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攻陷爱情12,13

本帖于 2011-01-21 07:13:00 时间, 由普通用户 罗曼 编辑

我换白班了。


早上听到两个老护士在说悄悄话,我只听见了半句:“……不是生殖器而是窥阴器啊。”接着就是嗤嗤的笑声。


我一惊,这不是李钧说过的话么,这么快就传到我们科室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千里行啊。接着我就知道了,这句话不但已经传开了,而且已经成了最新的流行语了,最起码在我们外二和妇产科是如此。而且这流行语还在不断演变。


第一阶段:给你放的不是生殖器而是窥阴器啊。这是原汁原味的流行。


第二阶段:给你放的不是那个器而是这个器啊。关键地方使用了指示代词,比较含蓄也比较文明了。


第三阶段:这是听诊器而不是那个啥啥器啊。这时已经有了延展扩大使用了,适用于任何带“器”的事物。


没几天,人们终于觉得继续传播这种流行语也太不厚道了,尤其是大家想到无意之间发明了这条流行语的李钧先生,他也是一条地地道道的“白狼”啊,是我们嫡亲的同类。对自己的白狼同类理应遮其短而扬其长啊,实在不该传播人家的秃疮。


不知是谁首先良心发现停止传播的,也不知人们私下里有没有什么约定,总之,从某一天开始便再也听不到这个流行语以及它的流行变种了。


这天,我们查完房开了一个简单的工作晨会,却意外地看到李钧穿着白大褂也来参加。我们外二这些白狼先生和白狼女士们,都一边听着张大江主任的训话,一边开动各自眼睛里的X光,或者普通CT,螺旋CT,甚至核磁共振,有所克制有所遮掩地,甚至可以说是不动声色地,在李钧的脸上扫过去又扫过来,有的采用平面扫描,有的采用断层扫描,还有的采用三维扫描……大家都想扫出李钧这小子说出“生殖器和窥阴器”这种名言的思想动因,也想扫出这小子此时此刻的“活思想”。


而大家的扫描对象李钧,此刻却目不斜视地盯着会场中间的桌面,像丧失了感知功能一样,丝毫不在意周围这些怀好意或者不怀好意的扫描目光。


张大江简单总结了近期的工作,又带着一丝微笑对大家说,咱们科室人手一直很紧张。所以李钧同志从今天起将在我们科室工作了,分在我这个组。


哦,原来是这样。会场上便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表示礼貌的掌声。


张主任转头看看李钧,似乎希望他说几句什么。


我没想到李钧会给大家这样一个开场白,或曰见面礼。他站起来双手抱拳对大家作了个揖说:“我是以戴罪之身来这里工作的,望各位前辈和同辈们,都能容让我,并指教我,我将不胜感激。”


如果他唯唯诺诺地进入我们科室,或者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来这里工作,那都有可能在一段时间内引起大家的一些或善意或恶意的闲言碎语。但是现在他以如此坦露的态度跟大家见面,反而会无形中将那些闲言碎语阻挡在各人的咽喉后面。


我正在暗暗分析他这种作法的利弊呢,却见他又转身对张大江说:“张主任,我早就知道您是一块钢,常把别人碰得当当响……”


天啊,这张大江的外号就叫张大钢,人们估摸着他本人可能早有耳闻,所以在他面前就像当着秃子不说“光”也不说“亮”一样,总是避讳着“钢”这个字眼。如果非要说钢,便绕着弯儿说“比铁更优质的那种金属”,听者便意会了。而这个不怕死的李钧,竟然干干脆脆直截了当,当面把这个钢帽子戴到张大江的头上……


我顾不得仔细预测后果,赶忙注意听李钧后面的话。只听他说:“……还是刚才那话,我是以戴罪之身来到你手下工作的,您想碰我尽管碰,碰疼碰破都没关系,只希望不要让我穿小鞋,使我无法走路,我也好以戴罪之身来重塑自己。”


我们科室从没人敢用这种口吻跟张大江说话,所以大家一时之间像一群小子看一个小子向一个五大三粗的武林高手公然挑衅一样,都紧张地注视着,且看这位武林高手如何将那小子挑翻在地。


现场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样。有人张着嘴,有人瞪大眼,个个固化了自己的表情,把自己塑成这群奇情异态雕像中的一个。只将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张大江,只怕错过那闪着电,冒着火的精彩场面。


谁知张大江听完李钧不想穿小鞋的这番强硬预警后,却语调平稳地说了一句话:“我这里大小工作都有,大小鞋子都没有。”


原本呆呆的一群雕像瞬间都被激活了,会场上破天荒地发出了一片大胆而略显放肆的笑声。张大江神色淡定地起身走了,大家也都追随着出去了,只有李钧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象是一个跑龙套的演员,准备充分上得台来,却发现台上的主角和台下的观众都走光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此刻不知道该下场去卸妆,还是该继续站在这舞台上重温一遍自己的化妆的隆重和上台之前预演的认真。


按说李钧今天的第一脚踢得很成功,这第二脚原本是大大的败招,碰到那块纹丝不动的大钢锭,受伤的只能是挑衅者自己。可是他今天的这一败招却有意料之外的收效,那就是测到了张大江的深浅,触到了张大江的底线。看出这位张大钢其实并没多么可怕,尤其是不大可能用小鞋来挟制无辜的属下。没准儿还能在他这里意外地找到最适合自己穿的鞋子。


同时,李钧这样一说,等于把丑话说到了前边,那张大江即便想刁难他这个罪臣,也不好出手了。


作为旁观者,我今天摸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那就是,在张大江的手下,只要你不玩忽职守出差错,尽可放心大胆地走路,不用担心他会给你使绊马索。


我想李钧肯定预感到了,他已经顺利地踢出了前两脚,以后的路虽然不能说是平坦的,但起码可以说是实在的,不会让他有踩不到实地的,那种悬着的,随时担心跌进陷阱的忧患感和恐惧感。


李钧分在张大江着一组,也就是跟我在一个组。我们外二共分三个组,除张大江率领一个组之外,另两个组长也都是主任医生,而且同为我们科室的副主任。这样就有利于对外宣传,让外界知道我们每个手术方案组的负责人都是主任医生级别的,而且是科室负责人亲自挂帅的。


李钧此人还真的不同寻常,他来后,暂时没有分管病人,所以等于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对于一个名校毕业的硕士,一个主治医来说,这原本是尴尬之事,但他很快就打开了局面。不管是哪个组做手术,他都厚着脸皮凑上去请求:“我想在旁边观摩学习,可以吗?


当然没有谁会拒绝一个如此虚心如此低调如此勤奋的年轻人。所以他常常是这一刻刚从手术床前离开,下一刻又上去了。除此之外,别的什么活儿他也都干,不管是脏是臭,不论份内份外,只要他能插上手的,他都干。很快,上上下下就对他有了不错的评价。军阶高的评论他:“小伙子毕竟起点比较高,很快就会成为骨干力量的。”


军阶低的也不敢轻视他,觉得人家北京医科大毕业的硕士,毕竟比自己这本省医学院毕业的本科生要强很多。地不转天转,山不动水动,没准哪天自己还要在人家手下讨生活呢?谁还敢轻辱慢待他这个罪臣呢?


这天中午,大家都去职工食堂吃饭了,办公室没别人。李钧带着一脸的讨好神情走到我跟前,开玩笑说:“刘大夫,我想做你的徒儿,不知师傅肯笑纳否?”


我嘴里的一口水当即喷出去了。我一边擦着嘴边的水,一边笑着说:“折杀我也,按韩国人的称呼习惯,你比我早毕业两年,该算我的前辈了,哪敢收汝为徒呢?”


李钧也笑了,改用正儿八经的语气说:“我可是真心的,改日请你吃饭,正式行拜师礼。”


我说:“正式拜师应该拜一位德高望重的专家才好呀。”


他说:“面对专家我会胆怯,咱们年龄差不多,我跟着你会自在一些。况且我既想跟你学技术,也想跟你学专业思想。最起码拿自家的鸡做试验的精神我没有。”


哇!这真是出鬼了,我用鸡做试验的光辉事迹,只告诉过田园,这李钧怎么会知道?我不禁在心里把田园怨了个九九八十一,如果他此时在眼前,我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脚……


没想到李钧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他说:“我昨天去你妈的病房了,向她讨教了很多有用的东西,你真是让我敬佩又感动啊。”


哎呀,我的娘哎,原来不是田园泄的密,是我妈她老人家给我的同事抖露了我小时候的种种劣迹,我差点制造冤假错案误斩了好人。


我告诉李钧,做你的师傅不敢当,但很愿意跟你一起学习一起提高。如蒙不弃,今天下午你就可以亲临现场,看我给自己的妈妈做胆囊摘除,也好给我壮壮胆。


他惊讶地问我:“你真的要自己给妈妈做?”


我坚定地点头说:“做一个好的外科医生,锻炼医术是必要的,锻炼心理更重要,那是提高医术的一个重要途径。不管是谁,我的亲人也好,我的敌人也好,只要他躺在手术床上,他就是我的病人,我应该照样心静如水一丝不苟地做好手术。”


李钧点头如捣蒜:“佩服!佩服!感动!感动!怪不得你比我晚毕业两年,却能破格晋升,跟我这所谓的前辈同时成为主治医。看来名不虚传,够我学半辈子的了……”


我说:“别客气了,下午三点就是我妈的手术,我得赶紧去我妈的病房吃午饭了。”


我妈从昨晚到现在一直不被允许进食,空腹等着做手术。我跟我爸吃饭,她像馋嘴的孩子一般,眼巴巴地看着。


我刚放下筷子,田园的短信来了:“中午尽量休息一会儿,保证下午有好的精神状态,愿观音保佑你,我等候你和伯母的胜利消息。”


这几天我上的是白班,但没事儿也不便于去看他,免得惹出闲言碎语来。每天早上查房,都是一大帮人一起进去,我给他的只有两秒钟的纯职业性微笑,还有半分钟的纯职业性询问,然后就跟着主任转身出来了。我几乎是刻意地与他保持距离,只是每天晚上呆在我妈的病房时,我们都有几次短信联系。  


这期间我妈倒是让我爸给田园捎过几次饭菜,但都是由我爸送进去的。同时,田园每天都会到我妈的病房里闲坐一会儿,谢谢饭菜,聊聊家常。


我问我妈:“你们都说些什么?”


我妈说不过聊一些北京与这里不同的风土人情等。田园还说些自己父母的趣事,也问到你的业余爱好饮食习惯等等,还问你上学时陶不淘,在家里闹不闹,跟小伙伴儿玩耍爱哭不爱哭……


我心想,妈哎,这田园探测他人核心资料的本领不比你差哎。你怕是玩不过他,三两下就把我本小姐的核心军事机密都泄露了。人家现在肯定知道本小姐共有多少枚核弹和多么颗泪弹,发射架隐藏在哪里,引发因素是什么,什么情况下会使用核弹攻击别人,什么情况下会使用泪弹掩护自己。


哎,又有什么办法呢,遇上这没心计没城府的老妈,既不会玩阴谋,又不会玩阳谋,不会守株待兔也不会引蛇出洞。连自己的老公都搞不掂,更不用说能搞掂自己女儿将来的老公了。本小姐只有等着被人家猎获了,好在本小姐似乎并不怕被他猎获啊。


两点四十分,我妈在护士的陪同下, 比那江姐更英勇更无畏地,昂首挺胸地,自己走向那深深的,通往第一手术室的走廊。我爸怀揣着一颗蹦蹦跳的心,站在手术室走廊的门口,目送我妈远去的背影……据说我妈走到走廊中间时,突然立定转过身来,将右手举起在头顶,朝我爸爸挥动了十秒钟,并对我爸爸喊着说:“老伴儿,如有不测,你和星星带着仨老人好好活下去……”说完她转身开步,步子更快,步伐更坚定地向前走去。


我妈进来时,我已经举着一双带好了手套的手,在手术床边恭候她老人家五分钟了。我身边站着半群跟手术有关或无关的医务人员,其中有随时准备现场指导的张大江和那个甘心做我徒弟的李钧。只见李钧也带着消毒手套,似乎随时要做我的替补。当然我不大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也还暂时没有这种资格。


   


13


 


取胆囊时,我仔细观察了它周围的肝组织。软软的,红红的,没有过量的脂肪,也没有其他任何异常。正当我放心地准备放过它时,却偶尔发现胆囊旁边有一处0.5左右的肝组织,似乎与周围组织略有不同。仅管被少量的血液蒙盖着,我轻轻地触碰它,还是感觉到它的质地与密度似乎有点异常。但比起典型的牛眼形肝癌病灶,这个部位不是典型的癌病灶发病区。不过我还是转身向张大江请示了一下,他果断地说:“尽量完整地拿下来。”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了下来,并适当扩大了切取的范围。一旁的李钧立即机灵地将它接过去,专门放进一个小瓶子里,立即派人送去做活检了。我接着做胆总管的探查和疏通工作,还有与十二指肠的吻合工作。


一切都很顺利,尤其吻合术让我自己感到很满意,张大江带着口罩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他的眼睛似乎眯了一下,我知道他可能在欣赏地微笑,他那嘴角肯定是微微咧着的。


这时,我的助手,那个预定担任切口缝合任务的,从县级医院来我院进修的女大夫,却突然说自己恶心(事后知道她是怀孕反应)。显然不能让她继续做缝合工作了。


我正准备换双手套自己缝合。却见李钧以巴望的眼神看着我。我懂了他的意思,刚才也知道他已经预先做过手术前的常规消毒工作了,就主动问他,能帮我缝合吗?他坚定地点点头。于是,护士帮他换了一双手套,他便俯身上前缝合起来。一针针,一层层,每一个步骤都很规范。缝到最外面的一层时,他细心将皮肤切口对整齐,缝得更细致了。他采取的针距比一般人的略小一点,缝得也更细密一点。每缝一针,都看一看,将下针之处抚平。


李钧一边缝合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成果。我一边欣赏他那修长的手指,一边欣赏他手指下那轻巧而准确的动作,那双手天生是做外科医生的,比我外婆年轻时绣花的动作还要灵巧。


除了T型引流口插着引流管之外,其他都缝好了,他让我审查。我一看,那每一针都整齐匀称,等距离的针距,用肉眼几乎看不出误差。整个切口也对合得非常紧密和平整。可以预见,将来愈合后,不会有任何鼓起的棱角或者疤瘌,除非病人本身是瘢痕体质。


张大江也探身看了看,口罩外露着的眼睛又眯了一下,可以知道,那口罩内的嘴角肯定又咧了一下。


这时,我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我的心又悬了起来。因为我说不准,那团被我高度怀疑而取下来的肝组织,到底有没有异常。


看我有空了,刚才将取下来的胆囊拿出去,让等候在走廊口的患者家属——我的老爸看了的那位护士说:“刘大夫,你爸爸看到哪数以百计的结石,埋头哭了。”


我一怔,真没想到我爸还能有这份感受……


这时,化验室的特快检测报告也通过电话传了过来,说经过检测,我取下来的那团异常组织只有0.4大,有完整的包膜,它正是一种刚刚变异的癌细胞,所幸分化程度比较高,也就是说,它转移的可能性要大大小于低分化的那种癌细胞……


我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流泪满面,感到庆幸,也感到后怕。


很少感情外露的张大江也发出了感慨:“0.4啊,别说一般CT和螺旋CT很难捕捉到它,就是核磁共振也未必能敏感地发现它。这是埋在体内的定式炸弹,幸而今天你偶然逮住了它,算是清除了一个隐患……”


其他人都安慰我,说早发现是好事,应该庆幸。


我说:“只因今天躺在手术床上的是我妈,我就有意识地多注意了两眼,结果就凑巧发现了这个东西……如果是一般病人,这样小的病灶,我完全可能给人家忽略过去……”


张大江说:“刘星说的这一点,大家都应该深思。我们做医生的,应该把所有的病人都当成自己的家人对待,那将会使我们少出差错,多出成绩。”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点头。


这时,还处在麻醉中没有苏醒的我妈,已经被推走了。她并不知道她曾经被判过死缓,却刚刚经过女儿的手被无罪释放了。


到病房不久,我妈就苏醒了,我感谢麻醉师使用麻药的恰到好处。看我妈很镇定,我就坐到她的跟前,轻声细语地告诉她,有一个定时炸弹被我清除了。我妈听我简要说了经过,竟没有我预想中的震惊。她说:“我担心过自己的肝脏,人都说肝癌跟心情郁闷有密切关系,我郁闷了多年了,我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种病的……女儿,谢谢你替妈妈清除了它。”说着她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着。我吓呆了。


而我爸听了以后却走到窗前呆呆地看着田园送过来的那两篮已经半枯萎的花。我从身后看见他的肩膀似乎抖动着。我喊他,他也不应,我过去一看,我爸爸竟然满脸是泪。


看见我妈身上插着的输液管和引流管,我又一次悲从心来,于是又一次陪着我妈哭,陪着我爸哭。倒是我那坚强的老妈,反过来劝慰我们爷俩说,应该高兴,要不是这次手术,我就不能陪你们生活下去了。


我劝妈妈先休息,并告诉她,必须坚持六个小时,然后才能注射止痛针。妈妈听话地闭上眼睛,但术后的疼痛已经明显地开始折磨她了,因为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我爸坐到她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当着我的面说:“从今以后你不要再独自郁闷,想骂我你就骂,想打我你就打……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再也不会让你郁闷,你如果真的走在我前边,我老了跟谁一起去散步,一起去回忆那往日的苦和甜……”


我用我的眼睛对我爸爸做了测谎鉴定,结论是,他说的是真话。


我也看到了奇迹,我妈听了我爸的表白,像是用了镇痛剂一样,脸上的表情开始轻松起来,笑容渐渐出现了,她带着这柔弱而美好的笑容,凝神注视着我爸……两人四目相对,都笑着,也都流着泪水,像一对刚吵过架又和好了的两三岁的小兄妹。


我退出病房,让他们单独待在一起,也许他们会以从未有过的真诚谈谈心,也许他们会用共同的回忆固定一番自己往日的幸福……但愿我爸爸能从这一灾难中吸取到什么教训,或者有什么良心发现。


我来到田园的病房,告诉他,明天早上该给他拆线了,后天该让他出院了。


田园点点头,立即问我妈的状况,我简要告诉他,手术很顺利。他听了很高兴,问我当时紧张吗?我告诉他有一点紧张,但我克服了。他感叹地说:“很不容易啊……”


我说:“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因为在我妈的肝脏上发现了癌病灶。”


田园立刻震惊了,紧张地问:“除掉了没?”。


我忙说:“你别紧张,已经取出来了。”


田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马上又问:“会有后患吗?”


可能不会,还在早期,我尽可能彻底地清除了。


那太好了,伯母很幸运,你很了不起,太了不起了!你妈妈给了你生命,你又挽救了她的生命。你是我此生遇到的非凡女性……


那种自然而真诚的关切,让我心里热浪奔涌。这热浪涌出我的心,流经我的身,并最终在我的眼睛里找到了出口。


田园忙安慰我,别哭别哭,应该高兴。他还说这真是观音菩萨的保佑,你要一辈子带着它,即便将来有了钻石项链,也别替换它,它会保你一生平安一生幸福。


我擦擦眼睛,笑着问他:“我承认赌输了,什么时候将我的车子交给你?”


田园笑了,说:“我决定采用变通的办法,你已经管了我几天伙食了,我出院后你再管我几天伙食,就可以顶替你输给我的车子了。”


我的手机响了,我爸叫过去。


原来是李钧来看我妈。我进去后,他除了安慰我妈,又向我请教疏通胆总管的有些关键程序,主要方法,注意事项,还问与十二指肠吻合术中的关键步骤和注意事项等等,我尽自己所知告诉了他,他说回去会进一步看书的。


我趁机告诉我爸妈,切口是李医生缝合的,可以说缝得比绣花都细致。将来愈合之后,你自己会知道的。


李钧不好意思地一笑说:“主要是向刘大夫学习,以后还请刘大夫不吝赐教……尤其是,我觉得你内心非常强大非常坚定。我如果能像你这样,也就不会屡次犯错了,我说的错话,做的错事,归根结底都是我内心不够坚强,太情绪化,太缺乏韧劲,太缺乏理性……”


内心强大坚定?这不是我潜意识里对他的看法么,怎么在他的眼里我也是这样的人呢?难道我们是同类人,而且互相欣赏?


看我疑惑,他又说:“能镇定自如地给自己的妈妈做手术,世界上能有几人?你就是其中了不起的一个……从你身上,我又一次看到,女性普遍比男性坚韧,比男性了不起。我妈妈生我时,是难产,当时如果早点采用碎胎术,可以保全我妈的生命。如果努力将我活着接出来,有可能耽误她的生命,但我妈妈却冒着生命危险,坚决不肯放弃我。好在我终于平安降生了,我妈也保全了生命,但是却经受了一般人难以承受的苦难和风险……长大后,我就想,我应该立志替女性解除病痛……结果……”说到这里,李钧的眼睛红了。


我没有多说话,只是理解地点点头。


李钧走后,我告诉我妈,替她缝切口的这位李钧,比我还早毕业两年,也是硕士。我妈奇怪他怎么会给我当助手,我只说他是我们医院内部调整改行的,暂时还不熟悉我们这块。


我妈说:“怪不得昨天他来看我,还一个劲儿问你怎么会进步这么快。”


我没好气地说:“于是你就告诉人家,我曾经把大卸八块的鸡又缝合起来了。”


“对,我是告诉他这个了,这有什么不好吗?他还说要向你学习呢?”


于是我妈不顾自己的病体,又一边皱着眉头忍着痛,一边夸奖李钧的懂礼貌,谦虚,真诚,好学,有出息等等。我想,再说下去,她老人家会忘了自己的疼痛,又要打听人家是否有女朋友了。于是赶快回办公室补写我的病案去了。


 到办公室一看,哇,一份完整的病案登记表已经放在那里了。那一行行一段段的水笔字显得洒脱而有力,颇有庞中华的风骨,显然是临过他的钢笔字贴的。这是李钧写的,但他告诉我,这不作数,只是想让我看看这样写行不行。


 我看过一遍后觉得很满意。反正溢美之词不是我卡上的人民币,不会越用越少,我就毫不吝啬地多赏了他几个。什么又简练又准确啦,什么很规范很完整啦,什么详略得当有创见啦,可以做摹本来指导实习生啦等等。夸得李钧兴奋不已,一个劲儿地朝我笑,一个劲儿地搓着自己那两个手掌和十根修长的手指头。他说,回家后会将这些都填写到电脑里,作为以后的资料。还说他这几年的工作资料都已经储存到电脑里了。


无独有偶,我也是这样做的,几年来所有我参与过的手术,我都留有资料。于是马上开玩笑说,咱俩是英雄所见略同,都很重视资料的保存和积累。当下我还对他表示,可以将我所亲历的手术资料都给他发送过去,供他参考,但不得引用和发表。


他高兴得连连对我作揖,还面红耳赤地说想跟我长期合作。于是我们马上交换了邮箱地址和msn的帐号。他再次表示要请我吃饭,并说最好在后天晚上。


我想起后天是田园出院的日子,我在等待他的邀请,如果他不请我,我就想请他,公开的理由是抵消我所输给他的电动车,私下的目的是想单独跟他在一起……于是我对李钧说,周末我有别的约定,咱们可以换个时间一起吃饭……总之下周再看吧。


李钧脸上笼上了一片明显的失望。他站起来默默地点点头走了。


下班时我去车棚推车,却见他朝着一辆汽车走去,很快便开了车门上去了。我心里感叹了一声,哇,他也是有车族了?


我将车推到门口,他的车却停在门外了。见我过去,他下车问我:“我送你吧?”


我一看,这不是我小外公大力称赞的那种切诺基么?李钧天天在城里上班,买这种车做什么?见我眼里有疑问,他说:“我爱去山里野营,也爱到郊外钓鱼,所以买这种越野车,既可以上班代步,又可以翻山越岭。”


我说:“还可以带着女朋友去野外玩。”


他微微一笑,坦然承认说:“那当然是更重要的目的了,现在,没车就请不动女生,谁愿意坐你的自行车后架啊……”


我一笑,他又说:“师傅大人,你要有兴趣,我非常乐意服务,要不咱下周去玩?”


我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笑着朝他挥挥手说:“免了吧,这季节去郊外找罪受啊。”


晚上我打电话给我的死党黄莺,问她可曾对李钧提过介绍我们做朋友的话。她说没有,又问我怎么了。我说李钧对我似乎很巴结,又要请吃饭,又要请去玩。所以我想问清楚,是否是你怂恿他来靠拢我?我也好做到心中有数,便于应对。


黄莺发誓赌咒地说,李钧的所有行为都跟她无关。因为她还没有得到我的应许,也就没有对他提说,接着,他就出事了。以后不管他是靠拢你还是追求你,那是他自己的事,可不是姐姐我硬要把一个受过处分的人强塞给你,更不会掂不准轻重地怂恿他来追求你(对了,补充说明一点:李钧被医院给予警告处分)。


我笑了,告诉黄莺别紧张,我没有责怪你。我又说,万不可小看李钧,我对此人很看好,他有很高的悟性,做事很执着,又能屈能伸,将来必有成就。但仅此而已,与爱情无关。


电话那头好半天没有吱声,我想我的死党可能在目瞪口呆,弄不懂我传给她的这话里包含了什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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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读! -圈外闲人- 给 圈外闲人 发送悄悄话 圈外闲人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7/2011 postreply 15:33:32

诙谐之外,又多了更多的感动。顶! -会飞的鸟- 给 会飞的鸟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1/17/2011 postreply 18:19:30

先顶一下,再回过头慢慢读。 -笨秤砣- 给 笨秤砣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1/17/2011 postreply 19:00:14

顶! -贪睡猫- 给 贪睡猫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1/17/2011 postreply 20:29:53

-红袖添香老板娘- 给 红袖添香老板娘 发送悄悄话 红袖添香老板娘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8/2011 postreply 08: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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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剩女攻陷爱情12,13 -driling- 给 driling 发送悄悄话 driling 的博客首页 (45 bytes) () 01/19/2011 postreply 06:01:02

越来越精彩, 跟 ! -夏雨雪- 给 夏雨雪 发送悄悄话 夏雨雪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9/2011 postreply 09:01:05

好看好看! -偶尔来常常来- 给 偶尔来常常来 发送悄悄话 偶尔来常常来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9/2011 postreply 18: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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