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星星,别生气,当初,我怕对你说了实话你不会接受它,所以骗你说是工艺品。其实,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母亲是满族,镶黄旗人,这东西是宫里赏赐给我母亲的奶奶的,后来传到我母亲手里了。她特别疼我这个小儿子,后来就将它给了我,要我一直戴着,说它会保佑我的。我从没离过身,直到上次手术时才被你们取下来。第二天你下班走了,我偶尔听到了张主任对你的夸赞,又想起你那双清澈见底又充满聪慧的眼睛,还有那故作生气的可爱样子……不知怎么,我觉得又敬佩你,又喜欢你……心里再也不能丢开你了。”
我聚精会神地听着。
田园接着说:“后来我向护士询问我的挂件,护士说:“好像是交给刘大夫保管着。”我心里动了一下,想着怎么偏偏是她在保管呢……我就想借机刨一下你的底细,看我有没有可能靠近你。我对护士说,你们这位刘大夫真了不起,她的父母丈夫都应该以她为骄傲……三说两说,我就从护士口中套出你的个人信息了,知道你不但没结婚,还还没有男朋友,我就有点想望了……”
我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田园又说:“第二天,我的胆管结石惊动了在家休息的你……后来有惊无险,你也顺便将这挂件还给了我……那时我特别想让它戴在你的脖子上。但当时没有理由送给你,于是我只好将它收回来。当晚我睡不好,七想八想,想了好久,才设好一个计策,假说它是工艺品,又编出和尚开光的故事,再引诱你跟我打赌,终于让你毫不怀疑地把它带在自己脖子上了。在这之前,我跟自己赌了一把:我想,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上当,最终不接受我这挂件,那就是命中注定咱俩之间没戏。如果我能骗着你戴上它,说明我妈在保佑我,我跟你肯定是有缘分的……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佩服他的心计,也感动他的心意。同时我也乘机将我在王芳那里的经历,还有我刚才设计骗他的情况都直说了。这次轮到他吃惊了,他说:“好呀!星星,你这个鬼丫头,完全将我骗过去了。”
假如我当时真把它卖了,你会怎么办?
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因为你不是那种物质女孩。
那么,假如我真弄丢了,你怎么办,会因此埋怨我吗,会心疼得睡不好觉吗?
田园说:“要是真丢了,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倒不是因为它值钱。我过去虽知道宫里出来的都是好东西,但却从不知道它会值这么多钱!我心疼是因为它是我妈留给我的纪念品……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丢了它,我会非常失望和难过,因为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信物,它丢了,那会让我有一种预感……”
预感到什么?
预感你最终会离开我。
你是搞药品研究的,不是搞佛学研究的,怎么还信唯心的东西?
不论多么唯物的人,都多少有点唯心的心理,我也不例外……
我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这个说法。
田园担心地问我:“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目的了,还会继续佩戴它吗?”
我说:“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收着吧……不过这跟我对你的感情无关……”
田园说:“你不要过分相信那所谓的市场价格,那都是炒作起来的,不是这种玉本身的价值。即便它很珍贵,戴在你身上更珍贵,请不要拒绝它,好不好,星星?”
我看着他那双深幽的眼睛,无可回避地,轻轻地点了点头。田园立刻坐到我跟前,替我戴上它,又双手扶住我的双肩,看着我的脸说:“星星,我太高兴了,真的,非常非常高兴……”说着,他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吻着,但始终没有将他的吻从我的额头上往下移动。不知怎么,这种亲吻让我感到比较安全。
我的手机响了,是我妈。她问我:“星星,你中午在哪里吃饭?”
我说:“中午饭啊,待会儿再说吧……”
田园在旁边小声说:“就说在我这吃。”
我便对妈妈说:“妈,你跟我爸一起吃吧,别等我。”
我妈却高兴地说:“那好!好!你忙你的……”听那语气,好像我不回她的病房吃饭,给她省了多大一笔钱似的。
却听田园说:“伯母怕我管不起你吃饭啊?”
我知道我妈的电话是火力侦察,她想知道我的约会进展得怎么样。但我只是笑了笑,没有对田园说这些,内外有别嘛。不该对他说的,绝对不说。我只是岔开话题说:“咱们中午吃什么?”
田园说:“我觉得你爱吃辣的,因为你早上的拉面中放了很多辣椒。咱们去吃川菜吧。”
我想起我的闺中密友黄莺说过,厨房中的表现最能看出男人的基本品质和生活能耐。于是就对田园说“我爱吃辣的,但不一定爱吃川菜,因为川菜太油腻。你不是买了米面和清油么,附近有农贸市场,咱们再买点菜,自己做怎么样?”
田园说:“行啊,现在去买菜吧。”
我们出去买了调料和酱醋,又买了鸡蛋,土豆,西芹,还有豆腐西红柿等等。
回来把米饭做上后,田园洗西红柿和西芹,我切土豆丝。别看我这手是拿手术刀的,这菜刀在我手里还真玩得不熟练,切出来的土豆丝比我妈切的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不能叫土豆丝,只能叫土豆条或者土豆棒棒。
然而在我切土豆丝的这工夫,田园已经把西红柿炒鸡蛋和家常豆腐做好了。
我切的土豆丝虽然粗细长短都不够整齐划一,但炒出来一尝,那味道还真像是得了我妈的真传,又麻又辣,很合我自己的口味。而田园炒的鸡蛋西红柿和家常豆腐,我尝了尝,感到鸡蛋的火候和整体的味道都还不错,但家常豆腐里没有放辣椒,总觉得缺了什么。
我又凉拌了一盘西芹。放调料时问田园的口味,他说:“按你的口味做吧,待会儿我拨出一部分,自己加点醋就行了。”
我想起山西人都能吃醋,问他,他果然说是的。虽说很小时,家就搬到了北京,但父母都是山西口味,所以他哥俩也随着保持了山西人的口味。接着,他又一语双关地说:“你知道我喜欢吃醋,以后就照顾着点啊。”
我也一语双关地说:“醋能做生活的调味品,也能帮助溶解食物,但是肌体没能量处理它时,还是要少吃,否则它所含的酸会腐蚀你的胃壁,造成胃溃疡……”
田园笑着说:“谢谢健康顾问的警示,你跟别的男性说话时,我保证不吃醋……”
吃饭时,田园明显不能吃辣味浓重的菜,但他还是精精有味地吃着我炒的土豆条和我拌的西芹。由于没有合适的汤料,我们没有做汤。田园只能边吃菜边喝水,用以冲淡口腔里的辣味。我有点抱歉,问他要不要再做点别的。他说:“没关系,娶鸡随鸡,娶狗随狗。我不如从现在起就学着适应……”
我假装生气,将他手边的水杯拿开,罚他光吃菜不许喝水。他便不吃了,而是夸张地一口接一口地吸气,表示辣得受不了了,我只好又将水杯还给了他……田园赶紧喝了一口水,对我说:“这就对了嘛,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把我辣死的,辣死了,你那些糖葫芦给谁吃啊?”
饭后,田园说:“今天一看就知道你没有独立做过几顿饭,因为菜刀在你手里很不灵便。”
我呵呵笑了,不加否认。问他都会做什么饭菜。他说:“我独立生活好几年了,会做的饭菜种类却不多,一个人嘛,没兴趣弄那些复杂的,什么清蒸油煎红烧都不会,擀面条包饺子烙饼子蒸馒头也不会。只会做米饭,会简单地炒几样菜,或者是简单地把肉炖熟。不过我做饭的速度还过得去。”
我差点开玩笑说:即便这样,你也比我强多了,能者多劳嘛,看样子以后做饭就要以你为住了。猛想起我和他八字还没见一撇呢,现在说这种话,还不把人家吓跑了啊?就赶快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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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田园说:“吃饭嘛,有时间有兴趣时,自己做做也不错,全当消遣和休息大脑。没时间时就出去吃点也行,别为它太费脑筋。我一般是天气不热不冷时还愿意出去吃,但最热最冷时不想出门找饭馆。愿意在自己家里舒舒服服的按照自己的口味做了吃。”
我没独立生活过,在家有外公外婆和妈妈,我只是偶尔搭把手,出门又常去自家的酒楼,对于做饭的感受,我只能笑笑不发表意见。
田园的手机响了,是他爸爸。
看样子他已经通知家里,今晚要回去,他爸打电话便是问他几点到家,需不需要让他哥哥去接机?他说了自己所乘的航班到北京的具体时间,又告诉爸爸说不用家里来接,公司会派人来接机的。他爸爸又叮嘱他注意刀口,上下飞机时千万要小心,别挤着,别碰着,别提重物,走路别跑,下台阶别跳等等。我听了很感动,觉得天下父母都一样,恨不得替子女操碎了心。
只听田园对他爸爸说:“爸爸你放心吧,我还跟主管医生保持联系,有问题随时会向她请教的,她也会指导我的,你就别担心了……噢……你有什么不明白的要问么,我的主管医生现在正跟我在一起……”
也不知他父亲说了什么,田园手捂住手机对我说:“我爸想咨询点什么,你跟他说话温柔点,再给他宽宽心。你就说,爸爸,你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说完他把手机递给我。
我接过手机差点不动脑子按照他教的话开口了,猛一想,不对呀,我凭什么叫爸爸呀?于是瞪了他一眼,对着手机说:“伯父您好!我叫刘星,是田园的主管医生,您有什么事儿,请说吧……”
田园爸爸思维清晰,语言流畅,不愧是做了一辈子教师的。他问我阑尾切掉会不会影响什么,我说不会影响什么,他又问了一些饮食注意事项和如何才能尽快恢复元气之类的问题。我一一客气礼貌地,诚恳耐心地作了回答,然后就把手机交给了田园。
田园又跟他父亲说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后,他看着我直笑,笑够了,说:“鬼丫头,想哄你上当,把我爸爸叫一声,那还不让他老人家高兴得发昏啊,结果你贼精灵,愣是不上当。”
田园还拿出钱夹子让我看,原来那里夹着他跟我的合影,背景是我妈病房的窗户,有些逆光,所以我俩的脸部都显比较黑。那正是他让小王用他的手机替他拍的,所谓的与主管医生的纪念照。我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帽子。他穿着那一身浅灰色的西装,站在我身后。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地将手从我身后揽过来,轻轻地搭在我的右肩上。拍照当时我丝毫没有感觉到,但拍出照片来,我右肩膀上那只手却看得很清楚。
我笑着说:“这只咸猪手是什么时候搭在这里的,我怎么一点没有觉察到。”
田园得意地说:“怎么样,这张照片完全可以诬陷你是我的女朋友了吧?也完全可以拿它作为凭证,向我爸爸证明我有能耐,据然把主管医生拐骗成我的女朋友了。可惜你今天那声爸爸没有叫出口,不然,就更有说服力了。”
我故作严肃地说:“你再要捉弄我,我可要认真对付你了。”
田园假装害怕地说:“别,别,我立马改正。天知道你那报复手段是什么,我受得了受不了呢?”
你会怕我吗?
田园说:“会的。”
噢,我还没有问过你,你的跆拳道是什么级别?
田园说:“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级别?”
我是红带。你呢?
我嘛,比你高一点儿,是黑带一级。
我瞪大了眼睛,羡慕地说:“嗨!女生的黑带连男生的蓝带都打不过呢,何况我才是红带,你已经是黑带了。”(注:白带最低,往上依次是:黄带,绿带,蓝带,红带(有了自卫能力),黑带(即使在黑夜中,都具有得心应手的攻击能力),从黑带开始,再往上升就是黑带一级,黑带二级……)
我又问:“你觉得散打能和跆拳道能结合起来使用么?”
田园说;“人的任何能耐几乎都是可以结合起来使用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去探索了。”
我说:“你真厉害!以后如果一起锻炼身体,你可要指导我提高提高。最好教我一点散打防身术之类的。”
他笑着说:“幸好男女之间并不需要武力对抗,否则你怎么低档啊,我可怜的星星啊。”
我好奇地问:“你勃然大怒时会对别人使用暴力吗?”
田园开玩笑说:“星星,你怕咱俩万一掐架时,我会使用暴力吗?咱们中国不是承诺:决不对无核国家使用核武器,也决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么?而我的承诺是:对没有功夫的人,绝不使用武力,对有功夫的,我也绝不首先使用武力。即便对方首先使用了武力,我能不使用还是尽量不使用武力。而对女性,我任何情况下都不使用武力。这下你放心了吧?但是,谁要是向我的星星使用了武力,那我可不敢保证了……”
听着这种话,我心里湿湿的,便情不自禁地给了他一个湿润的微笑。
田园又说:“我这个人,从不向别人亮肌肉。我觉得,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是靠智慧来解决的,用武力,那只能是在非常特殊的,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这时,我当然压根儿想不到,田园后来会在一个那样特殊的,跟我完全没有关系的情况下使用他的功夫。此是后话了。
我问田园,这次我开车送你到机场吧。田园说:“不用了,你不是暂时不想暴露关系么?晚上我跟小王一起登机,我们药厂会派人送我俩的。”
东西收拾好了吗?
小王会料理一切的,他有钥匙,我已经告诉他该拿什么衣服什么东西了。
小王很可靠吗,看来你很信任他。
应该是可靠的,我待他跟亲兄弟差不多了。
说到钥匙,好像提醒了田园,他将房间钥匙给我一把,又把车钥匙给我,告诉我说:“地下车库十八号和十九号车位都是我的,你想停哪个都行。”
你为啥有两个车位?
“买这房子时,听说只有两个车位了,我就都要了。这屋子里迟早会住两个人,迟早得有两辆车啊,你说对吗?”说着,他故作诡异地朝我笑着。我明白了,也不好意思了,便打岔说:“你从小可能就很坏,很淘气吧?”
这句话不知提醒了田园什么,他说:“不是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么?你跟我来,看看我有多坏。”说着就把我拽起来,拉着我的手就往里屋走。
我一时之间吓得心里怦怦跳,那冷汗珠儿一层层从后脊梁上渗出来。莫非他要进攻了?莫非他要动手了?要迫使我把自己交出去了?天哪,我哪见过男生向女生进攻是什么样的阵势啊!没有亲身经历,我也不能设想啊,那男生引诱女生把自己交出去时,到底会采用什么方法,什么动作,什么语言啊?所以我不能判断也不能应对啊。
老天啊,假如他真要强迫我,让我把自己交出去,我到底该不该拼命地守身如玉啊?万一他今天成功地逼我把自己交出去了,事后我是告他呢,还是饶恕他呢?或者是从此不再理睬他呢?告他会有什么结果?饶恕了他又会有什么后果?不再理睬他又会怎么样啊?这样想着时,我脚下不由得使上了劲儿,他便轻易拉不动我了。
田园停下脚步,回头奇怪地看看我。可能我的慌乱之情溢于言表吧,他哑然失笑,说:“看你,怎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
我仓惶之间却说了一句这辈子说得最笨的,类似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谁像受惊的兔子?我干吗要受惊?”
田园笑得更厉害了,笑过之后,他说:“没受惊就好啊,过来看我的相册吧,看我到底有多坏。”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笑着,那笑等于告诉我:你又做了一件又傻又可笑的事,我的糖葫芦上又多了一个糖果果。
哇,原来是让拉我去看相册,我还以为……我不光虚惊一场,还差点闹了笑话。幸亏没有情急之下怒发冲冠,没有给人家田园一个响亮的耳光,否则我可是从此没脸再见人家了啊……
诸位女读者啊,那事儿至今想起来我都想钻老鼠洞啊,你们当年有没有闹过这种尴尬的笑话呢?如果有过诸如此类的笑话,就悄悄告诉我吧,那样,我这个呆瓜蛋儿也就不会感到形只影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