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同志不由失声叫道:“爽快!
这时,张云轩喊道:“慢着!维绮,这张家的地主,咋会是你来当呢?让我当才真正名正言顺。”
唐维绮道:“派出所的同志对我说过:个人成份是看你解放前三年做的事。前三年你在部队上,哪有机会当‘地主’,这帽子,还是由我来戴吧。”
小高同志对张云轩说道:“确实是这样。解放前三年,这里只有
张炎听妈妈成了“地主”,心里不安归不安,但是,这换得伯妈不走了,两个哥哥也不走了!管它的呢,只要不向学校的同学说,谁又晓得我从今天起,又变成了“地主崽”了呢?阿门,感谢主!
——这个搁置己久的历史问题,今天终于有了个了结,连小高和小李同志都异常地高兴。他们要张云轩主动地与农会联系,把农户的清赔工作做好。他们还说,这清赔退租退押工作……张家一天做不好,不做得使农民真正的满意,张家没有一天的安宁不说,政府、派出所、公安局……也不安宁。末了,李同志还拍了拍张炎的小脑袋,说道:
“你们是有钱人家,就拿钱消灾吧!风吹鸡蛋壳,钱去人安乐!哈哈哈哈……”
这时,戴敏畏畏缩缩的说话了。她想,既然地主是弟媳妇唐维绮了,她也就不该是地主婆了!自张云长被农民活活擂死后,她第一次这样的解脱这样的轻松,仿佛身上的千万斤重压被人搬走了一样!从此可以像个人样地活着了!她鼓起勇气,打起了精神,还是不敢叫两个派出所的干部是“同志”,于是换了一种说法,说道:
“请问……两个干部,那我……从今往后,就不是地主婆了,是不是这样?”
就要离开的小高和小李,你看我,我看你一会,仿佛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难住了。良久,只见高同志把眼一瞪,厉声向戴敏道:
“过去听人说地主婆可恶可恨,今天我算是看清楚了!你若不是地主婆,那你被农民打死的地主男人,不就是清白的吗?不就是我们的农民兄弟杀错人了吗?你真是痴心妄想胆大包天,还想搞翻天帐!告诉你,你才是正二八经的地主婆,你不见这是张太太……为了你欠下的阎王债,能让你一家子留下来……主动承担下来的吗?”
戴敏此时又被吓得浑身筛糠般地颤抖起来,连声称是。
小李同志也说话了,甚至更严厉。他道:“你这个地主婆就像和尚的木鱼头,一天不敲打你,你就一天不舒服!你是不是想翻案?是不是皮子痒了?若是想的话,下午我就通知你们的村长李青山来,拉你回寨子里斗争去!”
张勇急忙拽住母亲的衣袖放声大哭:“妈妈不去!妈妈不去呵,妈妈!妈妈……”
戴敏自知引火烧身,她紧搂着张勇,急忙向派出所的干部承认错误道:“我说错了,是我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我错了。”
这时,张云轩将话题引开,他对小高小李道:“二位辛苦了一个上午了,也是开饭的时候了,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两个派出所的同志,这才将他们愤怒的目光从戴敏身上移开,忙说不必不必,这才移步出门了。他们的身影刚消失,戴敏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张炎,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她说道:
“忠儿、勇儿……你两个……听……听妈妈说,不论你们将来是……是生……还是死,是人还是……鬼,你们……你们都要记住张炎弟弟,记住叔娘的大恩大德,千绝记住……记住妈妈……的话啊!”
唐维绮一听这话,鼻头一酸,就哭了起来。苦命的戴敏和她的两个崽,如今终于能过正常的日子了,谁晓得这是喜事呢还是伤心事?王妈也禁不住哭了起来了,张炎当然又哭了……杨永春和张云轩看着女人和孩子抱着哭成一团,心中也苦涩涩的,没有劝一句话,就到后厅去商量事情去了。
正午刚过,大家刚吃完饭,张炎和张忠、张勇在中院里抽打疙螺。等着妈妈、伯妈准备好后带他们去黔灵山玩。这时,伯妈寨子里的村长李青山,被王妈带着,神气活现地出现在张家大院里!张勇玩得正起劲,李青山站在他面前他也没看见。当他抬头看见了李青山,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全身发抖,呆傻地望着李青山,尿都被吓得流了出来!
张炎纳闷,张勇哥哥咋啦,咋被这人吓得这个样子?杨老伯这时出来了,请那瘦精精的尖嘴猴腮的李青山进后院的小客厅去。王妈见张勇撒了一地的尿,急忙抱起张勇到了后院,戴敏正在那里晾衣服,王妈又咋呼呼地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你家小勇又犯病了!”
戴敏跑了过来,见张勇翻着白眼,她呼天唤地的又呼叫了起来:“小勇哇,小勇的三魂七魄回来哟,回来哟!小勇……”
张炎看着伯妈用一个煮熟的鸡蛋竖放在手心中,她十遍二十遍……一百遍地对着晴朗的西边喊道:“张勇的三魂七魄回家来哟,回来哟,回来哟!……”
这一招还真灵,伯妈不停的喊,喊得她手心里竖起的鸡蛋倒了下来,这时……张勇的脸色红润了,眼珠能转了,那被鬼魂摄走了的魂魄也回来了……
这个该死的星期天,再经这么一折腾,时间已经不早了!都下午两点多钟了,王妈才叫了三辆“黄包车” ,拖着大人和娃娃去黔灵山玩。可是,人力车刚拉到普陀路口,就被两个解放军战士迎面喝住:
“站住,停车!下来!快下来!”
唐维绮整了整旗袍,准备同张炎一起下车。此时,戴敏哆嗦着从另一部车里下来,她不知慌张和害怕些啥,高跟鞋在石头路上一滑,摔在了地上,两条大腿全都暴露了出来,刚上身的旗袍和短袖丝绸上衣也被污泥弄脏了。戴敏忙不迭地爬了起来,哆嗦着、恭恭敬敬地站在解放军面前。
一个解放军指着唐维绮道:“你们是什么人?资产阶级对不对?前方正在打美帝国主义,打得这么热火!你们这些资产阶级的少爷太太们,还在这里剥削压迫劳苦群众!”
他又指着三个车夫:“你们这些拉车的,干啥不好,就非要这些人的几个臭钱?!你们就……”
这两个解放军战士教训着
被扔下的狼狈不堪的太太们,这时又被“黄包车”的车夫们围着,请求她们快些上车去……要她们别听这些。说这些当兵的个个说得叫昂昂的,到头来还是拍拍屁股就走了!拉车人的家里,可不能吊起锅儿敲叮当,没有有钱人坐他们的车,娘母爷崽是要饿出清口水来的。说他们就只有拉车的命,到头来吊起锅儿甩的还是拉车的人……但是,不论他们咋说咋劝,谁还有坐车的勇气?又有谁还有“去玩”的兴趣呢?唐维绮还是给了他们车钱,就带着大家步行回到了家里。
张炎回到了家里……那天下午,杨老伯和那个把张勇哥哥吓得魂魄都飞走了的、尖嘴猴腮的村长李青山,在后客厅里,他俩人把手伸进袖子里,在袖子里认真地讨价还价……那神情,就像在谈判买架飞机那样慎重和紧张!
张炎对这种无声的谈判没有多大兴趣……直至夜里,爸爸、妈妈、杨老伯商量好久,张炎听爸爸说:“他不是要钱吗?那就拿钱把他的嘴封上好了。哼,这些乡村的共产党员!”
张炎无聊极了,就悄悄睡觉去了……夜深人静时,张炎被响声惊醒了。他蒙蒙胧胧地出了房门,路过爸爸的书房时,见地板上有几个罐子,书桌上放着好几包用白甲纸包着的东西,在最显眼的桌边上,一小条东西从纸包中伸了出来。张炎就抽出了一条,黄灿灿的,他想起明天全校要搞“抗美援朝”的募捐活动,于是,他就喝了几口水,就捏着这东西回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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