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在娘家行大,辖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弟弟比老妈小两岁;妹妹,小老妈十九岁.
老妈三十岁那年生了我,那个年代的双职工都很忙,照顾我的任务自然落到姥姥的身上,小姨责无旁贷地充当了姥姥重要的助手,那一年,小姨十一岁.
最初的几年我处于不懂人事的年纪,所作所为早已经不记得了.现在趁着脑子还好使,把后来的点点滴滴记下来,借用一句古文:把这些事风干,留做以后下酒...
那时候,白天,姥姥哄着我忙里忙外,等小姨放学后把我牵走,供她和她同学们消遣.
我长年住在姥姥家,所以跟小姨的感情要比跟老妈亲.记得有一次老妈来姥姥家住,晚上和小姨带着我睡在一张床上,早上起床时姐倆闹着玩儿,玩儿起了当时还不盛行的'枕头大战',我在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嚣:'小姨加油,使劲儿打我妈!'----后来每当念及此事,老妈总是脸上笑着却哭腔儿.
后来我上学了,每天早晨都是小姨和她的同学们押着我去上学,放学的时候也是她们到学校来接我.经常是我玩儿得正欢的时候,有同学来叫我:'你姐来接你啦'.我总是无奈地告诉他们:'那是我姨’.可以老鳖为首的一小撮儿群众却屡教不改,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聪明.
小姨脾气很好,也很乖,很少被家人骂,也很少生气,现在想得起来的也就两件事:
一次家里吃面条,让小姨去买切面.小姨拿了钱和两斤面票去买了一斤半切面,回来把找的钱交给姥姥,结果被姥姥数落了一下午,原因是小姨拿了两斤面票去买切面,人家却找了她半斤粮票----现在的人可能都不知道粮票是什么东西了,可在当时,面票和粮票可是粗粮和细粮的本质区别啊.
还有一次忘了全家出动去干什么了,反正是留小姨一人在家做饭,也是煮面条.结果小姨可能是怕面条煮少了不够吃,就多放了一些,也搭着那锅小,面条一开锅水就溢出来了,小姨就再往里续水,暂时控制水不往外溢,于是水越加越多,而水温却总上不去,最后全家吃了一顿夹生的面条.
那天我放学回家,看见桌上有一支三色圆珠笔,问老妈说是她给小姨的,我就跑到阳台上问小姨能不能把那笔给我,小姨却不理我.后来才知道,小姨是自己一个人在阳台上生气呢.当时老妈觉得小姨自己在家做饭不容易,还被大人嫌弃太笨,所以給她一支笔安慰安慰...
小姨高中毕业后在家待业,不久接被分配到幼儿园当了老师.后经人介绍和初中的同学结婚了.
小姨父是个工人,人很聪明,在车间里是业务上的大拿.他们是旅行结婚,回来后也一直没有正式举办个婚礼什么的,只是请姥姥姥爷舅舅和我们一家去吃了顿饭,而吃饭的时候,小姨父的妈妈还有事出去了.这一点让我老爸老妈大为不满,觉得是缺了礼数.
我到是觉得,只要小姨他们俩人日子过的幸福,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并不重要.
年前回国,在家宴上我照例挨着小姨入坐.小姨看着我说:'唉,你也老喽...'
看着小姨眼角的鱼尾纹,我忽然哽住了咽喉...
想起老妈讲的一件旧事:
那时老妈在印刷厂上班,一天下班回家,刚进院门,小姨就从屋里跑出来,身上穿着姥姥用旧衣服改做的裙子.小姨一手捏着裙角,在老妈身前扭着身子,兴奋地说:'姐姐,你看,我穿上裙子啦...'
那一年,小姨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