汉们大行注目礼,也害得逸枫担心不已,他跟在后面忙来忙去,比新郎官还要紧张。
  西西和妖妖可是‘特邀嘉宾’,它们被打扮得漂漂亮亮,连同它们的英勇故事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而细心的主人也为它们准备了特别的食品,让它们吃得称心如意。
  新人还在忙着到处敬酒,西西已经吃饱了肚子,它可不像妖妖,舒舒服服地在若梅怀里睡大觉,却是脚前脚后跟着新娘到处跑。“西西别闹了!”冰儿笑骂。
  “对了,它也是我们小客人啊!”文华笑道。
  梦丹从桌上夹了一块肉,蹲下身子去喂西西,“是啊,不能亏待西西!”她是个好心情的新娘。可就在她站起来的一刹那,一种异样的感觉笼罩着她,抬头四顾,她不知道自己该寻找什么。“汪汪!”西西朝某个方向吠叫着。于是,梦丹看见了。
  就在这杯盏交错的宴会厅的角落里,一个红衣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深深的、无限眷恋的望着梦丹。
  妈妈!梦丹恨不得马上扑到她怀里,却被她温柔的眼光制止了。人鬼殊途,天意难违。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她欣慰地望着女儿女婿,默默地送出了祝福;然后,她消失了,如同出现时一样。
  梦丹的眼泪夺眶而出,忍不住想跑过去抓住妈妈,却被冰儿拦住了。你也看见了是吗,冰儿姐?她用眼睛问。
  让她安心地去吧!冰儿也用眼睛回答。完成她的心愿。
  “梦丹!”是文华在叫她,梦丹默默地说:妈妈,再见!她擦干眼泪,转过身去,迎向她的丈夫。
  
  疲累的冰儿终于回到了家门口,西西也早在她的怀里睡着了,逸枫却还舍不得放她回家,他拥着她,只想和她一起,哪怕只是呼吸这温暖的空气。
  “春天到了―――”冰儿喃喃道。
  “是啊―――”逸枫吻住了她。此刻,星月俱醉。
  “汪汪!”两人之间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它看了看,又识相地缩了回去。
  是啊,春天到了。
  


作者:杨冰柔

  ----第三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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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言狗语――小区轶事之西西外传(这一篇作者写得很可爱)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37686 bytes) () 10/09/2004 postreply 19: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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