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一直盼着回老家,一直一直盼着能陪奶奶姑奶奶坐一会儿,一直一直盼着能在奶奶身边睡几晚,一直一直盼着带孩子们去看白头发黑头发太,一直一直盼着盼着,盼得心惊胆战,盼得小心翼翼。这是自己心里的一道坎,知道自己不太好迈过去,干脆就站在坎上了,放眼一看,风光无限,忍不住揪着大家伙儿,来来来,请你,也跟我回趟老家。
从美国经上海一直到老家,一路飞机火车汽车的都干净舒适,这次回国最大的感受就是干净,连人与人的感觉也干净了很多,也许是自己眼不见为净吧。从县城到老家那条坑坑洼洼的石子土路变成了清爽的水泥路,两年前就修好了,说是现在正在做到村村通,也就是村与村之间也修成大路,这样去妈妈的娘家也可以开车去了,以前去看舅舅可是名副其实的“走亲戚”。路边的庄稼一路变化着,西瓜地玉米地水稻芝麻花生茶树杉树林子,没有多少荒地,只是半个多月没有下雨,有些蔫,从老家回城后的当天晚上,下了一场通通透透的雨,看着窗外青翠的菜地,真真感受到了啥叫滋润。
可哪条路的干净安静都比不上这条魂牵梦萦的小道,
说干净,是指心里觉得哈,其实路上总有鸡屎牛粪什么的,一下雨还是泥泞的,不想弄脏鞋就得掂着脚跳着走,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光脚趟过,进家前到门前塘里用稻草涮涮干净,感觉从足底升上来的清爽踏实,这样自然的东西心里觉得干净。说安静当然也是心理的哈,这是我们村的门前道,过我们村基本上都打这条道走,路过的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和我们沾点亲带点故,家里的大门白天从来不关,谁都可以进来歇歇脚喝喝茶水讲讲八卦,老人的耳朵不太灵光,说话的人要大声喊,互相解释来回反复,满眼的欢声笑语,在她们都是一片安静,想来她们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话越来越少了,可说出来仍是轻轻的,好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安静。远近的老辈里也只有奶奶和姑奶奶两个还能洞悉地把外界纷扰的热闹包容进这古井水般的安静里,一如这条小道,年年看草长莺飞,日日经鸡飞狗跳,蝴蝶蜻蜓飞来绕去,路边靠着池塘的那棵老柳树十年前就枯死,旁边由它的根发出的小树也已经枝繁叶茂地在烈日下能遮出不小的一片阴了,小道一如既往的安静。
那里,小道往前一点的垛子,右边就是门前塘和塘边的柳树,我童年的天堂,也是每次回家望眼欲穿的聚焦点。
以前回家得走十几里的路,奶奶会迎出几里地去接,后来大路通车了,奶奶会在路边的车站等,再后来车可以到家门口了,奶奶就在家门口望,怕人笑话她那种急不可待的坐立不安,就拿个什么东西坐到塘边的柳树下,人来了只说是在洗东西或者说柳树阴里凉快,眼睛看的是车子会来的方向,这里比在家门口能看得远一些,也能和地里干活的人喊话,看到我们的车子,远远就会喊:“刘妈,您家客来啦!”有孩子的话就会被大人支使着飞奔来告。在这里,我一把抱住笑成一脸菊花的奶奶,这次,两个孩子占了先,我,一下抱住三个,生怕孩子们把她们的黑头发太挤倒了。
拥挤着横过小道,就是我心里永远的家,而我的身,只是家里的客。
门口,拉住迎出来的姑奶奶干瘦的手,恭恭敬敬地叫她,看着她平和安静的笑容,这恭敬自然从心底涌起,没法像孩子们那样没大没小地往白头发太身上蹭了。
屋里一片清凉,拖把椅子坐下来,心,也踏实下来,终于,回到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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