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问世的《睡美人》是一个邪恶到极致的小说。
故事发生在冬天的夜里。悬崖边上的旅馆,呼啸的风声,寒冷的空气,乌漆漆的黑松林。
故事的男主人公江口已经老了,60多岁了,怕冷,失眠,雄风不再,但心里却总有那么一丝丝欲望存留,总也不甘心就此撤退。于是,他来到了这个似乎是与世隔绝的旅馆。
旅馆里有着因服用了特殊的安眠药而一动不动任人摆布,但是却活着的姑娘。姑娘们都很漂亮,姑娘们都是处女,姑娘们都一丝不挂。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象是特意为江口这样的老年男人设计的一样。他可以为所欲为,却不用担心别人看见自己的无能与丑态百出。
江口在六个姑娘身边渡过了五个秘密的夜晚。每一个姑娘都有着不同的美,姑娘们的美与年轻让垂垂老矣的江口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残存的勃勃生机,感到一丝畸形的安逸甜美。但是他又总是蠢蠢欲动地想破坏旅馆的规矩,试图唤醒那些睡美人,唤醒的过程中却又胆战心惊姑娘们会醒来,会看到他衰老得一无是处。所以在屡唤不醒后,反而大大地松一口气。
老人躺在沉睡的睡美人的身边,一点点回忆着自己自己一生之中所经过的女人。母亲、妻子、女儿、情人、艺妓。。。回忆中有甜美,有温馨,也有忏悔与惋惜。回忆反而是实在的,曾经实实在在的经过;而眼前,反而是虚空的,有什么比躺在睡美人的身畔而却无能为力更让人感觉虚空呢?
日常的生活中,日益衰老的江口不停地蒙受着因衰老而带来的不可避免的轻蔑和屈辱,有来自自身的,也有来自外界的。老人来这里的目的之一,是要在这些个被弄得昏睡不醒的,年青的女奴隶的身上进行报仇,变态的报仇。。。
每次做完上述的事情之后,老人就会吃下两片普通的安眠药,沉沉地睡去。
偶尔,会有老人受不住睡美人的刺激,或者安眠药的作用而死去。在江口的最后一夜,一个看上去生命力最强的姑娘,也在特殊安眠药的作用下死去。。。死亡,最终是老人逃避不了的话题与最深层的恐惧。
川端康成的写作技巧在《睡美人》中达到了顶峰。故事的发展与回忆扣扣相连,语言的节奏与韵律琅琅上口,丑陋与重复的情节紧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思转神回之际,一篇小说就这样完成了。
无法形容《睡美人》究竟有多么邪恶,多么变态。生理上的不健全,法律上的犯罪,道德上的禁忌,处女癖,恋母癖,虐待癖,恋尸癖都可以在文中找到自己的长长的阴影。入佛界易,入魔界难(*一休和尚语),时年72岁的川端康成已经无所顾忌,可以随心所欲不在乎规矩了。对于他这个一直在混浊的尘世中寻找美的闪光点的作家来说,魔界也象是一个美学上的禁忌,不将其打破,就谈不上创作过程的完美。遇佛杀佛,逢祖弑祖,《睡美人》终于完成了川端康成美学上的涅磐。
上述列举的种种邪恶、变态与丑陋,究竟有多少,会存在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年男人幻想之中,或是梦魇之中呢?人性,究竟是善,还是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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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1962年间的《古都》是川端美学上的回归与重生。故事以京都为背景,讲的是一对自幼被迫分开的双胞胎姐各自不同的际遇。小说中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人物没有大善也没有大恶,只有淡淡而真诚的人性之美,亲情之美飘荡在字里行间。
1968年川端康成以《雪国》、《千羽鹤》和《古都》三部作品,继泰戈尔之后成为亚洲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第二人。1972年,川端康成成全了自己另一项最高艺术:不留任何遗书地自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