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参加北方几省市报告文学年会，我去过中朝边境城市---丹东。
名义上是开会，无非是玩一趟，发言稿是走的当天在飞机上潦草写的。我知道没人会看，甚至会后直接扔到垃圾箱里，根本不用拎回来。会期是一周，其中四天要去鸭绿江对面朝鲜度过。
朝鲜，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一个非常神秘的国家。
站在鸭绿江边眺望对岸，界江分出两个世界。丹东一侧，繁花似锦，灯火辉煌。新义州那一方，荒凉满目，阒静无人。除烟囱冒着斜斜的烟外，看不见一点动静，似乎是个沉寂的世界。
从地图上知道，鸭绿江里的大部分岛屿都划给了这个兄弟国家，那是刘少奇当年访问朝鲜定下的。但两国却早已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了，仔细看看丹东通往鸭绿江的街道，在江边的路口不难发现“江门”的痕迹。在双方交恶的年代，这里是封闭的，公开说是“防洪门”，其实是“防人墙”。
鸭绿江，水势苍茫浩大，在电影里曾经是英雄的象征，而现在江水像诉说一些凄楚的故事。
每年冬天，对岸都会有人踏着冰封江面跑过来，只为了能被中国收容，吃一顿饱饭。特别是小孩子们，跑过来，被遣返，再跑过来，再被遣返。据说至今已经有三十万人次的“偷渡”指数。这对一个国家的边境来说，已构成威胁。
以前去朝鲜不需要护照，这一年需要了。没有护照的要花二百元办一个。我的护照因有当年美国绿卡签注，被旅行团招去向我解释，可能入朝鲜边检会有点麻烦，如拒绝入境可不是我们旅行社的问题。我说我还怕以后回家，FBI或移民局看你去过朝鲜，纠缠不休，搞不好以后家都回不去了。
不过从朝鲜回来时，护照上很干净，没有去过朝鲜签证之类的痕迹，这让我很奇怪也很庆幸。
走的前一天，旅行社来人宣讲注意事项。我们不能以记者身份进入朝鲜，所有记者证都不能随身携带。朝鲜对外国记者很敏感，无论你到哪儿，身后都有几双眼睛盯着你。手机不能带，据说朝鲜人认为，绝大部分手机都装有窃听器，国家机密会随时传向太空卫星，不得不防。
其实带也没用，根本没信号。相机不能带那种长焦镜头，据说也是为了防止偷窥朝鲜国家机密。
在火车上不能拍照，其实有人偷着照了，管得并不严格。不能称呼韩国，要叫南朝鲜，是为了照顾朝鲜人民的民族感情。不能带朝鲜货币，在朝鲜可以到指定地点使用人民币、欧元消费，就是不允许兑换当地钱币，即便你是从丹东带过去也不行。
这不难理解，一个丹东市的金融业，就足扰乱整个朝鲜的经济秩序，为了金融稳定，这样做应该是对的，还有在景点不许模仿领袖造型。
我因护照有美国“劣迹”，压根把照相机、手机、笔记本电脑都放在丹东，避免麻烦。
朝鲜和我们有时差，他们早一个小时。
我和同行的朋友们买了几盒饼干和几袋方便面带着，以防食不果腹时的万一。去过之后，发现副食差一些，但主食管饱，只要不挑食，吃饱肚子是没问题的。因此外界流传饥饿情形并不真实，这几盒饼干跟方便面压根没用上，也没往回提，送给朝鲜的司机师傅，他高兴无比。
是的，在一个一天只供应每个城市人口半斤粮食，没有副食，靠国际救济过活的国家，一盒饼干不是件太轻的礼物。
第二天，我们乘坐丹东的火车渡江，在新义州换乘朝鲜的火车，直奔平壤。
上车前发生件插曲，有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的人也准备去朝鲜，于是我俩都被传到车站派出所接受审查。一刻钟后，警察们终于弄明白我和他不是一个人，我们分别被导游带回车上。
我俩分属不同的两个旅行团，在朝鲜的日子里我还经常，不，是天天能遇见他，包括参观、吃饭的时候，这令我异常惊讶。原来只要是一趟火车去的，不论上面搭载几个旅行团，在朝鲜都必须一起行动，这是朝鲜的要求。
鸭绿江上有两座桥，一座是断的，据说那是当年志愿军渡江作战时被美国飞机轰炸的遗迹，如今只留给游人凭吊。
在新义州要换乘朝方火车，而且还要接受检查。据导游说，他们现在已经不怎么搜身了。
火车是破旧的，在国内已经看不到这样的车厢，在怀旧的电影中可能还会发现。但真的不要小视，它是电力的。不过，不能保证电压稳定，如果遇到停电，我们就只能趴在铁轨上动弹不得。从新义州到平壤大约二百三十公里，却走了七八个小时。最为荒谬的，这里是单线铁轨，也就是说，两辆火车相遇，必须在某个车站错车让路。于是，从新义州到平壤，我们走走停停，几乎每个小站都要停靠一段时间。
从车窗望去，农作物快种到铁路边了，为什么还吃不饱饭呢？
可能地域太小，其中山区又太多，耕作面积不大，如果天灾到了，全国一块儿受灾，不像我们，有的地方旱涝，有的地方丰收，总还能保持粮食平衡发展。再可能是养的军队过于庞大，朝鲜有上百万的军队，号称世界第四军事强国。如果按人口比例计算，它的军队数量应该是世界第一。因为按中国人口比例，不可能养活五千万的军人。
在朝鲜，只有军人是可以吃饱饭的（国家运动员也可以享受同等待遇），当兵在朝鲜是非常好的事情。所以一路上我们遇到的军列很多，在平壤见到最多的也是军人。
还有一种可能经济贸易不发达，真没有什么值得出口的东西，外汇收入也不多，就连旅游业都限制，每年只接待中国游客两万人次，这里的宾馆半年都闲置。所以朝鲜不能向国外购买粮食，只能伸手要粮食，只能等着国际救助。
在火车上不能拍照，这个规定是错误的。黄澄澄的庄稼之间，点点白鹭翩翩飞舞，即便是别有用心的外国乘客也不能不承认田野的美丽。途中还有许多戴红领巾的少先队员，在路边向我们这趟国际列车敬礼，这是他们的教育告诉他们应该这样做。每路过一个类似村子的地方，都能看到一座高高的尖碑，那是纪念已故慈父般的领袖金日成主席的。
上午从国内出发，直到傍晚才到平壤。我们住在羊角岛大酒店。顾名思义，是位于大同江上一个形似羊角的岛屿上的酒店。四十余层，十部电梯，近千个房间。入住率大概不超过两成，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维持运营的。我住在三十层，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平壤的大街小巷，我不禁笑了，朝鲜人的面子做得真不赖。这里的风景，你不会想到贫穷二字，甚至，还有点雄伟壮观。大同江波澜不兴，静静地从岛的两侧流过，我终于到了这个国家的心脏，开始了四天的异国之旅。
羊角岛看上去不大，倒有不少建筑。国际电影中心，盖得像个碉堡一样，还有一个体育场。朝鲜最大的体育场据说能容纳十五万人，这是不是世界上最大的呢？在这样的体育场里表演团体操，是何等的波澜壮阔！
酒店地下是一个赌场，澳门人开的，不许朝鲜人进。我还颇有兴致地参观了一番，不过没有换筹码，我知道自己的手气一向不好。
餐厅在一楼，基本上都是自助。白菜、土豆、橘子汁（有点像国内八十年代那种粉末沏成的），肉好像是有的，米饭管饱。幸好我不挑食，所以吃得还有滋有味。这里的大酱汤很好喝。但奇怪的是，没有看到泡菜。烤肉我是不奢望了，在商店里我知道猪肉一斤卖到了四十元人民币，合五百多朝元。但泡菜的故乡怎么能没有泡菜呢？这里的蔬菜也如此的匮乏。
在餐厅的门口，两个身着朝鲜传统服装的女孩在卖小纪念品，朝鲜国旗的别饰。这里每个人都要别金日成的像章，我也想入乡随俗买一个戴，导游告诉我们，像章就像身份证一样，是领的不是买的。他曾经也想拥有一个，朝方说你写个申请吧，不过两三年过去了也没批下来。不戴像章，只能证明你是外国人，就买一个国旗戴吧，总觉得要戴点什么。
一楼还有一个书店，居然还有中文书，买了金家父子的两本官方传记。打开来，金慈父灿烂的笑容映入眼帘。
在朝鲜，金日成被称为二十世纪的太阳，所以就要有太阳般的笑容，闪着金光。他的儿子自然要在开本和印张上少于其父。金正日被称为二十一世纪的太阳，但他不能称为主席，因为主席一词在朝鲜只能指代他的父亲，对他要称呼将军。二十一世纪的太阳金正日将军万岁，这是平壤市区经常能看到的标语。在国内看到一则新闻，说国外报道，平壤已经把一些金家父子的头像从公共场所摘除，朝鲜立刻批驳，说我们不可能把太阳从天上摘下来。
我的头儿九十年代来过朝鲜，他说房间里安了许多窃听器，只能说朝鲜好，不能说他们的坏话。其实现在的客房早已今非昔比，你想骂都骂不出东西，因为，真的条件很不错了。电视还能收到BBC、NHK的节目。朝鲜台好像只有一个，整天的大合唱颂扬金家父子。不过合唱确实有一定水准，奇怪的是电视里经常放的并不是朝鲜队的比赛，而是其他国家选手的拳击。看来真是没有门户之见，博采众长。
这还不是朝鲜最好的宾馆，最好的高丽酒店在江对岸不远处，大概有一个半羊角岛大酒店那么大，像羊角岛这样的，平壤还有三四家。所以一年两万人次的任务很好完成，一个平壤可以同时接纳一万人。
一天早上，跨过大同江，来到当地居民区里走走，很多小区居民好像是在自发地除草。这里倒没有我所想象的那种紧张感，人们也毫不把我这样一个外国人视为异物，毕竟都是黄种人嘛。不过从体形上还是可以看出来，这里的女人有胖有瘦，而男人清一色的瘦挑，还真没有我这么胖的。
导游告诉我们不要晚上出去，虽然有路灯，但因为电力不足，一般不会亮。朝方导游在车里还向我们炫耀说，朝鲜家家都有电脑，可连路灯都不敢亮的电力供应，能带得起什么样的CPU呢？难以联想。
导游在朝鲜应该是非常好的职业了，可以和游客一起吃旅游餐，足以吃饱，甚至吃好。他们一个月大约挣两千朝元的工资，合人民币一百多元（一比十七）。这些钱可以买四斤猪肉，一个半西瓜，两个月可以吃一只鸡。
一个大客车，四十来人的团，朝鲜导游就有两三个，再加上中方导游，十个人就有一个人服务，这个待遇在国内可没享受过。我不敢肯定，其中有人眼睛可能有监视和警惕的目光交织。
出发吧，让我们去实地看一看朝鲜吧。
平壤是一个奇迹。你不能不承认这里的高楼大厦多得不像样子。这么少的人口，盖出这么多的房子，不知道有什么用。所以这里实行分房制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很多居民楼都是水泥本色，远看白花花一片，近看就显得有些旧。而且我怀疑里面有没有电梯。
教育免费，医疗免费，朝鲜妇女生头一胎都要到全国最好的妇产医院接生，当然也是免费。这里的男子在某一点上是幸福的，不用贷款买房子，而且是女方掏彩礼钱。
平壤是美丽的。宽阔的马路，没有什么机动车，连行人都很少。一个地方没什么人，自然会显得很漂亮。当然这里有个奇怪的规定，自行车要在人行便道上骑，说是怕影响交通。这样通畅的交通还怕影响，那在中国，就根本不要出门了。行人也很少有横跨马路的，都是规矩地走地下通道。在公共汽车站，倒没有看到非常整齐的横队，不过上下车的秩序十分井然，没有一拥而上的现象。
平壤的出行主要以公共汽车为主（好像也不多），然后是轻轨，还有地铁。地铁很深，在地下一百多米，光坐陡峭的扶梯就要很长一段时间，估计是为了战备时期做防空洞用的。地铁站很暗，但依稀能看到修建得富丽堂皇。坐地铁是旅游的一个项目，旅行轿在固定的站口等着我们。这里是不允许本地人和我们这些外国游客坐一个车厢的，有几个本地人误上了我们这节车厢，也被朝方导游劝下了。不接触，这是他们的一个原则。朝方说，我们只能在固定的友谊商店买东西，如果去他们的一般市场购物的话，当地人也不会卖给我们的，这是他们的觉悟。
正赶上朝鲜发起“万步行”活动，说走路对人身体有利，提倡一天走一万步。这国内某些官僚有点相似，自欺欺人，不说能源紧缺，巧立这么一个名目。由此感到，中国和朝鲜执政党有些相似之处。
自行车也不多。在朝鲜，一辆自行车要上千朝元，合成人民币自然很便宜，但要一个人半个多月的工资，大概就要好好算计一下了。
你在街上看不到什么广告牌，以前是没有，现在有了，只有一种，就是宣传本国生产的一种小汽车。你也可以看到奔驰车，但是那种极其老款的。不用问，一般是用来接送比较重要的外国来宾的。在很多景点我都看到过这种车。来朝鲜的游客百分之九十九是中国人，如果看到一两个深目高鼻的西方人，那一准是有背景的，坐个古董奔驰也不算过分。
平壤的宏大建筑很多，先说一个这次行程没有安排，但却异常重要的地方——主体思想塔。
主体思想，是在朝鲜听到次数最多的一个政治名词。什么是主体思想？就是党是人民的主体，党的领袖是党的主体。也就是除马克思以外，金家父子是世界核心的意思。
在金日成逝世后，金正日制定了以1912年为元年的主体年号（金日成诞生的那一年就是主体元年，今年是主体九十五年），而且规定金日成的生日那一天（4月15日）为太阳节（朝鲜有个415足球队，几乎半个国家队都在那支球队效力）。
在我买的那本传记中，金爷爷被描绘为英明神武、冠绝天地的人物。举一个微乎其微的例子，可见一斑：
1993年1月他（指金日成）说必须改正因日本帝国主义抹杀朝鲜文化而被歪曲的檀君和古朝鲜的历史，并指明了发掘江东郡檀君陵的具体方向和途径。据此，1993年2月发掘出檀君的遗骸和遗物，用最新年代测定仪器进行科学分析，证实了它的年代是在5011年前。……
金日成不光懂考古，还懂文学，著名的《卖花姑娘》就是他创作的。
到了他儿子这一辈更是不得了。朝鲜有一个高尔夫球场，金正日去那儿打过球，据说创造了纪录，三十多杆完成，其中二十五杆是一杆进洞！比起来，美国的老虎才哪到哪啊？
在妙香山，参观国际友谊展览馆，那里有两个建筑物——金日成馆、金正日馆，陈列着金家收的各国送的礼物。从外表看，建筑并不大，但里面回廊曲径，如同迷宫一般，而且很阴凉。同时参观的朝鲜人也很多，我们倒是汇在一起往里走。每一个建筑像一座宫殿，更像一个巨大的陵墓，不由得想起清东陵那些地宫。
主体思想塔曾经是平壤晚上唯一亮着的建筑，高高的柱顶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我晚上特意从酒店的窗户望出去，亮灯的地方已经很多了，那团火焰发着暗红的光，并不怎么显眼。
金日成铜像是参观的第一个景点。它大约有二十多米高，如果是纯铜打造，那真是不得了。主席一手放在背后，一手托向前方。我知道了，所说的不许模仿领袖造型就是指这个。它的身后是革命历史博物馆，不远处是千里马铜像。这里是个高处，可以俯视平壤市容，也是从这一点我发现，绿化搞得实在太好了，所有建筑物都掩映在郁郁葱葱间。
友谊塔，大家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按照国人的感情，这个建筑物实在是太小了。这也难怪，还是在那本传记里，提到志愿军抗美援朝的地方，不过短短三四十个字。美国是金家领导朝鲜打败的，没中国什么事。韩国现在在搞去中国化，其实他的兄弟早就在去中国化了。
友谊塔附近有一个电视塔，还有一个凯旋门，跟巴黎那个挺像的。
我们去的日子非常好，正赶上国家少年宫对外开放的时间。导游很兴奋地告诉我们，这回算来着了，国家级的水平可不是轻易能看到的。朝方导游也不失时机地说，他小时候就经常参加少年宫活动。的确，不光参观了各个活动室（此间的少年根本没有歇的时间，刚要坐下喘口气，就有新的游人拥入，他们就又要边唱边跳起来，弄得我们都很不好意思），还观看了大型文艺演出。临走的时候，我们将导游嘱咐过的在丹东买的文具捐给了少年宫。他们也派了很多小孩子在门外等着收这些东西。看来彼此都心照不宣了。
万景台是金家的故居，在平壤的郊区。途中路过一个小岛，岛上是一个火力发电厂，供应全平壤的电力。故居里陈列了许多农具（像一个农业展览馆），在中国，这样的人家应该算个富农了。
还有金日成广场（相当于天安门广场，不过就是小太多了），正对着的是人民大学习堂（相当于国家图书馆吧）。记得到那里时已经是傍晚了，没有路灯，好在路上车也不多，看不清楚也没什么危险。
其实，我最想去朝鲜居民的巷子、家里走一走，哪怕是到他们经常去的普通公园也好，或者是大学校园，而不是这些充满意识形态的地方。
但那是不可能的，作为外国人，我只有去这些地方的自由。
从平壤奔赴妙香山的路上看不见人，高速公路上连辆车的影子也见不到，仿佛天地间只有我们这几辆大巴在行驶。
山清水秀，据说是为了保护生态，朝鲜不发展伐木业。
车上，朝方导游为了缓解旅途疲劳，兴致勃勃地唱起了《阿里郎》，然后还放朝鲜自己拍的功夫片给我们看。在商店里我看到过这类VCD，很想买一碟作为纪念，一问价钱才知道，每碟都要上百元，想想算了。
妙香山有一座寺庙，很幽静，是个度假的好地方，但到这儿来的朝鲜人就明显不如去国际友谊展览馆的人多了。
开城距离平壤大约一百六七十公里，是朝鲜第二大城市。这条路上，车子稍微多起来了，时常能看到抛锚在半路的长途汽车。
在我看来，朝鲜把国力全用在建设平壤上了，这个第二城市还不如中国的一个县城。
不过，这里好像是一座文化名城，有一个高丽博物馆，还有一个类似中国太学的遗址。
其实，开城的下一站板门店，才是绝大多数人向往的地方，它在中国人头脑中的痕迹并不比朝鲜人浅。
当我站在那排著名的三八线上的七间房子前时，竟然没有看到对面一个人影。韩方的人都上哪儿去了？人们自然都要跑到房子里，在两国的边境线上转圈圈，然后在朝方楼顶的平台上向四周张望。我也只是看到远处的八卦旗，依然没有看到一个人。
这里距离汉城很近，据说已经创办了一个开发区，作为对外贸易的栈桥。
朝鲜实行供给制，在一个物资极度贫乏的国家，这一做法是迫不得已的。后来我也逐渐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在外就餐食物基本上都是冷的了。食物都是根据用餐人数预先准备的，旅行团去哪儿，食物就运到相应的饭店。饭店做好了等着旅行团来吃，来得早自然吃热的，如果行程一旦耽误，就只好吃冷的了。因为不可能换一家饭店用餐，那里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吃的。
我是不喜欢购物的，不过好容易出一趟国，不买点什么也觉得过意不去，就算是支援一下朝鲜建设。
本以为用人民币买朝鲜的东西，总会有点优越感，其实恰恰相反。商店里货物的标价几乎都是十一的倍数。为什么？原来他们认为欧元和人民币的比价是一比十一，所以他们按照这一比价来标价，我买的最便宜的东西就只能是十一元钱了。这样，我仿佛到了欧洲，毫无优越感可言。
买什么呢？香烟不贵，金刚山牌的，回去可以散给同事。辣酱，备受导游推崇，他说朝鲜的食品没有防腐剂（根本就不生产添加剂），纯天然。手工人偶，可以送给单位的女孩们。板门店的人参糖，类似中国的高粱饴，不难吃，就是有点粘牙，还有历史意义。一个瓷瓶，碎纹的那种，非常素雅，我送给了杨，后来她搬家，瓷瓶又回到我手上。人参，我只买了五十五元一盒的那种，跟萝卜须子似的，太贵的我不知道怎么吃。
从朝鲜回来，踏上鸭绿江大桥的那一刻，全车厢的人都欢呼了。会议组委会非常善解人意，当天的晚宴丰富得一塌糊涂，大家感同身受地体会了一把冰火两重天。
即便如此，回到北京，头一件事就是吃了顿火锅，这才算把元气补了回来。
几年过去了，我依然忘不了朝鲜乡村房屋的破败；忘不了新义州的孩子捡起火车上丢下的矿泉水瓶仰头便喝；忘不了眼巴巴看我们吃饭的那种饥饿的眼神；忘不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背着荒草压弯的腰；我还忘不了田间翻飞的白鹭，忘不了流传在民间《阿里郎》的歌谣。
祝福他们，一切苦难终将结束。
-------摘自我的旅行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