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涂鸦-之回忆当年差点命断九泉
到了这点年纪,也是有许多事情可以拿出来晒晒的。 很小的时候,上个世纪73-74年间吧,我母亲的单位
要从苏州搬到苏州城西南的东山镇去。母亲是学水产养殖业的,东山是延伸于太湖中的一个半岛,三面环
水,许多小湖分布在那里。母亲工作的那个水产站在那些小湖里养人工珍珠,还养螃蟹。据母亲后来说螃
蟹是特供给西哈努克亲王吃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当年的我也没有少吃螃蟹,但都是少腿缺胳膊的,全乎
身子的螃蟹拿去给亲王了,二等残废的螃蟹我们这些家属们可以解解馋,原因是当时的中国朋友太少,要交
朋友,所以就用了这种方法。那时太年幼,我怎么拿着小锅去装二等残废的螃蟹,尽管母亲讲的绘声绘色,
我是一点记不起来了。
能记起来的有一个刮着大风的早晨,大概三岁左右的我独自从“家”里(公共宿舍)走出来,自己觉得走
了很长很长的路,来到了一个湖边,风很大很猛,感觉就是要把小小的我给吹走了。从那往后,我再也没
有遇到过那么狂浪的大风。
以上是时代背景,我和母亲的宿舍边住着另一户人家,我印象中就是当地的人家。那家人家有个男孩叫“毛
毛”,毛毛比我大一,二岁,许多时候我就和他一起玩。有一天,我们玩到了一个小湖边,看到小湖里有
一条小船,俩人就坐进去了。我们人太小,我三岁左右,毛毛四五岁,都不会划船,船打了几个弯后就一
半没进了水,我就半个身体掉进湖里去了。我记得我用自己的小手紧紧地死死地抓着船沿,船就更加倾斜
了,还在船里的毛毛脸上露出了焦急,他就过来扳我的手,那时的我实在太小,他把我的两只手都扳掉
了,我就掉进了湖里。我记得自己一面哭,一面一口一口喝着湖水,在湖里一起一伏,过后的事情我就想
不起来了。
还能想起的片段是,我被人扛在了肩膀上了,两个男子一前一后急急地走着,我被其中的一个倒着抱着,
我还觉得这种姿势不舒服,又哭着喊:我要顺着抱,顺着抱。抱我的人一言不发,将我顺了过来继续抱
着,还是急急地赶路。过后我就又想不起细节了。还能回忆起来的是在镇医院的木床上了,当时我穿着从
后背系带的“宝宝衫”,有人在替我脱衣服,那两个救我的男子早就不见了踪影。我母亲披头散发冲了进
来,叫着“江天,江天”,我也就哭得更猛烈了。
我比“小悦悦”事件中的小悦悦幸运多了,我感谢我的那两个救命恩人,尽管过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我
母亲后来告诉我,事发后她写了两张感谢大字报,送到了那俩人的工作地点。我现在一点都记不起来他们
的面容,只记得两个沉默的男子,交换地扛着幼小的我,急急地将我送到医院。
此事过后,母亲严厉地警告我不许和毛毛有任何往来,接着她又张罗着把我送回了苏州。我对当时毛毛的
行为完全释怀,他也是一个年幼的孩子。我母亲却一直无法原谅毛毛,直到现在她提起这事还是愤恨。我
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出生几个月就夭折了,我母亲对我说“如果你那次没了,我就会疯了,我们家就家破
人亡了。”哥哥的夭折,母亲一直认为,是在她快要生的时候,还上班,在养殖船上重重地摔了一跤。
被送回苏州后,我就在苏州地区机关幼儿园被全托了。那是抓革命,促生产的年月,父亲老是出差。全托
的日子又是一段灰色的记忆。整个70年代在我记忆里都是灰色的,那时的中国也是灰色的。回忆的画面是
灰色的,但是灰色的画面中有人性的光芒在闪耀,那就是两个男子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急急地朝前赶
路。。。。。。。
江天涂鸦06.08.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