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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林卡第一次去老裴家。或者准确地说,老裴的舅妈家。他们已经从老房子搬出来,住的单位宿舍,4楼。仍然挤。舅妈将炉子安在走廊里,厨房腾出来放了张单人床给老裴住。不管怎么说,关上门就是单间了。只是靠窗户那里的水龙头和水池显得十分突兀,更兼旁边还有一堆整整齐齐的蜂窝煤。
林卡看着蜂窝煤,小心别蹭到身上,其实还离得远。俩人坐床上讲话。天南地北也不知扯了些什么,老裴突然问:"你们为什么把'谈恋爱'说成'玩朋友'呢?我觉得很不好。"林卡从来没有想过谈恋爱或者玩朋友的问题,不知道怎么答。老裴继续说:"谈恋爱就是谈恋爱,怎么能说是'玩'呢?太不尊重了。而且,怎么玩?难道玩完了就算了?"
于是在徽州那个狭小的空间里,静物写生般立着水龙头和蜂窝煤的厨房改装的卧室里,老裴的思绪飘回到广袤的大西北,向林卡絮絮地述说她的爱,她的怨......
他很好,什么都很好,学习也好,体育也好,比我高。本来我们两家都认识,他经常来我家,我爸妈也不说,挺好的。我们在一个班,不是他第一,就是我第一。那次财主掀桌子,就是他跟出去捉回来道歉。我本来吓死了。我们放学也一起骑自行车回来,都挺好的。我那时候就跟你一样,特别爱笑,笑个不停,无忧无虑。唉,要是就这样多好啊。
那天在我家里玩,我们有说有笑挺好的,我拿着梳子梳头。他突然说:"京京,我们两个好吧。"你知道吧,我当时就愣住了,呆了,拿着梳子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他说的"我们两个好"就是谈恋爱,一对儿。那怎么行!我们就僵在那儿,我的脸全都红了,过了好久,我说我还小,现在要读书......
"后来呢?"林卡连忙问。
"后来我就不跟他说话了。避着他。可他老跟着我,我有点害怕。我一回头看,他就躲起来,但我知道肯定是他。我每天郁郁不乐,也没心思学习。"
"你怕他会报复你吗?"
"那倒不会。他不是那种人。"
"那你怕什么?你们是不是都有刀?"
"我就是心里不舒服。老觉得有个影子。我整天心神不宁,想东想西的,没法学习。后来就跟我家里说要转学。"
"他知道吗,你要走?"
"知道。他那天一个人跑到后山,拿刀子在手臂上刻了一个'裴'字。"
林卡倒吸一口冷气,心说,你怎么不姓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