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音:中场休息结束,请观众尽快对号入座,或者就近入座)
(场景:还是书房中,一片漆黑。大灯缓缓亮起,照在中间的另一张椅子上。秀坐在那里,眼角通红,眼睛肿肿着,疲乏憔悴)
(秀的独白:)
那天夜里正在睡觉,翔忽然推我,叫我。我微微睁开眼,一片漆黑,才几点呀?翔叫着我的名字:秀,秀,醒醒,坏事了。我腾地醒了一半,赶紧问是不是他哪里不舒服。他说不是,然后喃喃地反复说,糟糕了,坏事了。我特别紧张,问他是不是得癌症了。他说他没病。我松口气,又往被窝里缩缩,他又推推我,把头探到我眼前,说:秀,我有外遇了。
我听完,扑哧地乐了,告他别开玩笑了,大半夜的。他说没有,真的。
我才不信呢。翔老爱开各种玩笑,装神弄鬼地。等你真信了,入圈套了,他就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我昏头涨脑的,困着呢,就跟他说等天亮了再闹哈。奇怪地是,他并没罢休,还是说,这是真的,秀。他声音中有着奇怪的调子,我从来没听到过。我想算了,觉也别睡了,看他捣什么鬼。
我跟他说打开灯,我要看着他的眼睛。他叹口气,真的打开灯。他没有大叫一声:中计了。
(秀的声音哽咽起来。)
他瘫坐在床边的椅子里。我不知道说什么,真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一阵了”,他说,“我是去年暑假认识她的。”我张着嘴,直视着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开始我们什么也没做,就是谈谈音乐艺术,后来我开始给她发黄贴,一月我开会时,我们在一起做爱了。“
我开始手脚发凉,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也许等着天塌下来时,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们就做过这么一次。真的,就这么一次。但我要分手,我们要分开了。“翔告诉我。我动了动嘴,竟然没有声音,就像好多次噩梦中,我碰到坏人,我恐怖地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就是这种感觉。我又努力地,努力地好象要嘶叫,结果竟然只是很低,很嘶哑,很缓慢地声音,连我自己都奇怪,我问他:“你告诉我,要我做什么。”而我心里正真想大声狂叫的是“你现在才告诉我!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要我活不活了!!”
(秀抽泣起来,过了许久,她叹口气,接着讲)。
翔好象说了很多,我基本上听不进去,脑子乱乱的,心里不停地在想,“天呀,怎么会是我?怎么让我碰到了负心汉啊。”我最后,就听见他说他们试图分手好几次,最后总是有一个人又放弃了,又和好了。现在翔下决心要分开,那女人开始胡言乱语,翔害怕了,怕她会敲诈,怕她会到公司里公布他的邮件。。。我听着他叨叨着,忍不住又用我那种可怕的声音问他:“她敲诈咱什么?!你值几分钱?你怕她去公司啥?跟女人上床犯哪条规矩了?你怕她什么?!“翔说那样会让他颜面扫地,怎么还能在公司里混下去。我那恐怖地声音又在屋里回响着:“你做这种事,竟然还怕丢脸。”
翔坐到我床边,说他真的是无意的,从来没有故意去外面找女人。开始只是不好意思拒绝人家,觉得不礼貌,后来有点得意,这辈子也没人这么追求过他,到最后就搞不清了,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又来问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她死心,但又不让她做不理智的事情。我叹了口气,继续冷冷地说:封了她的地址,不接她的电话。等你死心了,她就会死心的。她不一定是什么坏女人,只是个蠢女人。如果你眼瞎了,那就活该你倒霉,老天惩罚你。
翔还在同我商量着具体步骤,我只听见嗡嗡地声音。真的像结婚后无数次,我们坐在一起分析,讨论如何解决一个问题。他总是那么信任我,什么事情都同我商量,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呜呜(秀哭出声音,然后,慢慢地摇着头,直直地看着前方,讲着她的故事)。
后来,我趴在床上,开始轻轻地抽泣着。翔说他对不起我,说一切都结束了,我不用担心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同她结婚,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我,他从来都爱我,从来没有少爱一点过。
爱,我一直以为翔很爱很爱我,有时候我都觉得我爱他不够多,远不如他爱我。当看到别人家打离婚,别人家男人出轨,我总是很庆幸,知道翔太爱我了,才不会喜欢其他女人。他怎么会爱上别人呢?我怎么从来都没怀疑过呢?
我觉得好累,头沉得抬不起来。我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听见翔说我该多睡会,他一会去送女儿上学。妮妮,可怜的妮妮,泪水从我眼角流下来,然后一片黑暗。
(秀动了动身子。)
那天早上等我起来时,我觉得好像做过一个噩梦,这时翔进来了,我也记起来了。我那么愚蠢,竟然还期望他会说那是个玩笑,或者说我又瞎做梦了。唉,可他眼光阴阴的。我不吭声,起床,吃饭,上班,像个机器人。我自己都暗自惊讶,我怎么这么坚强,一滴眼泪都没有。中间,我还试图冷静地分析着,我是应该收拾翔,还是应该先赶走那女人,再离开翔,让他悔恨终生!他,竟然欺骗我!我恨他!我有好几次差点砸办公桌上的东西,我恨,真的恨他!
(秀一时间很激动,几乎要站起来。然后,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瘫坐在椅子上.)
到了晚上,等妮妮睡觉了,我和翔坐到这个书房里。(秀转了下头,好象翔坐在那里)。
我问他为什么现在告诉我,难道他不知道告诉我真情的后果。他说他决心要结束那段关系,又不知道那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想同我商量。他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他准备着最坏的结果。
我告诉翔,我不觉得她会做什么,要骗人骗钱,她去睡她老师多省事。我觉得她可能真爱上翔了。我死死地看着翔,他好像有些不相信,说那女人从来没这么说过。我觉得自己很愚蠢,为什么要告诉丈夫有人爱他,不过,我知道必须这样做。
我让自己坚强起来,故意用很平淡地声音告诉翔(秀坐直了,好象对着翔说):翔,你要是真爱她,就走吧。我不会拦着你的。
(另一柱灯光照到秀看着的地方。翔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秀,好象害怕什么。)
(翔,秀的对白)
翔有些着急地表白:秀,我哪里也不想去。我不要离开你。我从来也没想过离开你。
秀面无表情地说:我从来都告诉你,当你不爱我时,就不要同我在一起了。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我不愿意同不爱我的人在一起。
翔真的急了,说:可是我从来都爱你,就算我找她时,就算我同她在一起时,我也没少爱你一分。
翔恳求道:秀,看在我们结婚这么些年,我就只错过这么一次,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秀忽然激动起来,大声道:就错过这么一次?!你还要错过几次呀?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难道我们没有做爱吗?难道你觉得做得不够多吗?!
翔讪讪地说: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有准备去找女人,等陷进去了,就没这么多想了。再说,每个女人都不一样,俗话不是说,两个女人两个样。。(翔没敢说下去,看到秀瞪着他。他停了一下,接着保证道)我真的明白了,以后从一开始就不理其他女人,再也不会发生了。
秀眼睛黯淡地,她摇摇头:我还会相信你吗?我曾经这么相信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你竟然还有别的女人。。。(秀开始哭泣)
翔把椅子拉得离秀近点,着急地说:相信我吧,秀。你可以看我email,你可以天天问我。
秀打断翔的话,暂停了抽泣,激动地叫道:天天查你的Email?!天天查你的手机?!天天问你是不是和其他女人做爱?!我们活在监狱里呀!你是我的囚犯啊!!
秀哭出声来,她一边哭,一边抽泣地说:我不要这种生活。我可以离开你,你随便爱任何女人去。。。
“不要,不要这样,不要离开我。。。“翔使劲摇着头,也哭出声来:”秀,不要这样,不要离开我。。。我怎么这么愚蠢呀。“他抽泣着,稍微喘了口气。
“我也够愚蠢的,竟然从来没怀疑过,竟然以为你很爱我”,她又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说:“我可以先搬出去。。”
“不!不!”翔在那边又绝望地哭出声来。
秀继续自顾自地一边哭一边说:“妮妮可以跟你住三天,跟我住四天。你要是嫌她麻烦,等到了暑假,我们可以搬到儿子学校那里,远远的。。。”她说不下去。
“不, 不要这样。。。求你了,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再也不会发生了。“他大声地哭着,”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好好想过。。。你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我怎么这么愚蠢啊。。。我怎么会伤害你,我怎么会失去你啊。。。“
(照在翔头顶上的光暗下去了,秀头顶的光也暗了些,秀的周围又是一片黑暗)
(秀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活力,好象所有的力气都从她身上流失了。)
(秀的独白:)
我累了,上床睡觉去了。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的。翔后来也上来了,他没有解衣,就趴在我的身边。我还在那里流泪,在那里抽泣。翔用手轻轻地拍着我,哽咽地说:秀,睡会觉吧。不要这么伤心。
我不去理他。我真的不能想象他可以同我做爱,过一天,又去找另一个女人。我真的不能想象,在我给他打电话时,他怀里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我真的不能想象,在他刚刚说完亲亲我,就能转过身去亲另外一个女人。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眼泪湿透了枕巾。
翔又在叫我的名字,让我不要想了,事情都结束了。我忽然问他,难道我们做爱时,他心里想的是那个女人。他说从来没有过,只要我在他身边,他从来没有想过别人。翔又拍拍我,让我别在乱想了,别再折磨自己了。
折磨自己?我要折磨自己,我要好好折磨自己,要不我永远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爱上别人,他为什么会欺骗我,为什么我一点觉察都没有。我真的好笨。我的眼泪不断地流下来,好象刀子一下一下刻在我心里。我累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模模糊糊地一遍又一遍地喃喃着:我真蠢。
我昏睡过一会,然后又醒来,一遍一遍在脑海里回忆着这半年来的每一天,他们会面那两天的每一分钟,原来每一个亲密,每一个恩爱话语,现在看来都是谎言,都是他们在一起。。。我好象重伤病号那样,感到痛,痛得我每一声叹气都象是呻吟声。
就这样好几天,我每天晚上都是在哭泣中,呻吟中度过。每次我一抽泣,每次我一呻吟,他都趴在我身边哭泣。他骂自己愚蠢,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会让我那么受伤;他求我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我们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互相折磨着,一天又一天地老下去。白天时,妮妮也很安静,时常不敢抬眼看我们。我想强打着精神想说些什么,但累得什么也说不出来。我记不得是不是上班去了,是不是吃过饭。。。我只记得我在搜寻记忆中的每个情节;我只记得我在哭泣;我只记得翔在哭泣。
终于到了周末,妮妮要在家做功课,翔拉着我出去散步。我们走在熟悉的小径上,就这么默默地走着,我心里还是在搜索着记忆,还是在心疼地想着他们在一起。有时候,痛苦也是种鸦片,我就是要折磨自己,我就是要自己觉得痛,痛着,痛着,一直到我感觉不出痛来,好象那是别人的悲剧。
一生中,头一次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哪里散步;头一次我没有去看路边的小草;头一次我不不知道翔在说什么。我忽然感到,也许我是在用我的痛苦在折磨翔。我都能知道哪几个句子可以让他哭泣:我要离开;还你自由;我真蠢。要是在平时,我肯定会得意地告诉他,我可以控制他的泪腺了。现在,我只想用他的眼泪来麻木我的心,一颗流血的心。
(秀面色苍白,望着观众。灯光渐渐暗下。整个舞台沈浸在黑暗中。)
(整个观众席也是一片黑暗。黑暗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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