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年秋天和冬天,我在北京,住在北大边上一个叫挂甲屯的地方。
那个地方汇集了很多念新东方啊、考研辅导班的年轻人,也有一些漂在北京的文艺青年。再远一点就是圆明园的画家村。我有时穿过画家村去找朋友,常常看到很多性别不明的垂着油腻长发的人在阳光下的黑暗里抽烟。
苪那时和我“同居”----我们一起租住一间民房,她是晱的同班同学。我赴京前,晱劝说我接受和苪合租房间,除了经济上的原因,还有“你要帮我暗示她,别再上姜的当”。
姜是我们大学的一位男老师。传说苪和已婚的姜有了点瓜葛。
把苪引见给姜的,是晱。因而晱觉得是自己把羊带去见的狼,自责不已。
总是拿了鸡毛就当令箭的我,瞅准了机会就跟苪八卦别处听来的姜的八卦:姜的现任妻子就曾经是姜的学生,两个人的绯闻曾经把那所大学弄得沸沸扬扬。后来姜离婚,带着女学生远远逃到现在的大学再婚了。女学生又考到外地读研,上次假期回来,有人看见她割腕欲自杀,还找人哭诉“没想到姜又传绯闻”.....
这个传说中的割腕自杀我是看到的,在大学的后门看到过一个女子左手捏着右腕向门卫咨询何处有创可贴卖,流的血太少显得懦弱吧,被门卫带点鄙夷说“你那个创可贴怎么包扎得了,得去医院”。过一段,有人给我介绍“这是姜老师的爱人”。
苪听听,哦一哦,没什么反应,也许人家根本就没什么瓜葛。我感觉到自己的无聊多事,及时闭嘴。
有一晚,我们放弃了用报纸引燃煤炉子以及死记英语单词的努力,躺在被窝里聊天。苪说起虽然结了婚,却几乎每天躺在被窝里等着婆婆叫起来吃饭的幸福的二姐。接着说起大姐,大姐结婚快十年生不出孩子,姐夫也不说什么,安慰大姐的同时把娘家人照顾得也很好,大家都说大姐幸福。有一天,大姐在街上走,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女子,他们牵着一个5、6岁的孩子,那个孩子叫大姐的丈夫“爸爸”。
“所以,我很害怕。很害怕这种伤害。所以我决定先发制人,在被别人抢老公之前,先抢别人的老公。”苪说得咬牙切齿。
苪还是打扮得很青春性感地去上新东方,还看上了邻座的邻座的一个清华男生,整天梦想天上掉下个馅儿饼---要是搭上了,就不必死记单词了,随这个清华男生去陪读。
一天下课回来,喜滋滋地说那个清华男生终于和她搭腔了---“几点了?”,苪也仪态万方展开笑颜回答他了。然后,苪一个上午都在回味着自己刚才的笑容。
我们正哈哈哈大笑,邮件来了。晱写给我们两个的,信里不经意写道:好久没去的那条街新开了很多店,我那天和他逛了一整天呢。哦,对了,我们看到姜老师了。他和...班的一个女生正勾肩搭背地走着,我没叫他。真厉害啊,姜老师。.....
苪的脸色唰地变白了。
“我去买点吃的”,离开了房间,我在北京的深秋的胡同里走了很久。原来人一急,脸真的会变白呀。
吴家花园的墙头草在冷风里簌簌发抖,枯枝像冰痕裂开在宝蓝的夜空,月亮也出来了,它看过吴家花园木雕花窗里陈圆圆的脸么?有没有看到此时的苪的泪痕?
我突然变成了挂甲屯一枚郁闷的文艺青年。
苪的托福成绩据说难看到羞于启齿,难看到彻底放弃了国外留学的梦。她把自己流放去了南方。
据说,有一年,在广州机场给晱打电话,一边哭一边喊:“我要结婚!我想嫁人!”。
又过几年,听说苪正跟一个非洲小伙儿交往,要把自己流放到更遥远的非洲。
最近的消息是,苪最后哪儿也没去,回到家乡的一家电视台写写稿子,顺便开了个冷饮店。
我没有再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