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网友提出这样那样的疑问,并找出一些与事实出入的内容,我都认为是好心。我并没有把我的文章当作论文来写。但我会尽量加以更正。如果还发现任何差错,尽管提醒我。
我的母亲与中国人民志愿军(5)
首先补遗一下:母亲说,志愿军部队的番号,通常是一个军下属几个师。中间一个师的番号恰好是军的番号的三倍。所以母亲所属的20军下辖59师,60师和61师。母亲在60师。(顺便提一下,五次战役全军覆没的180师,属于60军)。那个宋佩章所属的军为12军。宋实际上是该军的政委。为什么唯独记住他的名字呢?因为本人从小作为随军家属住在父母所属二炮在安徽的基地。宋当时一直任安徽省委书记直到华国锋倒台。宋的12军非常不堪一击。五次战役时母亲的20军把花了极大的代价,守了好几天的防线刚交给他们12军,一转身的功夫,12军就把防线给丢了。导致20军全线大溃逃。母亲的部队非常气愤。除了前面所说的不给12军饭吃以外,当12军的部队撤下来时,母亲的部队全部站在路边对他们夹道痛骂。“就像文革时给走资派游街批斗一样”。母亲说。
----英雄?逃兵?----
以下的故事不清楚是发生在第几次战役的了。
每当战斗进行到非常激烈的时候,机关里的所有人员都会被抽调到前线去帮忙。男兵们通常去帮忙运弹药或伤员。女兵们通常去慰问宣传或是医院救护所照顾伤员。母亲通常是被派去照顾伤员。一次一个伤员被从前线送了下来。是胳膊上的枪伤。医生检查并处理了他的伤口后,就立即向师部报告:此伤员的伤口周围有灼伤的现象,只有枪口贴得很近才会造成这样的灼伤。严重怀疑此人是自伤(即自己对自己开了一枪)以逃避战场。师长听了汇报后,想也没有想,当即拍板:枪毙!
他们通知厨房,做了一顿很好的饭菜,让我母亲给那个伤兵送去。那个伤兵见了很高兴:呀!这么好的一顿饭啊。一边吃,就一边问我母亲:这是干嘛呀,给我吃得这么好?母亲按照上面首长的指示,回答:要把你转移到后方医院去。要走一段很长的山路。你吃得好一点,好有体力赶路。吃完饭,母亲帮着收拾完碗筷,又帮着他收拾行李用品,打好背包。几个人送他到一个路口,然后对他说,你先在前面走。等那伤兵走了没几步,一个人举起手枪,对准他后脑勺“砰!”的一枪。他应声倒地。母亲说他一点也没有抽搐挣扎,哼都没哼一声,倒下就死了。
战斗结束后,照例要打扫战场,统计伤亡,还要表彰嘉奖立功人员。通常下级将要表彰的人员名单及立功的等级报到上级。好像三等功团里批(?),二等功师(?)里批,一等功军里批(?)。特等功,战斗英雄要兵团司令部甚至志愿军总部批(?)。更高的一级,特级战斗英雄那得到国防部和中央军委批了(?)。(具体的可能有误差,记不清了。所以我在后面都加了个括号内的问号,以示不确定)。师部收到了下面报请立功的名单。名单中赫然出现了那个被枪毙的伤兵的名字。大家纳闷了,然后一调查,原来此伤兵是在跟一个美国兵抱在一起打成一团,贴身肉搏的时候,胳膊上被对方紧贴着挨了一枪。但是他坚持着,用另一只手轮起枪托,把那个美国兵的脑袋给砸碎了。所以他所在的单位要为他报请立功。
一看到这,大家都傻眼了。我问母亲这件事后来是怎么解决的?母亲答:还能怎么解决,不了了之了呗。母亲说,当时兵荒马乱,没法多想。但是后来总觉得,当初为什么不调查一下呢?哪怕是审问一下那个伤兵也好的呀。可是那个师长,听了医生的汇报以后,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就俩字:枪毙!
我第一次听她讲这件事的时候,还在上小学。当时听了不觉得什么。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越来越觉得这件事给自己心中造成了很大的阴影。前段时间看了一部德国拍的关于二战斯大林格勒战役的电影,讲的是两个德国兵打赌的事。最后俩个都死在了斯大林格勒。影片中就有一段戏:德军在把伤员用飞机送到后方时,当官的发现一个伤员的伤口周围有灼伤的痕迹,就认定他是自伤。不管周围他的同伴拼命解释:他是跟对方肉搏时中的枪。这个军官还是拔出手枪,对准躺在担架上的伤兵脑袋就是一枪。我马上跟母亲说:嘿!这跟你在朝鲜遇到的一模一样!母亲淡淡地说:那是电影,艺术创作。我这可是亲身经历的啊。
我的母亲与中国人民志愿军(6)
----共产党军队中的色狼----
母亲说,那时候,男士兵和女士兵都是合睡一个大统铺。即像排队一样,肩并肩,一字排开躺下,男女混杂,根本不分开的。冬天棉被缺乏的时候,甚至合盖一条被子。有时睡在防空洞,两人一个洞,也是男女混合。我问母亲:难道没有出过事吗?母亲说,基本没有。因为首先,那是战争年代,每个人神经都高度紧张,没工夫往歪处想。其次,部队里除了干部,士兵大都是十几岁的青少年。总的来说还都比较纯洁。最后,那个年代大环境是保守的,不像现在那么开放。所以,基本上没有出什么事。当然也有例外。一点事都不出是不可能的。
母亲由于在所有的士兵中属于文化程度较高的,所以,被推选为团小组长(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后为共产主义青年团?谢谢网友提醒)。有一天,一个女兵找到母亲,说昨晚睡在她身边的男士兵脱掉了她的裤子。。。。。。那个女兵是农村来的,没有文化,人也很老实。母亲一听,立即以团小组长的名义,找那个比她要大好几岁的男士兵谈话,把他狠狠地训了一顿。这事也就过去了。谁知那男士兵怀恨在心。有一次母亲收缴并管理的团费帐目对不拢了。他就跳了出来,在团员大会上指责母亲是贪污。母亲有口难辩,最后只好自掏腰包,吧帐目给填平了。
我问母亲: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一个谈话给解决掉了?为什么不向上报告?报告了,那家伙也许会被枪毙。母亲说,那时自己也才十四,五岁,还是个Teenage。涉世不深。根本不懂该如何处理。碰到这种事,一般人都是羞于启口的。自己就这么冲过去跟他谈话并把他教训了一顿,已经属于非常鲁莽了。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听说那种只有在日本鬼子美国鬼子和国民党“匪军”里才会出的事,居然也会出在“伟,光,正”的所谓“人民的军队”里。但由于父母都是PLA,所以长期以来对那个军队的印象总的来说还算是正面的。直到1989年6月4日。这是后话了。
下次跟大家聊聊母亲获得的二等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