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无意的遇见

来源: 苗盼盼于 2014-05-01 09:51:43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阅读数 : (3177 bytes)

本帖于 2014-05-04 02:06:52 时间, 由普通用户罗曼编辑

那天难得纽约天气大好，在站台上等车的时候，我下决心拨了那个号码。

通是通了，却没有人接。然后自动转入留言功能。

我可以选择留言。比如说嗨你肯定不认识我，可是我权衡了很久、决定还是联系你。如果你方便，请我喝杯咖啡就行。

早上多抽了一个烟头，声音有点哑，其实是适合留言的，稍微低声一点，再夹两声干笑。

不过我还是没等留言信号响起，就把电话掐断了。比留言更好的选择，是等对方回电。假设等不到回电，你完全可以假设那人不在当地，或者没听到铃声，诸如此类。假设留言而无回电，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假定对方换了号码，或者干脆丢了电话。干我们这行的，和其他生于70's的人比起来，糊涂的时候更多，但是清醒时未必就不彻底。

车来了，有人礼貌地伸手请我先上。

一个东方男人。我心里有点小诧异。毕竟少见对我这么礼貌周到的。不过我自己也是个东方男人，也许他的礼貌周到，针对的是我的肤色？

车厢很晃、很挤。他再也不看我，甚至似乎努力与我拉开了点距离。其实我并非刻意穿得那么张扬，我每天都不是刻意穿得那么张扬。

那人倒不高大，衣着虽然写着质量，也看不到什么显眼的牌子。脸稍长，眼睛很亮。

本来走得出了汗，这时候感觉更热。

好热。我用英语说。

他没有回答。

我早就预料到了。于是我也沉默，开始酝酿情绪。

你是中国人？他没等我酝酿好情绪，突然低声问，用的居然是中文，眼睛却看着地下。我前后看看，车厢太挤，容不得回避。

什么？我下意识地用英文反问。

真的是下意识。中国人这三个字，一般我都是听见英文，实在难得听见中文，再说上次听见英文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事实上，很少有人跟我说过话。

他可能说了声对不起，车停了，空出很多座位来。他仓惶地挤过人群，找地方坐下，我看见他对身边的陌生人用英语打招呼。

也许他根本没跟我说中文，也许我听错了。

我本来该开始说话的，可是我突然不想说了。

车厢里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有些慈眉善目的女人甚至已经把手伸进了口袋。他们一定在想为什么我不开口说话。

而我终究没有说话。车又到站，我很快下了车。车门口的地上赫然有半截还没熄灭的烟，我犹豫一下，还是捡了起来。

我大大吸了一口烟，抬起头，就见车厢里那个人神情复杂地看着我。然而只是一瞬间而已，车开了，我透过飞速移动的车窗依稀看见他低下头拨电话。也许在下一分钟，他就会忘记刚刚见过我。我们的生活轨迹就像面前的两条铁轨，就算貌似会相遇，也永远不会交叉。

这时候，手机响了。希望这次不再是电信公司或者保险销售商的广告电话，希望这是失主的电话，因为他如果再不来电话，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要把这手机给据为己有了。我只是个流浪汉，终究不是个圣人。

（始作俑者：有意无意的遇见 -过耳风- 从犯：有意无意的遇见 -满笼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