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二十一)
女人的直觉让妻子萌发了极大的热忱,没几天就找马博士说了。马博士一听也很有兴趣,还给我妻子好几张照片。晚上,妻子问我:“大仙,有杜鹃的照片吗?”
我说:“我的照片不都在影集里吗。应该没有杜鹃的,在和你正式交往前我将所有和她的照片都烧了。”
“不会吧,那年在你家,你妹妹还给我看过你和她的合影。你是不是藏哪里了?”
我笑了:“藏? 你看我像那么勤快的人吗,自己给自己找累?对了,找她照片干嘛?”
“给马博士看呀,你看,马博士把照片都给我了。你看他这张在伦敦广场上喂鸽子的照片很不错诶。”
我笑:“不用看我也能想象他那样子,是不是给鸽子讲兔子的语言?”
“闭嘴,大仙!我告诉你,你要是存心捣乱,我饶不了你。”
“呵呵,你以为我想掺乎呀,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别让我知道就是。还有,你是真想他们成,还是不想他们成?想他们成你怎么跟我要照片?你想将我和她的相拥合照给马博士看?”
妻子眼睛一亮:“有吗?给我看看?我看看你们配不配。”
我没理她。后来她又让我给杜鹃打电话,我敷衍过去,说北亚总部有十几家工厂,杜鹃今天在大阪,明天到汉城,我哪里去找她?
一个月后,杜鹃安排的ISO培训开始了。我们一共11个人在东莞一家酒店里受训,讲员是香港大学的一名讲师。课讲得不错,中午的时候我就跟他混熟了。他听说我在广州和澳门都教过书,我又夸夸其谈的将自己的ISO知识向他展示了不少,他就对我另眼相看了。
杜鹃虽不参加培训,但由于她是组织者,也从香港过过来了,并参加听课。讨论的时候还时不时地给其他人讲解,全然一副助教的样子。 时不时像问其他人一样问我:“Harry,你理解了吗?”
当着同事的面,我不能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但我心里非常不快。晚餐时,我将那个讲员拉到别处吃饭,说酒店的配餐太难吃了。我问:“喜欢大闸蟹吗?” 当然他不拒绝。
然后我就跟他说,你讲的那些东西我都知道了。说实话,我要上去讲不一定比你差。你说我真有必要在这里坐三天? 我工厂里挺忙的,要不我明天就回去吧。反正培训费也交了,你到时给我个证书不就成了。说得他不得不点头称是。
和他回酒店后,我给参加培训的一个主管说我回工厂去了。明天要是有人问,就说工厂有急事。然后我就回广州了。
第二天早上我先给Gordon谈了一下,说明了我根本不需要听课的理由。Gordon对我很放心,认为我急着回来完全是为了工作,还挺高兴。
然后给Helen打个招呼,如果Julia打电话就说我正在工厂处理紧急事情。
我原打算用这两天时间处理一些员工年度评审的事情。说实话,这是我最不喜欢做的事。那时侯在广州,如果你不满意一个员工,立刻就可以辞退他。所以,留下的都是自己觉得不错的。但是给他们写评审你还不能都说好,得挑点毛病。这就难了。Gordon催我好几次了,但我一直没时间做。
杜鹃的电话10点就打过来了。开始她以为我没起床,等中间休息时一问才知道我回去了。我手机上显示了东莞的来电,我没接。中午快吃饭时,Helen告诉我Julia打过好几个电话。
我准备下午快下班时给她回个电话,然后明天再一拖什么都过去了。没想到,就在这时候技术部那里还真出事了。
技术部有个小伙子叫李建军,英文名叫Jim。家是新疆的,人非常聪明。当初他到广州打工还是自己偷着出来的,只告诉了朋友,没告诉他父母。后来她妈妈到广州找他,要他回去。他不愿意,所以请我帮忙,让我帮着说服他妈妈。他妈妈听说我原来是大学副教授,还是个博士,自然愿意和我聊聊她儿子的事。我没有跟她说很多,只是说:“你应该最了解你儿子。世界上有两类人,一类人自己没有目标,需要别人指引。另一类人是自己有目标,不需要也不喜欢别人指引。对第一类,家长非常重要。对第二类,家长特别多余,因为他们总喜欢将孩子已有的目标斩除,使他们成为第一类人,然后再给他一个指引。你儿子的事情你决定吧。”
后来Jim留下来了。由于他脑子聪明,干活快,AutoCAD和Solid Works设计软件都非常熟,我让他做了项目主管。但我知道他有个毛病,就是过于相信自己。
技术部出的问题就是一个简单的设计错误,设计工程师将一个构件上的圆孔位置标错了,而主管李建军并没有仔细复核。当从香港工厂发出的产品运到客户场地,施工单位无法安装。
Gordon让我招集他们开会,并尽快给个解决方案。销售经理,项目销售代表,销售跟单,财务还有技术部的几个人被叫到会议室。Jim 脸上灰溜溜的。我简单将事情说了一下,然后让大家发言。
销售经理和销售代表语言很激烈,我给他们足够时间尽量将火气发出来,不然你没办法让他们合作。同时我在思索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20分钟后,他们静下来了。销售经理说:“客户是一个部属国有企业,这是第一期工程,如果这个弄砸了,后面的工程项目有可能就不要我们产品。我们花了那么多精力,如果黄了。销售部今年的业绩估计都完不成了。Harry,你们技术部要负全部责任。”
我说话了:“这个事情自然是技术部的责任。具体原因就是人为错误,和制度监管不严。所以呢,责任在我。现在首要的是如何处理。大家有没有方案,客户那里有没有要求?”
销售代表见我态度好,语调低了:“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问,中午才接到他们报告。”
我问财务和跟单:“以前,公司有这样的先例吗?”
回答:“没有同样的,但有一次是产品运输出问题,最后我们重发了一批货。不过是由保险公司出钱的。”
我问:“如果我们要求香港工厂再发一批货,财务上得由哪一级批,Gordon能批吗?”
“不行,总价超过100万了。得报北亚总部。”
我对销售经理说:“Paul,这样,这些产品呀,以后我们还可以用在其他项目上,不会全部报废。你先去做重新发货的准备,我们技术部今天下午会将新图纸赶出来。不过只是准备,等我的电话才采取行动。Jim,你和我下午到客户那里去。”
销售代表说:“需要我陪吗?”
“不用了,那地方我知道。不过你得给先给他们打个电话,说我们派人去了。”
我马上用手机给杜鹃打了电话,杜鹃一接电话就火了:“还以为你真变了呢,你根本没变,还是那样!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为啥不接?你自己还搞质量,知道质量最重要的是严守承诺吗?”
我打断她:“Julia,你先别发火。我这里出大事了,你得要救我。”
“啊?你在哪?出车祸了?你人怎么样?”
我笑了:“不是我出事了,是公司技术部出事了。你还在东莞吗?”
“我能在东莞吗,我正往工厂赶呢,去抓你回来培训。我快到了,10分钟。”
我跟Gordon简单说了一下,让他放心,我有80%的把握能把客户那里搞定。Gordon不急不慢的:“不要急,不要想那么严重。”
我和Jim刚到工厂门口就看见杜鹃风风火火过来了。我双手作揖:“Julia,先别发火,你得陪我到客户那里去。车上我跟你细说。”
上车后,我将事情跟她说了。她纳闷:“你说让我救你,怎么救?”
我说:“你以前在部里的人还有联系的吗?官大的。”
“我早离开部属公司了,这几年联系不多。不过我原来的黄处长现在当办公厅主任了。”
我松了口气:“天助我也!你知道吗,今天那个客户正是你们部属企业。”
“部属企业也不归办公厅管。你别指望黄主任会帮你找企业司帮你说话。”
我笑了:“不用,只要他还知道你的名字,愿意和你说话就行。到时候你听我的,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哥哥一把。”
“不骗人就行,不会像。。。”杜鹃没说完,我知道她指什么。我轻声说:“不会,决不会。”
客户就在深圳宝安。销售员打电话过来,说他们的工程部刘兴海主任在等我。
刘兴海40来岁,说话一口官腔。语调虽不高,但语气极不客气。我递上名片,并介绍杜鹃:“这是北亚总部的质量经理。”然后杜鹃也给了他名片。
一看是香港同胞,加上杜鹃靓丽的微笑,这家伙脸上算是缓和了点。我给他说:“刘主任,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的失误和责任。现在想听听你们的要求。”
刘兴海说:“还能有什么要求?重新送货。还必须要在本周内送到。不然我们工期就耽误了。”
我说:“这我们有些困难,现在广州工厂没生产,香港工厂的单子都排到一个月以后了。”
“那我们就退货,重新找国产的厂家。当时我们签合同的时候,你们可是答应好好的。”
我突然提高声量。杜鹃和Jim吓一跳。我说:“刘主任,每个人都会出错,每个公司都会出错。我们党还承认自己有错误呢。我们不是没有履行合同,我们只是在工作中出了错,难道你就能为一批货的质量问题撕毁整个合同?请问,合同哪一条有这样的退货条款?请问一下,撕毁合同这么大的事你能做主吗?如果能,就请和我们公司律师联系,这是他的名片。杜经理,李工,我们走吧。”
刘兴海火了:“嗨,有意思,我还没看见你这样做生意的。知道吗,我们是国企,怕跟你们打官司?”
我说:“对了,忘了你们是国企。刘主任,可以借用你们的电话吗,我想给xx部办公厅打个电话。”
刘心海怀疑地看着我。楞了一下,说:“没问题,电话号码是什么。我帮你们挂。”
我非常客气地给杜鹃说:“上次在北京见办公厅黄主任后,你们联系过吗? ”
杜鹃笑了:“他的专线电话我没有,但办公厅电话我有。刘主任你打吧,010-xxxxxxxx. 打通了就说杜鹃要和黄主任说话。”
刘心海打了电话,一听真是办公厅的,立刻就将电话交给杜鹃了。杜鹃接过电话,说:“请叫黄主任听电话。”
停了一会,杜鹃说:“喂,是付秘书吗,黄主任在吗,我是杜鹃。。。嗯,我很好,你怎么样? 。。。黄主任还好吧。。。我也很想你们呀。。。。哈哈,有时间我一定过去看你们。。。。黄主任开会呀,还有半小时。没关系的。。。。我现在在深圳呢,就在我们部属的一个企业。。。哦,没什么事,就是想同黄主任问个好。。。好的,我过会儿再打。好的,再见。”
杜鹃说电话的时候,刘兴海就开始低三下西地给我和Jim递烟了。等杜鹃放下电话,这家伙对杜鹃立马毕恭毕敬。我借机说:“刘主任,你看这件事情还有商量余地吗?”
“好说好说,大仙厂长有什么方案。”
我说:“是这样,我们广州的工厂呢还没有生产,但部分生产线可以工作了。我们将产品拉回去,将该打孔的地方打上孔,然后再运回来。不过呢,对产品美观有点影响,毕竟打错的地方补不回去了。但是这绝对不影响强度,我是这方面的专家,不信问你们的工程师。其实,说到美观也只是近距离,等安装完后,除非你从梯子上爬上去,才能看到这个孔。”
刘心海:“这个我知道,我也是技术出身,绝对不会影响强度的。美观方面也没事,谁会注意那个。”
我继续说:“刘主任,我们不是不负责的。如果你答应这个方案,我们还要做出补偿。你们第二期第三期工程如果还用我们产品,我答应给你们比这次合同低1%的价格优惠。”
“那太好了,上次我们想跟你们那个销售经理砍价,死活砍不下来,说是你们的低价了。还是大仙厂长痛快。”
我笑着对他说:“刘主任真是爽快人。既然这样,我得马上回去,安排车子过来拉货。”然后我给Jim使眼色,小伙子将一个装了两条三五香烟的纸袋放在刘兴海办公桌底下,然后就和他告别了。
坐上车,Jim那张吓得发白的脸开始有红色了。他对我说:“谢谢厂长和杜经理啊,以后绝对不会有类似情况了。”
“谢我没用,得谢杜经理。没有杜经理,你小子肯定得卷铺盖滚蛋了。”我开始教训他:“平时就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说过多少次,对于大项目,你必须得每个地方都要细查。可你小子总拍着胸脯说没事。这下怎么样? 最讨厌你那副目空一切旁若无人的鸟样子。”
一旁的杜鹃扑哧笑起来。我一想说漏嘴了,自然我对那话还有记忆。 一会儿,Jim说:“能停车吃点东西吗,早上就没吃早饭,中午也没顾上吃,我都饿晕了。”
司机说:“厂长,那就在下个出口下?”
“下吧,下吧,老子中饭也没吃呢。不过我都饿得没食欲了,不像这小子没心没肺的,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想到肚子。”
杜鹃从包里拿出几个巧克力给了我和Jim。我这才顾着对她说:“谢谢啊,Julia,今天没有你,我真没辙了。”
杜鹃笑了:“这次不错,挺刺激的。没有骗人哈?”
我们到路边一个小馆子里要了点牛腩面吃了。我给Gordon挂了个电话,说事情解决了。
杜鹃忽然问我:“你又不管销售,凭什么能给他们1%的优惠?是不是骗他们的?”
我轻声对她说:“广州工厂马上就要投产了,到时我们的价格会下降2%。”
她望着我:“你这家伙太。。。”停了一下,继续说:“太有经商才能了。”
杜鹃(二十二)
“经商才能”这几个曾经让我痛苦过的字眼目明其妙地给我一种提醒。整个下午由于过于关注解决那个事故,我将杜鹃在我感情历史中的角色全然忘记了。这时我突然意识到我该和她应该保持某种距离。
我对还在吃面条的Jim说:“你小子稍微快点,那汤就别喝了。”然后我对司机说:“你把车门打开,我需要休息一下。”然后我独自一人坐到副驾驶位置上闭眼养神了。
一会儿他们过来。Jim开门:“厂长,你要不要坐后面?”
“不用了,我睡会觉,你就和Julia坐后面吧。对了,Julia,先将你送到东莞吧,反正顺路。关于培训的事我已经和讲员说好了。他测试了我的知识,同意我不需要培训了。”
杜鹃说:“你必须去,不然我没法完成我的工作。每个人的培训费1万多快,你要通不过就是公司的损失。”
我说:“没事的,不会给你找麻烦的。再说,我们刚才不是为公司节省了不少钱了吗。”
杜鹃没说话。我们将她送到东莞。下车告别时,我轻声对她说:“你知道我还必须回去安排车和生产线打孔的事。这个比任何事都重要。培训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回到工厂后,Gordon早就和销售经理在那里笑着迎接我了。我详细地说了解决方案,但没有透露具体和他们交涉的细节。最后,我说,这事情主要是Julia的功劳。
销售经理Paul是台湾人,平时和我常拧着。这次也堆着笑脸说:“Julia真厉害,刚才客户打电话来,一定让我安排他和Julia吃饭。对了,还有你。”
我说:“好了,我还有屁股要擦呢。”然后离开他们去安排运输和生产线打孔的事情。
那天回去挺晚。妻子见到我有种比往常不一样的热情:“哎呀,厂长回来啦,辛苦了。”
我笑了:“诶,有点意思哈,你要是能跪在门口帮我脱鞋子,真有点日本老婆的风范。”
“去你的。刚才杜鹃来电话了,说你下午出风头了。”
我吃惊:“啥,杜鹃,她怎么知道家里电话?”
“嘻嘻,你因为真能对我封锁消息?告诉你吧,我们早单线联系上了。我打电话给你们公司的Helen,什么人电话找不到?”
我对她说:“我必须严肃地告诉你,和杜鹃保持一定距离。原因我就不说了,你该有足够的智力自己想到。”
“我说大仙,你也太冷血了吧。不说杜鹃以前和你好过,就是一般认识的,也该关心关心她吧。女人到了30岁,有个家比什么都重要。”
我没说话,一边看电脑去了。妻子看我虎着脸,也就不说话了。吃饭的时候,妻子找些别的话题逗我,我先忍着不乐。最后她急了:“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呀?再这样,我把你所有的领带都扔外面垃圾堆你信不信?”别不信,她真干过一次。我这人对领带有点收藏瘾,这成了她控制我的杀手锏。
我乐了:“行了,老婆,算我错了行吧。再跟你说一句,你和杜鹃怎么联系我不管,但你别让我知道。这是原则问题。”妻子没吭声,但脸上还露着的不服气的表情。
第二天一大早,产品就从深圳拉到工厂了。主管和工程师都很兴奋,因为这是工厂第一次正式加工产品。我让他们先加工几个,进行测试。工程师告诉我一切指标都不错。然后我叮嘱他们,不要赶进度,一定要注意质量。那个自贡来的主管笑了:“厂长你放心,有一点纰漏,你将我脑壳敲下来。”我想我在那里是多余的了,因为他们都比我有经验。
一切都很顺利,杜鹃也没打电话来,估计也接受了我逃课的事实。但11点半左右,Gordon来到我办公室。我有点纳闷,一般谈事,都是他招我进他那里。
Gordon把门关上,对我说:“Harry,我知道培训对你的确没必要,但让你去培训是规定所要求的。规定虽然不能对任何人合理,但没有规定一定对所有的人不合理。你看,下午要不你就去趟东莞?”
Gordon这人最让人佩服的就是这种语言的力量。话不多,也从不教训人。但里面让你感到有一种无法抗拒的能量。我说:“我这就准备过去,构件打孔生产不错。另外,我必须向你道歉,这次技术部的事是我的责任。”
Gordon笑了:“这是可贵的学费。希望大家都能学到一些东西。”
我让司机出车,将我送到东莞。到的时候,大家都在一楼餐厅用餐。那个讲员告诉我下午要考试。如果我需要更多时间,可以将我的考试改在晚上。说你只要下午将讲义复习一下,通过没有问题。我笑着说,不用担心,下午我参加考试。
杜鹃主动过来打招呼,问了构件产品打孔的事。我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很客气地再次感谢她昨天的帮忙。
下午,讲员总结了一下这三天的课程,然后将考卷发给大家。我一看,选择题非常简单,后面有几个实例,还有一个叙述题。半个多小时后,我将考卷交给讲员,然后轻声地谢了他,就出来了。
杜鹃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见我这么早出来,忙问:“怎么回事?”
我假装很沮丧:“Julia,下次培训什么时间?这次我估计通不过了。”
“什么?”她刚想提高声量,一看离培训会场很近,就将我拉到走廊那一头。开始咬牙切齿了:“我就知道,昨天你还教训Jim呢,你自己难道和他不一样吗?我看你怎么收场,厂长带一帮人培训,自己通不过,你。。。”
我笑了:“哈哈,逗你的,杜经理。质量管理最重要的就是严守承诺,本厂长既然承诺了,怎么会通不过?如果我的答卷有一题有错,也一定是阅卷人的笔误。”
杜鹃也笑了:“气死我了。”
“好了,下面就要起草质量系统的文件和流程了。Helen中英文都不错,工厂和技术部这摊我让她帮我做,其他几个部你得和经理们落实吧。对了,这次你要到工厂吗?”
“我晚上和那个讲员一起回香港,明天到香港工厂有个会议。下周一我会到广州工厂来。”
“对了,Gordon让我向你转达他的感谢。他说会向北亚总经理报告你昨天的见义勇为的。”
杜鹃轻声说:“他上午打电话给我了。大仙,你培训的事情不是我告诉他的,是他主动问的。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不过既然他问了,我不说也不好。”
我说:“这我知道,要打小报告,你昨天就打了,还会等到今天?好了,下周一见。”
同她告别后,我就回广州了。
星期天下午,妻子忽然打扮起来,我有点诧异:“怎么回事?时装表演开始冲出家庭走向街道了?”
她笑:“郑重向著名跨国公司大仙厂长报告:xx学院非著名副教授,xx专业非著名博士,也即是本女士我今晚初踏社交圈,有饭局了,嘻嘻!”
我笑:“带不带家属?”
“不带!带着不自由。”
“行呀,我建议你别打扮得太年轻太妖冶。我刚听到内部消息,广州市公安局今晚有扫黄行动。万一你走在街上被当成站街的给扫进去,你刚才的那些非著名的头衔都将变成著名的了。”
“你就酸吧,真要是那样,本小姐也算是靓丽青春过一回,无怨无悔。对了,能让你司机派个车吗?来点排场。”
“不行,早就跟你说过了,公车不能私用!”
“真小气。算了,只好坐出租了,拜拜。”
杜鹃 (二十三)
晚上,我带着小黄和儿子去麦当劳吃了晚饭。回家后,照着图画书上给儿子绘声绘色地编黄鼠狼放臭屁斗败大老虎的故事。逗得儿子笑得前仰后翻的。然后叫小黄哄他睡觉。自己在厅里看电视。
不到8点半,妻子就回来了。我笑:“怎么结束的这么早?嗯,让我猜猜。哈哈,初入江湖,不太好混吧,是不是靓丽打扮没能引起足够的轰动,有些失落,就早回了? ”
“嘻嘻,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今天办了件大事。”
我忽然想起杜鹃说周一来我们工厂,是不是妻子真去给杜鹃介绍那个马博士去了。越想越像,但我又不能问她。
一会儿,兴奋的妻子自己憋不住了,过来问我:“知道我晚上干啥去了吗?”
我装糊涂,眼镜还盯着电视:“不是饭局吗,有什么新鲜的,广州所有的美食我除了老鼠还没去吃,别的都尝过了。”
“真笨,算了,不告诉你。”然后去了厨房。可没过几分钟,又回来了,对我说:“你要真知道我去干啥了,一定会求我告诉你。”
我转过脸,严肃地对她说:“你去给杜鹃介绍对象了,而且见面效果还不错。”
她吃惊:“杜鹃给你打电话了?”
“你可以问她给我打没打电话。知道吗,母系社会变成父系社会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男人在同野兽的生死搏斗中学会了策略和推理。再告诉你,男人的推理是你永远都不能理解的。好了,不想和你谈论这个话题,睡觉!”
妻子不服气:“什么推理,瞎猜的罢了。嗨,不想听听实况录像?”
“留着你自己欣赏吧,我没兴趣。”
“气死我,本来准备着你求我才给你说呢。好吧,我就不计较条件了。先告诉你第一幕,吊吊你胃口。且说我们的马博士西服革履手拿一朵玫瑰在酒店大堂站着,我这里把杜鹃往那里一带,猜怎样?哇,马博士眼都直了。”
我憋不住笑:“可以理解呀,就你刚才那种风情万种的打扮,也就我这样的正人君子能保持一定的定力。马博士那样的凡夫俗子怎能受得了如此的诱惑?对了,他是不是一步走上前,将那朵玫瑰交到你手里,然后单脚跪地,拿起你的一只手,将稠浓的哈喇子小心地涂在你的指尖,然后深情地用山西味津巴布韦语言,意大利歌剧的声调调给你唱:树上的柿子圆又圆, 好看好吃比糖甜。。。”
妻子冲上来捂住我的嘴,也憋不住笑起来:“你这家伙太不像话了,拿自己老婆开这种玩笑。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诶,不对,大仙,你是不是居心叵测,要将我处理给马博士,然后你和杜鹃再续前情呀?”
我急了:“你?早就给你说过了,别开这种玩笑。
妻子没趣地走了,还轻声嘟囔:“什么人呀,自己开玩笑可以,别人开就不行。”
我试图不想杜鹃和马博士的事情,但理智告诉我这一定是杜鹃的某种游戏。这时候我不免将同情送给了那个老实巴交的马博士。一种冲动要让我马上阻止这件事,但似乎没任何办法。想跟妻子说,但一想她肯定听不进去。后来一想,这事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听天由命吧。
深圳宝安那件事让Julia在广州公司争得了知名度。尤其是Jim这小子添油加醋地宣传,最后成了“杜美人电话救厂长”了。星期一我刚到公司,就见Paul和一帮子人围着杜鹃在聊。我没打扰他们,自己走进办公室。Helen见了我,满脸不服气地说:“厂长,那天要不是你,谁会想到那主意?现在倒好,功劳成她的了。”
我严肃对她说:“说什么呐,照你这么说,当初你叔叔让我给你找工作,我没功劳,都是你叔的?”
Helen委屈得快要哭了:“什么呀,人家为你打抱不平,你怎么还怪我?”
我一看得需要给她解释。我让她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对她说:“Helen,我虽然比你大不到10岁,但经历上足以当你叔叔了。我知道你很听我的话,你也很能干。但是,工作上不管对谁,都不要随着自己的喜好,更不能随着我的喜好。有时候,与我关系不好的,你要是能对他们客气点,才真能帮我的忙。理解吗?好的,你知道,我们马上要搞质量文件了,一定会和Julia打交道。如果你能和她合作,那才是真帮我。知道吗?”
Helen低头笑了,没说话走出了办公室。
我打了几个电话,还没来得及到车间去看,杜鹃就进来了。她笑着将ISO9000培训证书交给我。我开玩笑:“没发给我一个优秀毕业生证书?”
“别得意啦,考试并不是真本事。下面的才是真刀真枪。上次你对香港工厂质量体系的意见我同北亚的总经理反映了,可他的意思是最好还是各个工厂使用相同或相近的体系。这样,各工厂间交流还有上面统一管理都容易。”
“你的意思是,他们用老虎钳夹排骨吃,我们也得学着这样去吃?那还培训我们干嘛,直接将那些东西搬过来不就行了。对了,我们还得跟他们一样,说一些狗屁不通的中文,再加上狗屁不通的英文。如果有人看不懂,听不懂,我还得跟他们学着回答:‘点改么机嘎?’”
杜鹃不说话,听着我说。等我不说了,她笑:“怎么不说了,继续呀。能专业一点吗?,我的厂长。你要说服的不是我一个人。好了,不跟你吵了,一会儿Gordon召集开会,希望你的语言正规点。对了,一会要用英文,你不一定能在英文里找出这种粗鲁而且生动的单词来。”然后,瞪了我一下,就出去了。
我满肚子火,心想,我刚才还跟Helen做思想工作配合你,你倒好,居然跟我端架子。牛个啥牛,行,我让你去搞,我还真不愿意当这个MR搞质量呢。
上午10点,公司经理会议。杜鹃将带来的香港公司质量体系流程文件给大家派发了。然后说,这些文件是供大家参考的,只是做个蓝本,大家可以根据广州公司的特点做一些修正。因为我们每个部门都有人参加培训了,他们可以胜任本部门的流程文件起草工作。当然还需要各位经理审核和批准,最后Gordon做最后的审批。从本质上讲,我不属于广州公司的人,所以对这些工作只是咨询,不参与意见。但是,如果一些条款要是和违反了ISO体系的基本概念,我会要求你们修改。广州公司这方面的工作由MR, 也就是Harry来负责。大家知道,Harry学识丰富,能力超强,我相信他一定会将广州公司的质量搞好。
如果说刚才她在我办公室的态度只是让我生了点气,这一套官腔彻底激怒了我。还没等Gordon发言,我便说了:“谢谢Julia的 夸奖。学识丰富,能力超强实在不敢当。不过,对于大家面前的质量文件,我确实花了不少时间拜读了。其他部门的流程文件我没资格评说,但就技术部和工厂两个部门,个人感觉他们的文件只能作为反面教材参考参考。大家别急,给我20分钟的时间,我给你们解释。”
然后我充分展示了我的语言鼓动能力,对香港工厂的一些流程的不合理性进行了毁灭性的攻击。说得大家点头称是。最后,我找到一个销售环节不合理的流程,问销售经理:“Paul, 你觉得,要是你按照这样去和客户交流,你能完成交给你要收业绩吗?”
Paul平时也受北亚总部那边不少气,见有机会,立刻加入了声讨行列。然后市场部经理,财务部经理也群情激昂起来。只有两个人保持着冷静,一个是Gordon,一个是杜鹃。
等大家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杜鹃站起来:“Harry和大家的发言很好。质量体系的介入有时并不能提高质量和效率。但是我们光批评不行,我们需要有一个崭新的质量体系和流程文件才能将不合理的旧的体系淘汰掉。现在有个问题,你们自己能不能真的能搞出一个新的合理的体系来,另外,最重要的,你们能不能说服香港和其它工厂的人,让他们放弃自己的体系而采用你们的?”
“能!”说出这话,然后再看到杜鹃脸上露出一种隐藏不住的笑容时,我才怀疑自己上了当。可那时已经晚了,杜鹃说:“痛快,一个月后,我们在香港召开北亚所有工厂质量管理会议。到时,所有各公司总经理,各工厂厂长,还有北亚总部的所有经理将在香港开会,其中一个重要的议程就是听Harry介绍广州公司的新质量体系。 ”
然后会议上说了什么我就没听进去了。散会后,我找到Gordon,想说说这一个月有点太紧了。Gordon笑着只说了一句话:“She knows you better than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