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强的同事和朋友们陆续过来看望他,让他好好养伤,不要着急,有什么问题尽管向他们提。刘强发自内心地感谢每一个来看望他的人,从昨晚进入急诊室起,他已经看到好几个遭遇车祸的人,有些创伤很严重,在抢救过程中撕心裂肺地哭喊,给他很大的震动。上次M市的断桥事故是给他一个想象中的恐惧,而这次车祸让他真实地感受到了痛苦。对人生和世界的看法已经在他毫无意识毫无觉察的情况下悄悄地发生改变。
张磊工作的地方离医院很近,他答应每天早上和中午过来看看刘强,顺便给他带份早餐和午餐。王勇说他下班后给刘强准备晚饭并陪陪他,王勇是刘强打牌的伙伴,个子不高,人特别机灵爱说笑话,在一家公司做销售。白天和晚上都有护士,刘强没觉的有什么不便,就在医院里安心地养伤。
刘强没法去上班,他负责的B城购物中心项目因为处于第一版的扫尾阶段,其他人都不愿接受,都以工作忙不过来为由推脱掉,Paul没办法就让组里的Walker暂时担任技术负责人,以便应付下周的竞标。
一天上午刘强正靠在床上看王勇带来的一本漫画,那是王勇以前给他女儿买的,他看着挺有趣的就带过来给刘强看,消磨时间,打发寂寞。刘强看了几页后还真的入迷了,他很喜欢这些漫画所表现出来的童真和稚朴,一边看一边笑,肉体上痛也似乎减少了不少。
有人敲门,接着门被推开了,一抬头刘强呆住了!一个年轻的护士正领着丽萍站在门口。
他看到丽萍的脸色憔悴,眼窝深陷,目光忧虑,她拉着一个黑色的小行李箱站在护士身后。护士离开后刘强对坐在身边的丽萍说:“说过没事的,不让你来,你干嘛还过来呢?!”
丽萍没理他径自把头帖在刘强的胸口,抱着他嘤嘤地哭起来。刚才还满脸笑容的他突然心潮澎湃,他想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滑落,一滴滴落在丽萍的脸上。
过了会刘强说:“你不该过来,会影响你的工作,你刚到学校没多久,这样不好。”
“我担心你,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丽萍哭着说。
“我这不是没事嘛,别担心,你要多花精力在新工作上。”他轻轻地抚摸着丽萍的秀发。
“我不在乎什么工作,我只在乎你!”丽萍突然拉高嗓门,有点歇斯底里地喊。
刘强沉默不语,用双手更紧地把丽萍搂在怀里。
丽萍向学校请了两周的假就匆匆忙忙地飞到A城,自从知道刘强出车祸后,她心里一刻也无法安宁,她不知道刘强到底伤的怎么样,担心他是在隐瞒伤情,怕影响她的工作。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情,在惶恐焦急中熬过了两天后,她感觉无法控制的想要去看刘强,于是就向系领导请了假,飞过来看看刘强到底伤的怎么样。
刘强的左小腿打了石膏,恢复的比较快,可以拄着拐杖在别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行走。这些天丽萍在刘强家里做好饭然后带到医院给他吃,刘强的车已经报废了,她就在Hertz那里租了一辆车,每天在医院和刘强家来回往返。白天空闲的时候,她会扶着刘强拄着拐杖在医院的花园里走动,在弥漫着花香的树荫下闲聊。
两周后,刘强说有朋友照顾没有问题,坚决让丽萍回学校去。她想了想,觉得似乎没有大的问题,就听从了他,返回了学校。刘强仍然住在医院,朋友们下班后过来照顾他。在这个过程中他和王勇聊了很多,知道了很多朋友们的八卦。谁谁谁海归了,谁谁谁离婚了,谁家孩子上哈佛了等等,几乎是无所不谈,无所不八。
刘强公司那个B城项目竞标通过了第一轮,但甲方要求对第一版的方案做较大的改动,时间上比较紧,刘强仍旧在住院,另外几个组员也不是很积极,其他员工又不愿参与这个项目,因此公司在和甲方的沟通上出现了很多问题,这令甲方负责人非常不满意。在第一轮结束两三周后举行的第二轮竞标时就把他们公司排除掉了。这让老板Paul非常恼火,立即就把组员Walker和Bob开除了。刘强听到James告诉他这个消息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为Paul、Walker和Bob感到难过,造成这个结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他感到遗憾和内疚,可到底这飞来车祸是谁也想不到,谁也无法控制的。他想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宿命吧。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后,刘强的左小腿基本痊愈,不需要扶拐杖也能独立行走了,于是他就征得医生的同意出院回家休养了。除了提重物外,其他的生活他都能自理。在家休息了两周后,刘强开始去上班。
一到公司,刘强就感觉到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怪怪的,但又说不上什么感觉。同事仍然客气地跟他打招呼,可他觉得里面似乎有种隔阂。他不清楚是自己多心了还是怎么回事。他从老板Paul的眼睛里能明显地读出一丝失望和无奈。他不由地想起当初Paul跟他说那个新项目时眼睛炯炯有神,兴高采烈的情景。也许这个项目对Paul来说太重要了,以至于竞标失败后会这么失望。他自到公司以来,还从没看到Paul这么落寞的眼神。刘强向Paul道歉,说是自己个人的原因导致了项目的失败。Paul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的,跟你无关,不要想的太多了。
刘强开始设计新的项目,可他越来越发现自己没有以前工作的激情了,有时图画着画着就有些心不在焉,会停下来看那些休闲娱乐的网站,或者干脆到大楼外面闲走。他知道这样不好,可总是总控制不住自己这么做。安静时他常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可始终没有想明白。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在混日子,就连每天查看C城的工作信息也变成是在应付差事,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工作中的小差错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图纸修改了好几次还会被A城的Building Department退回来要求继续修正。给James和Tony解答疑难问题时也觉得烦,没有了热情。他俩似乎也觉察到什么,慢慢也不太问他问题了。刘强感觉自己很闷,就像酷夏无风的午后,连知了都懒的鸣叫,树叶都耷拉着死气沉沉,天空的云也静悄悄的一动不动。
刘强和丽萍每天都在通话,可谈话的内容几乎一成不变,没有新意。他自己都觉得每天打电话纯粹是例行公事,几乎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没有什么话题能激起他的兴趣,很多时候他只是在听丽萍不停地讲,讲的什么他也没听进去,只是在不停地发出“嗯,哦,哈”之类的语气词。当丽萍问他什么时,他会如梦初醒地说不知道,丽萍就会说刚才不是给你讲了吗?他会笑着打马虎眼说忘了,结果就会招来丽萍的一句:“真是对牛弹琴!”这样的情形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丽萍有些生气,所以有时一些事她也干脆不跟他讲了。
刘强自己也很苦闷,他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他也想摆脱这样的局面,可总是使不出力气来,用不上力,他看到自己在挣扎,就像一个走在沼泽地的行人,一不小心陷入了泥潭,徒然地挣扎,却无济于事,反而越陷越深。
******************
本小说纯属虚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