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本帖于 2014-06-26 16:05:35 时间, 由普通用户 姜爷 编辑

 


(一二一)转战


从井中喷出的黑气遇到明火之后猛烈地燃烧起来一股火焰冲向天上另一股火气冲入井底井下传出隆隆的空洞扯风声。井口同时在雷击下向内倒塌地面现出一个在下陷中扩大的坑道。

安清源已经扑到殿内只差几步就到邓尧身后他看到邓尧和绿娇娇施法封井的时候穆拓闪到一旁在地上拾起一段半尺粗一丈长的巨大断梁狠狠地向邓尧背后扫去。安清源刚才注意力一直在井中的黑气上他不知道穆灵已经死去更不知道穆拓有如此大的恨意和狂性看到穆拓出手的时候要叫住他已经来不及只好剑气一转削向穆拓手上的巨梁。

巨梁在剑气的切削下应声断开几截但是去势丝毫不减依然以十成力道撞向邓尧的背后;当断梁飞出时另一节更重重打到跪在邓尧身边的绿娇娇后脑上。两人正在全力封井想不到背后有人偷袭顿时失足向井坑中摔去。杰克刚刚清醒一点睁开眼就看到邓尧和绿娇娇摔出他随手捉住一个人想扶住不让他摔到地上可是他却现自己被扯入一个无底深洞身体在洞壁上碰撞打滚不停下坠……

穆拓明显在极度的狂燥之中他双手尾指相扣交叉在胸前食指张开结成降三世明王印声调暴怒地喝出一串咒语:“曩莫悉底哩也他尾迦南怛他蘖哆南暗!”左脚向内侧提起再展开重重地顿到地面殿里地面随之一震扬起半天尘土碎屑面前的井坑比刚快塌陷得更快更猛烈以至于把四周的断梁碎石都快吸入井中。

安清源一手搭在穆拓的肩上喝止他:“快停下!”

“尾罗示尾罗示摩诃听羯罗缚日罗哩娑哆娑哆……”穆拓不管安清源只是不停地念着咒语他的右脚又提起来向内划一圈后再次随咒语重重顿在地上殿中的地面再次震动震出的气浪把安清源逼退几步。他看到那个井口吸入了大量的残墙碎石居然已经被埋平他再次扑到穆拓面前双手捉住他的肩膀大叫:“停下!我叫你停下!”然后向他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穆拓终于停了下来他恨恨地看安清源一眼马上回头跑到穆灵死去的地方在地面上用双手猛挖瓦砾很快就把穆灵尸体挖出来抱到伏魔之殿外面的空地上放好。他急急忙忙把穆灵的脸擦干净关切地叫道:“哥你醒醒哥听到吗?哥哥?”

安清源看看殿里的地面已经找不到一点井口的痕迹绿娇娇他们也生死未卜。不过他很清楚这里是天狱之地地下很可能有千奇百怪的洞穴让她逃脱;而且他也很清楚绿娇娇的八字这个庶出的妹妹八字虽然很弱可是命带贵人要她死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只要不是亲眼看着她死在面前都不用太过担心。再说如果绿娇娇重出地面他也可以用阎王吊魂咒很快找到她现在当务之急是重整队伍找到《龙诀》想到这里安清源放下心情出去看看穆拓。

穆拓看到安清源跳到身边对他安慰了一句“节哀顺变”他双手抱着穆灵的尸体问安清源:

“国师宫里的喇嘛大师都说我们可以建功立业继承爵位我哥怎么就死了?怎么可能?我们的八字是一样的我怎么没有死?”

安清源抬头看看天上的黑气那股黑气正顺着北风向南方漫延。他脑子里已经有太多解决不了的事情:葬下了洪家老爷的潜龙吞金穴却找不到《斩龙诀》;家里弟妹父亲的安置没有一件可以做妥当;邓尧的变节和穆灵的死让自己无法向钦天监交人;魔气的泄出南飘使湖南广东广西云南各省都有了谋反的先兆只怕会生比当年梁山泊更猛烈的造反;他不只是不能向朝廷有所交待现在几乎不能向任何一方有所交待。他紧紧闭着嘴唇不想再回答穆拓这种无聊的问题。

可是穆拓的心思就绕在这里他坐在地上双眼无辜地看着安清源说:“国师你是朝中最强的玄学家你还没有给我们算过命你告诉我我们兄弟出什么事了?”

安清源一路以来把这两兄弟带在身边就是因为他们是王爷的亲属王爷说想孩子们历练一下出门前亲手把两人交到他手上另一方面很明显的是朝廷在执行一向的传统大清朝廷从来不会让一个机构完全由汉人掌管何况这是汉人官员单独出门出执行秘密任务这两兄弟对他来说也是一双盯梢的眼睛。

他不想自己回京交不了人所以有点危险的事都让汉官去做这两个少爷带在身边由自己护着。这两兄弟说不上是骄生惯养也可说是骄横跋扈从小在京城就横行霸道现在长大了霸气依然不改。做事认真打仗勇猛是一大优点可是感情用事狭隘冲动又让自己总是要想办法控制一路上都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谁现在死一个安清源心里反而有莫名的放松。回京城的时候当然是免不了有大麻烦了可是眼下……

穆拓还在期待着答案安清源从上向下看着穆拓冷冷地说:

“你以为什么事情都会问一问就有答案?问一问就会有人回答你?不过你是小王爷清源不敢不答……我告诉你吧只要是外貌有一点差别的双胞胎都会一个吉一个凶;阳时出生长子凶阴时出生幼子凶;你们俩是哥哥死了你们是阳时出生的对不对?”

穆拓一脸不解地说:“是啊……我们是寅时出生可是……可这么多年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们从来没有人说过人人都说好?人人都说好!”穆拓越说越激动最后竞然摆着穆灵的尸体追问安清源。

安清源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极大的耐性对他说:“你们是小王爷你们的爷爷就是王爷谁敢得罪你们家?谁敢在你们家面前说难听的话?我告诉你你以后要是当了王爷也象现在这样的性子你一样听不到真话!”

穆拓想不到从安清源嘴里出来的答案如此残酷他呆呆地看着安清源。安清源看他无话可说自己回答这么多情面也给足了于是喝道:

“穆拓听令!你和梁把总马上打扫战场回南昌城休整候命七天后没有我的消息回来这里打探再没有消息的话自己回京复命!”

穆拓表情木讷地应了一声“喳”仍然抱着穆灵呆坐在地上。安清源正要吹银哨呼叫金立德就看看到金立德提着刀气势汹汹地跑过一边叫道:“国师怎么样?捉到叛匪没有?”

“少废话你看不到吗?跟我来!”安清源向地上和穆氏兄弟打个眼色很会做人的金立德眼睛一瞄就知道生了什么事提了提眉毛马上闭嘴跟着安清源迅去到道观庙群的入口。

堀田正睦等四个日本武士一直守在道观的入口甬道可是他们并没有闲着。丹羽如云一直在紧张地运算着结果宫部良藏早已用飞索上了破殿屋顶之后一直在各个殿顶之间跳跃跟踪着全过程。当黑气冲天绿娇娇等人被埋入井中宫部良藏飞快地回到堀田正睦身边汇报了看到的情形在丹羽如云对冲天黑气的讲解下大家都知道了中国将要生什么事情。

对堀田正睦更重要的是知道了安清源在为《龙诀》而战。《龙诀》是什么他们并不知道可是他们知道在安清源和大清皇帝的眼中《龙诀》比《海国图志》更重要。对他们而言这一次来到中国如果得到不《海国图志》有机会得到大清国师拼死抢夺的《龙诀》也算是不枉此行。耐心等待就有机会他们不动声色地等安清源回来。

安清源带着金立德三几步就闪现在堀田正睦等人面前他对四人拱拱手说:“麻烦各位在这里压阵……”

堀田正睦欠欠身回了礼之后关心地问道:“刚才里面一直有枪声和雷声清源兄还好吗?”

安清源说:“堀田兄有心了现在我们要去找龙儿不知道各位是否方便……”

堀田正睦说:“清源兄是大将军我们听从你差遣。”堀田正睦嘴上是这么说其实以现在心里对《龙诀》的好奇就算安清源马上送他们回日本他们也会折返回来调查《龙诀》的真相。

安清源说:“那就有劳各位了我这里有一束龙儿的头丹羽先生有办法追踪到他吗?”

丹羽如云微笑着点点头说:“只要有他的毛和指甲可以用阴阳术找到他安先生真是深思熟虑我们先到山下备好马如何?”

说完六人就匆匆下山上马走到山下时丹羽如云从身边摸出一张方形的符纸抽出一条安龙儿独有的黄色头折在符纸中。他捻起剑指在符纸上凭空划出一道符双手向空中一放那张符纸竟变成一只白蝴蝶飞出他的掌心。

安清源不禁赞叹:“东洋阴阳术真是另有一番风采……”

丹羽如云以招牌的平静微笑对安清源说:“我们跟着蝴蝶跑就会追到龙儿。”说完大家同时纵马跟向白蝴蝶飞走的方向。


(一二二)太乙密码


安龙儿和孙存真和绿娇娇兵分两路之后躲到山上让过从后追来的大队人马马上下山进入上清镇。

上清镇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中央有一条主要街道两边是居民住户。他们拍马入镇之后很快就看到镇中间有一座高大的门楼门楼正对泸溪河楼顶的金漆大匾上写着五个斗大金字嗣汉天师府。门前有一对高大雄壮的石麒麟旁边有一排绑马石桩孙存真正要下马绑桩安龙儿马上叫住他挥挥手让他跟上来然后两人催马绕到天师府的背后。

不绕不知道围着天师府走一圈才知道天师府占地数十亩也不知里面有多少房间大殿。他们在一棵小树上绑好马抱出大花背看守着马匹行李于是两人飞身上墙。

从墙头看下去是一个巨大华丽的花园偶有一两个年轻侍女走过看情形象是大户人家的住宅。孙存真问安龙儿:“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你去偷出来还是问人拿?”

安龙儿一直在仔细看府里的地形他回答孙存真说:“娇姐给了我地形口诀没有说问人要《龙诀》我们也不是来串门借钱的人家见了我们还要诸多废话;后面的追兵能很快就追到这里……所以只能集中力量最快地拿到手我们一齐去吧。”

孙存真和安龙儿都心急如焚一句话都不想多讲沟通好马上沿着墙顶飞快地向天师府的中部扑去。

这天师府是历代天师的住处也是天下道教的核心象征。即使在今天全世界的道士都必须在龙虎山天师府受录才可以被承认为真正的道士用现代汉语来说天师府是全球唯一指定的道士牌中心。

从汉朝第一代天师张道陵开始至到道光年间天师府的天师已经承传了六十代从血脉正统绵长来说在中国只有千年承传的山东孔子一脉可以与之相比。和孔庙一样天师府经过历代帝皇的多次封赐占地面积越来越大府中的各种祭殿宫室越来越多道教每一个时期的变化与痕迹在漫长的历史中不断沉淀在天师府。可是到了道光年间情况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出现在安龙儿和孙存真面前的是一个空荡凋零在金壁辉煌后面透出破落的灰暗大宅。

安龙儿象进入自己家一样沿墙飞奔孙存真并不知道地形口诀于是以一个助手的位置紧跟着安龙儿。到了天师府的中部面前是一座全府最高的大殿安龙儿做了个手势让孙存真停下蹲下看了看了大殿的牌匾牌匾上写着“玉皇大殿”四个大字从殿里传出喃喃的诵经声有几个道士慢慢走进大殿。

不过这里并不是安龙儿的目标他只是以这个中点为座标来找到下一个地方。

绿娇娇给他的口诀是:玉帝乾坤中狐仙甲子后;心怀沈将军真人步罡走。这个口诀绿娇娇苦思了十年老是在自己家里翻来翻去就是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安龙儿一来到天师府一切问题却迎刃而解。

玉帝当然是指玉皇殿了乾坤中却不是指一般八宫的乾宫和坤宫的中间而是指三元风水师独家专用罗盘上的乾坤卦中间的夹缝线这条线正通南北正针方向。

安龙儿回头一看玉皇殿后就是狐仙殿于是他带着孙存真从墙头往回走。在狐仙殿中传出古琴的声音有人把古琴弹得散破而激昂琴声并不好听也没有节奏似乎可以听出凌乱的心绪。

他们不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再往回走就看到一个中庭中间一座大真武殿一边是法箓局另一边就是甲子殿。安龙儿小声对孙存真一句“甲子殿”自己先跳下围墙然后两人一起沿围墙摸向甲子殿的后方。在安龙儿的想法中甲子后应该就是甲子殿后了。

甲子殿后是殿墙和围墙两墙之间夹着一丛青竹安龙儿和孙存真站在竹子旁边挠头。孙存真说:“我们不是要从这里挖下去吧?”安龙儿说:口诀上说是‘狐仙甲子后’你看狐仙殿后就是甲子殿了甲子后不就是这里吗?”

孙存真说:“不对甲子殿里还有一个甲子后就是甲子太岁金辨大将军的背后快进甲子殿里面……”他一说完就先跑了出去。安龙儿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心想孙存真怎么知道道里面的事?大概是当过道士的人都知道什么是甲子后吧?想是这么想人已经跟着孙存真冲出庭园绕到甲子殿的正门。

庭园对面就是道箓局这里是收藏历朝档案秘典的地方从门中走出一个老道士刚好看到两个衣装样貌都古怪的陌生人跑到甲子殿门他正想开口问是什么人那个一身黑衣脸上遮布的小个子男人已经挥棍打碎了门上的挂锁冲进甲子殿随后一个包着头巾的少年也冲了进去。老道士一看这两家伙不是贼还是什么?开口就叫:“来人啊!快到甲子殿捉小偷!”

安龙儿一进甲子殿孙存真就反手栓上大殿门。他们回头看去只见大殿中空正前方有一块大牌匾写着“千秋万代”前方、左方和右方都排着长长的案台案台上整整齐齐地排着六十个两尺高的神像每一个神像都作武将打扮在每一个神像前分别竖着一块长直的牌子牌子上写着代表六十个甲子的人名他们就是六十甲子太岁星君也称为值年太岁。在传说中认为每一年都由这里其中一个对应的将军当值那一年的气运如果有人犯太岁的话就可以到甲子殿拜相对应的太岁化解当年的灾祸。而孙存真所说的“甲子后”就是“甲子太岁金辨大将军”的身后。

他们一眼就看到甲子太岁正在神殿的正中位置于是马上跑到甲子太岁的面前观察甲子太岁的身后怎么看都是一堵墙甲子身后有什么呢?

这时门外传来老道士的叫声:“你们是什么人!快开门我已经喊人来啦你们要是做坏事可要捉你们去见官!”之后又传来很密集的拍门声一听就知道不是一个人起码有五六人在门外喧哗拍门也有人试图用钥匙开门可是孙存真把殿门反锁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用文明的方法把门打开。

孙存真看也不看大门的情况一步跃上案台用棍捅向甲子太岁身的墙墙声出“当”一声声音象一个很厚的铜钟两人都有些诧异这墙原来是铁做成的空心墙。撞了几下墙壁没有反应孙存真弯腰伸手到甲子太岁像身后摸索。太岁像摸上去紧实光滑他一摸再摸安龙儿担心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现?”话音未落孙存真就一拳插入太岁像的背后出很大的破碎声吓了安龙儿一跳也引来外面更大的喧哗声。

孙存真的手插入甲子太岁像后摸到一个手柄他拉着手柄用力一提在他身后的墙上凸出呈方阵排列的九块方砖。

“快了快了下一句是什么?快说!”孙存真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九宫密锁要用飞九宫的方式按顺序按下方砖才可以打开下一个机关而在道教文化中飞九宫的方法少说有四五十种相信这个机关不会给来按的人一次次地尝试他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按不中也许就会永远锁死。

尽管已经是冬天人人身上都穿着棉袄安龙儿身上却全是汗他急急地背出下句:“心怀沈将军真人步罡走。”

孙存真却说;“沈什么将军沈将军那边没有东西!这是什么口诀啊!”

安龙儿意识到沈将军是指甲子殿里的另一个太岁他回头左右找这个太岁星君孙存真跳下来说:“不用找了沈将军那里什么都没有。”

安龙儿说:“你看见那里没有啊?甲子将军背后不就有机关吗?”

孙存真气不打一处来负气地哼了一声一步跳到旁边一个太岁神像前举棍劈下哗啦一声响神像打得草碎泥飞里面和案台上都空无一物。安龙儿这才看到那太岁像前的牌子上写着“丁卯太岁沈兴大将军”。

孙存真急得走来走去安龙儿站在原地呆呆地那块牌子嘴里碎碎地念着:“丁卯沈兴沈兴是丁卯丁卯是什么?是什么?娇姐在就好了……娇姐会怎么想呢?她是怎么想出办法的呢?真人罡步走真人罡步……孙存真!有多少种真人罡步?”

孙存真快步走到一直被摇晃的大门后一脚蹬过去门从里面震出外面出很大的响声门外的道士都吓得静了一下。他大声对安龙儿说:“什么罡步都叫真人罡步太白真人太乙真人太极真人全都是真人鬼知道是哪个?”

“我知道了……”安龙儿突然挠头挠出了灵感:“丁卯就是太乙丁为火为阳所以用太阳的太来代表卯是地支可是遁藏着一个天干就是乙……”

安龙儿还在说话孙存真已几步冲到甲子太岁的案台上用齐眉棍在九个凸起的方砖上按太乙真人罡步的顺序飞快地击打两个人嘴里同时念着:“艮、巽、坤、乾、震、兑、坎、离、开!”

他们的脚下的地板开了一个大洞两个人连同案台一齐往下坠去。门外的喧哗声也停了下来就象什么事也没有生过。


(一二三)破迷宫


安龙儿和孙存真并没有跌得很深他们感觉只下跌了大约两丈的深度就摔在一块铁板上。当他们站起来四处看看的时候只看到四周一片漆黑伸手慢慢地摸索一下现自己身处一个一丈见方的大铁笼中。

头上的地板已经重新合上安龙儿用脑袋卡到栏杆中间试一试铁笼的间隔很明显他不能钻出去孙存真比他个头大要出去更加不可能他伸出手远远地摸笼子外面外面一片虚空他们象被悬在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死亡夹缝。安龙儿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只管一点点地摸索着整个笼子想摸到笼门和笼锁之类的机关这样的话起码知道用什么方式破锁出去。

孙存真站在安龙儿身后盘着双手在胸前手里夹着齐眉棍任由安龙儿在摸来摸去他只是一言不地看着漆黑的前方。安龙儿一边摸一边对孙存真说:“你也摸一下看有没有门和锁之类的出口……”

孙存真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说:“不用摸了这笼子只从上边和下边开四周没有机关……这里是地面和地牢的夹层上边是石板下边也是石板对面十丈开外有一道楼梯楼梯上有一道门很快就有人来看我们了……”

安龙儿停下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能看见?到了甲子殿之后你好象什么都知道?”他疑惑地看看孙存真的脸他只看到无限的黑暗可是孙存真却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充满疑问和不信任。孙存真从怀里掏出杰克送给他的打火机塞到安龙儿手里安龙儿接过来后一下打着打火机闪出一团刺眼的火光。

等到眼睛可以适应光线安龙儿看到的情景果然和孙存真说的一样眼前一大片空荡荡的地方上下都是石板夹成一个狭窄压抑的空间。远处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中年道士安龙儿只看到他穿着道袍手里拿着一支棍子大概是一把长剑样子却因为太暗而看不清楚。

那个道士站在楼梯上远远地看向笼子注视了一会之后没有说话就往楼梯下走沉入地牢消失在安龙儿的视线中。安龙儿大叫:“道爷!道爷!放我们出去……”

叫了几声没人应答安龙儿只好静静地等人来处理自己。他开始怀疑绿娇娇的口诀是否正确万一绿娇娇被传她口诀的人暗算岂不是很危险?可是想到这里他又有一点庆幸就算有人想害绿娇娇他们也想不到被困在这里的是安龙儿想捉娇姐?那有这么容易只是不知道娇姐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摆脱了追兵?

他胡思乱想了好一阵铁笼子却突然向下坠他和孙存真下降到一个四面是红砖墙的怪房间里。房间两丈见方四面砖墙远离他们用手可以摸到的位置笼子就是房间的中央一个中年道士站在他们面前。

这个道士披头散嘴上的胡子看起有几天没剃过只有身上的道袍让人觉得他算是一个道士。他身材匀称略显瘦削双眼看起来象睡眠不足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把黑色木手杖。

黑木手杖三尺五寸长圆头直身尖尖尾全杖漆黑亮打磨细致手杖上刻着精巧的花纹仔细看去手杖的中段花纹最为整齐繁复让他想起曾经射在孙存真背后的三支三尸勾命箭那三支箭上画满了符书这黑木手杖上也同样有绵密的符纹。安龙儿一看外形就认得这是风水师的随身手杖只是他想不到这种风水师天天拿在手上的工具可以如此精美。

那道士懒散地扛着手杖双眼象没有睡醒一样半开半合他放软了脖子侧着头看了两个人好一阵开口问安龙儿:

“你知道这棍子是什么吗?”

安龙儿摇摇头。

“不知道你们来干什么?”道士退到墙边软软地把自己挂在墙上黑木手杖垂在身下双眼翻起看着天花等安龙儿回答。

安龙儿看到这种情形大出意料之外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来拿龙诀的现在还没有找到叫人家放他出去再找找龙诀吧?他只能努力地推想如果娇姐在的话会怎么对付这道士。

孙存真这时却开口了他问道士说:

“你来这里干什么?”

道士失声笑起来笑得全身都靠在墙上耸动着:“这是我家我来这里看看谁进来我家了……对了你们是谁?”

这回安龙儿聪明了他顺着孙存真的思路问下去:“那你是谁?”

“哈哈哈……”安龙儿的问题引来道士一阵大笑笑得要擦眼泪:“哎呀我是谁……你们可真好玩我叫张培原你们呢?擅自闯到我家不报个名说不过去吧?”

安龙儿一向为人有礼貌一说到这是擅闯人家的家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他干脆老实说:“我叫安龙儿他叫孙存真我们是按照一个口诀来到这里的。”

张培原顺着墙蹲下低头看着地面长长的头也垂在面前遮住面他就这样低着头开口问道:“从哪里得来的口诀?”

“安渭秋。”

张培原这才抬起头眼神迷蒙地看着安龙儿问:“他怎么不自己来?”

“他失踪两年了。”

“那你们怎么得到口诀?”

“他失踪前教给他女儿他女儿让我来的。”

“他女儿自己不来倒让你来?”张培原讥讽地张开嘴身子不停地摇着说:“你害死人家了才偷到这口诀吧?”

“不是我不会害娇姐!”安龙儿一听到这句马上大声分辩又引起张培原一阵笑声在他的笑声中安龙儿说:“是娇姐让我来拿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张培原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什么世道?让一个小孩来拿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你……你知道要拿的是什么吗?”

“知道。”

“是什么?”

张培原的试探让安龙儿和孙存真烦燥不堪孙存真说:“我们告诉你也没用你有就给没有的话快放我们出去我们十万火急要去救人。”

“那好你们有能耐就自己走出这个房间吧。”张培原说完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把用手在火焰上一扇整个房间顿时爆出火光充满了蓝色夹着红色的火焰。安龙儿退一步蹲下抬手臂护着脸火焰呼呼地烧了一会就停下来。当他再抬起头来看笼子已经从房间里消失张培原也不在房间里眼前只有四堵没有门窗的墙。

他随口问道:“笼子呢?”

孙存真用手指了指头顶安龙儿抬头看去果然见笼子已经吊在高高的天花上他马上扑到墙壁上到处摸哪里有开门的缝他很清楚这个张培原不可能凭空出现在房间里一定有什么自己看不见的出入口。

孙存真却象知道那里有出口一样从墙上拿到火把后一步跳到房间的一角用手在其中一块红砖上一按墙上转出一道翻板活门现出一条只容一个人挤过的门缝安龙儿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把就跟着孙存真闪出去面前是一条四方形环绕刚才那个房间的通道。

安龙儿马上从身上掏出罗盘却现罗盘的指针在一个卦宫的幅度内左右急摆这种针法是罗经八奇针中的搪针安龙儿在吉安青原山下6友布下的奇门幻阵中也见过。绿娇娇告诉过他出现搪针证明地下有深潭怪穴现在他们人已经在地下只能理解为这里就是深潭怪穴。四周没有参照方向的日月星辰山川树木那么也无法知道针在什么宫位上摆动无法算出生了什么事情。

安龙儿无望地收起罗盘问孙存真:“你是不是开了天眼之后可以看到门和机关在那里?”

“近处的机关我可以看到。”

“那由你带路。”

孙存真摇摇头说:“太多房间了这里四周全是房间不知道哪一间是出去的……”

“哪么你先随便开个门看看?”

于是孙存真在墙附近的一块红砖上一按又转开一道活门。两人进去后看到的不再是方形的房间而是一条蛇形弯曲的长通道向左看去通道向后弯曲向右看去通道向前弯曲。孙存真说:“这里有更多的机关通道两旁到处都是门。”

安龙儿知道这次糟糕了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有四方形的房间加上蛇形的通道而自己的罗盘又已经失效盲目乱冲的话会长时间被困在这里。他抬头看看手上的火把火焰垂直升起可见没有空气在流动也就是说在通道的两头并没有出口打开。

他抽出杰克送给他的匕把自己棉袄的一只衣袖割下来塞在刚才出来的活门缝上对孙存真说:“你站在这里等等我我沿着通道跑一下看看另一边是什么东西你数二百下如果数到二百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往通道那边过去找我。”

孙存真点点头安龙儿手持火把就向右方的弯通道跑去。

他一边跑嘴里一边数着数手里却不时从棉袄的断袖口抽出棉花扔到地上。他跑得很快当数到四十就已经跑到通道的尽头。眼前是一堵墙可是他相信这墙身上一定有活口他在墙上麻利地用拳头敲打着可能是开关的每一块红砖果然很快被他敲中一砖只听到嘀嗒一声开门的机关声墙上开了一个翻板活门。

他把火把伸进去晃一晃再把头伸进去看到里面是一个方形的房间和他出来的房间一模一样三面是墙。他闪进去后脱下一只棉靴子卡在门下把刚才进来的门留了一条缝然后走到进门的右侧墙上找机关。

安龙儿知道如果顺着通道的方向就是进门后的正前面墙去找门的话只会走进一个圆形的怪圈如果向左侧墙找门就会回到通道弯曲的内侧只有向通道弯曲的外侧出去才是打破对方思维的方向。

他不希望从这面墙上找到门他知道每一个门都是为了让他们走错路他从绿娇娇的战术中学会了永远不顺从敌人的思维在战斗中只闯向敌人不想自己走的地方。他摸遍了整个墙身每一块砖果然没有任何机关可以开门。身后传到孙存真赶过来的声音因为他用鞋子抵住了这扇活门孙存真很容易找到这里。

他一见孙存真就问:“你看到这个墙上有机关吗?”

孙存真说:“这是一面实墙没有机关。”

安龙儿抽出匕说:“那好我挖个墙洞看看。”

孙存真却说道:“不用挖了你去穿上靴子我来打洞。”

他说完卸下背后的包袱从中取出两支明晃晃的钢管这两支管子一头密封一头开口他把钢管紧套到齐眉棍的两头这根长棍立刻变成孙大圣的金箍棒。安龙儿想不到孙存真会把手上的棍子装饰得这么漂亮一边穿靴子一边瞪大眼睛看看他想干什么。

孙存真双手托棍直立举棍过头亮出高平枪势然后干净利索向后退成四平大马钢箍棍向后一拉变成中平枪势棍的一头指向要击打的墙面安龙儿知道下一招就是刺枪他还看到铜箍棍的两头出银色的光芒这不是火焰映出的红色闪光这种从内而外的光芒来自棍身。

银光刚刚现出钢箍棍就在孙存真的厉喝声中象白色的闪电一般刺向红砖墙。


(一二四)雷刺


红砖墙在猛烈的撞击声中被打出一个人头般大小的洞房间里烟尘滚滚可是安龙儿顾不上这些马上窜到洞口把火把伸过去。他用眼睛瞄过去那边还是一个四面是红砖墙的房间。

他和孙存真一起用手把墙洞刨开一些他才现墙上红砖是双层交叠建起如果象他刚才想用匕撬开一块砖起码要搞半个时辰就算用铁钎凿开没有一刻钟也是不可能可是孙存真却一棍捅开功力之猛似乎和双龙岗被擒的时候有天壤之别想必是在净居寺跟着无味大师修练的结果。安龙儿和孙存真明刀明枪地拼杀过很了解孙存真的棍有多重他看看墙洞心里有点毛要是今天的孙存真给自己一棍怕要把自己的身体拦腰打断。

很快把墙洞挖开两人缩身钻了过去孙存真一看对面的墙也是没有机关没有机关的地方就是设局者怕局中人走的方向不打这里打哪里?孙存真重施故技又是狠狠一棍捅去再过去还是房间。安龙儿对孙存真说:“这是第三间了你还有力气吗?”

孙存真说:“我还没有用力呢。那边有人你熄了火把拔出刀准备打看棍!”

“轰隆”一声巨响孙存真在墙上打出一个可以钻出人的大洞大洞的那边透过来一道灯光孙存真也不从洞里看看外面的情况自己先一个鱼跃跳过另一边。安龙儿也依样鱼跃窜出在地上一滚再盘刀护身跪起来他看到自己正跪在一个七八丈见方的大房间的一角。

大房间同样是四面全封闭的墙墙上也有火把照明四周没有任何家具这里其实只是一个四方形的密洞。安龙儿知道在孙存真眼里这些都是假象这里必有一个可以进出的活门;房间中用汉白玉镶着一个巨大的阴阳八卦图图上还有一条铜线绕行过八个卦宫一看就知道是飞九宫的其中一种罡步路线。

孙存真在安龙儿的近处拉开马步和长棍指着在房间另一头的人那人就是披头散一脸须根的道士张培原。张培原看着两个认真的年轻人不屑一顾地纵声笑起来。安龙儿对他说:“张道长我们已经出来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请不要阻拦。”

安龙儿想这鬼地方没有龙诀就当是白来一趟。闯了人家的地方是不对可是没伤人没搞出什么大事现在马上离开还可以追上去看看绿娇娇的安危。这里没有《龙诀》安龙儿一点都没有失落否则他马上就要抱着《龙诀》去广州不知道要和绿娇娇分开多久。

笑够之后的张培原却对他们说;“你们放下那些家什你们不是想打我吧?”

安龙儿听他这么说先收起匕孙存真也随即收棍站到一旁。他对孙存真说:“这里的门在哪里?我们要出去了我想出去帮娇姐……”

孙存真径直向一个墙角走去张培原突然又说道:

“这就走?你们不要《斩龙诀》吗?”

安龙儿和孙存真马上定在原地安龙儿的心一阵狂跳不知道下一步要生什么事情。他猛然回头问张培原:“你有《龙诀》?可以给我们吗?我们就是来拿《龙诀》的。”

张培原依然是那付无所谓的样子他右手一吊一吊地提着黑木手杖左手向他们两人招招手意思是叫他们走过去自己倒先靠在墙上顺着往地面坐下。

安龙儿从没见过这么懒散的道士不过张培原这个造型倒是让他放下了戒心。要害人的家伙从眼神里可以看出杀机他从张培原的眼神里只看到流浪汉一般无所事事的眼神。他和孙存真慢慢走过去张培原又招手要他们也坐到地面他们只好坐在地面的八卦图上。

张培原口音混浊地说:“这个迷宫本来是要你们走完从那个门走出来我才可以给你们《斩龙诀》……现在倒好你们把墙捅了个洞就冲到这里我该不该给你们?啊?”

安龙儿对张培原说:“我们有很急的事所以才这样做希望张道长谅解如果你有《龙诀》拜托你快点给我们吧。”他说完马上跪在地上向张培原磕头点地长伏不起。

张培原翻着白眼看看天花板然后没好气地对安龙儿说:“起来吧别叫我张道长叫我张天师……”

孙存真听到他这样说毫无反应安龙儿却显得惊讶万分:“你就是张天师?所以你说天师府是你家了。”

“我不象吗?呵呵……我是六十代天师张培原对了出去后不要对别人说见过我。”张培原把黑木手杖拿在手上转着把玩慢慢地说话:

“从前朝的天师开始传下一个守护《斩龙诀》的使命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斩龙诀》只是知道一些《龙诀》的事情。老天师们留下这支雷刺和一个只有天师可以承传的密诀:甲子前狐仙后天狱开三娘走。赠雷刺传神符阴阳气驱龙诀……我父亲我爷爷我爷的爷都天天在想这是什么鬼意思到今天我算是明白了……”

安龙儿很奇怪为什么大家都是为了《龙诀》却不是拥有同一套口诀更奇怪的是张培原居然象聊闲话一样说出好象很秘密的口诀。他问道:“张天师你告诉我们这些是什么意思?你不想给我们《龙诀》吗?”

张培原意味深长的笑一笑从长长的头之间闪着目光看向安龙儿:“我给你《斩龙诀》你会用吗?就算你会用也用不了《斩龙诀》最后的力量在这里……”张培原说完之后把手上的黑木手杖扬了一下唬得安龙儿几乎想伸手去抢。

“好好听我说吧能斩断天子龙脉的《斩龙诀》不只是一本书几句口诀……”张培原说完翻身躺在地上象一只背上痒的小狗在磨蹭痒痒的地方:“呃……啊……你们能来到这里都是修道之人知道一个甲子循环有六十个天干地支到六十一开始又循环一次我呢是第六十代天师所以密诀里的‘甲子前’就是说我。狐仙殿你们知道吧?”

安龙儿和孙存真都在进来之前的墙头上看到过天师府里有一座狐仙殿于是一齐向张培原点点头。现在想起来刚才从狐仙殿传来的散乱古琴声大概也是这个不知所谓的张培原天师的无聊演奏。

张培原看过他们点头后又开始把事情说下去:“狐仙殿背后有一道暗门我从小就知道其中有机关可是用尽办法不能打开。问老爸的话他就说那个密诀就是开门的提示。直到你们偷偷从甲子殿打开门我才明白这个密诀的意思原来不是用我的密诀开狐仙殿后暗门而要用你们的密诀。天师只保护藏《斩龙诀》的地方可是你们安家的人才可以开这道门……龙虎山一带是天狱之地我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以为密诀中的‘天狱开’是说地面裂开呀地震之类的事情可是我刚才第一次走到这个地下迷宫拿到雷刺《斩龙诀》和见到三娘罡步图才知道天狱是说这个地宫……”

张培原说完翻过手指了指地面的八卦图:“这是三娘夫人罡步用这种步法和路线就可以顺利地通过迷宫来到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张培原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大笑起来:“这个三娘罡步在我这边是提示我进去看你们是什么人然后再看情况给你们一个考试不能走出来这迷宫的人绝非修道仙家我就可以出去关上大门困死你们在这里。可是你们却从墙上打洞过来了唉……老祖宗也始料不及啊……”

安龙儿皱着眉问道:“我们打洞过来你就不会给我们龙诀?”

张培原躺在地面双手抱着雷刺眼睛看着天花板说:“道可道非常道。大道者大巧若拙大智若愚会走三娘罡步当然是道会打洞的笨蛋……算是大智若愚的道了……你们知道龙诀是什么吗?”

安龙儿听张培原说得头头是道怕且也不会有假了于是老老实实对他说:“龙诀是天子风水术可以立一朝天子也可以破一朝天子。”

张培原背过一只手枕着头说:“知道就好可是你们不会知道龙诀不是只用一般风水法器可以驱动的风水术先要有阴阳二气……”

安龙儿问道:“什么是阴阳二气?”

张培原说道:“天地万物是由阴阳二气交媾才得以生成要驱动天子龙脉就不能只以男人的纯阳之气而要加上女人的纯阴之气以合天地正理。风水师寻找到天子龙脉后要男女共用阴阳二气才可以开穴醒龙而要斩龙的话……就要用男女之血泼在雷刺上先血祭天地才可以用雷刺在龙头上斩杀天子龙脉至于怎么斩斩哪里……书上有……”说完他从怀里甩出一本书扔到地上。

安龙儿看着张培原随手扔到地上的书马上伸手拿过来翻看书上果然全是口诀和地理图谱可是书拿在手里他仍眼巴巴地看着那支叫做雷刺的黑木手杖。


(一二五)天师传诀


张培原从地面滚着坐起来双脚盘起一手托腮手指慢慢地捻着胡子茬说:

“我刚刚才在你们打洞时偷空看了看《斩龙诀》斩杀龙脉除了要找到龙脉的死穴还要用天师道的法力。我呢是天师你们有钥匙进来了我就有义务传法……不过我没想到来取《斩龙诀》的是两个人你们最让我意外的不是打洞而是两个人一齐来。你们说、这能毁朝灭代的《斩龙诀》该给谁呢?”

张培原看看这人又看看那人表情有点唯恐天下不乱他在等着安龙儿和孙存真马上争斗起来如果这两人打起来的话这等贪婪暴戾的人心可不应该得到斩龙诀他就会马上闪出迷宫传诀的事等下辈子再说吧。

安龙儿回头看看孙存真孙存真微微点点头安龙儿对张培原磕了个头说:“请张天师传给我吧。”

“哦?!呵呵你们倒是很齐心啊。”张培原对这个反应有些意外微笑着端详了他们两人随即又说:“那你们坐好不要动我要探探你们的功力……”

张培原反手把雷刺插向背后的墙“噗”一声响过雷刺没入红砖墙大半只留下一尺手柄露在墙外。安龙儿看起来那黑木手杖就象插入豆腐里一般象是雷刺太硬又象是红砖墙太软墙灰都没有多少飞溅出来可见张培原功力何等精纯。他露出这一手一来告诉两个小青年自己有足够的资格传法二来告诉他们不要指望可以乱来我张培原比你小孙打的洞好看多了。

张培原双脚盘坐大腿轻轻向下一压就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地座马半蹲在两人之间双手分别压住两人的百会穴。两人马上感到一股纯和温暖的气息缓缓地从头顶沐浴全身暖气还在身体内运行张培原已经跳到房间中间的八卦图上他双手背在身后神采奕奕一扫刚才的颓风朗声问道:

“孙道长你一身全真派的精深内功已经是高功法师的水平请问来这里有何贵干?柳星南道长是你什么人?”

孙存直背对着张培原头也不回地说:“柳星南是我师父不过我已经不是全真派的道士我也不是为《龙诀》而来我只是帮助龙儿得到《龙诀》其他事与我无关龙儿走我就走不会再回来。”

张培原知道作为一个道士尊师重道是基本要求孙存真如果仍然是全真派的道士绝不敢这样说话话说得这么绝应该背后有千丝万缕的恩怨当然这些事张培原不想知道不过孙存真的表态让他很放心。他又问安龙儿:

“你身上带有我道的女丹功法你一个大男人从哪里学来这套东西?”

安龙儿盘坐着转过身回答张培原说:“我从娇姐那里学得女丹功她是安渭秋的女儿。”

“哼哼真是天意。”张培原轻轻的笑了两声眼神里充满奇异的光采:“斩杀龙脉本来要一男一女同时运用紫辰御龙气可是你身上却带有阴柔的女丹功法经过你男儿之身三昧阳火的长期提炼功力再加深一层你一个人就可以驱动斩龙诀。天意啊!有你这样的人来取斩龙诀大清气数尽矣。斩龙诀不只是一本书书上教你如何寻出天子龙脉的死穴可是只有用雷刺钉入死穴才可以彻底斩杀龙脉而运用雷刺却需要真正的斩龙诀。”

安龙儿奇怪地问道:“那支手杖就是雷刺吗?什么是雷刺?”

张培原对他说:“你去把雷刺拔出来。”

安龙儿走到墙边双手握住黑黝黝的雷刺用力一抽拔不出来。他又用一只脚蹬住墙再次双手用力插在墙里的雷刺还是纹丝不动。

这时张培原对他说:“你的师父为你打下了很好基础你已经炼出五彩内丹以你的功力足以拔出雷刺你会画符吗?”

“没有学过。”

“按我说的做手捻剑诀运内丹到指尖在雷刺的手柄上空划出大明神火印跟我做!”张培原说完用手指在空中划出一组复杂而优美的线条安龙儿看过一次后在雷刺的手柄上依法运作符图划完后张培原对他说:“内丹停在手里握住雷刺拔出来!”

安龙儿握住雷刺从轻处开始用力可是只是稍稍加力雷刺就已经顺滑地抽出那种手感象是从柔韧的面团中拉出擀面杖安龙儿的心跳突然剧烈起来他的思想在激烈地接受着一个全新的世界。过去看绿娇娇画符念咒都只当是看神迹和看戏法神奇归神奇那种赞叹和震撼绝没有现在这样空前的强烈。当亲自感受到梦境一样的神奇力量他心里感知了十多年的世界在突变着这是一种越了平常所知所见的力量这种力量甚至越了自己这就是道吗?

他无法按耐的喜悦让他从心里笑到脸上当他轻轻地抽出雷刺拿在自己的手上雷刺向他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这是一种无可比拟的权力感雷刺上的符图向他展现出一个大千世界。

他向张培原慢慢转过身张培原从他的震惊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从未接触过道术的小孩他倒是乐意向这个纯洁的小孩传授《斩龙诀》他对安龙儿说:

“被天雷劈过的刺木非常罕见雷劈刺木蕴藏了天地间最烈的阳气在天师道中是至高无上的法器材料从第一代天师开始历代相传的符印就是用雷刺木雕刻而成。你手上的雷刺手杖就是天下至刚至阳的法器只有这样的法器加上斩龙诀才可以斩杀龙脉。”

张培原顿了一顿让安龙儿好好摸一摸雷刺然后又说:

“在天师道中诀不只是指口诀还需要配合手印罡步和咒语甚至加上符图才可以称之为诀斩龙诀也是这样。你要从我这里学习一套罡步手印才可以运用完整的斩龙诀斩杀龙脉否则你到了龙脉之上任你挖断山岭龙脉也有再生的一天。如果不是你来行诀斩龙那么就需要男女二人同时以正反方向运用斩龙诀才能有效……好了我们时间不多马上进来八卦圈中站在我对面跟着我做过程中不要运丹功只学动作就行了。”

安龙儿放下雷刺走到张培原面前他们在八卦图中分别站着一个阴阳鱼的位置张培原左脚跨到右脚前半蹲下身体两手做出一个象是剑诀一样的动作拇指和小指相接扣压住无名指食指和中指伸直指天右手的剑指向左手掌心一套进去对安龙儿说:“走麒麟步结朝天印……”安龙儿细细地看着用全身心的注意力慢慢模仿张培原的动作一招一式地开始学习绿娇娇和他们用生命追寻的《斩龙诀》。

一个时辰过去了安龙儿已经把《斩龙诀》学过一次全身上下汗流浃背张培原却显得一派仙风道骨的轻松孙存真坐在地上一直默默地背对着他们。张培原要安龙儿下重誓《斩龙诀》的手印罡步和咒语只可身传口授不可记录所以安龙儿不再敢心急离开这里他要保证自己在离开天师府时全部熟记今天学的一切。

这时从地下传来沉闷的轰鸣声轰鸣声中居然还隐约带有诡异的尖叫呼啸整个地下迷宫都在密集地微震让人感到巨大的危机马上就要来到身边。大家都停了下来张培原端起手指掐算安龙儿马上从身上掏出罗盘他从罗盘上看到的不再是之前看到的左右摆动的搪针而是不停高旋转的转针转针只代表一种事情就是附近有巨大的邪气存在他和张培原不约而同地叫出声:“糟糕。”

张培原说:“你们在这里我出去看看。”他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到墙外有人猛烈地拍门叫喊声音很远很小听不清外面的人在喊什么但是绝对可以想象事情的紧急。张培原又说:“出大事了你们不要乱走安龙儿自己练多几次我先上去看看。”说完跑到一扇墙前推开活门离开地下迷宫。

当他从狐仙殿后方回到地面看到的是乱成一团的天师府全部道士们都走出各个大殿来到空旷的地方看向东方那里就是大上清宫的方向从山岗上升起一道冲天的黑气。张培原非常清楚这是什么当有人来取《斩龙诀》同时有人到大上清宫放出天狱魔气八百年前的天下动荡就会重演。

他知道放出天狱魔气的人必然也冲《斩龙诀》而来于是组织起天师府里的道士安排大家准备弓箭兵刃在天师府各处布防同时派出两人向大上清宫方向打探。忙乱了一两刻钟张培原匆匆回到地下迷宫从身上掏出一本书塞到安龙儿手中却没有说是什么只对安龙儿说:“这里已经很危险了你学会了赶快离开这里。记住做事要凭良心顺天意尽人事……天下太平的一天回来这里归还《斩龙诀》。”

安龙儿向张培原扑通跪下说道:“多谢张天师。”然后很快磕了三个头怀揣《斩龙诀》和张培原给的书手提雷刺就和孙存真一起从张培原的来路上去地面。

当他们打开狐仙殿后的暗门头还没有伸出地面就看到一只白蝴蝶在他们面前翩翩飞舞。


(一二六)天师的尊严


张培原一抬头看到白蝴蝶冷笑一声说道:“雕虫小技也敢在天师府卖弄。”向蝴蝶隔空一扬衣袖那蝴蝶“噗”一声在空中燃烧起来随即烧成纸灰飘落地面。然后他又对安龙儿说:“你们被人家盯上了你老实告诉我对方是什么人有多少人马?”

安龙儿如实回答:“他们是朝廷的人我来之前见过大约有六十马兵。”

张培原听后马上掐指核算一边说着:“意料之中的事历朝都只有亡国的朝廷才会不顾一切寻找《斩龙诀》天下太平谁都想不起这东西。现在对方没有这么多人了你们从府后私第那边走吧。持秀……”这时从他们面前走过一个名叫持秀的年青道士已经在道袍外绑上腰带腰挎长剑背着一个满满的箭囊手上提着一张缠藤弓正向天师府的前殿跑去准备防卫应战听到张培原叫他马上跑到张培原面前:

“张天师有什么吩咐?”

“带这两个道兄从侧门出去快!”

“是跟我来!”持秀向安龙儿和孙存真招招手马上带着他们向后院跑去。

张培原匆匆走出玉皇殿远远就听到厮杀声当他快步从玉皇殿中堂冲出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挟着劲风向他飞扑来空中传来喝声:

“朝廷捉拿钦犯闲人退让!”

那人身形快是快可是张培原依然看得清来到面前的不只是人来得更快的是象银蛇狂舞一般袭来的长剑。张培原寸步不退脚上一挑地上的蒲团蒲团径向那人的脸上飞去第二脚如影随形地从剑招的空档处踢向那人的腹部。

对方眼前视线突然受阻快捷地回剑削碎蒲团不等张培原的脚踢到他已经用前脚掌点向张培原的脚掌两脚对踢之下两人各自分开在漫天棉絮飘荡中张培原看到一个高大清秀儒雅华贵的中年男人。

张培原看看四周十几个道士正在抵挡着四个形象服饰怪异的武士道士们显然不是这四个武士的对手不断有人受伤倒地道士们只是在且战且退。

张培原撇撇嘴问道:“小小苍蝇也敢来天师府搅乱你是什么人?”

安清源从怀里亮出一块黄金腰牌张到张培原面前:

“我是翰林院大学士安清源安渭秋的儿子现追查重案要捉拿一个黄小孩张天师要不马上交人要不请让开路由下官自己去捉拿。”

安清源的话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张培原听了只是冷笑一声回敬他:

“你是安渭秋的儿子?也姓安哪呵呵官大一级压死人罗翰林院大学士是文官捉什么人呀?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知道就好要不请交人要不交《龙诀》下官没有时间和你闲聊。”

“哼哼……全是明白人那不用说了王道长!有人冒充朝廷命官闯入天师府抢劫杀人给我关门杀贼!放箭!”

张培原一声令下守在内门的王道长一转身关上大院门其他正在格斗的道士同时退开全部屋上屋下的道士一齐向四个日本人和安清源放箭。

堀田等四个日本人一见箭群射来唯一办法就是向前猛冲只要和张培原缠斗道士们放箭就会有所顾忌冲入玉皇殿也可以打出新形势于是四条人影和安清源一齐同时直扑向守在玉皇殿大门前的张培原。

张培原这次却飘身后退安清源和堀田正睦及其家臣一涌而进玉皇殿当他们踏入殿中眼前突然一亮玉皇殿内变成一片明亮的虚空五个人站在四周全无景物的环境左右只见到自己几个人却不见了天师张培原。

丹羽如云面带微笑走上前口中说道:“天师幻术令人赞叹在下献丑了。”话一边说着从手中展开一把折扇向空中一抹划出一个圈圈中漆黑如墨黑暗随即向四周扩大迅覆盖了明亮的虚空他的剑诀上闪出一点白光随着手指的柔柔划动一个着白光的五角星从他指尖跳上半空然后向五个方向飞出去这是丹羽如云的五星式神高高悬在天上照亮了四周。安清源他们看到张培原站在远处披头散一付不知所谓的样子双手盘在胸前侧着头看着他们。

安清源挺剑就向张培原冲去人未到声音先喝出:“张天师现在正是你立功的机会没有时间让你考虑你帮下官办好这件事我保你官复原职!”话音未落五星式神已经聚成一道白光抢在安清源之前刺向张培原……

安清源的话说到张培原的心坎里了可是却让他更不屑和愤怒。原来天师道承传自二千年前的汉代无论天下如何改朝换代从来没有一个君王敢轻视统领道教的天师正宗府中天师自古就被各朝皇帝封为二品大员。可是到了清朝朝廷独尊佛教对道教的态度只是象征式的怀柔朝里设了道教机关道录司和佛教机关僧录司可是道录司的地位却远远不如僧录司入了宫的所谓统领天下道派的天师象小妾生的女儿要拿去当下人一样不受重视。而且道录司的天师之位也由全真道来接掌这样的话天师道的地位就被压在全真道之下。

到了道光年间就是张培原接下天师之位不久道光帝下圣旨把天师的品级从二品降到五品一下连降六级从年年谨见改为从此不用进京谨见张培原顿时如受雷击二千年的天师道名誉就毁在自己手中这个历史责任如何担戴得起啊。

这几年张培原看守着衰落凋零的偌大天师府心里的悲凉无从诉说什么苦什么不开心都只能往肚子里吞自己是第六十代天师是天下道教名义上的统领难道还能找个人抱头痛哭不成?张培原天天在观星算历要知道道教还有多少前途二千年的宗法会不会毁在自己手上。

他早就注意了祖先传下的《斩龙诀》手印和罡步可是雷刺是什么?书在哪里?他猜测这样的时代可以由《斩龙诀》去结束也可以由《斩龙诀》去开拓一个新时代他需要知道祖先传下来的宝藏能不能挽回这个败局。精通星相的张培原深知这一天要到来算也算过结果也有可是等待是如此地让人焦燥算出来又如何?

今天有人闯甲子殿狐仙殿后暗门开张培原知道机会来了……

当他完成了作为一个天师的历史使命把《斩龙诀》传给安龙儿却从安清源的口里听到这样的话对他而言这无疑是奚落。他在多年的沮丧和沉沦中渐渐明白一个道理他抬起头直视着扑面刺来的星式神朗声说道:

“道教的精神是朝廷封赐的吗?道是创造天地的正气和公理道在人心!安清源你这狗官丢了天师道的脸!”

说完他正面迎着星式神和安清源的长剑不退反向前冲去并从身后亮出一把比人还要高的天王伞伞一展开挡开了星式神的冲击马上飞快地合起张培原单手挥伞举重若轻精准地剌向安清源刺的方向和安清源的剑路居然相同毫不客气地回敬向安清源的喉咙。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安清源一把长剑如何与天王伞比长短伞尖到喉咙不能招不能架只能闪开安清源侧头让过伞尖旋身闪到张培原身后要越过他冲入天师府的深处。

张培原站在这里就是要阻挡这几个入侵者早已不惜关门打狗就地解决怎会让他轻松越过他前手一挥把天王伞展开飞向堀田正睦等四人天王伞象大齿轮一般飞旋转割向四人他自己却跃在空中后手向安清源一指喝一声“定”一道天师黄符疾飞向安清源的背后。

安清源早料到有此一着回身一道剑气射向黄符符纸击碎成火花自己的去势仍然不收向前冲去可是却重重撞在一堵石墙之上原来张培原的定身符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让安清源分散注意力而在他身后设出天师道中的困身术冥牢之咒。

安清源一摸石墙冰冷如铁再回头看去这石墙已经延伸成一个圆形的石笼张培原正接住飞回手中的天王伞向宫部良藏狠狠扫去。安清源明白了他的对手不在乎官爵也不在乎生死而是要一雪道光帝给天师道的耻辱他要面对的已经不是争夺《龙诀》而天师道和清廷之间的笼斗……

张培原刚冲出玉皇殿持秀就带着安龙儿和孙存真要从后门离开天师府可是他们才跑出几步就听到远远传来大花背的吠叫从叫声他们知道一定有陌生人接近过天师府的后院。因为天师府的侧门并不在后院很明显是有人特地绕过天师府后院才可能被大花背现。

持秀并不知道墙外狗吠意味着什么可是马上他们就明白在他们面前的地下突然冒出二十多个蒙面黑衣人分成左中右三队最前面三个人双手持长刀后面的人全部用右手持镰刀镰刀柄上连着长长的铁链铁链的尽头吊着一个小铁锤。三个领队蒙面人默默亮出长刀向他们三人攻过来。持秀弯弓搭箭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

话都没说完对方已经来到面前持秀只好开弓放箭可是对方闪躲得异常快捷闪开箭后双手挥长刀从下而上斜削向持秀持秀斜退一步闪开这个蒙面人马上越过他的身后后面的镰刀手又攻上来这种不间断的连环冲击使得长期只训练单打独斗的持秀手足无措地极力闪避挥弓一阵乱扫挡开对方的急攻身上仍是被割出五六道伤口。

安龙儿记起宫部良藏告诉过他这种模样的人和这些奇怪的兵刃他大叫道:“小心!他们是日本忍者全都是刺客!”话刚说完在狐仙殿和道箓局的大门口已经赶来了大批助战的道士他们大叫:“道兄闪开放箭!”安龙儿、孙存真和持秀转身就往狐仙殿跑回去道士们的箭很长眼睛全都从他们三人身边射向忍者军团可是在忍者们中却瞬间爆出一片耀眼的闪光在道士们闭眼的刹那一队忍者跃上了甲子殿的屋顶另一队忍者攻向道箓局门前第三队忍者直取安龙儿退去的狐仙殿。

原来这二十多个忍者正是为了把堀田正睦杀死在中国从日本越洋而来的军团。因为堀田正睦在日本幕府中有特殊的政治影响力,幕府的保守派对他的刺杀志在必得,所以面对区区四个人幕后大名重金聘请甲贺一流的忍者山中叶隐带领二十余名身经百战的忍者混入中国对堀田家进行无休止的追杀。

当睦田家四人藏身在净居寺忍者们的确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可是两个月后他们却现堀田家和大队清兵一同赶向龙虎山。忍者的追踪能力远远高于消极怠职的邓尧队伍他们早就现了绿娇娇和安龙儿的兵分两路;并且在大上清宫的监视中他们从绿娇娇和安清源的对话中得知这一场血战是为了一本神秘的天子风水著作《龙诀》。山中叶隐对这等宝物不可能没有兴趣堀田正睦的人头值钱但总是有限的钱。《龙诀》却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宝物。山中叶隐不是谁的武士忍者只会忠于自己金主的任务要完成自己要的东西也一定要到手于是潜伏到最恰当的时机山中叶隐断然出手。


(一二七)魔井底


跳上甲子殿屋顶的忍者向下面的道士出一阵飞镖这些十字星形的飞镖挡开射来的箭也飞向射箭的人一些躲避不及的道士被纷纷打倒其他闪开攻击的道士马上扶着伤者后退。

法箓局是收藏道家经典和资料档案的地方里面除了没有《斩龙诀》有的是宝书秘典所以殿中道士拼死守卫。法箓局大门后的几个道士抢先关上大门从中间截开攻入殿中的忍者队只有几个忍者冲进殿里看来在里面也免不了一场恶斗。

忍者军团的领山下叶隐非常清楚对于忍者唯一的道就是直接达到目的在场只有一个人身上有《龙诀》他极有效率地直扑安龙儿。他借闪光扑到安龙儿面前迎头一刀却见安龙儿手拿一条黑木手杖在快无比的瞬间用手指向黑木手杖划出一道符图然后双手运杖也向山下叶隐迎面斩去。

山下叶隐的刀从上向下斩向安龙儿的头安龙儿的雷刺却是从上向下帖着对方的刀向下擦击从旁边看两个人都在用同一个招式但其实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攻击方向和力度。这一招绝不是中国武术山下叶隐的刀被安龙儿精妙地擦歪半尺刀斩下去了却斩不到任何东西反而被安龙儿的雷刺压在刀身上边。山下叶隐刀势已尽,正在抬刀再攻安龙儿的雷刺借势跳起刺向山下叶隐的咙喉他大吃一惊只有在日本本土才会有的剑豪级招式怎么会出现在中国山区的一个黄毛小孩身上?

招式已经被占了先机退出整理再战是最好的战术山下叶隐突然向后一步影闪安龙儿却连步踏进双手举雷刺向他猛劈这些攻击并不能一气斩杀山下叶隐可是山下叶隐却现那支黑色的木杖坚硬得象铁棍斩下来的力度和度都达到了自己的抵挡极限这是小孩的武功高强还是因为这条黑木杖的关系?如果是后者这条黑木杖也是一件难得的宝物雷刺和《龙诀》一样吸引着山下叶隐的贪婪同时他也在比拼中知道了这些招式的来处他一边挡一边退同时大叫道:“先杀黄毛小孩他的剑术是神道无念流他是堀田家的人!”

山下叶隐这句话给安龙儿定了性斩杀安龙儿的话既可以杀一个堀田家的家臣又可以夺得《龙诀》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每一个忍者都会全力以赴去做。再说他们早知道堀田正睦来中国是求经如果被他把《龙诀》搞到手的话那还得了?所以众忍者一听山下叶隐的话马上全部矛头指向安龙儿从四面八方潮水一般涌过来。

安龙儿已经不是当天只会用自己身体力量作战的小孩他把刚刚学到的大明神火印传功到雷刺上雷刺在他手上轻如竹杆快如闪电和山下叶隐进行了一轮无人可以插手的攻防战。但是山下叶隐是重金请来远征中国的忍流武术家身负忍者军团的最高武艺和实力怎会被安龙儿从实力上压倒开头的一阵退让只是措手不及之下的高明拆解十几刀对拆过后山下叶隐重新控制了攻击的节奏……

孙存真和安龙儿刚刚退入狐仙殿山下叶隐就缠上了安龙儿两人立刻展开了风火轮一般的拉锯战连孙存真也无法插手其中但是他却可以洞释全部忍者的出没在山下叶隐后面是二十多把链子镰刀的侍机攻击不过二十多个忍者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天眼之中。他扬棍拦在狐仙殿后门把众忍者截在狐仙殿外。忍者军团不断用飞镖飞镰以及直接的进攻去冲击孙存真都被他强横的钢箍棍和大圣天门棍击退还不时有忍者中棍死伤倒在他面前没过多久他脚下已经垫着五具忍者死尸。

狐仙殿并不是什么大地方安龙儿一翻身主动跳入地下迷宫的入口他知道地下迷宫是按三娘夫人罡步的路线布阵可是一个日本忍者却可能没有学过道教的复杂罡步就算他看到在迷宫前的八卦三娘罡步图他也未必就可以看懂是什么更难以按图走出。安龙儿心意已定引着山下叶隐快回到迷宫。

越过地面上刻着八卦图的地厅安龙儿来不及再寻找进入迷宫的门直接从孙存真用棍捅出来的墙洞鱼跃进入迷宫山下叶隐果然紧追不放也跟着安龙儿鱼跃进去。他追过三个墙洞再追过两道墙上的活门终于知道了这黄毛小孩的计谋他已经深陷在一个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外面只有四面没有门窗的红砖房的黑暗迷宫。

孙存真尽管和忍者军团在酣战中可是他同样看到安龙儿故意把山下叶隐引入迷宫。他马上觉得有些问题:那个复杂的迷宫是连罗盘都分不清方向的地方;安龙儿引敌人进去是聪明的可是他自己能不能重新走出迷宫?安龙儿需要他的配合他不再多想背向狐仙殿一个后空翻也落入迷宫。他的忍者对手们只余下不足二十人可是也人人奋勇跟着孙存真穷追随下去。

在地面配合孙存真和忍者作战的其他道士现忍者们的奇怪转向更现自己天天踩过的狐仙殿居然有个从未见过的大暗门通向地下?大家虽然是大为惊诧也毫不犹豫地跟入迷宫因为他们都很明白忍者要攻进去的地方一定有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守卫天师府杀尽象强盗一般入侵的忍者是每一个道士的职责。

在大上清宫的魔井里深深地埋着绿娇娇杰克和邓尧。

当穆拓从背后暗算邓尧和绿娇娇使他们摔入魔井穆拓更以密宗内功震塌魔井封死井口一报绿娇娇杀兄之仇。

绿娇娇等三人摔入井里之后只感到井里有一股剌鼻酸闷的恶味顿时无法正常呼吸直直下坠了十几尺三人摔到有很多枯枝落叶的井底可是这个井却不是平的而是一个大大的斜面三个人摔成一堆后又马上弹开向下再滚去。

这时从井口上传来巨响无数砖瓦断梁象洪水一般砸到他们的头上可幸的是这些废墟洪流却为他们带来了新鲜空气。

原来这口魔井在宋朝被揭开过一次引天下大乱后被当时的张天师用天师铁板大符重新密封至今已经八百多年井中本来就有无数枯枝杂物长期密封加上地下魔气的积聚已经形成高浓度的沼气当绿娇娇用天师道的神火为魔井驱去邪气同时也把井中的沼气一次过点燃。而这里是地下会产生洞穴的天狱之地沼气一经点燃马上产生地下的连环爆炸爆炸时空气剧烈膨胀马上又剧烈收缩从任何可能的出口吸入新鲜空气加上穆拓蓄意震塌魔井更使得空气的吸入猛烈异常。

绿娇娇等人摔入井底后又一次向下跌去一路上漆黑一片他们只感到地面很陡峭人不能在坡上停下来四周很窄撞得身上很痛绿娇娇和杰克身上的铠甲也被刮得七零八落。邓尧极力地保持自己不被地形绊倒失去重心一面大声叫绿娇娇问她在什么地方。

绿娇娇的惨叫声和杰克的回应让邓尧很放心因为他们两人都在自己头上他再没有后顾之忧口念密咒手捻剑诀向下指出一个赤炎火雷向自己的下跌方向打去。

一团红光向三人脚下的虚空激射沿着红雷前进的路线他们看到自己正在一个漫长而弯曲的斜洞中翻滚下坠前面的洞道还越来越窄。红光飞行了良久在触碰到石头炸开的地方他们看到那里就是坑洞的终点一个下方尖尖窄窄的石缝。

终点的石缝看起来只能挤下两个人而且四周全是红彤彤的石壁石面不锋利可是也不光滑。邓尧最先摔到石缝下他双脚一分蹬住石壁的两边把自己架在石缝上然后双手展开准备接住绿娇娇和杰克。当邓尧果然一手一个接住他们强大的冲击力把他向石缝的最底处压去。

随着邓尧“唉呀”一声惨叫三个人安全着6。他们卡在窄窄的石缝里绿娇娇头朝下杰克却是正常的站姿他们两个人被石缝夹得身体紧贴杰克提着她的腰不让她再向下滑。杰克的脚踩着邓尧的肩膀和头顶邓尧被单独卡在石缝最下方。

杰克先说:“幺哥真抱歉我踩到你头上了。”

脸被挤得变了形的绿娇娇却大喊道:“别动!你的膝盖顶到我的鼻子啦!”

邓尧说道:“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先歇一会一会再想办法出去……”

绿娇娇被摔得半死现在仍然惊魂未定她听到邓尧在自己下面于是抬头对下面的邓尧说:“幺哥……呼……又要你来救我们了你……救过我们很多次了吧真是贵人……”

“大家那么熟别客气……”邓尧慢慢挪动身体把自己的双手腾出来一边对绿娇娇说:“上面那个道场真是如你所算是走不出去啊……不过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冲出去了?”

绿娇娇全身骨头痛现在头下脚上却不能在石缝里转身情绪正极为沮丧她喘着气幽幽地说:“我们哪里有离开大上清宫呀……只不过是被关在伏魔之殿下面最深的十八层地狱……”

杰克这时却说道:“我想起一件事在西部坐牢的家伙最流行在床底挖地洞逃跑……因为围墙上全是士兵不可能从那里出去只有脚下的地没有人看守……”

邓尧听到有点启:“有道理无门可逃的牢狱最薄弱的地方当然不是门而应该是牢。”

绿娇娇却哭着腔说:“你们是不是摔傻了!那些贼人挖的都是土地如果那是一间四周是石壁把人塞在石缝的牢房谁能逃出去呀?”


(一二八)死结


杰克的头上一冷原来是一滴水滴到他的头上他抬头看看四周没有一线光更不要说看到头顶的情况但是无论现在情况有多糟糕了解四周的环境还是最重要。他摇了一下绿娇娇的脚的说:

“娇娇风水里有说这里是什么地形吗?”

“啊!”这一摇引来绿娇娇的尖叫声她大叫着:“我的脚好痛!”

杰克连忙把她两脚快地摸一遍才现绿娇娇的棉裤膝盖上破了一个大洞摸进去湿湿的可能是在流血而且一摸到那里绿娇娇就会剧烈地躲避叫痛杰克对绿娇娇说:

“娇娇你的膝盖可能在刚才摔成骨折了……”

绿娇娇的膝盖的确是经不得碰一碰就钻心地痛直冒出一身冷汗。她喘着粗气问杰克:“我的脚还在吗?”

“还在有两只脚……”

听到这样绿娇娇放心得翻白眼:“你昨天求我嫁给你的时候说过不管我有病没病有脚没脚都不会甩掉我的吧……”

杰克心痛地抱着绿娇娇的脚说:“是的我说过你要是脚断了我背你一辈子。”

绿娇娇估计自己大概就要死这里不过听到杰克这样说心里还是很高兴她低头问到:“刚才你说什么风水?”

邓尧接口说:“杰克问这里是什么风水地形。”

绿娇娇说:“这里……这里是天狱之地山上的石头全是红色地面上和地下的石头都会有很多洞穴洞穴的方向都不同所以气流和地下的龙气特别乱往往也藏着古怪的东西好象那股魔气就是天下独一无二……这种地形多遭兵灾战乱反正天下打什么仗这里的人都会粘上边。”

杰克听到这里从身上摸出打火机点着火看看绿娇娇的伤势又举到头顶看看四周的情形。绿娇娇的膝盖大片擦伤红肿估计是骨折;头上是一道通向黑暗的窄洞洞壁上有些水珠和湿润粗砾的石壁上还有一些长年形成的水沟可是他们站在的石缝里却没有积水。

杰克对绿娇娇说:“你刚才说天狱之地会有很多洞穴?”

“嗯。”

“你们听到声音吗?”在杰克的提示下绿娇娇和邓尧细细地听果然听到很远很轻微的流水声。杰克又提醒绿娇娇和邓尧:“这个洞壁上有水渗出来可是我们站的地方却没有积水这证明水有地方可去你们看会不会这里附近有其他洞穴或者是地下河?”

邓尧干净利落地说:“不管附近有没有洞穴或者是河流我们都不可能在这里等死你们捂上耳朵我要炸了……”

他一说完就双手结印念咒然后双掌在胸前交错左掌贴右壁右掌贴左壁猛喝一声“裂”!出他毕生最强的功力五雷齐炸向身边的石壁。

雷劲透击到邓尧身边两边的石头上随着震耳欲聋的惊雷他掌下的石头被打出两个透入石心的裂隙石屑飞溅在他的双臂他两手的衣袖被强大的雷力震碎粗壮有力肌肉棱角分明的手臂上被石屑划得皮开肉绽。石头里传出厉厉喇喇的裂石之声邓尧开始感到脚下的石壁在松动过了不久石头裂开的声音从远而近来到邓尧脚下他脚下一空三个人连同无数巨石一齐再次向下跌去。

邓尧的眼里现出一片白光他在黑暗里时间太长了眼睛被晃得无法睁开他能看到的只有黑暗。他在下跌时迷糊看到头上的黑暗中杰克反抱着绿娇娇在他们两人的身边是无数巨大的石块这一切都在自己的头上向自己落下。情况应该很危险可是环境并没有给太多时间他思考邓尧看清头上的情况时突感到身上一冷人已经落入水中。

他沉到水下再抬头上去四周是碧绿的清水绿娇娇和杰克也落到水里他一手拉住绿娇娇就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游去。他知道随之下来的红色巨石每一块都巨大得足以砸死人无论游向任何地方也比停留在巨石的轰击下安全。

无数巨石落入水中出极为震撼的轰鸣声四周的水浪鼓荡着他们三人潜游出去的方向不时还有巨石从他们身边带着气泡以扯出旋涡的度击落邓尧和杰克拉着绿娇娇不顾一切地一口气潜到离开巨石坠落的范围。

大家的眼睛开始适应环境可以看到四周的景物三人从水底潜上水面才现他们已经浮在龙虎山下那条名叫泸溪的河中。泸溪的两岸是陡峭的红岩悬崖魔井下的山体大裂缝把他们送到其中一个悬崖的下方邓尧却智勇双全地击碎了脚下岩石落水而出。

绿娇娇一浮出水面就咳嗽得半死杰克和邓尧却高兴得击掌庆祝他们拖着绿娇娇游到岸上邓尧对杰克说:

“你照顾娇娇给她找身干衣服换上我马上去天师府她哥一定会去天师府这样的话龙儿和孙存真就死定了。”

绿娇娇却打着冷战说:“我我我我我也要去天天天师府我我我我我我要知道龙儿拿到《斩龙诀》没有有有……”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站起来可是膝盖上的刺痛马上让她摔倒在杰克怀里杰克立刻转身换手把绿娇娇背到背上对邓尧说:“幺哥我们一起去。”

天师府距离大上清宫本来只有半个时辰的脚程现在他们从魔井中摔入山间石缝又跌入泸溪好比走了一条近道下山。安清源和堀田等人出不久绿娇娇他们随后就向天师府赶去。

他们很快跑到上清镇来到天师府门前见到高大的府第门前有一排军马一看就知道是安清源的行头。军马下坐着金立德他一见邓尧他们跑过来就迎上来说:

“老肖我听国师说你反了?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了?”

邓尧一见金立德也很关切:“反不反很难说现在讲不清有空再说吧。你怎么在这里情况怎么样了?国师呢?”

“他和日本人进去踢馆刚才里面打得天翻地覆现在又没什么动静了……”

邓尧有点听不明白了他奇怪地问道:“里面打得天翻地覆你功夫这么好在这里干什么?”

“丢我来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了脚伤了筋骨痛得要死只好在这里给他们看马……”

邓尧上下打量一下金立德这个矮小精瘦的大内风水师满脸红光能跑能跳一看便知是耍了个小谎逃避公务回想起来这老油条好象已经多次这样干活。他用力拍了拍金立德的肩意味深长地说:“保重该干啥就干啥兄弟进去了。”

绿娇娇等三人一路直入天师府通过无数大小牌坊神殿最后经过玉皇殿来到狐仙殿。沿路只见一地狼藉一些女眷正在救治受伤的道士地上还有些黑衣人的尸体果然如金立德所说见不到打斗。

绿娇娇早就把父亲给她的寻书秘诀倒背如流她和安龙儿一样依秘诀很快找到甲子殿前邓尧一掌震开甲子殿的大门他们看到大殿正中前方有个一丈见方的地洞直直地通向黑暗的地下看到这个情景绿娇娇知道安龙儿已经顺利地破解秘诀进入地宫。邓尧建议从这里跳下去绿娇娇却抵死不从刚刚才从一个井里逃出生天现在又要跳进另一个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的大井绿娇娇实在无法接受这种生活。于是他们回到院子里再细细查看很快就现在狐仙殿后进入地下迷宫的暗门。

从暗门走下长长的石阶梯再走过一个活门他们进入一个地面上有八卦图的大厅八卦图上画着绿娇娇很熟悉的三娘罡步图大厅里有一具黑衣人的尸体和两具道士的尸体可想而之这里曾有过激战。大厅四面是红砖墙其中一面墙上有个箩筐般大小的洞绿娇娇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从里向外打出来的洞因为地上就画着三娘罡步图如果这是一条进去的路线从这里进入的人并不需要打洞出来。这个洞只说明曾经有人从里面硬闯而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从甲子殿进入的安龙儿和孙存真。

突然从大厅外传来隐约的惨叫声他们三个人都马上高度紧张。绿娇娇掐指一算得知厅里有厅在墙的那一边有人正在杀人。现在的天师府并不是大战之后门外还停着安清源和日本人的马证明安清源等人在天师府中他们还没有得到《龙诀》绿娇娇他们马上要面对一场厮杀。

杰克背着绿娇娇从地上的黑衣人尸体旁边捡起一把连着六尺长铁链的镰刀他把铁链的一头缠死在自己手腕上把镰刀交给绿娇娇。他们已经不需要用语言解释什么绿娇娇知道杰克会背着她杀进去杰克就是她的马这条铁链就是她的马缰只要自己不放开镰刀杰克绝不松开联系着自己的铁链。

绿娇娇在杰克的背上接过镰刀一言不地把镰刀柄上的铁链同样缠死在自己的右手腕上手上握着镰刀从背后向杰克的脖子亲了一下在他耳朵边小声说:

“去吧就算我死了这条铁链也会缠在我手上。”

邓尧从道士的尸体旁边捡起一把长剑在绿娇娇的指路下准确地从墙上找到迷宫的入口活门三人无声无息地隐入迷宫中。


(一二九)天眼之痛


邓尧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长剑护在绿娇娇身边慢慢地沿着三娘罡步的路线摸索前进。里面每一个房间都一模一样他们默默地记着走过的房间细心地听着其他房间的声音。不知是他们四周的房间没有人还是墙壁的隔音效果好一路上只是漆黑和死寂。

他们走的路线完全符合迷宫的正解路线这条路线上的每一个房间都空无一物也看不到打斗的痕迹。他们正在猜疑间已经走到了中间有一个大铁笼的房间。铁笼门打开着墙上有四个火把支架却只留有两支火把绿娇娇和大家对望一下心照不宣地知道这里一定是安龙儿和孙存真进入迷宫的第一个地点。

绿娇娇压低声音对邓尧说:“幺哥我们要找到龙儿可是如果他这时又出去的话我们就截不住他了不如你到外厅出口去等着他我们出来时也有个照应。”

邓尧却说:“你有伤在身杰克背着你运动不便你们先出去我找龙儿就行了。”

“我不累娇娇身体很轻呢呵呵。”杰克看起来一脸轻松可是他听到绿娇娇说这样也好让幺哥去找人他们去出口处截人于是他背着绿娇娇按原路返回。邓尧却推开了另一道活门离开了三娘罡步的路线在迷宫中随机寻找。

绿娇娇和杰克退出两个房间后再推开一道活门屋里就传来嘶嘶的破风声其中还夹杂着从喉咙出的咯硌作响。绿娇娇心里一抖手心也随之冒汗。这种声音她听过在赣江旁边的奇门幻阵中当自己的袖里刀刺入一个蒙面人的喉咙那个射出血的喉咙就是出这样的声音那时这种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出清淅得让人心寒。

杰克并没有马上走进去他用脚抵着门绿娇娇把火把伸进去照了一下。看到墙上喷了大片血渍一个道士表情平静地靠在墙角抽搐着身体他的喉咙被深深割断血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他捂住伤口的手中涌出。

这一刀割得快而深而且刚刚割完应该说出刀的人还在房间里这时不能去救道士贸然冲进去刀可能就会割向自己。绿娇娇看了道士一眼正要举起火把看看上面空中响起铁链的哗啦作响和急劲的破风声一条铁链吊着镰刀从房顶的一角快地扫向绿娇娇的头。

绿娇娇大喝一声“退”镰刀举起在面前一扬挡开了镰刀原本斩杀的路线可是自己手里的镰刀却被震得脱手。杰克一听说退半步踏入房间的脚迅撤回顺便抬脚就把活门推合。

绿娇娇象拉马缰绳一般用手一带杰克的肩杰克横闪到活门旁边;绿娇娇抖起手腕的铁链把镰刀扯回自己手中紧紧握住在杰克背上高高举着镰刀,她的手微微地抖动着只要门缝有任何动静她都会从上斩下去。

活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一个烟的小球扔进绿娇娇所处的房间,精神高度紧张的绿娇娇一见有动静立刻用尽全力挥刀斩下银光闪过只斩到一片虚空还用力过猛几乎从杰克背上摔下来。绿娇娇一看斩空再看飞进来的居然是一个小烟球还不知这烟球一会儿要生什么变化呢气得大骂一声“辍!踢门!”把杰克拉到活门前杰克和绿娇娇心意相通得很他知道先有小球飞进来下一步一定对方从活门冲入此时不踢门更待何时。

狠狠一脚向开了缝的活门踢去门那边果然撞到一个人只听“呀”的一声惨叫活门又被弹回重新合入墙身。杰克说道:“哈哈!撞到鼻子了吧。”再一脚踢开门然后又闪开到一旁。

烟球出浓烟还出刺鼻难闻的味道烟很快就充满四周。杰克马上开始咳嗽绿娇娇趁着自己还没有咳出声音左手的火把扔过去活门那边手捻剑指口念咒语在空中精细地划出天师道清风符然后剑指向活门那边扬去。房间里马上卷起一阵风把烟吹回有忍者的房间。

那边的房间马上有人弄熄了火把可是却想不到浓烟会涌回自己的房间那边马上传来咳嗽声。绿娇娇一推杰克的肩就想冲过去杰克却“嘘”了一声用手扶起绿娇娇的镰刀依然站在活门旁。

门前有动静了一股劲风掠过绿娇娇大喝一声“斩”!镰刀从上全力斩下。她手上感觉到斩中了人那人闷咳一声轰然摔到另一边的墙上可是镰刀却因为用力过猛插在对方的身上无法拔出把绿娇娇和杰克同时拉倒在地上。

坐在地上的绿娇娇听到有另一个人在房间内向他们刚才站的位置挥刀。原来对方有两个忍者冲过来可是因为度太快她斩中却是后一个跟着进入的忍者。绿娇娇一边咳嗽双手一边在对方身上用力地摇动镰刀要重新抽出来。杰克却趁着漆黑手拉铁链从绿娇娇身边滚开几步远手腕一抖把铁链扬在空中卷成一个套子从上而下套向另一个正在咳嗽的忍者。

这个忍者已经知道同伴被杀自己那会这么容易被套住他沿着墙角位置几步退上墙顶让过铁链马上又从墙顶向绿娇娇扑去。

尽管迷宫中没有火把时就完全没有光线可是这个忍者知道同伴死的地方一定是对手所在的地方再说绿娇娇也在咳个不停听都可以听出她的位置。

时间太短绿娇娇的刀还是没有抽出却听到空中风声响起她的手缠在镰刀铁链上无法脱出自然无法避开攻击她马上用另一只手抽出袖里刀随手挥出去。杰克也知道一套落空对手从空中扑向绿娇娇他从地上跳起展开双手就向忍者抱去。

忍者被杰克从空中抱着脚拖到地上他双手一撑地面双脚一剪绞住杰克的颈正要团身拉杰克到身边斩杀却现自己的头被绿娇娇一手抱住同时颈上一凉一股凉气从喉咙冲入胸腔喉咙已经被袖里刀深深割断。

杰克看两个忍者被杀死马上背起混身是血的绿娇娇让她手持着打火机继续向前走去。原路回去再过几个房间正想推开一道活门就隐约听到墙那边有几声兵器响随即活门被人推开绿娇娇忙不迭地收起打火机挥起镰刀向开门处人头的高度斩去。

随着一声“别斩!是我!”绿娇娇挥刀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捉住他们也惊喜地叫道:“孙存真?!”

孙存真一闪身进了房间马上向绿娇娇简单地说了从进来到现在的情况原来孙存真为了进来找安龙儿把十几个忍者和一批道士都引入了迷宫中现在这里完全是一个漆黑的血池地狱每一个房间每一秒钟都可能在生着杀戮。

孙存真说:“我护着你们先到外厅然后我再找龙儿见到邓尧我也叫上他。”三人合计好之后急忙沿三娘罡步的路线向外厅退去。

刚进入另一个房间孙存真就用手压停杰克还嘘了一声示意他们不要说话。杰克和绿娇娇在漆黑中看不见东西也听不到有任何声音一时不解孙存真想要做什么只好先站着不动严密戒备。

突然轰然声响从墙上出砖墙被击爆的声音墙那边传来一声凄厉惨叫然后孙存真又拉着杰克走过另一个门。

杰克和绿娇娇什么都看不到直听得毛骨悚然绿娇娇悄悄问孙存真:“唉刚才干什么了?出什么事了?”

孙存真没有回答却又嘘了一声绿娇娇马上闭嘴暗暗把打火机拿在手中。

果然在漆黑中又传来一声轰鸣在墙那边出惨叫声的同时绿娇娇擦着了打火机的火石在一刹那的闪光中他们看到孙存真从墙上抽回套着钢箍的齐眉棍正在倾身力向另一面墙刺去钢箍上染着还在飞溅的鲜血孙存真在他们眼里成了一个感动的定格。

四周回复漆黑意料之中地再次出轰鸣声和惨叫声绿娇娇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一阵心痛。

她鼻子酸地打亮了打火机看着孙存真抽回齐眉棍站在自己和杰克面前。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可以看到墙那边的人?”

孙存真点点头。

“你开了天眼之后就一直是这样?”

孙存真没有回答绿娇娇柱着棍转身背着她和杰克微微低下头从他的肩膀上绿娇娇看到软弱和悲伤。

“你背过身也可以看到我们?”

“……”

绿娇娇低声喃喃地说:“昨天晚上你可以看到我们的房间……”

孙存真的背影很轻微地抖动着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孙存真一言不走向另一面墙亮棍就向墙面刺去。

倒墙惨叫。孙存真两棍十字斜劈把墙打出大洞纵身跳进另一个房间踏着倒下的尸体齐眉棍刺透了另一个手持长刀的忍者。

棍抽出来后忍者还没有倒下孙存真出一声震人心魄的怒吼棍在头顶盘出一圈圆月般的寒光在打火机的映照下寒光如带血的刃劈向忍者的头。

随着骨头压碎般的撞击声忍者飞撞到墙上再摔下地面他的头颅却碎成小块粘在墙上慢慢地流下。

绿娇娇全身都在抖她想不到天眼可以有透墙看物的能力也想不到孙存真的棍已经成了刃;她还在极力回想杰克在她的房间过夜后孙存真在早上的反应。

他妒忌吗?他伤心吗?但是绿娇娇知道他忍耐着也毫无改变地跟着自己。

孙存真的呼喝声和对忍者的虐杀把杰克吓退了两步从绿娇娇的问话中他大概知道孙存真的心情。可是自己不也是和他一样爱着同一个人吗?自己尽管很遗憾可是又能做些什么呢?

孙存真不再拉着杰克向前走他默默地向前直闯一棍一棍地打塌面前的墙。遇到有忍者的房间他不再等待和隔墙刺杀而是冲到面前迎面击杀暴燥和愤怒从棍上疯狂地泄出来。


(一三0)忍法帖


他们踏着一条血路很快回到地上镶着八卦图的前厅眼前的景象和他们进来时看到的已经完全不同。

孙存真击破红砖墙后去势不减直冲到对面的墙上当身体横站在墙上时长棍回身就向一个持刀的灰衣人扫去棍锋被灰衣人挥刀一挡激出金铁之声和一束刺眼的火花灰衣人顺棍势后退卸去力度他就是忍者军团的领山下叶隐。

绿娇娇和杰克从墙洞里出来才看到安龙儿正被五个忍者压在墙角围攻所以孙存真一出来前厅马上出棍给他解围。

安龙儿身上已经被五个忍者砍得一身刀伤鼻青脸肿嘴角流血。他手持雷刺眼神狂暴地苦战着无论他闪到哪里面前马上会出现一个忍者对他截杀他见到绿娇娇和孙存真出现并没有马上退出战斗反而高呼酣战全力向忍者反扑。

孙存真一出来就从后向山下叶隐袭击本来给安龙儿解了围可是龙儿一开口第一句却不是和绿娇娇和孙存真打招呼而是对孙存真大喊:“让开等我来杀他!”

话一说完他用雷刺扫开其他忍者的镰刀挥起雷刺向山下叶隐扑去。孙存真听到他的话后马上和山下叶隐滚身换位向着安龙儿错位冲过直冲向其他四名用镰刀的忍者。

那边孙存真凌厉地扑杀忍者这边安龙儿和山下叶隐展开一场以弱对强的激战。

绿娇娇看到安龙儿以娴熟快的剑招和山下叶隐对抗着招招以攻对攻险如剃头完全是一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打法。雷刺上隐隐出黑色的光芒每一招打出都带起尖锐的呼啸声。山下叶隐是收佣金的忍者他只是出卖杀人的本事卖命可不是他的职业于是在一个要命一个不要命的情况下安龙儿和他打成一个勉强均衡的情况。

除去招式的差距安龙儿手上的雷刺出来的力度和度也足以和一个武术家对抗这却是绿娇娇从来没有见过的水平。绿娇娇听孙存真说过安龙儿从张天师那里学会了《龙诀》的心法这一武学上的提升想必是《龙诀》心法的直接体现。

安龙儿和山下叶隐的较量连孙存真都无法插手绿娇娇和杰克并不是武林高手站在一旁更是无从下手她对安龙儿叫道:“不要呈强!快逃幺哥会来帮我们快逃!”

安龙儿毫无冷静下来的迹象从他眼里看到的是比对手更大的怒火他一边猛攻山下叶隐一边大声说:“《龙诀》在我这里娇姐接着!”然后一轮密集的快攻逼退山下叶隐从怀里掏出《斩龙诀》向自己身后扔去。

山下叶隐一看《斩龙诀》扔到地上双眼一亮脚底力就向书的方向扑去。安龙儿等的就是这一着当山下叶隐的眼神看向地上的《斩龙诀》安龙儿的雷刺已经斜斩向山下叶隐的头部。

山下叶隐仰身闪开同时横刀腰斩向安龙儿。安龙儿腹部马上开多一道血口可是他并不回招挡刀却运雷刺从原来斩下的剑路原路折回斩向山下叶隐的后脑。这招“斩回”剑法原是神道无念流中攻防兼备的招式可是从安龙儿手上出却完全是一种以命搏命的打法山下叶隐对这种打法实在无可奈何只好硬生生地回刀圈头接招。

绿娇娇可不想安龙儿和忍者玩决斗她要的只是大家安全地得到《斩龙诀》离开这里她双手一结手印扣出镇喝九字印中的第一个临字印。这是一个能出不动明王定身之力的咒法她不懂直接杀人的符法可是她致少可以把山下叶隐定身让安龙儿尽快解决他。

当她手印结成高高举在空中正要驱动咒语却被山下叶隐的眼角余光现了这个手印。山下叶隐从杰克背着绿娇娇出现后就一直注意这个人以他忍者的经验在危险地方出现的女人从来不是弱者反而只会是更危险的对手。当他看到绿娇娇双手结印突然不再和安龙儿缠斗也不管地上的《斩龙诀》他收刀入鞘闪身退到墙角双手一合居然也结出一个临字印安龙儿这时眼里只有对方的进和退对方一退到墙边安龙儿当然奋起猛追。

绿娇娇大惊失声还没有念出咒语就大叫道:“龙儿别过去!”

同时听到山下叶隐念出一串低沉的咒语:“nan、Heyo、dou、sIa、kay、ZIn、nIku、JI、Zen!”

手上飞快地变换出和九字印一样的手印。

绿娇娇几乎和他同时结出九个手印同样急促地催动九字咒语:“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不同的咒语相同的手印绿娇娇完全无法想象对方会挥出什么效果她只有和对方同时使出九字印以结界先保住自己一方立于不败之地才有可能谋求进一步的优势。

绿娇娇的指尖跳出一个绿中透红的光球这个光球快地膨胀成火光游动的光罩笼罩住自己和杰克前后两丈的位置然后大声叫安龙儿进入结界。

安龙儿滚身进入结界抬头却不见了山下叶隐他向四处看去却看到孙存真已经把其他四个忍者击倒正在飞身挥棍向自己打过来。

原来九字印因为功力强大早就传到日本被宗教家和武术家吸收在日本的长期展下九字印已经在各流派中挥出不同的作用作为甲贺忍者领的山下叶隐当然也精通九字印九字印的动使他的度力量都大为提升也使他能使出一个忍者最重要的隐身术。

当山下叶隐驱咒隐身后除了已开天眼的孙存真没有人可以看到他的存在幸好这时孙存真刚好解决了面前的忍者就看到隐身中的山下叶隐向安龙儿出刀斩杀于是他马上从山下叶隐身后出棍相救。

在孙存真的棍锋上拼出一团火花安龙儿团身滚向《斩龙诀》捡起来想交到绿娇娇手中可是绿娇娇正全神贯注地结印念咒杰克的双手翻在背后提着绿娇娇的双脚他们都腾不出手接过《斩龙诀》安龙儿马上把书先收入怀中。

大厅中只有孙存真一个人在高声呼喝上下翻飞可是他的棍头上叮叮当当的声音空气中的阻隔和刀风声分明让大家知道他在和一个可怕的对手对抗着。

山下叶隐在不断地冲击绿娇娇的结界在结界边缘不时出现山下叶隐的身影因为当他进入绿娇娇的结界隐身术就会失效也由此可见孙存真的对手一直在提升战斗力。

孙存真的肩上突然中刀他精通五行遁形术在这瞬间也从地面隐去然后出现在另一个空中位置上举棍下劈。棍响处现出山下叶隐的身形可是他又在中棍的瞬间随着一声闷哼再次消失却出现在孙存真的身后。

银光过处孙存真回棍不及背后深深中了一刀他再次从空中消失出现在山下叶隐的背后用棍死死卡住他的颈项山下叶隐这下闪无可闪了两人都在前厅中间重新现出真身。

绿娇娇和杰克看得目瞪口呆这种出神入化的战斗不要说想插手帮忙简直是看都没有看过。安龙儿看到山下叶隐现出真身而且还被孙存真锁定从腕中抖出绳镖在身侧抡个圆就向山下叶隐的头部飞去。

山下叶隐的忍流刀法长短兼备他并不急于对颈上的危机解锁他运劲闭气顶着长棍对喉咙的重压回过长刀的刀锋贴着自己的胁部向身后刺去。

他的动作快捷而突然当孙存真有所感觉刀锋已经来到腰前。孙存真身体稍稍扭过长刀已经从他的胁侧刺透在剧痛之下他双手抽搐着松开山下叶隐带血的长刀由后回前向迎面飞来的绳镖斩去安龙儿根本没有打算收回绳镖钢镖以安龙儿可以出的最大力量和长刀对撞马上被斩成两半。

安龙儿这时才有点清醒过来心里直想这真是一把好刀啊。

不过好刀刺伤了孙存真后马上就向结界再次扑来安龙儿从腰间拔出匕也向山下叶隐呐喊着冲去。这是最后的冲杀几乎手无寸铁的安龙儿冲到结界外面对着最强的忍者除了死他自己也想不出有什么惊喜的结果但是可以挡在绿娇娇面前死去安龙儿绝不退让。

山下叶隐的长刀毫无意外地斩在安龙儿的头上可是他现自己的前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阻滞他的刀无法收回从安龙儿的脸上斜斜划下自己却被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力量撞得横飞到墙上……

安龙儿脸上中刀后收势不及撞到一个人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抬头看去却见邓尧站着四平大马占在山下叶隐刚在所处的位置手上还很有拳家风范地摆着刚才击开山下叶隐的八极拳名招“里门顶肘”眼神有力地盯着山下叶隐飞出去的方向。

原来邓尧在搜索过迷宫后击杀了一些忍者却找不到安龙儿从原路退回前厅正好看到安龙儿和山下叶隐亡命对冲马上使出猛招救下安龙儿。

山下叶隐被撞到墙上后却象墙上有引力一般蹲在垂直的墙面上眼神象狼似地环扫了一下前厅里的全部人再次收刀入鞘双手结成剑指套在一起在面前横三坚四地纵横划出一个大井字然后从背后抽刀一挥整个前厅顿时成为雷阵满地爆炸满天雷声。


(一三一)无明宿命


绿娇娇大喝道:“大家快进结界!”

由她出的火球式结界几乎在山下叶隐出爆雷的同时以极大的能量和极快的度向整个前厅扩张。忍者的最强爆雷好比暴雨打在一把正在撑大的巨伞上虽然带着震撼的声势却无法打到伞下人的位置。

绿娇娇在芙蓉嶂一役中也使用过这一招可是上次的保护却因为自己的薄弱使结界被对方击破自己和杰克也险些毙命。这一次在前面经过大上清宫的阻击战她和杰克已经是强弩之末并没有必胜的信心驱使出九字印只是志在全力一搏;可是在最危急的情况下她感到自己对结界的收放程度和度结界的质感和力度都和芙蓉嶂时完全不同。

八字中以木为用神的绿娇娇修炼出来的内丹以绿为色淡绿色的结界是她从自我保护出修炼而成的结果如今她出火球一般的结界是修炼层次达到以木生火的进阶。这一次绿娇娇以极大的信心用结界向山下叶隐反击。没有抽大烟经过百战苦炼的绿娇娇不再是一触即溃的弱者她的身体和心志都坚强得足以和任何一流高手对抗。

孙存真和安龙儿迅闪入结界聚结到绿娇娇身边邓尧却在结界扩张的同时向蹲在墙上的山下叶隐跃去。

山下叶隐看着自己用毕生功力出的爆雷被对方象雨点一样挡开那个一直在扩大的火球正在把爆雷向天空向自己压来。他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激烈地想着对策。由自己从甲贺带来的忍者们可能已经全部死去地上还倒着五具他们的尸体是对手太强?还是自己指挥不力?

他看到全部对手都聚集到那个穿铠甲的跛足少女身边她是谁?为什么有如此强的凝集力?

他看到一个健壮得象熊一样的男人从地面的八卦图跃上空中向自己扑来。他身穿紧身劲束的棉衣棉衣没有双袖裸露出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双臂这证明他刚才和自己一样战斗过他一定是从另一场战斗中活下来的人;他一出现在前厅就以绝对的实力把自己击退被他击中的右胁仍在钻心的疼现在他又在自己形势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对自己主动进攻……

忍者的法则充许山下叶隐离开这种没有胜算的战斗可是忍者的尊严让他不能逃避生命中的生死关头他嘴里喃喃地念了一句咒语双脚力从墙上向邓尧跳去他的刀带着黑光和妖魔般的咆哮声从空中斩向邓尧。

这一刀在忍流九字印的驱动下快得无法躲也无法挡邓尧左掌先探出挟着惊雷向山下叶隐的右肘击去直插他挥刀的双手之间。山下叶隐双手略略回抽避开邓尧精确的破刀势以刀斩开雷击斩开掌势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向邓尧的左肩斩去。

两人都在空中接战没有人可以闪开或回避邓尧左掌无法插入对方双手之间破刀以掌接刀是唯一办法。他在刀刃未斩到之时手腕一转硬生生握住刀身后段这里是全刀最厚重也是最不锋利的位置但一触之下邓尧仍感到可以分开一切的锋利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一把名刀。

邓尧心念已定:手可以断但对手一定要付出代价。

他的左手已经被刀割入骨中但他仍用尽全身力量握住刀刃拉向自己以十成功力向无法再腾出手防守的山下叶隐当胸击去。

密集的爆雷声中传出轰天巨响每个人都不到任何声音那种宁静让一瞬间变得令人恐慌的漫长。

山下叶隐的身体有被撕碎的感觉他感觉到离世前一刻的觉悟。这一刻眼前的一切为之战斗的一切都突然变得如此地不重要;只要可以带着那些为了梦想而愿意和自己一齐来到中国的忍者们带上收割庄稼的镰刀一齐回到甲贺的山林和宁静的小村……

甲子殿前的地面震起一层灰土随即龟裂下陷从下陷的中间现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球中一头熊形巨兽展开双臂打开地面的石板跃在空中化成一股冲天龙卷风。

邓尧手上仍握着山下叶隐的忍刀一手滴着血一手横抱着安龙儿跃向狐仙殿;杰克背着绿娇娇一手拉着孙存真的长棍迈出仍在下陷的大坑。

孙存真一回到狐仙殿门前就摔倒地面他背上有长长的刀伤腰胁上也有穿透身体的血洞。他急促地喘着气仍在大声说着:“快去玉皇殿张天师在那里……”

邓尧、绿娇娇和杰克并没有见过张天师也不知道其间在生什么事这时给孙存真包扎是当务之急杰克放下绿娇娇就连忙去帮邓尧为孙存真包扎。

孙存真推开邓尧说:“安清源和日本人还有张天师都在玉皇殿你们快去。”大家一听到安清源三个字马上互相对望了一眼安龙儿却想也不想就提着雷刺冲向玉皇殿邓尧马上叫住他把山下叶隐的刀递到安龙儿手上。

安龙儿接刀在手才现刀身很轻手感很好;仔细看看刀刃现这把刀和宫部良藏他们用的刀有点不同虽然也是细细长长的刀身可是全刀笔直没有一点弧度而且比堀田家的武士们用的刀稍短一点一道黑色的霞光慢慢地在刃面上游动刀后段深深地刻着两个字“无明”看来“无明”就是这把刀的名字。他没有时间多欣赏宝刀立刻把雷刺插在腰间提着无明忍刀就先冲向玉皇殿。

对于安龙儿来说张天师传授给他《斩龙诀》宫部良藏传授给他精妙的剑术心法安清源尽管对绿娇娇无穷无尽地追杀可是对安龙儿来说却仍觉得安清源有他自己的道理他们之间的战斗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是安龙儿愿意见到的。

他提刀跑到玉皇殿却只看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大殿中间是玉皇大帝的雕像四周是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可是其中一个天王的手上却少了一件法宝他本来应该拿着一把巨大的罗伞。殿内一点打斗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安龙儿心里想孙存真不是看错了吧?难道张天师招呼安清源和几个日本武士喝茶去了?

他前后左右找了一圈仍是没有现然后就看到邓尧跑进来。邓尧一进玉皇殿就双手交叉左掌心向外右掌心向内手指交织之间叉开一个菱形的洞结成能看透各界的天眼印他从天眼印中环顾玉皇殿一周对安龙儿说:“张天师结下了冥狱之界困住安清源和日本人现在他们正在作战你搭着我的肩……”

然后邓尧两手掌心朝天尾指相扣中指朝天拇指与无名指在中指后相接结成双雷诀后口中念道:“威灵显化倾刻到临。”两人瞬间从玉皇殿中消失进入张培原天师结下的异度空间冥狱之界。

他们眼前一黑便现自己身陷围墙之内张培原天师正手挥天王伞以金刚现世的气势压倒性地向安清源与其他堀田家武士进攻。堀田家等武士前赴后继地力图击杀张培原可是每一次进攻都受到加倍的反击安清源一见邓尧和安龙儿入围墙之内马上大声对安龙儿叫:“龙儿危险快离开这里!”安龙儿一向觉得安清源关心自己这一下更是不知所措。

邓尧一进围城就对张培原说:“张天师邓尧来帮你斩妖除魔!”话音未落就象箭一般突刺到安清源面前双掌一错以白虎双扑的招式挟着雷劲就向安清源袭去。

那边宫部良藏和丹羽如云竭尽全力地抵住张培原堀田正睦和堀田正伦却从地上爬起来挥刀斩向邓尧要对安清源施以援手。

安龙儿和堀田正伦一同练习过剑术也和堀田正睦一同在青原山上饮酒听他和安清源漫谈天下大事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以死相拼。

他大声叫着:“不要打!幺哥不要打了!张天师!安大哥!宫部先生!”他展开双手追着邓尧想拦在他们中间可是高手对决之间那里容得下一个小孩在旁边扰攘他还未跑到邓尧和安清源的战团之间就被激烈的气浪撞开。堀田正睦举刀向邓尧斩去堀田正伦却挥刀斩向安龙儿。

安龙儿看到这一幕完全惊呆了他想不到向他举起刀的是不久前和他天天在山中练剑的小伙伴。他无意识地举起无明忍刀振开堀田正伦的正眼斩条件反射般以连环斩的招式向堀田正伦反击。

他突然现战斗是一种本能是一种长期练习产生的惯性他不愿意向同伴出刀可是刀却出去了这就是心吗?不象宫部老师所说要战胜对方只有用在自己想斩之前就会斩出去的刀这是比心还快的刀。

安龙儿是来劝止战斗的可是他却卷入战斗之中他停不下刀堀田正伦也停不下刀没有人敢停没有人知道对手会不会在自己停下时杀死自己要活下去只有一直战斗直到有一方倒下。

安龙儿的眼中迸出眼泪但他仍要狠狠地睁开不能让泪水模糊了眼睛他扯破了喉咙问道:“我们在为什么战斗!我们为什么要杀死对方?!”

堀田正伦的表情同样痛苦而无助他憋红了脸可是刀丝毫没有减下来他也大喊着:“全都是宿命我们不能回避这是宿命之战!象个男人一样觉悟吧!”


(一三二)劫持


那边邓尧向安清源毫不留情地袭去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更开心张培原设下了冥狱之界让他可以放手做想做的事。这是一个没有人可以看得见的空间这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只有人的本能和心念。

安清源见邓尧和安龙儿一齐出现心里又惊又喜。他想不到邓尧可以这么快从魔井中脱身张培原已经让自己陷入困境现在再加上邓尧作战只会更加艰苦;可是以邓尧可以现身在这里看来绿娇娇和杰克也有可能已经脱险无论如何想到绿娇娇还可能活着他的心里倒有一丝安慰;而他来天师府就是为了找安龙儿见到安龙儿就很有可能见到《斩龙诀》在没有见到《斩龙诀》之前安龙儿是一个很重要的利用对象。

他已经被张培原多次重击原气受到了极大的消耗;他的身体也重伤累累只能勉强挺剑招架邓尧就算有堀田正睦的支援仍是无论闪到哪里都受到邓尧的截击。

他在围墙中且战且退呼吸急促地对邓尧说:“老肖你不要走火入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一向待你不薄回来帮我……”

邓尧已经让过长剑闪到安清源身侧一掌打入他肋下安清源剑招已出回手不及只好运起真气硬接身体与掌锋碰撞出一片黄光邓尧一掌击中并不回手竟然掌力再吐向刚才击中的位置再一掌安清源顿时向外摔出去。如此高水平的接战堀田正睦根本无法对安清源施以援手邓尧也对他的存在毫不在乎简直不屑于浪费时间和堀田正睦交手。

邓尧如影随形地飘身跟上安清源掌上带着凛冽的雷风从天而降他对安清源喝道:“我早知道你是个伪君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不死我老婆孩子就会死安大人你脑子那么精你想我会不会放过你?”话说完霹雳声就在安清源头上响起从邓尧双掌压出五股闪电刺向安清源的身体和他可以躲闪的四个方向。

安清源从地面翻身跪起口中说道:“肖检我真是看错你了在朝廷效命几十年也没见你露出真功夫现在你居然用这种功夫来杀同僚!”他快剑转花护身银色的剑花如雪片般笼罩住自己的身体雷击到剑花之上他全身一震吐出一口鲜血再次摔到远处。

邓尧眼看安清源已经奄奄一息他双掌一抱从胸前捧出一团红光对安清源说:“神霄雷法只为天下造福你们这些腐败清官当然没有机会看不过你说得那么捧场今天我就给你看一回!”说完一声呐喊把红色的斗大炎雷极打向安清源。

这时安龙儿仗着手上无比锋利的宝刀无明居然已经把堀田正伦的刀斩断。刚刚逼退堀田正伦就见到邓尧要对安清源下手马上飞身撞向邓尧的双手炎雷在他一撞之下打空安清源借机再次翻身站起来挺剑扑向邓尧。

邓尧大喝道:“龙儿你疯啦!他下过命令让我杀你!”

安龙儿听到这句话猛然回头看着安清源眼神里充满疑惑和求证安清源的长剑已经攻到他的眼前安清源对安龙儿叫道:“龙儿快让开他是骗你的他是朝廷的叛党!”

安龙儿却展开双手护在邓尧面前说:“安大哥别打了幺哥救过我的命……”话未说完剑气已经刺到他的胸前。安清源的剑气如飞刀乱舞一瞬间已经在他胸前划出七八道伤口尽管安龙儿吞身卸力安清源也极力收招他胸前的衣服还是被割成无数碎片从怀里跌出染上安龙儿鲜血的《斩龙诀》。

《斩龙诀》刚刚露出安清源已经看到。他千辛万苦硬闯天师府就是为了找安龙儿找安龙儿就是为了找到《斩龙诀》。刚才一直不向安龙儿出手只是因为还没有肯定《斩龙诀》是否在安龙儿身上当《斩龙诀》突然出现在他视线中他马上收剑加前冲在安龙儿面前出手从空中接住书。

邓尧早就不在安龙儿身后在安清源向他出剑时他闪身到安清源身后;当安清源伸手接到《斩龙诀》他却伸手抓住安清源的头向后扯把安清源硬生生拉回仰面朝天摔到地上不等他身体落地邓尧已经举起雷掌向安清源的胸前击去。

一声雷响安清源同时运气护身身体被重重打在地上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可是他仍死死握住《斩龙诀》。《斩龙诀》到手他的计划已经完成身边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必须放下战斗、利用和欺骗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只有马上离开才是最后的成功。他圈出一片护身剑气逼开邓尧滚身爬起来把《斩龙诀》递给安龙儿同时对安龙儿说:“龙儿快接住书!”

安龙儿现《斩龙诀》从衣服里跌出来还被安清源拿到手之后大惊失色正要挥刀冲向安清源把书抢回来却看到安清源伸手把书递给他这个举动让他大喜过望无暇多想就伸手接书。

邓尧看到这个情形也大出意料之外以他对安清源的了解知道其中必定有诈可是又无论如何想不到:为什么安清源要把废尽心机得到的《斩龙诀》交还给安龙儿?想要叫“龙儿小心不要中计”却实在叫不出口。

其他堀田家武士尽管一直和张培原苦战中可是都很明白此战的目的安清源手上一出现书他们马上放弃和张培原的缠斗这一瞬间全部人都飞身向安清源扑来。

安清源看安龙儿的手伸过来眼睛看着安龙儿却回手向邓尧刺出十几道剑气剑气一改之前的无力颓势如回光返照一般激射、笼罩和控制。

安龙儿的手已经握住书安清源也没有放手他逼得邓尧忙于防守之际长剑脱手飞出越过丹羽如云和宫部良藏径向张培原刺去。张培原正在追击日本武士也实在想不明白安清源以强弩之末向自己遥击是什么意思左手一挥剑指轻描淡写地弹开长剑迅向安清源逼近。

安清源右手已空他左手紧握住《斩龙诀》把安龙儿拉向自己同时向天空喷出一口鲜血口嘴流着血却念念有辞右手剑指在头上的血雾中快地缠画出一道不断收缩的螺旋线。看到这一招邓尧和张培原突然明白了安清源的用意他使出的是天师道术中的护身杀着“陷魂血咒”只要自己的血泼在对手身上对手的魂魄就会被赶出体外而成为行尸。在大上清宫的伏魔殿中绿娇娇被夺命梵音控制的时候同样是使出这一个毒咒。

张培原大叫道:“龙儿快闪开!”邓尧更是以五行遁形术突进到安清源身后但是安清源的血雾已经洒遍安龙儿和《斩龙诀》安龙儿的魂魄马上离开身体一手握书一手握刀呆呆地站在原地。当邓尧意欲出掌分开安清源和安龙儿披头散的安清源左手已经收书入怀中改而扣住安龙儿的颈项右手接过安龙儿手上的刀反手抵住他的胸刺入半寸口中喷着血花大喝一声:“停手放我出狱界!”此话一出狱界中一干人等全都被各怀心事地定住。

堀田正睦、宫部良藏和丹羽如云惊的不是劫持而是安清源手上的忍刀他们对追杀自己的忍者军团及其领山下叶隐早就做了相当细致的情报收集他们认得这把曾威胁自己生命的忍者名刀无明。无明忍刀到了安龙儿手上是否意味着忍者军团已经被消灭?

邓尧惊的是《斩龙诀》的转移安龙儿的安危;只有张培原最清楚书只是《斩龙诀》的其中一部份没有阴阳二气、咒法和雷刺的配合书绝不容易挥作用在这个取舍之间保证能以个人修成阴阳二气来驱动《斩龙诀》的安龙儿活下来比一切都重要。

张培原双手一挥也喝道:“不要动全部人不要动!你想干什么?!”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安清源怒喝之下手上的无明忍刀又向安龙儿刺入半分。

“好!别动!龙儿要留下你自己走……”张培原忙不迭地说道。

安清源脑里闪过一丝疑惑:安龙儿是什么人?这个黄毛小孩很重要吗?他的命可以换《斩龙诀》?可是他已经内外重伤再不离开天师府的话怕是得到《斩龙诀》也没有命去实现大计。

他应一声好张培原马上挥手解狱众人一同跌落到地面回到丝毫无损的玉皇殿中。殿内已经围满赶来助战的其他道士绿娇娇和包扎好的孙存真靠在墙角杰克手拿长剑护在两人身前看到安清源劫持着安龙儿出现都大吃一惊可是张培原却一直以天师的身份全面控制住场面不让大家出手夺回安龙儿在他眼中安龙儿的生命比一纸《斩龙诀》重要得多。

安清源在张培原的安排下胁持着安龙儿顺利退出天师府大门他看了看堀田家四个日本人堀田正睦等人只是立刀组成自我防卫的阵形跟随却没有跟他离开的意思。他再回头看看大门外的绑马桩一脸惊讶的金立德一瘸一拐地小跑过来要关心他安清源对金立德说:“留下两匹马其他的马杀掉快!”

金立德不知生了什么事只管按安清源的安排照办。其后安清源扔下行尸走肉的安龙儿和忍刀无明和金立德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三三)情种


大家看安清源离开后都向昏迷在天师府大门前的安龙儿围过去堀田家的武士全部收刀入鞘宫部良藏先冲到安龙儿身边蹲下扶他坐起来。丹羽如云也马上来到安龙儿身边给他把脉诊治。

堀田正睦和张培原及绿娇娇互相沟通过之后得知他的直觉正确他不再跟安清源离开的选择也最合理因为山下叶隐果然已经在狂雷猛击中消失忍者兵团也被全歼在地下迷宫中要依靠安清源的事情已经完全解决;至于《龙诀》本非他们来中国的初衷他为给天师府所添的麻烦作了诚恳的道歉。

邓尧也对绿娇娇说过在冥狱之界里生的事情把《斩龙诀》落到安清源手里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过一次而张培原也向绿娇娇说明了《斩龙诀》的使用和构成这让绿娇娇知道安清源得到了《斩龙诀》后并不可能马上实施斩杀龙脉心情也稍为放松。

这时绿娇娇趴在杰克背上坐得最高看得最远看到三匹快马在落日下沿泸溪远远奔来。快马来到面前一看原来是绿娇娇的二哥安清远带着秦大海和吕顺两个镖师。安清远一到天师府前也远远看到高高在上的绿娇娇他飞身下马跑到绿娇娇面前拉着绿娇娇的手就问:

“小茹!担心死我啦我求了无味大师三天三夜还捐了几百两香油钱他才告诉我你到了天师府我们几天马不停蹄赶到这里。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伤成这样了?你盘起髻是不是嫁人了?”

绿娇娇一看到安清远就哭得伤心欲绝她掐着安清远的脖子一边用力地摇一边说:“二哥你又来迟啦……”

在丹羽如云的救治下安龙儿很快就醒过来他醒来后一脸茫然地摸摸胸前扯破的棉衣猛地站起来对绿娇娇说:“娇姐书被人抢了我去追回来!”说完足向上清镇外跑去。

宫部良藏连忙追上去抱住他杰克背着绿娇娇赶到安龙儿面前绿娇娇对他说:

“龙儿你已经做得很好其他事从长计议吧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养伤……”

安龙儿一脸愧疚低着头对绿娇娇说:“对不起是我太笨了。”

绿娇娇慈祥地摸着他的头说:“龙儿你不笨你是娇姐见过最勇敢的人……相信娇姐说的话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

杰克也微笑着对安龙儿说:“张天师都告诉我们了你才是最有能力驱动《斩龙诀》的人那本书就算给坏人得到他们也不会用。你先养好伤我们再一起努力把书夺回来。”

安龙儿也笑了笑没有再多的表情。

睦田正睦手上拿着忍刀无明走到安龙儿身边对他说:“龙儿这把刀是甲贺忍流三大忍刀之一名字叫做无明在日本国是传说中的宝物。你和这么多中国朋友歼灭了追杀我们的忍者军团解决了我们无处不在的生命危机这把刀是属于你的荣誉……”

安龙儿正在推托睦田正伦也说:“你向宫部先生学习了最强的剑法没有一把好刀不能挥你的剑术龙儿君请不要推辞。”

安龙儿接过刀脸上露出诚挚喜悦的笑容他向几个日本武士鞠躬道谢后张培原就招呼大家进入天师府。

当大家回到玉皇殿找孙存真时他已经不知去向。

经过一段时间的安顿和治疗各人都开始为自己的下一步作安排。

经大家研究都认为安清源得到《斩龙诀》后必然会马上试用也必然会没有效果那么他再来找绿娇娇或是安龙儿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要夺回《斩龙诀》目前来说一动不如一静从明处转入暗处对其进行反击是最明智的做法。

要转入暗处的话最好莫过于远走他乡一段时间于是安清远提议绿娇娇夫妻等人和他一起到云南腾冲玩上一阵反正绿娇娇很喜欢玉石饰她可以学习赌石一不小心还会个大财。这话听得绿娇娇喜上眉梢天天单脚跳着说要上云南。

一众日本武士不但对绿娇娇等人非常感激还和张培原天师成了好朋友。他们在天师府住了十多天参加了对受伤道士的治疗和对天师府的整修工作后整理好自己的行装便与大家告辞重新上路寻找强国之道《海国图志》。

一个月后绿娇娇的脚伤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期间她和安龙儿都正式受录成为天师道的道士得到张培原天师亲授的天师道秘法功力和符术都更进一步。

一天绿娇娇和大家商量应该是时候上路去云南了。杰克当然举双手赞成邓尧也很乐意先避开官府对他追捕的风头而一起去云南只有安龙儿搭着大花背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绿娇娇早就现从天师府一役以来安龙儿就一直过度地沉默寡言。

绿娇娇试探性地问道:“龙儿想不想去云南玩?”

安龙儿这些天一直在想安清源对他说过的话。安清源问过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是不是可以一辈子跟着绿娇娇一个男子汉应该怎样活着?

绿娇娇没有和杰克成亲之前安龙儿喜欢跟着绿娇娇愿意为绿娇娇做任何事可是现在他从中得到的只有痛苦;就算绿娇娇接受自己跟在身后自己也已经不是当天甘心做一辈子下人的安龙儿。

在青原山上和安清源、堀田正睦把酒赏月临风观水畅谈天下大势的晚上安龙儿问过安清源男子汉应该怎样实现自己的人生怎样建功立业。安清源告诉他先要有一个远大的目标然后要了解要达到这个目标的路最后就是脚踏实地一步步去走。

路也许会错走得也许会不那么快可是只要不停下来目标没有变每走出一步都会更接近目标。

从安清源的话中安龙儿学会了不甘心这让他不想再按过去的方式生活。绿娇娇无疑是他的人生目标可是现实中这个目标不可能达到一个不实际的目标怎么可能通过努力去实现呢?

绿娇娇给了安龙儿新的名字新的人生也给了他生存的能力但是再跟着绿娇娇就会陷入另一种一成不变。

他仍然带着期待中的答案反问绿娇娇:

“娇姐你想我跟你一齐去云南吗?”

绿娇娇听出话中有话她走到安龙儿面前意味深长地微笑了一下:“路是自己选的三个月前的路我由你选今天的路也一样……”

看似顺从却没有挽留和要求这不是一个有需要的回答。安龙儿黯然神伤地说:“张天师说我可以留在天师府继续修练。”说完他低下头自顾自地摸着大花背的头。

绿娇娇轻声对安龙儿说:“那好江湖再见。”

绿娇娇离去的第一个晚上是十五月圆之夜安龙儿带着大花背走到泸溪旁久久看着绿娇娇等人离开的路。

银色的月光下结着薄冰的河岸边大花背卷着身子一寸一寸地舔着身上的毛然后舔干净自己的四肢和爪子最后有如虔诚的宗教仪式般用爪子洗干净自己的脸;前脚高高撑起身体后脚用力后蹬挺直腰身仰头向着圆月出长长的狼嚎声……

安龙儿现这只*****狗的身体里流着纯种的狼血。

无力再承受下去的孙存真从天师府不辞而别。

他离开净居寺时无味大师对他说过觉得苦的时候就回来他回到净居寺之后一直跪坐在大雄宝殿的佛祖面前。

三天后晚课已完众僧散去大雄宝殿中只有孙存真一人跪守在青灯前矮小精瘦的无味大师拄着比他高一头的禅杖再次走到他身边站了一会突然问道:“明白了吗?”

孙存真没有回答无味大师看到他遮脸的黑布微微颤动从他嘴里吐出一个字“苦”。

无味大师小声问道:“什么苦?”

“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蕴炽烈……”

无味大师微笑着回头看一看高大的佛祖慢慢转过身用手掌贴着孙存真的额头轻轻地吟诵道: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

无情即无种无性亦无生。”

良久的静默之后孙存真全身剧烈地抖动抽搐无声地痛哭双手掩面深深跪倒在蒲团上。


(一三四)小神仙


广州陈塘馨兰巷四周的烟花柳巷仍是熙熙攘攘巷口的妓院万花馆天天晚上***通明天不亮就静不下来。

自从跟绿娇娇学习女丹功开始安龙儿就没有睡觉的习惯漫漫长夜只是他行功修炼的其中一课。现在已经是四更天安龙儿坐在东房的书桌前轻轻地闭着眼睛。他任由内气在自己体内的奇经八脉中游荡也任由自己的思绪在过去搜寻。

三年前这个房间里住着绿娇娇而他被绿娇娇安排住在院子的中房。从风水上说只有主人家才可以住中房可是当安龙儿以一个仆人的身份来到这个家马上就得到这种优待。

三年前的安龙儿只是一个卖艺的小孩如此细节的安排连一个大人都不一定有心思猜透他又怎么可能注意?可是今天他坐在这里完全明白了绿娇娇当时的心思。

一个玄学家为自己起一个名字绝不会只是图个顺口好听。她为自己起名为绿娇娇一则以妓为名表达自己的悲愤二来想必是因为她命中缺木;东方五行属木东厢房带有强烈的木性命中缺木的绿娇娇主动住到东厢房本身就给自己的命局缺陷做了极大的补充。再说她一个女孩子隐居在陈塘***之地自住中房无疑是告诉贼人这个家没有男人如果主动避开中房偏安一隅就算是独自在家遇上麻烦了也有个中房可以让贼人扑个空缓冲一下安全性会大为提高。

安龙儿只是觉得有一点可惜当年的绿娇娇为什么不养一条狗呢?花再多的心机布局防贼不如养只狗来得实际。现在大花背就趴在自己的脚边只要有人不小心碰到大门大花背都会给他一阵乱吠;要是有人爬进来偷东西的话大花背必然会咬他一口。想到这里安龙儿忍不住泛起微笑如此聪明伶俐的绿娇娇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安龙儿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大屋被他收拾得干净整洁完全按照绿娇娇离开前的布置来摆设。一椅一几一床一桌以至前厅的茶杯茶壶摆放的位置天井那张重新买回来很适合躺在上面抽大烟的竹床都丝毫不差地重演着三年前安龙儿刚到这个家的回忆。莫管这个家居布置是否最好的风水局那怕这是一个天煞死局安龙儿也愿意住在这里让自己感觉时间从来没有流动过的幸福。

安龙儿自从天师府大战之后独自留在天师府修练了三年也等待了三年。他和张培原天师都很清楚只得到《斩龙诀》孤本的大清国师安清源没有斩龙诀心法罡步配合也没有雷刺在手绝不可能成功地斩杀龙脉所以他一定会回来寻找心法罡步和雷刺。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让张培原天师和安龙儿不解的是三年以来却从来没有任何动静。他们每年一卦计算安清源的去向和运程都只是算出他官运不堪估计有丢官罢职之事而且几年的卦象都呈现六冲不定之卦主人四处游走居无定所。难道安清源从此放弃对《斩龙诀》的追寻吗?

这次来广州是安龙儿的个人决定。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八字可是以流年卦算出今年会有不寻常的大事生在自己身上。这种时候仍留在天师府等于把麻烦转嫁给张天师。雷刺在自己手上那么《斩龙诀》最后的争夺焦点一定也在自己身上与其左右躲闪不如公开身份和地点自己先亮到明处住到安清源最容易找到的地方主动求战战决反而落得个干净利索。

绿娇娇在天师府和安龙儿分别前说过要找她就去云南腾冲。可是不愿意连累天师府的安龙儿更不会连累绿娇娇。他明白了安清源所说的人生目标当雷刺传到他手里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了以《斩龙诀》为宿命那么就让自己和《斩龙诀》纠缠到底吧。

他目前最需要做的是回到广东见到安清源因为安清源用《斩龙诀》的目的就是要斩杀广东的天子龙脉安清源不会离开广东安龙儿在广东就有最大的机会见到安清源;阻止安清源出手夺回《斩龙诀》就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安龙儿的生活在绿娇娇的安排下完全不成问题因为绿娇娇和他分别前留给他上百两银票再加上安龙儿自己平时储蓄的钱银他已经可以在乡间买一座大宅子。安龙儿没有烟酒恶习每天只是到市场买些肉菜大花背吃的肉比他还要多又免费住在绿娇娇的旧居日常开销极低这让他觉得这辈子都花不完手上的钱。

他晚上会在家打拳练剑早上会到城里四处走走。生活不用愁并不代表人可以懒着他想找一件适合自己的事去做。他目前认为当算命先生是很好的选择一来在街头亮相的机会多安清源容易找到自己。如果国师府仍在暗杀民间玄学家的话他的出现无疑可以最快接触到国师府;二来苦学几年道法玄学一直没有机会印证到街头坐点可以实践一下自己的玄学功夫;三来没有生意的话也可以好好看书。

主意一定他开始有步骤地到城里游走寻找最多人的集市最多算命先生的地方。他要用风水师的眼光重新看看自己从小长大的广州城到底是怎样的风水;他也要探探算命的行情街上高手的多寡可以猜测到国师府在这几年有没有积极活动了解算个命要收多少钱也可以让自己试试能不能象绿娇娇那样一出手就大财。

安龙儿对绿娇娇的赚钱能力一向无比敬佩绿娇娇孤身一人来到广州那一年也是十六岁两年后就赚足钱买下馨兰巷的大屋。如果天下太平的话自己干两年又能不能这样呢?

怀着这种好奇他在东山和西关游走了几天。东山是广州城里的军政要地三教九流比较少;西关上下九路一带最为龙蛇混杂占卜算命的摊子相当多于是他着重在西关流连。

这天天色有些阴沉不久前还下了一阵小雨安龙儿背着用布包好的雷刺手上打着油纸伞在街边买一块蒸糕一边吃一边站在几个占卦的摊子前看热闹现胡说八道的先生还真是不少可见国师府这几年没有少干活有真功夫的人怕且都被处理了。

不远处看到有一大堆人在围观人头顶上十七八把油伞连成一片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他们在围观什么只见一支长枪杆支着一面垂幅上书“小神仙”三个大字表面看来不是占卦就是算命了。

天气不好除了卖伞没几个行业可以有好生意可是这小神仙旗下却比卖武还要旺人气安龙儿实在无法想象占卦算命如何可以这等热闹安龙儿快步走过去只想不要错过了高人。

二十多人挤得水泄不通安龙儿用力挤了几下挤进去一层之后再也无法再进去不过已经可以从人头缝里看到大家围着什么。

人圈被五张条凳围出的半圆形阻挡着半圆里放着一张小桌子这张桌子中间开了一个洞小神仙的大旗就插在这桌子里面。桌子旁边站着一个比安龙儿高半个头的男人他穿着丝绸长衫头戴镶着碧玉的瓜皮帽辫子又长又粗黑亮而柔软;脸上戴着一副茶晶墨镜面色白里透红鼻梁高挺脸形瘦削骤眼看去让安龙儿想起杰克的脸;他的脸上还留着三络乌黑长须使人无法看出是什么年纪。

他的声音很好听柔润明亮的男中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却不刺耳。他手上打着油伞眼睛环视着人群不停地说话:

“别看这里人不多可是事情可不少我用眼睛一看就可以看出谁有什么事……这里有两个人在找事做不过还没有找着……”

小神仙的眼睛从墨镜后环顾了一下又开口说:

“有一个人很运滞他正在打官司现在都不知道是输是赢……有一个心里很烦他家里有个病人……”

他顿了一下用更神秘的声音说道:

“有个人气色很差正在犯小人天天和人口舌之争……还有一个人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一直找不到……”

说到这里小神仙的墨镜向安龙儿晃了一下安龙儿顿时把眼睛瞪得老大。他左右看一下在阴天的伞下基本上看什么都模糊这小神仙还戴着茶晶墨镜这么黑都可以看相真是不简单。再说绿娇娇如此高的相学水平才一次给一个人看相小神仙居然站在路中间一看就是五六个而且连自己正在找《斩龙诀》也可以看出来这功力真是不简单。

小神仙引起了安龙儿极大的兴趣他一边听小神仙说话一边使暗劲往前挤。

“今天看相不要钱送的!”小神仙说出大家最想听的话人群很激动地大声叫好。

“不过……”

大家的心又悬了起来。

“可不能全都送只能送五位!”

人群中传来低声的交头接耳小神仙的音量一直压着人群他雄浑激昴又字正腔圆地说:

“我这相法聋子不送我说什么他听不见;哑巴不送我说完他不会给我传名声;小孩不送我说什么他听不懂……我有个主意我这里有五张纸条谁要想我白送个相法把手伸过来领一张领得到的不要高兴领不到的不要生气都是老天安排的缘份……来啦这位大哥伸手最快给你一张。”

那位大哥手一接纸条就咧开嘴笑了可是小神仙却没有放手他和那大哥一起拉着纸条问道:

“这位大哥是哪里人?”

“我是南海石湾人。”

“我看你鼻上官星青是来省城打官司吧?”

“是啊!小神仙真是神啊我这官司能赢吗?”

“不急不急先在板凳上坐着……下一位!”小神仙铁嘴直断之后又继续纸条。

安龙儿一看这招露出来真是有点水平马上远远地从汹涌的人头上伸手过去小神仙完四张纸条居然把第五张纸条从人头上递过放到无论如何也挤不进来身处圈外的安龙儿手中。


(一三五)怪相法


在小神仙的安排下安龙儿和四个陌生人都坐到了***里的条凳上小神仙手上打着伞对着一个年青男人毫不含糊开口就断:

“你今天出来是要找事做对不对?”

“对!”

“从北向南来两手空空不得财。”

“对呀先生我一早上没找到事做你看我能找着吗?”

“你今年流年不利门犯吊客丧门星不单找事难家里还要有其他事……”

“啊!?”

那位失业青年还在惊愕中小神仙转头就对另一个中年人说:

“你老婆病了是不是?”

“哇!大佬这个你都知道?”

“我小神仙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今天来这里就是要传名声你的事我都知道。”

“我老婆的病能好吗?”

“向西走有救。”

“太对了我找的大夫就是在西面。”

小神仙不和他扯下去对着一个阿婆说:

“阿婶你是要问个前程是吗?”

“对对对我那是……”

“你不用说小神仙一看就知道你家小孩对你不好对不对?”

“对对对我那……”

“你不用说。你现在有意中人了不过心里没底……”

安龙儿听得目瞪口呆这叫什么相法啊真是跟神仙似的。从绿娇娇到天师府学的相法好象都没有这么猛的吧?他转头看了看那位阿婆年纪是大了一点脸形尖削下巴单薄看起来还有几分姿色不过这种面相子女运的确不好;人老珠不黄眼角含光带桃花果然是梅开二度的情形。让安龙儿纳闷的是就算面相上可以看出来这些现在人人打着伞小神仙戴着墨镜远远地站着他怎么看的呢?

终于亲眼看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安龙儿以非常谦虚的态度端坐着等小神仙给自己相面。

阿婆连忙追问和意中人以后的生活情况小神仙一如继往地让阿婆好好坐着就是不告诉她答案。他一转头用墨镜对着安龙儿说:

“小兄弟你早年父母双亡小小年纪就流落江湖对不对?”

安龙儿虔诚地点点头。因为父母双亡从命局中可以算出可是从面相上却只能知道个父母缘份的深浅小神仙的精确直断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丢了很贵重的东西找了很久没找着?”

安龙儿这下真是从心里肯定小神仙从他站在人群之外的时候就知道他在找被夺走的《斩龙诀》他和大家一样几乎冲口就问:

“先生你看我能找回来吗?”

小神仙听到他这一问开心得爽朗地仰天长笑从笑声里可以听出象做成一件大事后充满成就感的快乐。

他笑够之后对安龙儿说:

“小兄弟难啊你先坐一儿吧。”

然后他一抬头对着人群说:

“大家都看到了真金不怕红炉火我送几句相法就是叫大家听听我的相法水平送的就是几句如果真要谈相可就多了一辈子吃喝穿戴财运官禄父母寿元兄弟得力夫妻合婚子女刑伤有无子嗣几个送终富贵贫贱穷通寿夭脾气秉性终身大运啥时走运哪时倒霉仔仔细细一辈子都谈尽那才叫看相对不对?那么小神仙看相要给多少相礼呢?黄金有价艺无价我看相收纹银二两!”

“哗……”震惊于相金昂贵的人群传来一阵哗然。

安龙儿倒觉得这价码不算高他见惯了绿娇娇给人算个命动不动收人家几两银子却几乎忘了那年头二两纹银可以够一家十口一个月的生活费。

“不过!”小神仙用更大的音量把人群的哗然声压下去。

“今天我不为挣钱只为了传名声正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过不留名不知张三李四雁过不留声不知春夏秋冬今天为了传名声看相不用二两银子每一位只收两吊钱!”

此话一出人群里传出安慰的“哦”。小神仙的大减价宣言让大家又重新有了希望两吊钱就是二百文铜钱一般来说心里有事的人为了问个前程咬咬牙还会愿意给。

安龙儿的心也跟着大减价激动起来他抬头看着小神仙涛涛不绝地演讲道:

“要是人人都看相我可要吃大亏了今天是为了传名声特别优待改天没有这个价今天也不能多看就看三位坐前排的几位优先。我这里有三张纸条哪位乐意看相就伸个手谁接到纸条谁就有一次机会接到了不要高兴接不到也不要生气……”

小神仙一边小纸条一边说话坐前排的人全都举起手安龙儿也接到了一张。

“三位之后还有人想看相的我还是要二两纹银的相礼你可以不看我也可以不接。哪一位要明白终身大事富贵贫贱眼前吉凶进退大计就来找小神仙。”

一番筛选之后人群里留下三个铁杆相客安龙儿也在其中。四个人搬动条凳围坐在小桌子前身后的人群散去一半另有十数穷极无聊之徒自己不看相也不走开就是围着看小神仙给人看相。

小神仙对大家说:

“看相可是要先交相礼大家都把钱银准备好了放在桌面看对了这是我的看不对分文不取原银退回。”

大家一听这个公平纷纷从钱包里掏出铜钱放在桌上小神仙把钱一拨堆到桌子的另一边然后对那阿婆说:

“大婶你命里带了驿马星。劳劳碌碌不得享福;做婆婆又要做媳妇口里说不做手里又要去拿口里说不管手里又去烧火洗碗。从早做到夜没听一句多谢。天明做到晚还有人说你懒。

命中带了指背杀虽得神意未得人意。做饭未熟留客吃酿酒未熟留人尝搞得人家当面叫你是大娘。背地人说你不贤良。六亲冷淡姐妹也疏年头到年尾未见亲戚面……最惨的是子女虽有却如无不怪儿女不孝也得怪世道艰难看着人家生儿育女得个天伦之乐自己却象孤家寡人一辈子摸爬幸好老天开了眼现在还可以老树逢春再开花只怕遇人不淑前途未卜。”

小神仙一轮流水般的评说只说得阿婆连声称是安龙儿更对小神仙惊为天人。当年绿娇娇为人算八字还得排个命局逐点评说眼前这小神仙开口就来还句句不离左右如果他不愿意停下来的话怕且可以说三天三夜。

阿婆频频点头之际小神仙已经把两吊钱拿在手中他对阿婆说:

“我说得对不对?收你这两吊钱值不值?”

“对呵呵呵……”阿婆哭笑不得地说:“值啊真是神仙可是我以后的日子怎么看啊?”

“大婶今年贵庚啊?”

“我五十四了。”

“你这几年运限低幸亏你心肠好口慈心直保了寿元。五十三上同床异梦平平过五十九岁生离死别有灾磨。如今命犯计罗星、离根再种不保稳扎不定犹如墙上无名草人家墙上底子不好你只好风吹两边倒。所谓罗与计受他的气;计与罗受折磨。看你六十三上容易过七十一上要斟酌。你这两吊钱就是看个相看相后也得看老天爷给不给你福气让不让我给你作个福你先坐着不要急回头我给你求求老天爷。”

小神仙说完长篇大论把钱收起对着另一个中年人问道:

“这位大哥贵庚?你老婆多大了?”

“我三十二我老婆三十五。”

“你命中犯小人很重天生招人嫌倒不是你为人不好而是你祖上的福让从小衣食丰隆知书得理聪明伶俐世间这样的命何等少见别说认识你的嫌你我这一说出来围着看的人都嫌你……”

小神仙一番话说得这男人连连点头也引得围观者一阵哄笑。

这男人接着问道:“先生你能看出我这官司是为什么打吗?”

“你属龙今年的流年犯白虎星龙虎相争合伙人争产那有不打官司的道理。”

“太对了神仙哪。”那男人激动地说:“这两吊钱先生拿去你看我这官司能赢吗?”

安龙儿又转头看着这男人的脸见他头带瓜皮帽尽管下半截额面宽广光洁可是帽子遮去上半却是事实在不能看到全额和际线的情况下他不明白小神仙怎么可以直断这人的少年之事。

大概是看耳朵吧?安龙儿这样想着又看向他的耳朵只见耳轮圆满耳肉红润肥厚两个耳珠不只是下垂还微微前兜这种耳形称为“明珠朝海”是一生有福气的相格也算自己能看出来。

可是打官司不只是看鼻上官星的气色在没有八字命局细分的时候更不好直断官司是由争产引起;再说就算用八字算出是争产官司也是因为命中比肩劫财过旺反克官星;对于属龙的人来说今年是鸡年不但不是白虎煞反而得六合之喜小神仙却说属龙的冲白虎星就会争产打官司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嘛摆明了胡扯蒙人……安龙儿心里想小神仙一定有些自己不懂的奇怪技艺。

小神仙对那男人说:“你这官司不好打轻者破财重者身家都难保。”

安龙儿和那男人都同时惊讶得叫出声:“啊?!”

“那有救吗?”那男人脸色很难看语气很紧张。

小神仙也很认真地对他说:“你不要问我你问老天爷吧。”

一手把两吊钱放到自己钱袋里一手向这男人推过去一套圣杯。

(红尘说:圣杯是古代用于占卜的一种工具用骨或木头做成形状是两片掌心大小的牛角阳面圆拱阴面平底两片可以从平面相合并用短绳子栓在一起。当占卜时往地面抛出两块都平面朝上是凶两块都平面覆地也是凶;只有一个背朝天一个背朝地才是吉相这可以代表老天爷同意要占卜的事情。)


(一三六)神仙逃跑


中年男人正想伸手拿圣杯小神仙的手却一直在桌子上按着圣杯对他说:

“你今年犯的白虎冲命是大煞气没人管你的话你保得了性命也保不住身家;不过要解你的煞等于逆天而行你想找我解灾等于把灾嫁到我头上到时死的是我伤的也是我这种事给多少钱我还不愿意做;

不过今天你来到这里见到我小神仙其中一定有玄机我们就看看天意我能不能帮你。要是老天不让你自己回去行善积德散财求福我不敢管你要是老天也看不过去要我小神仙出手的话我认命你也要认命就着今天的因缘你把今天身上所带现钱银票都放到桌面上给老天看看你的诚意。要是老天爷许了我帮你我才给你祭白虎破邪气你把这身上俗物留下压白虎然后放心去打官司;要是老天爷不许对不起这一身俗物你带走存着等落魄时买药吃饭你看好不好?”

“这……”中年男人一脸犹豫也许是身上钱银太多舍不得也许是对小神仙的话将信将疑。

小神仙看他没有马上掏钱出来他手上的圣杯一转推到阿婆的面前对阿婆说:

“阿婶你先掷个圣杯掷好了我收你一吊钱给你作个福。”

阿婆一听到只收她一吊钱开心得眉开眼笑连声说好一边还问道:

“先生对阿婆真是关照啊知道阿婆身上没有银两就只收一吊钱如果要阿婆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阿婆今晚要被骂死罗呵呵呵……”

“阿婶不是我收得你少而是那个大哥的事大他要是不祭白虎破了财输了官司不止回头被对头人背后出杠要坐大牢都说不定那时莫说这一身的钱银就是一家的钱银都被充公了你说我敢只收他一吊钱吗?”

阿婆在桌上扔出了一阴一阳的圣杯马上从衣服里再摸出两个五十文大钱放在桌上。小神仙从桌面上拉过一张白纸用毛笔在纸上写了一阵大家朝纸上看去写完之后还是一张白纸。然后小神仙用左手两只手指捻住白纸右手剑指在纸上画符口中同时念念有辞地念着没有人能听懂的咒语不久纸上就现出几行文字小神仙麻利地折起纸张塞到阿婆手中说:

“上天降下作福大法写在纸上你快把纸放在怀里回家路上不要看回家后烧香拜神把纸供在香炉前三天后才可以看按着纸上说的照办就行了记得一点都不能错快去!”

阿婆一听连忙抱着纸跑步回家小神仙和安龙儿回头再看桌上已经放着几张银票银票上压着一把铜钱那个中年男人对小神仙说:

“先生我身上就这么多了。”

小神仙严肃地说:“我不管你是多是少你有没有诚意有老天管着要是有瞒天瞒地的事祭白虎不灵验了受苦的还是你自己。你掷三次圣杯要是三次都掷不出阴阳面这钱银你可以带回家了。”

中年男人神情紧张地拿起圣杯小神仙又对他说:“先向南拜三次然后再掷杯心诚一点……”

说完他转过头看着安龙儿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安龙儿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黑洞洞的茶晶墨镜吞了一口口水他觉得小神仙大概也准备当众掏空他身上的银子了。

他记得绿娇娇对他说过江湖上一地都是骗子要看穿一切骗术是不可能的可是任何骗子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求财只要自己死不掏钱就算天真到相信全天下的人都不会真正被骗。

小神仙果然开腔说话了:

“小兄弟是哪里人?”

“广府人士。”

“今年多大了?”

“十七。”

“娶妻室了没有?”

“没有。”

“你刚回广州对不对?”

“对。”

“你离开广州三年了?”

“对?!”安龙儿有点意外了这种事情不是看相可以看出来的呀。

“你从北方来?”

“是呀!你怎么知道的?你是在算卦吗?”安龙儿实在忍不住好奇太想知道天下还有什么神技可以一眼看出这么细节的个人隐私。

“切……”小神仙轻蔑地笑了笑:“小神仙哪里要算卦不是说了嘛看看就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在山上修道三年现在应该也是大法师了吧?”

安龙儿张大了嘴巴他几年来建立的玄学理解力几乎跟不上小神仙的境界这人太可怕了。

中年男人已经掷完圣杯一直在看他们对话同样是惊呆在桌子旁边一看安龙儿呆若木鸡地停下话头马上捉紧时间插嘴指着桌面上说:

“神仙神仙我掷出阴阳杯了你看行不行?”

小神仙露出欣慰的表情说:“上天待你不薄待我不公啊这就是要我替你受罪了天意天意。”

说完之后又是抽白纸书无字符望空划符念咒大家看到宣纸慢慢地暗下来现出几行白字。小神仙麻利地折好纸让那男人闭上眼睛在他面前划过几道符后在他额上一点同时放纸符入他的衣襟里对他说道:

“现在白虎煞已经离开你的身体你马上跑回客栈不要出门不然白虎煞又要追上你……慢着我没说完呢入房门前先跳个火盆入门后用柚子叶泡水洗澡七七四十九天内戒烟酒戒女色不然白虎再上身你还是要输官司坐大牢快去!”

那男人一听那么多规矩呆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小神仙赶他“快去”他只好不再多想象阿婆那样马上跑步回家。

围观的人群看到小神仙打了两个人最后就等着看他怎么打安龙儿了。

小神仙收起桌上的银票翻了一下大概有五六十两银子他一把揣到怀里对安龙儿说:

“小兄弟我都看出来了你的问题最严重你有时间的话不妨跟我回家我给你看个全相。”

安龙儿已经对小神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听他这么说当然求之不得马上答应下来。于是小神仙驱散围观的无聊人等拔起大旗让安龙儿扶着他手脚并用连勾带踢几下功夫把五张条凳踢到桌上累起最后一脚把桌子平平踢到墙边俨然一副千锤百炼的好身手看得安龙儿在心里鼓掌叫好。

小神仙收拾好桌凳并不接回长枪和大旗只是由得安龙儿帮他抬着自己先走在前头。他对安龙儿说:

“我家在河南要从白鹅潭坐渡船过一趟珠江你没问题吧?”

“不太晚的话还可以晚上我要回家的。”

“家住哪里?”

“西堤陈塘。”

“怎么住到大寨里去了?你家开妓院了?”

“没有只是住在那里。”

“家里有其他人吗?”

“没有不过有只大狗我不回去它没饭吃。”

小神仙听了安龙儿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走过两个街口还没有走到白鹅潭边突然听到身后一把女孩子的声音大喝:

“小神仙你给我站住!”

小神仙和安龙儿回头一看一个漂亮女孩正横眉怒目地向他们走来。这女孩年约十七八岁用蓝缎子包着头显得英气勃身穿一身蓝碎花边素白色旗袍式样简洁却可以看出华丽和昂贵;手上提着一支官差用的衙杖衙杖和她一般高可是和她苗条的身材相比那衙杖大得象一支船桨。

她身边有四个仆人打扮的男人手上都提着长短棍棒和她一起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小神仙一看到她马上拉着安龙儿大叫:“快跑!要打架啦!”

他一说完自己先向着珠江边狂奔。安龙儿不知道生了什么抬着小神仙的大旗也跟着他逃窜。

安龙儿知道是手上的大旗坏事小神仙的恩怨就因为自己扛着这旗子惹到自己身上了他一边跑一边叫着:“小神仙!你快自己拿上旗子!”

小神仙回头一瞄女孩子好象又追近了一些他回过身来一把拉起安龙儿就窜进小巷里。

安龙儿被他拉着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他对小神仙说:

“先生这事和我无关我先回家了你自己快逃吧!”

说完把大旗递给小神仙甩手就想爬墙逃跑小神仙死死揪住安龙儿的衣袖说:

“你这黄毛没义气我刚才还想晚上请你吃饭现在我被人家打你就想自己跑!别甩!跟我来……”

小神仙脚底抹油似的在小巷里四处穿插安龙儿倒不是跟不上他的步伐也不是甩不开小神仙只是小神仙叫他一句“黄毛”让他大感意外。因为安龙儿八岁时父母死于英军入城的战争中跑江湖卖艺的蔡标师父收留了他只有蔡标师父和戏班里的孩子们才会叫他“黄毛仔”。

当蔡标把他转卖给绿娇娇绿娇娇在第一天就给他起名字叫安龙儿所以能叫出“黄毛”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和戏班有关系。他脑子转得很快马上想起小神仙到底是谁。

“你是顾思文!胡子长那么长啦?”安龙儿一边逃跑一边问小神仙。

“丢那胡子是假的……快逃跑到我家再说……”原来这个小神仙正是四年前和安龙儿一同在蔡标旗下卖艺的小伙伴顾思文当年他爹为了还赌债就把他卖到戏班。他比安龙儿年长两岁在戏班里他是年纪最大的孩子不过也是最调皮最多诡计的一个。他和安龙儿合作演出了不少大受街坊欢迎的武术对练节目自然和安龙儿有相当的默契也最喜欢和安龙儿玩闹。

安龙儿刚刚搞清楚小神仙是自己人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已经追到背后呐喊着举起衙杖就向跑在顾思文身后的安龙儿劈头砍去。


(一三七)阿图格格


棍风如雷安龙儿早有防备他把顾思文向前一推自己斜跳一步踏上窄巷的墙面闪开衙杖第二步再向墙上走去正回身准备截停小姑娘和几个仆人已经看到小姑娘的衙杖在身体右侧抡圆封住自己反击的方向同时向前加向顾思文的后脑勺打去。

安龙儿人在墙头看得真切这姑娘的棍法不象是武林中什么门派的招式她使出来的棍法简单直接充满了实战意味让他想起过去和自己交过手的清兵。安龙儿直觉这姑娘使的是军队里的兵器战法加上手上使的不是一般的棍棒而是官家用的衙杖此人应该有点来头也不知顾思文何来这么大的面子可以得罪这种小姐。

这时不是分析案情的时候安龙儿眼看衙杖打到顾思文脑后他从手腕护套里翻出一个金钱手腕一甩就把金钱激射向衙杖。金钱牵着一条红线射入衙杖中段衙杖“喀喇”一响应声从中间断成两截金钱马上沿红线收回安龙儿手中。

那姑娘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手上一震就现正在挥舞中的衙杖断了更是气得冒烟在追赶中一举手就把手上剩下的半截杖柄向顾思文扔过去安龙儿再次射出红线金钱居然把扔在空中的木杖手柄卷起甩到小巷两旁的房顶。

那小姑娘这回看清楚是红线搞的鬼她更是气得马上开口骂人:

“你们这些汉人都是骗子流氓!骗了我的钱还想打我?你们是不想活了!”

安龙儿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给一个小姑娘这样骂还是头一回一听到马上觉得不对劲并有点不好意思他从屋顶几步追上顾思文问道:

“你骗人家钱啦?”

顾思文手上提着小神仙的大旗在小巷里熟练地穿插着他纵身一跳闪开地下一群母鸡说:“骗什么骗呀她给钱我办事都是你情我愿……快点跑啦还说!”

后面追来的姑娘和仆人打翻了一街的箩筐杂物引起街坊一阵喧闹叫骂小巷里热闹非凡。那姑娘两手空空照样紧紧咬住顾思文可是她听出很有战斗力的安龙儿不太了解情况为了分散对手她抬头指着安龙儿叫道:

“小子你不要帮他那骗子骗了我二十两银子还害死我丈夫我今天非找他算帐不可。”

安龙儿一直在屋顶上护着顾思文逃跑一听死人这么大事也吓了一跳他马上喊顾思文:“你杀人啦?”

“丢……怎么可能!我也不知道生什么事别问了……阿伯小心!”

顾思文双手举直大旗快转身闪过差点撞到身上的大伯安龙儿在屋顶上刚好接住大旗。就在这一慢之下小姑娘已经追到顾思文身后飞身跃起一爪捉向他的后领。

快递出的纤手迎向正在转身中的顾思文没有捉住后衣领却一把捉住顾思文的三络长须;顾思文没有留神胡子已经被擒仍在尽力旋转自己一大圈转完之后两手空空停下来看看方向脸上的胡子已经到了那姑娘的手中露出白白净净一张年青帅气的脸。

顾思文的面前是一个惊诧的俏丽姑娘他现那姑娘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没有了刚才的杀气他正要露牙向姑娘一笑鼻子上却迎来一记老拳茶晶墨镜马上飞得不知所踪。原来姑娘身后的仆人也追了上来一看骗子站在自家格格面前那有不打之理一为护主二为邀功这一拳都会打出十成功力。

顾思文出一声“哎呀”倒在地上眼前黑只看见满天金星他感到那姑娘骑到自己身上他马上举起双手护住脸部果然立刻感受到拳头左右开弓揍向自己的脸。

他听到安龙儿大喝一声知道安龙儿要出手了。在顾思文的记忆中安龙儿从小就武功过人而且这还是四年前的事情今天的他一定是可以出手就打死人的功夫他及时大叫道:“黄毛不要出手!不要打人!啊~小姐不要打脸哪~~”

安龙儿在屋顶上的确是准备出手相救可是刚刚接到大旗的时候腾不出手帮忙看清楚形势了却看到对方是一个女孩子实在下不了手最后顾思文被打翻在地苦主倒主动要求他不要出手他只好从房顶跳回地面用力拦开围殴顾思文的四个仆人可是骑在顾思文身上的姑娘他却不敢乱碰只好在顾思文的惨叫声中大声劝止:“有话慢慢说小姐别打了。打够了打够了……”

那姑娘噘着嘴又打多一拳才站起说:“赔钱四十两!”

顾思文的双手还是护着脸他吱唔着说:“贵了那么多……”

小姑娘一瞪眼睛又举起拳头顾思文吓得大叫道:“赔!四十两!”

安龙儿却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说道:“小姐你说他骗你二十两现在人你也打了汤药费不算他赔二十两也就天经地义什么事要赔个四十两呢?”

小姑娘一说起这件事就气她一脚跪在顾思文的胸前一巴掌打到他脸上嘴里恨恨地说:“上半年我爹给我在京城找了个丈夫我找他算一卦……”

一边说小姑娘又甩出另一只手扇顾思文的脸:“他说我是克夫命杀猪凳嫁一个死一个收我二十两银子说要给我作福……”

“啪啪”又是两巴掌顾思文可能已经被打习惯了随口出两声不太痛苦的应酬似的惨叫小姑娘说:“现在倒好我还没有上京月初北京就来信说那丈夫死了……看什么看打死你啦……”

小姑娘手上不时抽着顾思文的嘴巴:“你作的什么福?现在我什么大礼都定了人也算是有了名分可是却不用上京……打死你……我还得留在广州做寡妇……”

她站起来用脚掌蹬了几下顾思文:“叫什么名字?住哪里?”

顾思文从地上坐起来抹了抹脸说:“小姐所谓生死有命福贵在天我们也算是尽了人事问心无愧嘛你丈夫现在死了总比你上京后才死的要好对不对?其实这也是作福的功力了……”

那姑娘一手叉腰展开另一只手一个仆人马上把自己手上的大棒子交到她手上。顾思文马上大声说:

“我叫方世玉住在芳村花地。”

姑娘双目圆睁双手举棒拉开架势准备打下去她大喊道:“我爹是八旗军千总!”

她的话音刚落顾思文马上重新报资料:“我叫顾思文住在河南大基头!”

“银子!”

顾思文马上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银票小姑娘接过来数一数问道:“还有五两呢?”

顾思文从裤腰又掏出一把碎银小姑娘一把捉过来放在身边仆人的手里说:“大家分了。”

这时一个仆人对她说:“阿图格格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手上拿着银票的阿图格格“哼”了一声眼睛瞟了一下顾思文耸耸鼻子招手带着几个仆人转身离去。

顾思文坐在地上看着阿图格格离开的背影居然笑起来:“阿图格格哼哼这小兔兔真可爱……”

安龙儿现在才看清顾思文的样子他的脸比四年前多了几分男人味眼神深邃脸形轮廓分明如果不是流鼻血和颧骨有些青肿的话绝对算得上是美男子。

他把顾思文扶到泊满大小船只的白鹅潭边顾思文带着他走向一只小舢舨他看到舢舨上站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布衣少女。少女远远看着他们待走近一些大家可以看到样子的时候那少女从舢舨跳到岸上对安龙儿大声叫道:“黄毛仔!”一边快步跑过来。

安龙儿看见那少女精致的五官突然想起她是蔡标的独女当年和自己一起卖艺的师姐蔡月。蔡月年纪和安龙儿差不多可是在戏班里排的是辈份她是班主的女儿所以不管谁都要叫她师姐。蔡月从小就有一种大姐姐的性子对谁都关怀备至有争执就出来主持公道对沉默寡言不时吃哑巴亏的安龙儿更是加倍照顾安龙儿最记得她的大眼睛和细长眉毛尖鼻子加上薄薄翘翘的嘴唇放在圆圆的脸上象个洋娃娃一样好看。

现在再看蔡月的脸形已经不象安龙儿小时候记得的大苹果而是长成了尖尖的下巴配出更精细更有女人味的五官。

蔡月尖叫着一到安龙儿面前就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肩上开心了一阵抬起头对安龙儿说:“黄毛仔真是你呀!好激动啊……长那么高啦!”

顾思文也笑着说:“我刚才做生意的时候他在圈外看热闹我很远就认出他那一头黄毛……先别说了上船过芳村吃饭今天晚上我请客……”

蔡月转头一看顾思文就问:“你又给人家打了?”

“什么又给打了……也没打几次上次还是半年前呢……”顾思文悻悻地解释着。

安龙儿奇怪地问:“文少你功夫也不差怎么就任人家打还不让我帮忙?”

顾思文一手搭着安龙儿的肩一边走向舢舨说:“我们这行有很多行规不能打客仔更不能做死一哥听得懂吗?就是不能为了赚钱迫死客人……我要是功夫好就和客仔打的话我还做什么生意呀不如开武馆算了。”


(一三八)诸葛乱点兵


三人边走边谈上了舢舨顾思文把小神仙的大旗卷起来交给蔡月自己站到船尾解橹摇桨划出江面。

安龙儿一边帮蔡月折整大旗顺口就说起:“刚才要不是这大旗文少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蔡月问道:“和这旗子有什么关系?”

“文少被人家追打的时候他一直抱着这支大旗在小巷里钻要不然早就跑掉了。”

蔡月呵呵一笑说:“活该这么小气的人定期打一顿也是教育。”

顾思文撑船离开码头看看左右没有其他船只才大声说:“所以我老是说你头大没脑脑大长草。我经历了多少艰苦奋斗才树起小神仙这支大旗要是给人家捡去了冒我的牌子又或者到处传小神仙被打得旗仔都丢了我以后还用到江湖上混吗?”

蔡月马上回敬他说:“你真是以为那支旗是你在江湖上闯回来的呀?那还不是我给你写的叫你写那么大个字你还不会写呢。下次你再被人打在死之前就先把旗子扔了回来求求我我再给你写一面更大的。什么顾思文其实字都不会写只是一个不斯文……”

顾思文抬头看看天说:“今天晚上没有月亮要不然黄毛你可以看看是她的头圆还是月亮圆你知道什么叫面如满月吗?就是把她的头倒映在珠江里和十五的月亮可以叠成一个豆沙馅光酥饼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龙儿看着手里的大旗那旗上小神仙三个字原来并不只是用墨水写上在大字的边缘和旗面的各个滚边折口都有密密的线细细缝着。他顺口问道:“光酥饼有豆沙馅的吗?”

“不是饼里有是面如满月的脑袋里全是豆沙哈哈哈!”

蔡月坐在舢舨船头用力地左右摇着嘴里骂着:“摇你下水淹死你这条粉肠为民除害……”

顾思文看到蔡月生气了更加嬉皮笑脸地顺着蔡月晃船的方向左一下右一下地加剧舢舨的摇动三个人在白鹅潭中间打打闹闹地把舢舨划到对岸芳村。

位于广州城西南方的白鹅潭并不是一个潭而是珠江上宽阔的三叉水口珠江在这里把6地分成西堤河南和芳村三块其中西堤是十三行商业重地对江的河南是民居和新户芳村则是对岸的小码头码头后面还有大片的田地。芳村码头日间会为停泊在白鹅潭的越洋商船上下货物夜间就成了花艇、宵夜大船和卖艇仔粥的小艇的停泊点。他们到了芳村码头把舢舨和一条可以摆大桌吃饭的大船绑上在大船上选好桌子坐下。蔡月在船沿叫过来一只卖粥的小艇从小艇上买了三碗艇仔粥顾思文点了几个小菜三人终于可以安安定定坐下来聊天。

安龙儿向他们说了自己已经有新名字大家都很喜欢蔡月马上对他说:“我以后叫你龙哥啦!”

“呵呵师姐你叫我龙儿就行了人人都这样叫我。”

“我也不比你年纪大你叫我小月我叫你龙哥啊就这样定了。”

那边顾思文听到蔡月的话笑得人仰马翻:“小月?哈哈哈……脑袋长那么大还要人家叫她小月!龙少我们以后都要叫满月满月大姐哈哈哈……”

蔡月象饿虎擒羊一般用手使劲在顾思文脸上拧了一把然后对安龙儿说:

“龙哥我听阿爸说你被一个仙女带到龙虎山上修练了是不是?”

“对啊我也记得那仙女真是好漂亮身材还很正点……”顾思文一脸严肃地把脸凑过来:“你们成亲了吗?”

听到顾思文的话安龙儿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很远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伤。不过他随即从脸上泛起一些笑意说:

“是呀我刚刚从龙虎山回来。”

“你们成亲了吗?”

安龙儿转头盯着顾思文认真的眼神失声笑出来说:“怎么可能她是仙女。”

“这根是什么?”顾思文伸手去摸安龙儿背上用布囊包得整整齐齐的雷刺。

安龙儿从背上解下雷刺双手拿在手里说:“这是龙虎山张天师借给我的风水宝物我可以给你们看看但是你们不能拿在手上玩。”

安龙儿等两个人都认真点过头之后才打开包裹亮出雷刺。

漆黑的雷刺在夜幕下并不显眼顾思文和蔡月当然看得出刻满符书的雷刺无比精致可是不觉得这根木杖有什么特别也没有很大的兴趣要把玩一番细看了一阵只当是开开眼界就让安龙儿重新包好。

顾思文问道:“这根木杖可以用来看风水吗?”

安龙儿说:“对在风水里有十二倒杖法会用木杖来测量也会用木杖来堪地。”

“是用什么木杖都可以吧?”

“一般的木杖都可以……”安龙儿不想太深入谈自己的过去更不能谈及自己眼前的危机和龙诀使命他转开话题问起戏班里各个小伙伴的事情。

从他们两人口中得知去年蔡标师父所住的村子闹大瘟疫村里的人死了一半蔡标也因病去世戏班马上解散其他小孩都各自回了家。顾思文年纪比较大会处理一些事情他留下来帮蔡月办好了蔡标的丧事。因为村里有过瘟疫不能再住人村民们纷纷逃离顾思文和蔡月搬到房租便宜的河南珠江边租了个小房子一起住下来。

蔡月买下一条小船每天做做渡船生意攒点饭钱顾思文就去商号码头打散工维持房租和生计。后来顾思文认识了一个看相先生看到做这行轻松赚钱还很有前途于是死缠烂打之下做了人家的徒弟为那看相先生白干一年活之后顾思文就算满师了。

现在顾思文已经单干了大半年收入颇丰。蔡月再也不用给人家摆渡只是在顾思文开摊做生意时接他往返一下珠江两岸就行了。

安龙儿笑着问顾思文:“文少你们也快成亲了吧?”

蔡月抢过来说:“我才不嫁给他呢这家伙不读书不识字又嫖又赌不务正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官府捉去坐花厅跟着他别说没前途了怕是以后粥水都没得喝……”

“满月师姐你放心吧只要天下还有鸡可叫我都不会娶你。”顾思文说:“你趁现在年轻还有几分俏尽快找媒人联系个老头子把自己嫁出去要不一过二十长胖了就不是面如满月而是腰如满月那时一辈子都没希望了……”

“你现在还住我的房子呢。”

“房租是我交的。”

“才交了几个月。”

安龙儿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对两人说:“可是我看两位都正在走桃花运啊?”

“是吗?”顾思文和蔡月都喜上眉梢地向安龙儿凑过脸。顾思文问道:“桃花运是怎么看的?”

安龙儿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地说:“不是吧文少你还是小神仙呢我都想你教教我怎样可以看相那么绝……你怎么知道我丢了东西?教教我吧?”

顾思文听到安龙儿的问题也皱起了眉头倒是蔡月在一边嘿嘿哂笑。她对顾思文说:

“龙哥想学你的绝学哦你教不教人家啊?”

顾思文长叹一声说:“不是我不想教可这是保饭碗的法门就怕传出去了害一门师兄弟砸了饭碗……”

他这样一说只会引起安龙儿更大的好奇他拉凳子坐到顾思文身边小声说:

“我这人很保密你教我一招就行了只教怎么看人家丢了东西就当我们几年没见给我一份见面礼吧……啊?”

安龙儿期待而诚恳地看着顾思文顾思文托着头想了一会对安龙儿说:“不能传出去啊……老板拿瓶双蒸米酒!”

顾思文给三人都倒了一杯米酒象要壮胆一般自己抿了一口才小声说:

“我们这一派不是真算命看相……”

“啊?!”安龙儿瞪眼张嘴看着顾思文。

顾思文用手指指着安龙儿的嘴巴:“拿……”

安龙儿合上嘴顾思文才说:“我派传下很多秘诀都是可以不算卦不算命而知道人家的事情只要是生过的都知道没有生的可以猜出几成当然也会有错了象那小兔兔格格死老公就猜不到了……”

安龙儿奇怪地问:“可是占卜算命就是要算未来的事呀?”

“未来的事谁都证实不了可是能把人家生过的事说出来那就是神仙……”顾思文又端起杯子抿一口酒象个老江湖似的说下去:“你刚来我场子看到的那一招叫诸葛乱点兵。”

安龙儿仔细地听着蔡月在自顾自地用牙签挑着炒螺吃顾思文说道:

“一般人生活里头无非就是那点事钱财前途老婆孩子老人家问个生死再烦一点的问问家里的病人只要你身边围了一大帮人这些事就基本都在这群人里面了问题是怎么把他们分出来……”

“怎么分?”

“你不是听到我念了吗?我说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人堆里有人这样有人那样。你知道啦人都对自己心里的事很着紧一听有人说中了就会有反应。比如我说这里头有人家里有个病人那家里有病人的人就会抬抬下巴或者点点头;这时候就要相士的眼睛快了一说完这件事眼睛要往人堆里扫看看是谁有反应然后心里记下来……”

安龙儿听到这里笑起来:“我明白了所以你要戴个茶晶墨镜要不然人家就会看到你眼珠子乱扫……”

“嘘!”顾思文自己也笑了推了推安龙儿再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的话然后继续说下去:

“我长得高早就看到你走过来了一眼就认出你可是我正在做生意不能让你砸我场子所以我在点兵的时候看着你眼睛看能套中你点什么事套了一堆事没套中我就试试问丢东西那时你一听到就点头了。”

“我没点头。”

“你点了你自己不觉得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丢东西呢?”

“那倒是后来呢?”

顾思文笑着说:“没有后来了你说过只要我教你怎么看丢东西……”

“哎呀又中计了……”安龙儿一拍大腿说:“你这门派很好玩我还想学呢你收我做徒弟吧?”

“去我还是徒弟……再说你一身龙虎山真传还没有教我呢你学这些干什么。”

安龙儿倒不自恃名门正派仍是一脸诚恳地说:“说是假的东西可也是一套一套的很有历史了吧?”

顾思文点点头神情也沉着下来:“是呀几百年了……”

“这派叫什么?”

“江相。”

“哦我知道了是江湖看相术。”

顾思文正色低声说:“不是江湖中的宰相。”


(一三九)江湖恩怨


“宰相?什么意思?宰相可以自己封的吗?”安龙儿提出合情合理的疑问顾思文的神情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似是欲言又止。他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不是自己封的。”然后就对安龙儿说:

“到我家玩玩吧?顺便给我看看风水……”

“是我家!”蔡月大声地纠正:“那里面的东西全是我置办的这条粉肠从来没有买过东西回来。”

“不要跟傻婆子说话龙少只去我那个房间看就行了……”顾思文嘻笑着对安龙儿说蔡月用筷子飞向顾思文的脸。

安龙儿静静地坐着和顾思文一起闪开飞过来的筷子对他们说:“文少小月我今天不能去你们家了……”

“嗯?”两个人都停下来奇怪地看着安龙儿。

“有机会我会去看你们我现在要回家喂狗。”安龙儿刚说完顾思文就笑嘻嘻地说:“那我去你家玩吧我帮你喂狗我请它吃生肉包……老板加半打生肉包埋单!”蔡月也用力闭着嘴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安龙儿。

安龙儿皱着眉头苦着脸说:“你们不是现在要去吧明天你们不开档吗?”

顾思文仰天长笑然后马上认真地对安龙儿说:“你看我这张脸肿成这样明天还能开档吗?”

“龙哥你别以为他因为脸肿才不开档他其实一个月才开两次档他天天都有空到处游荡。”

听了蔡月的解说安龙儿更加不解他问道:“这样做生意也可以吗?”

在安龙儿的印象中在市场里讨生活天天要开档比如他们小时候在戏班就是除了下雨天以外从来没有休息的时候。

顾思文回身接过伙计递来的生肉包又顺手埋了单后说:“所谓医要守相要走;当医生开个医馆要守个三五年街坊才相信你那才会有生意;看相的停在一个地方做就会出事的呀所以我得这里做一天那里做一天不能天天在同一个地方给人看相。”

“你怕算不准人家找你算帐?”

“这也算是一个原因不过主要是本地姜不辣如果你说自己是本地人天天在那里开摊看相那人家就会觉得你是水货不单只叫不起价时间长了根本就没生意。你想一个是住在街口的二叔天天买菜都见到他;另一个是江西龙虎山来的二叔几个月才来一次你信哪一个?”

安龙儿听了顾思文的话点点头说:“一般人都会相信从龙虎山来的二叔。”他随即又问道:“那你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做生意为什么每个月只开两天呢?”

“嗯……呵呵……”顾思文想了一下:“我懒。还要留着其他时间玩呢……”

“流氓。”蔡月用鄙视的眼神骂了一句顾思文马上说:“走去你家我教你怎么看出人家在打官司然后再去西堤吃宵夜。”

安龙儿一听眼神开心地闪了一下马上又暗淡下来说:“今天还是不要了我明天过河南请你们吃饭吧。”

顾思文和蔡月现安龙儿死活不再继续今天的聚会尽管觉得奇怪可是安龙儿说了明天再来也只好作罢不再纠缠。

顾思文摇船越过白鹅潭上来来往往的喧闹花艇先送了安龙儿回西堤陈塘就和蔡月一起回到河南。

蔡月站在离开码头的舢舨上远远看着已经长大的安龙儿。安龙儿已经比她高半个头在她的眼里安龙儿已经长成了充满吸引力的男子汉他和顾思文完全不同他浑身上下散诚恳和信任还有一点让女孩子最着迷的说不出的神秘感。

顾思文百思不得其解三年不见的安龙儿身上似乎带着非常大的秘密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呢?是故作神秘吗?他认为不是江湖骗子只有求财骗人的时候才会故作神秘安龙儿和自己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却不知道安龙儿心里有着极大的顾虑。

安龙儿知道自己身上随时会生危险的事情他还很记得当时国师府是如何跟踪绿娇娇派出邓尧潜伏在她邻居还派出孙存真远远地吊住她的尾巴谁知道今天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人这样跟踪?

如果自己和顾思文、蔡月太过亲近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增加了危险。无论自己多想和朋友彻夜长谈欢聚一番都要等到龙诀的事情得到圆满解决才可以放心交往。

安龙儿目前只能和他们在街上见面第二天起床整理好家什之后安龙儿带上大花背出门到码头坐渡船过河南。

下了船走上码头来到约定的茶楼门口就见到蔡月一脸焦急地跑过来对他说:“龙哥你快来帮忙不斯文出事了!”她一说完拉起安龙儿就跑。

两人沿着江边从码头跑到一片长满杂草的荒地他们看到顾思文拄着长枪面对着昨天才打了他一顿的阿图格格。阿图格格身上穿着白丝绸贴身窄旗袍这是旗人才会穿的装束头上包着白丝头巾手上照例提着一支军棍。她身后还是四个仆人分别提着弓箭和棍棒。

五个人在江风吹乱的长草丛中对峙着安龙儿看到顾思文一身短打虎目圆瞪显出一身英雄气概对面的阿图格格脸上却泛着奇怪的笑容。

他转头问蔡月:“小月他们在干什么呀?”

蔡月说:“我们本来要到码头等你这女人一来就要打阿文阿文和她吵起来就约她来这里单挑她还给阿文回家换衣服拿兵器我才有时间去茶楼找你……”

安龙儿扁着嘴看了看两边的形势手背在身后掐算完后对蔡月说:“这一回文少有福气了我们坐着看戏吧。”

那边顾思文已经大声对安龙儿说:“龙哥你先不要出手这几条粉肠我一个人就可以搞掂了……小兔兔你那么想打来啊!”

一说完舞起长枪在身边抡圆只听见虎虎风声银光闪闪枪头象游龙一般绕着身体四周乱窜不过脚步却没有向前冲去那边的阿图格格已经笑得捂着肚子弯下腰。

她等顾思文舞过一通之后把手上的军棍往地上一插从身后的仆人手上接过弓箭弯弓搭箭就向顾思文射去顾思文大喝一声“我闪”一个鱼跃向旁边的草丝滚去不过人还没有跳起胸前已经中了一箭。随着一声“哎呀”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阿图格格出幸灾乐祸的笑声蔡月却惊呼起来想跑过去看看情况安龙儿一把拉住她说:“没事的先看看。”

顾思文表情悲壮地从地上爬起来手上握着一支没有箭头的木箭眼神怨毒咬牙切齿地说:“昨天我看你是客仔本少爷不和你计较今天你再来我可就不客气了!现在你还用无头箭来戏弄本少爷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我们的恩恩怨怨今天就来个江湖了断!”他一说完就舞动长枪向阿图格格杀过去。

阿图格格身后的仆人正要挡在她面前护主阿图格格双手一分示意众人后退她从地上拔起军棍以四平八稳的箭步平平把棍指向顾思文迎着顾思文的长枪反手压去。

随后一阵棍响顾思文手上长枪虽然有如银蛇乱舞却无法再向前进半步。原来阿图格格的每一棍都准确地敲在顾思文的枪杆上枪从上而来她就挑棍枪从旁而来她就拦棍枪从下而来她就轻轻压棍还会在顾思文的攻势稍有一点空隙就给以还击。

蔡月看得手心出汗安龙儿看得津津有味。

安龙儿看得懂阿图格格的招式她的招式平平无奇可以用一个桩式对付顾思文千奇百怪的花样进攻;她棍法的变化看起来不多可是在方向和力度上却随心所欲完全随着顾思文的长枪运动。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防守上这样就可以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一旦顾思文的招式出现破绽她就象潜伏已久的猎人向着对方的要害杀去。

这一套打法是在军队中训练士兵进行阵地作战的实战法可以在短时间内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变成可以应付万人大战的好手这种作战思路不是一般只研究一对一精挑细打的武林行家所能理解可是和清兵有过多次肉搏经验的安龙儿却一点也不陌生。

几十招过后顾思文累得气喘吁吁阿图格格也脸泛红晕胸头微微起伏轻轻喘气可是脸上却明显扬溢着快乐的光采。

顾思文登登登退后三步双手拄着长枪弯腰喘了几口气。阿图格格一扬下巴用棍指着顾思文说:“你的恩怨了断了没有?”

顾思文久攻不下看到对方又没有杀死自己的意思按常理应该投降了可是蔡月和安龙儿就坐在旁边看热闹由其在蔡月面前这面子无论如何也拉不下来他一抖长枪挑出四五个枪花转子向阿图格格冲去又惹来阿图格格一阵狂笑。

当两个人接战俨然把刚才的攻防战重演一次。阿图格格似乎已经完全捉住了顾思文的枪法路数和度节奏她这一次玩得更轻松。十多招之后她拿一个空档举军棍向顾思文的头顶敲去大家听到很响的一声“咣”……顾思文觉得酸痛感失控地从脑门传到眼睛鼻子眼泪鼻涕不争气地流出来。他扔下长枪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双手不停地搓着剃得光光的前脑门“哎呀”之声久久不停。

阿图格格开心得跳在空中转身连劈几棍很舒心地说道:“啊!不和你打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打哈哈哈哈!”

她说完后看看安龙儿和蔡月一脸傲慢地走过来问蔡月:“你是他老婆吗?”

蔡月不和她说话连忙跑过去照看顾思文的伤势阿图格格看着跑走的蔡月冷笑一声然后扬扬手带四个仆人离开。

顾思文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双眼含着泪花大喝道:“八婆有种的三天之后来这里再战我不打赢你我不姓顾!”

阿图格格一听他这样说马上滴溜溜跑回来吓得顾思文又后退几步。阿图格格站定了对他说:“好呀三天后我再回来你输了就跟我姓。我叫赫舍里·阿图你可以叫赫舍里·思文喜不喜欢?”

然后在大笑声扬长而去顾思文气得眼珠乱转安龙儿坐在地上暗暗偷笑。

顾思文看着阿图格格走远的背景喷着口水沫子对她大吼道:“克死你·兔兔!”


(一四0)六壬时课


蔡月在顾思文的身体上上下下拍整了一遍问道:“除了头上打肿的包还有哪里受伤了?”

“不就只中了那一棍嘛要不是我要分心担心你们的安危我会失手吗?”

安龙儿从地上捡起长枪嘴角一直在偷偷笑顾思文现安龙儿居然还可以笑出来勃然大怒道:

“黄毛龙!现在民族危难当头我大汉气节受外族女人欺凌你不帮手就算了还笑?还有没有一点民族自尊。”

安龙儿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说:“严格来说是你受外族女人欺凌主要是你的自尊受打击和我们大汉无关。实际情况是刚才你说那几条粉肠你自己搞掂我们才站在一旁助阵是吧小月……再说你这江湖恩怨算不算是欺凌也很难说我刚才起了一卦蝶恋花看起来不象是江湖仇杀倒象是你有桃花运上身了……”

顾思文恶狠狠地打断安龙儿的话:“什么桃花运怎么算出来的?你教我我自己算……”

“走吧我请喝茶你教我你昨天在场子里的相法我就教你一种即学即用的掐指算法……”

蔡月好奇地看着安龙儿说:“掐手指真的可以算出东西?”

顾思文一边走一边说:“谁不会呀我开档看相一样掐手指……”

“你那是玩手指……”

到了江边茶楼坐下大家喝过两杯茶叫了些点心烧卖放在桌上安龙儿就问道:

“文少昨天你开档做生意的时候怎么可以看出那男人是老婆病了而不是爹妈呢?”

顾思文左手用勺子吃粥右手用筷子夹排骨回头左右看了看等身边人少一点伙计都走开了才咽下嘴里的包子说:

“我一点中他家里有人病了就知道那病人是他老婆或是孩子;你想昨天早上下了半天雨要是爹妈有病谁愿意大风大雨满街跑只有老婆孩子病了才这么紧张打着伞都得往外跑。”

“这倒说不定也有不少人会孝顺父母严格来说这一招是撞运气了可是你能算出他向西走就可以找到治好病的大夫为什么呢?”

“这更简单啦昨天吹南风雨水从南向北飘那条粉肠整个左边身子都湿了一看就知道从东向西走……”

安龙儿刚喝了半口茶“噗”一声喷到顾思文的衣服上顾思文说道:“厉害吧?”

安龙儿抹嘴点头慌忙给顾思文拍去身上的茶说:“那阿婆你怎么知道她老树开花呢?”

“要是做了几十年夫妻什么女人都不会再打扮可是那位五六十岁的阿婆还涂脂抹粉头上插花这不是梅开二度是什么?”

“也有道理……可是你说他孩子对她不好又是为什么呢?”

“龙少啊你还年青看世道看得不透……我派玄门诀有云:老妇再嫁必定家贫子不孝。如果家里有钱孩子又孝顺哪个阿婆愿意干这种没脸的事就算老公死了在家看儿抱孙享享清福死后还可以立个贞洁牌坊多好啊……”

安龙儿和蔡月都不禁微微点头安龙儿看顾思文说得兴起干脆一路追问下去:

“那个打官司的外乡人戴着帽子遮住额头我都看不出他的幼年家势你怎样可以直断他从小家里就有钱呢?是看他的衣服华贵吗?”

“哈哈这一招更绝我看你是靠得住的兄弟才教你啊不过这一顿你埋单啦。”顾思文得意洋洋地说道:“穷光蛋总有穿好衣服的时候有钱人也有穿布衣的吝啬鬼更不要说走江湖混饭吃往身上贴金的人样畜牲你要是光看衣服就断人贫富保证裤子都被骗掉了……”

安龙儿和蔡月虔诚地看着顾思文看着他不紧不慢地端起杯子喝一口茶漱口蔡月讨好地问道:“然后呢?”

一头一脸都是打架瘀伤的顾思文总算在这时讨回点面子他脸带嚣张笑意把头凑到两人面前说:

“我不是问他几岁、老婆几岁吗?他说自己三十二老婆三十五为什么老婆比老公年纪大?因为这是爹妈在他小时候给他娶的童养媳!这种人一定从小家里就有钱。你有没有老婆?我有没有老婆?没有嘛。为什么没有?家里穷嘛。我们爹妈有钱的话我们十四岁就有老婆了童养媳都要比老公大因为娶回来的女孩子都当佣人使唤要干家务活还要生孩子年纪太小的生不出来;十七八岁的女孩一回来就可以生孩子多好用啊所以他才会有个比自己年长的老婆。”

蔡月说:“童养媳倒是会比老公大可是你不让人家白手兴家然后喜欢上一个年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人……”

“所以我说你头大没脑、脑大长草要是一个男人奋斗了十几年闯出点名堂三十多岁才有能力娶老婆一为生育二为享受谁会娶一个老女人?当然是娶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象你现在这样不做童养媳又没有新户提亲要娶你以后怎么可能嫁出去?不如下次我开档的时候给你物色一个刚刚达还没见过太多美女的男人把你嫁掉……”

顾思文话还没说完蔡月就叉起两支手指向他的眼睛捅去嘴里骂着:“男人没一个有良心的……”

安龙儿看到他们在拌嘴开心地笑起来玩闹了一会他又问道:

“打官司的人把身上的银子都放下了看起来也有几十两银子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他打输回来找你算帐岂不是又要打一顿?”

顾思文说道:“所谓医要守相要走。我几个月才轮一次在那里摆摊他一个外地人也不好找我;就算他来了也不能全怪我呀因为我最后跟他说了七七四十九天内不能抽烟喝酒玩女人可是一个大老板肯定天天花天酒地过日子要他一个多月不碰这些玩意我想他宁可输掉官司算了他一定会破戒的哈哈哈哈……”

“对了你在白纸上写无字天书然后又显出来的是什么法术呀?我看你还会念咒呢。”

顾思文摇摇头说:“这顿早茶算是亏大本了这些事你都要问。所谓江湖一点诀点破不值钱我要是都告诉你了以后很多人都要没饭吃。这样吧你先教我怎么掐指算卦我再考虑教不教你写无字天书。”

安龙儿终于解开了一些迷团可是这只会让他对江相派更为好奇。他心情舒畅地坐直身子说:

“学习玄学要有很深的基本功原理很多要背的内容也很多所以我只能选最简单的教给你。”

顾思文说:“什么上乘武功都不如成的武功有什么现学现卖又有台型的方法你就教我吧来。”他说完给安龙儿倒上一杯茶。

安龙儿说:“我教你一种六壬时课传说是唐朝李淳风所创。”

“嗯唐朝李淳风。”顾思文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努力记下来以便以后可以抛书包。

安龙儿说:“你伸出左手……”蔡月和顾思文一起伸出左手。

“一根手指有三节食指的下节叫大安代表最大的吉利;食指上节叫留连代表运气平平凡事拖延;中指上节叫喜代表喜事就在眼前算各种事情都是上吉的好卦;无名指的上节叫赤口代表多争执有官讼事态不和;无名指下节叫小吉代表将要有好结果所算的事情值得等待和坚持对了刚才我见到你和阿图格格打架就是算出小吉卦……”

顾思文眼珠一转安龙儿马上说:“你心里知道的哈哈……”

顾思文却说:“现在不说这个还有什么手指?”

“嗯中指的下节叫空亡这是最凶的卦算什么死什么。这六个手指节刚好在手指上绕成一个圆我们算的时候就是绕这个圆圈数过去.我们来再排一次就是大安留连喜赤口小吉空亡。”

蔡月用拇指在其他手指节上点来点去问道:“那怎么算呢?”

安龙儿说:

“这算法叫六壬时课当然是用时间去算了。顺便说一下天下的掐指算法很多不过基本上都是用时间来计算。六壬时课的算法是月份加日子日子加时辰。

比如今天是六月初二按大安一月、留连二月、喜三月、赤口四月、小吉五月、数到空亡六月停下来然后从空亡起初一又顺着数;初一空亡初二大安;现在日子数到大安就要从大安开始数时辰大安是子时留连是丑时……数到辰时刚好是你们开打的时间得了个小吉……”

蔡月和顾思文都在认真的听着拇指不约而同点到无名指下节小吉的位置。顾思文问道:

“可是一个时辰只能掐出一卦呀要是我很多事情要算的话怎么办?”

安龙儿解释道:“可以算很多事的方法很多你可以用文王卦梅花易六壬太乙和奇门遁甲不过都要学几年你想成的话也就是这招最实用了我也挺常用的……”

“行了成就成学几年太久不划算说不定我死那天都还没学会……”

安龙儿打断顾思文的话:“任何占术要算得准都有几个条件一是遇到事情马上起卦;二是没有事情不要起卦三是只起一卦多了不灵验。”

顾思文皱着眉头说:“这样的话很难用这东西赚钱啊。”

蔡月插嘴说道:“你现在赚钱少吗?龙哥也没说要教你赚钱掐指算卦是要办正经事的……三天后你还要和人家格格决斗呢要不要算一卦看看是死是活?要是死定的话我一会就去订副棺材送你上路……”

“哼哼卦就不用算了……”顾思文阴险地冷笑了两声:“你先去订棺材吧留着三天后我给小兔兔收尸嘿嘿。”


(一四一)出走的少女


这一天安龙儿带着大花背过渡来到那片白鹅潭岸边的荒地顾思文和蔡月早就等在那里。

他看到顾思文手里拄着那支用来挂小神仙旗帜的长枪头上戴着一顶不知从哪里搞回来的明朝汉军旧铁盔头盔顶部又高又尖脸部两侧蒙着钉钉皮革只露出倒葫芦型的眼鼻嘴.看来他戴这头盔是为了防止阿图格格的大棍再敲到头上;脖子和腰上绑着几条细绳将一块方形小铁板贴在胸前大概他打算以此为护心镜挡住阿图格格的箭。

蔡月一看到安龙儿和大花背就跑上去唧唧喳喳地说话也和乱吠一通的大花背玩躲猫猫顾思文却象当年死守江南的明军一直站在原地只是和安龙儿招招手。安龙儿走近一些他就扬手指挥大家坐到一旁去。蔡月对安龙儿说:

“我和他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让我坐在这里等。对了我在路上买了豆浆油条还有干蒸烧卖要不要喝茶?”

“茶都有?”安龙儿惊奇地笑起来。

蔡月从草丛里提出一个竹篮子再从中提出一个茶壶篮子里还有一些小点心安龙儿说:“你好象是带齐果品来看龙舟大赛呀?”

蔡月慢悠悠地说:“难得有机会看两个傻瓜打架不准备点吃的多可惜呀……”

安龙儿笑起来他拿着点心和大花背分着吃抬头看看顾思文他正伫立在南风吹乱的杂草丛中萧瑟地看着阿图格格将要来到的东方。

又到辰时从江边奔来两匹小马其中一匹马上坐着阿图格格。她身穿八旗骑兵的紧身盔甲因为天气闷热盔甲里只穿着短衣露出白晳的手臂和脖子;手里提着长柄马刀座下挂着长弓和箭囊另一匹马上没有人马背上只搭着两个箱子。

顾思文看到这样的场面咽一口口水转头问安龙儿:“我和她有很大仇吗?她好象要来杀我啵?”

蔡月和安龙儿也站起来大花背对着阿图格格一阵狂吠安龙儿拍拍它的脑袋让它保持安静蔡月已经在掐指算卦。她一算完马上对顾思文说:“是留连卦!不是空亡大凶你不会死的!”

顾思文扭头看着他们两个神情略带惊慌地问道:“留连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坐牢了?”

安龙儿冷静地解说道:“留连卦辞说‘官事凡宜缓去者未回程’;所以你不会坐牢不过现在看不出来什么是‘去者未回程’你们俩是谁不回家呢?”

顾思文一听大为光火:“你前几天没说掐指法有卦辞?!”

安龙儿说:“你也没有告诉我白纸上怎么写字……”

“没义气啊!”顾思文痛心的嚎叫声未落下阿图格格已经策马冲到顾思文面前顾思文正在想她会不会和自己盘几句江湖凤凰诗互相对骂一下树威风阿图格格却一言不从马上挥刀向他的头盔片去。

顾思文想不到她一出场就下这样的毒手后退不及只好脖子往肩膀里一缩只觉头顶一凉头盔被马刀劈去上半截尖尖。顾思文大惊失色“哇”一声转头象兔子一样向后连跳几大步然后落地打滚扔掉长枪从地上捡起一把火柴。

阿图格格一刀不中随即催马向顾思文追去哪知道座下小马刚走两步就失了前蹄两条前脚轰然陷入一个坑中把阿图格格从马头上摔到地面。阿图格格在地上打一个滚站起来看到顾思文正蹲在远处的草丛中不知在搞什么鬼她气得咬牙切齿嘴里出“依依”的怒叫双拳紧握着急促地挥动几下从地上捡起长柄马刀就向顾思文扑去。

她还没有把刀砍到顾思文的头上却先象自己的小马那样轰然陷入前面的另一个三尺多深的大坑坑中扬起一片白米粉她怒叫道:“顾思文你这*****装机关害我!”

顾思文等这一刻很久了他马上将手上一把火柴在地上划着着火处一道火舌向阿图格格烧去。阿图格格话音未落就已经被连天炸响的鞭炮掩住声音在坑中的阿图格格和尖叫声都深陷在没完没了的鞭炮爆炸中。

顾思文狂笑着提长枪跑开安龙儿去拉回受惊逃走的两匹小马绑在小树上顾思文对安龙儿和蔡月说:“走了走了!”然后自己先逃离草地。蔡月提起篮子也跟着跑掉在路上还对顾思文说:“原来你这三天昼伏夜出就是为了挖这几个大坑真亏你想得出来。”

顾思文豪迈大声笑道:“哇哈哈哈哈出来行走江湖得用脑子她敢再来的话死得更惨。”

安龙儿边走边回头看着他很担心这么大量的鞭炮会不会把一个女孩子炸死。

他们跑出很远鞭炮声才停下来。他们也停下回头看看看不到荒草地里有什么动静只见到一股鞭炮燃爆后的浓烟在向自己吹来。

安龙儿说:“奇怪了六月天吹什么西风?”

“你们听她在哭……”在蔡月的提醒下他们细细听去果然听到阿图格格嘤嘤的哭声。

顾思文说:“会哭就行了证明她还没有死我们快跑吧。”

蔡月和安龙儿却站定下来蔡月一脸为难的样子安龙儿说:“把人家都弄哭了就这样跑掉不好吧?”

蔡月也附和说:“就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你太冷血了。”

顾思文瞪着眼睛说:“我把她弄哭?是她先把我弄哭的她打了我两次我头上的包还没有消肿呢现在才给她一回……”

“回去看看啦。”安龙儿一手拉着顾思文蔡月一手推着他就回到那个冒着硝烟的大坑。

他们看到阿图格格蹲在铺满鞭炮红衣碎纸的坑里身上也全是鞭炮红纸双手抱头全身抖裸露的手臂被炸得青红肿。蔡月问她:“你怎么样啦?”

阿图格格没有回答蔡月只是自顾自地小声哭着顾思文捡了一块小石头丢到她身上石头一碰到她的身体她全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还出一声惊叫蹲着的身体挤到坑洞的一角去。

安龙儿蹲在坑旁边看着阿图格格说:“她被吓坏了小月去扶她上来吧。”

蔡月轻柔地对阿图格格说:“格格我下来拉你上去你不要怕。”

她跳进坑里手一碰到阿图格格阿图格格就挥手乱舞要保护自己。幸好蔡月也是武行出身接着她的拳头扭到身后然后把她抱住安静了一会等到阿图格格不再挣扎蔡月才扶着她站起来顾思文和安龙儿伸手拉她到地面。

阿图格格坐在地上眼睛四处看看一看到顾思文就咧开嘴大哭起来还一边从地面捡起沙土石子扔向顾思文。顾思文一脸沮丧地蹲在地上任由阿图格格冲他脾气嘴里喃喃地说:“和女人打架真没瘾头。”

大家等阿图格格闹过一通稍微安静下来后蔡月才问她:“格格家住哪里呀?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

阿图格格听到她这样说嘴一扁又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着:“我爹不要我了呜呜呜……”

蔡月看看两个男青年说:“怪不得龙哥说留连卦有人回不了家。”顾思文和安龙儿更沮丧地用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

经过三个人耐心地聍听了解给阿图格格上过茶和点心他们终于知道原来阿图格格家住东城较场八旗营里……

当年的八旗军及其子弟都受到朝廷禁令平常无事不得离营更不能和汉人交往和通婚。不过山高皇帝远很多旗人都可以借机偷偷进城游玩只是阿图格格的父亲是千总要职自己的子女当然不能任由造次所以对在军营中长大的阿图格格管得特别严;偏偏阿图格格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喜欢跟着哥哥们练兵骑射最爱到人多的地方玩闹所以总是被父亲责骂。

她父亲为了让自己的家族可以重新回到京城一直想方设法把子女调配或是嫁回北京借以提高家族的地位可惜阿图格格没有福气那未见面的京城未婚夫却突然死了上北京游玩一番的梦想马上落空。心情本来已经十分不爽的她更是天天偷跑出营被父亲现后狠狠地骂了一通还把她关在房间里思过阿图格格气不过连夜爬窗跑掉偷了行李马匹提了兵器就离家出走。

不知道是掂记着还有一场没有打的架还是刚好在约战日逃跑反正最后就是来到白鹅潭边和顾思文决斗。

听完阿图格格的故事蔡月问她:“那你总不能一个女孩子在街上走来走去呀我们送你回家吧。”

阿图格格噘着嘴抽泣着说:“我不回去我回去肯定要被打一顿之后就更不能出来了不如在外面更好。”

这时从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几次微震之后众人听到耳边传来万马奔腾一般的低沉风声。大家再抬头看去只见天空灰暗却见五彩浓云在广阔的天幕上从西向东急翻滚而来。

安龙儿心里隐隐感到巨大的危机藏在这浓云背后顾思文却大叫道:“要打风下雨啦快回家收衣服!”跳起来就作势欲跑。

蔡月扶起阿图格格说:“对呀要下雨了先去我家坐坐吧。”

顾思文一听蔡月这么说眼睛惊诧圆瞪地说:“不行!”

“去我家关你屁事啊你捡起那些家什拉着驼行李的马回家!”蔡月说完扶起阿图格格就向其中一匹小马走去。

安龙儿没有管他们他只是看着西方天空的深处上午的太阳还在东方现在西方天空却象在云层后藏着另一个太阳,隐隐透出白光。珠江的水面泛起细碎浪尖这种不自然的浪尖并不随着水流涌动;越来越多鱼跃出水面在灰暗的江面上闪出点点银光。


(一四二)杀机初现


西风越来越猛从风中可以闻到雨水的味道大雨很快来到他们面前安龙儿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他转身跟上他们回家的方向。

从那片决斗的荒草地沿珠江边走到他们家只需半刻钟路程在瓢泼大雨中他们跑进一个只有零星住户的小渔村转入小松树林后一个临江小院落两匹小马拉进门内绑在院子中庭的走廊下顾思文一边拍身上的雨水一边问安龙儿:

“龙少我这里风水怎么样?指点指点吧……”

安龙儿走到顾思文的房间开窗向外看了看:

“房子建在江边这段江面宽河床深水流又比较快你看都可以过荷兰大船了……这种地方叫割脚水破财比财多财来得快破财更快完财你要赶快搬走这里不能长住长住的话一到破财运兵败如山倒。”

顾思文看看蔡月蔡月正带着阿图格格进自己的房间换下那身清兵盔甲他对安龙儿说:

“我现在赚银子还真不少只是你说要在破财之前搬走说得有点不明白。什么情况算是破财呢?前几天给小兔兔打劫了四十两银子算不算破财?”

安龙儿说:“当然算了四十两银子够一般人家过两年好日子如果四十两银子没了你还不知道算不算破财你也太有钱了不必住在这种地方吧?”

“我们这行就是要住得偏不然人人都象小兔兔那样找上门我死十次都搞不掂……不过我也想搬了在城里买个房子做点小买卖不用象现在这样东躲西藏江湖饭始终不能吃一辈子。”

顾思文换好干衣服也递给安龙儿一套可是他却现安龙儿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他只是一直在给大花背擦毛皮上的水。

安龙儿问道:“你开了破财的头这里的运气也该开始转坏了再往后不一定有从前的偏财运你要么搬走要么买个房子回城里做生意算了。对了你买房子的话小月怎么办?”

“我当然带上她……”

“我看你们天天吵架好象很合不来人家也不喜欢你又嫖又赌你又嫌人家的头太大……”安龙儿整理好大花背就开始在顾思文的房间里左右瞄有没有伞他已经急于回家办自己的事了。

顾思文听到安龙儿的话表情有点无奈地说:“我又不抽大烟要是再不嫖不赌的话哪里还象个男人会给人家笑话吧……”

安龙儿也笑着说:“什么心态真奇怪……你可以借把伞给我吗?我要先走了。”

蔡月正好出现在顾思文的房门听到安龙儿的话马上说:“现在下这么大的雨等雨停了我送你过江吧……”

“不必了我有急事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下来我改天再来看你们。”

“改天是什么时候嘛?”

“不好说我要离开广州办点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蔡月一听很高兴地说:“我也想去可以带上我吗龙哥?”

安龙儿从她手上接过雨伞说:“小月我有很重要的事不能带你一齐去等我回来了我们再商量去什么地方玩好不好?”

蔡月长长吁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说:“你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我在这里也是闷着我想跟你一齐去我可以给你打杂我什么都会做不会影响你做生意……好不好?”

安龙儿不再和她再纠缠这件事对两人笑一笑说:“我回来会找你们如果你们搬了家你们在这里留个信我也会找到你们放心吧。我先走了保重。”

一脸愕然的顾思文和蔡月看着安龙儿带着大花背自顾自地走出院子大门顾思文喃喃地说:“真没礼貌……”

蔡月送他到院子门外一直目送着安龙儿走进狂风暴雨中的小松树林。

雨下得象天上开了水闸走在松树林里听到的是无边无际的怒涛声四周只有稀稀落零星的住户安龙儿打着伞急匆匆向江边码头赶去。

大花背突然停下向前方唁唁狂吠安龙儿对大花背的行为很熟悉每一次大花背出这种吠叫声都会有危险等待着他。

他停下脚步举着伞站在松树下右手从护腕中翻出一个金钱;雨伞稍向后移在自己头上亮出几寸位置在轰鸣的雨声中那枚金钱牵着一条红线无声无息地垂直向头上的松树丫射去。

红线在安龙儿手上拉直伞沿上分出的水线变成腥红。他后退一步一个胸前染血、手上持着钢刀的男人从树上摔在安龙儿面前。安龙儿手腕翻了两下把埋在对方颈上的金钱闪电般拉出轻轻展开右手把红线吊在雨伞外任雨水洗净红线金钱;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松树林的最深处没有低头看地下的男人。

安龙儿右脚突然挑起倒在自己面前的人他象个棉花枕头一样轻飘飘地向前方飞去安龙儿也象影子一般附在那男人的身体后向前快步推进。从松林中射出几支冷箭刺在那男人身上他已经没有任何痛感和知觉静静地中箭再次软软仆倒落地。安龙儿从他身后闪出红线金钱脱手向前方的松树缠去。

金钱飞过树干绕行一圈安龙儿右手向后一抽那红线象一把柔韧锋利的镰刀在松树干后回割。从树后横射出一片鲜血金钱已经借力弹回安龙儿手中。一个男人扔下弓箭双手捂着颈上仍在冒血的伤口踉踉跄跄地逃离松树林没走多远他就摔倒在地上。

收回金钱的安龙儿看着大花背扑出的方向他对大花背喝到:“花背!nete!”大花背马上转头跑回安龙儿身边。

四周又静了下来耳里只听到雨声和大花背的狂吠。

安龙儿知道这里有七八个人只是他不能快地进攻。经过刚才的两招对抗他现对手比想象中弱很多要是自己进攻的话对方只会死去或逃跑这样的话这一阵就白打了他要知道对方是谁对方想干什么。只有站着让对方先进攻才有可能吸引着对方侍机捉一个活口。

他左手打伞右手吊着红线金钱慢慢向前走他知道前方就是对手的包围圈大花背啮着牙向四周咆哮亦步亦趋贴着主人慢慢向前逼进。

一声哨子后五道人影从安龙儿的前后左右扑出来他们毫不停顿地挥刀砍出。安龙儿用脚背把大花背挑起送向前方一个空档位置那里没有对手大花背落地后会很安全他自己也同时向前方最近的一个对手冲去。安龙儿在宫部良藏先生那里学会当受到四方八面的围攻向一个方向进攻可以加快接战时间和进攻力度也可以闪开和拖延从后而来不可知的偷袭。

在厚重的雨幕中他看清楚了对手这是一个相貌凶恶的男人。安龙儿一直不出手他要看清对方的刀砍向自己的什么部位也要感受一下对方的刀有多重这一刀决定了对手是不是想杀自己也决定了自己下一步反击的程度。

刀向着安龙儿的颈砍去这是一个致命的位置……安龙儿合起手上的伞敲向对方持刀的手腕伞身一震强横的劲力传到安龙儿的手上他感受到一个男人的全部力量。

安龙儿明白了:他想杀我。

安龙儿轻快地让过刀锋闪到杀手的身后转身挥动金钱让红线紧勒在对方的颈上把他的身体向后拉倒左手挥伞尖麻利打落对方的刀回手用伞柄撞向杀手的太阳穴这个杀手应声昏倒。

一连串简单凌厉的招式之后安龙儿抬起头正要对付其他杀手却看到意想不到的景象站在他前方的是倒提带血长枪的顾思文正在收回九节鞭的蔡月和弯弓搭箭的阿图格格。

原来蔡月一直在大门前目送着安龙儿当她听到大花背变了调的狂吠再回想此前安龙儿的奇怪举动直觉到危险在生马上回屋叫上人带上兵器赶到江边的松树林正好从杀手们的后及时施以偷袭。

现在他们的脚下都各有一具尸体阿图格格一脚踩着一具中箭的尸体长箭指向一个正在冲向安龙儿的杀手。

安龙儿大叫道:“别杀!”

可是阿图格格的箭已经射出安龙儿右手一抖手中红线金钱径射向极飞来的箭箭头和金钱在空中迸出几星火花那个杀手的刀也同时砍到安龙儿的头上。

安龙儿左手持伞向下一甩打开伞面把伞面象盾牌一般圆滑地旋转着绕到头顶刚好斜斜卸去猛砍过来的刀刃也遮住对方的眼睛并在伞下短促诡秘地出脚向对手的胃部中脘穴刺踢;那人全身一震剧痛和失控的抽搐让他扔掉刀双手抱腹跪倒在安龙儿面前金钱随即带着红线紧紧搭到他颈上象拖狗一样勒紧拉直。

雨水下得太大强烈地刺激着每一个活人刚才被伞柄撞昏的凶恶男人很快醒过来从地上捡起刀向安龙儿背后砍去。蔡月在惊叫大花背也在狂吠着往回冲安龙儿手上的伞滑到地面。他右手仍牵着红线左手从前方伸到右肩后握住雷刺。

“喝!”安龙儿出震人心魄的吼声大地也在一阵阵地颤抖。一道摄人心神的黑气从他身前旋向背后他双眼血红地看着从背后出刀的恶相男人刀举在头顶正呆呆地站在他面前胸前斜裂开一道血线几股鲜血突然从血线里爆出把安龙儿全身浇红随即又被雨水冲淡。

阿图格格再次弯弓搭箭指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她也注意到安龙儿一转身之间手上多了一把三尺长的黑色窄刀。阿图格格从小在兵营长大对兵器一点都不陌生她认得这是东瀛忍刀安龙儿用的这一招是东洋武道;她还从刀锋的黑暗敛光中看出这把必是名刀阿图格格意识到这个黄少年有很不简单的背景。

安龙儿手上红线向外一紧知道身前的杀手要逃跑阿图格格见到杀手有任何动静都会放箭;当安龙儿用力把他拉回自己身前这人已经瘫倒在地上喉咙上横贯着长箭。安龙儿连忙收刀蹲下捧起他的头急促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杀我!”

混和着喉咙的咕噜冒血声安龙儿隐约听到:“受人钱财……为人……消……”

“谁是金主?!快说!”安龙儿剧烈地摇着他的头可是他再也说不出话。

四个少年站在暴雨中沉默对视着突然间他们都要重新为自己的命运做出选择。


(一四三)孤儿团


蔡月先带阿图格格回房安龙儿和顾思文把七具尸体全部扔到珠江里也回到江边的院落。

安龙儿沉默地站地中庭走廊下看着从天井灌下来的雨水不进房子也不换衣服顾思文关好大门跑到安龙儿面前脱下衣服拧干。

他看到安龙儿从身上解下雷刺从雷刺中抽出黑刃的长刀咬在嘴上他才现一把如此杀气的刀就藏在前几天自己用手摸过的雷刺木手杖里。安龙儿把雷刺里的血倒出冲净又把无明忍刀伸到雨水中冲洗然后倒提无明刀尖向下象抖掉雨伞上的水珠一般轻微一振刀上的水珠一滴不留地急劲落地。

“好潇洒的振血你不是捡到倭刀的武夫你得过真传而且人刀合一看你怪模怪样的是倭寇吗?”

安龙儿听到这是阿图格格的声音也听到蔡月站在她身边。

阿图格格对军事武学多有涉猎她知道安龙儿抖刀的小动作称为振血这并非随意之举而是剑道中接战后洗刀式。

安龙儿抹净雷刺和无明轻轻收刀入鞘绑回自己背上转身正对着阿图格格说:“武术和武器没有善恶可是什么人里都有好人坏人。”

阿图格格也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放箭头在嘴边呵气又用手擦亮然后眼珠一闪调皮地看着他说:“是呀这箭在我手里也是好人帮你射死了两个强盗呢。”

安龙儿心头一荡这调皮的眼神分明让他想起绿娇娇。

蔡月担心地问道:“那些人是强盗吗?我们不用报官吧?”

安龙儿皱着眉头没有作答倒是光膀子的顾思文激动地说道:

“一看就知道不是强盗啦强盗怎么会狂风暴雨在那个松林里等人抢钱?那些人是杀手就是来杀龙少的!龙少你老实告诉我们你搞出什么事了三年不见干什么去了?你看你这身武功这些兵器啊?人家是不是来抢刀的?你身上有什么值钱?对了你这小子丢了什么东西你在找什么?”

阿图格格打量着顾思文的上身娇滴滴地说:“啊~你身材真好呀。”

顾思文马上用湿衣服遮在胸前。

安龙儿从身上掏出一个油布包从中找出一张五两银票交给蔡月对他们说:

“事情很复杂我只能告诉你们你们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一来是我引来的麻烦拖累了你们二来珠江可能会洪水你们的房子在江边很快会被淹没或冲倒你们要马上搬走这是我做兄弟的一点请求。”

“你还当我们是兄弟?我现你越来越没义气了!”顾思文一手把湿衣服甩到晾衣竹上叉着腰气鼓鼓地说:“我们这里全都是孤儿从小就吃一碗饭睡一张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那个小兔兔不算……”

“什么不算我现在也是孤儿了!”似乎当孤儿是一件很热门的事她迫不及待地表明自己的身家也叉着腰大声插嘴。

“闭嘴!”顾思文歇斯底里地闭着眼睛吼道:“新来的不准插嘴!”

阿图格格在顾思文闭着眼睛的时候甩手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骇得顾思文摸着打痛的半边脸张开嘴巴呆呆地看着她。

在新老两代孤儿扭打的时候蔡月走到安龙儿身边说:“龙哥我相信你不会做坏事你不告诉我们就算了反正这里也住不下去。而且你看刚才的事我也可以帮你一把你去哪里做什么我都愿意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顾思文大声说完一手抽走了安龙儿手上的五两银票。

“我也要去!”阿图格格一听顾思文要去她也不甘人后。

安龙儿压抑着心里的激动苦笑着摇摇头说:“不要跟我去会死人的。我走了大家保重。”

他正在开步离开顾思文一跳骑到他背后双手紧紧箍着他的双手回头对蔡月说:“快收拾东西出!”

安龙儿背着顾思文回头一看蔡月和阿图格格都冲回房间收拾行李他想了一下对她们叫道:“带多几块油布可能这场雨要下很多天。”

蔡月和阿图格格一听到安龙儿的吩咐都开心得大声回答“是”。顾思文马上跳下来冲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

安龙儿站在走廊外继续大声安排:

“在路上只能由我一个人安排有谁不听话我就偷走!一会我先回家收拾点东西然后和你们从这里乘船渡江去佛山。我们一直向西走不过不知道要走多远我们可能只是一直走下去。格格已经有两匹马了可是过了江我们还是要再买两匹马……”

顾思文说:“我保护你回家面如满月和小兔兔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四个人当天渡江西去在芳村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床就出到佛山城买马安龙儿说在这里买比广州便宜经过一天的奔波终于置办好各种用品。

暴雨没有减弱他们戴着竹笠披着厚厚的油布蓑衣一眼看过去分不清谁是谁连说话都要吼着嗓子。

顾思文对安龙儿说:“不是说马吗?怎么现在成了驴子……”

“官府出了皇榜禁止卖马这里又没有黑市有驴子不错了驴子吃得少力气大好养。”安龙儿骑在驴子上一晃一晃地回答顾思文。

顾思文很不信任地看着安龙儿没有表情的脸:“你是图驴子便宜吧?”

安龙儿说:“便宜了六成。”

阿图格格在小马上对顾思文说:“你还说骑马你看你都快要摔下驴背了要是骑马你早就摔死了。”

顾思文抬头骂道:“你最不长进!离家出走带两只矮脚马象小时候过瘟长不大的样子我刚见到还以为是两只骡子呢。切。”

“你懂个屁这是世上最好的纯种蒙古马最耐跑最有力气吃得最少最不挑食可以快跑又可以拉大车八旗营才可以配这种马呢汉人的绿营想要我们也不给。”

阿图格格的专业回答让顾思文憋气闷声扭头看别处蔡月听到阿图格格这么说也不禁扶着马颈侧头看看蒙古马的脸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上长着长睫毛看起来驯良乖巧蔡月不禁笑着伸手好好摸了一把马脸她对阿图格格说:

“格格你怎么会带两匹马出来?你是早有准备和我们闯江湖了吧?”

阿图格格一脸自豪地说:“我们旗人最擅长骑马作战长途奔袭在真正战斗的时候每个士兵最少带两匹马这样就可以换着骑马不累才跑得远。”

安龙儿笑着说:“呵呵看来你真是没打算回家了。”

边说边聊就走到一条大江边他们看到黄浊的洪水在江里汹涌澎湃夹卷着大量杂物和动物的尸体看来象是上游正在生洪灾。

蔡月问安龙儿:“上游看来很危险你就是要去那里吗?”

安龙儿看着江里的洪水又抬头看向西方西方的天空仍是一片诡异的亮光他说道:“我还不知道我要找到大雨和洪水的源头。我们要走有石头的地面从现在开始排成直行由我带路。”

再向西的路果然越来越难走路上越来越多由洪水冲出的坑道和沟壑大家常常要下马卷起裤脚人马相扶才能向前走。

几十里路他们足足走了一天晚上到达一个小镇休息人人都累得倒头就睡着醒来之后又匆匆上路。在路上已经没有再多力气说话只有阿图格格在唠唠叨叨地埋怨可是说出来的都是大家的心里话话不好听可是也没有人制止。

走到无路处是一片无边的汪洋汪洋中接近身边的一半是绿水在远方的一半是黄水阿图格格骑在马上伸长脖子看向迷蒙的对岸:“这是大海吗?”

“这里不是大海这地方叫三水河口。”顾思文看得呆可还是回答说:“没有大水的时候我过来西江和北江在这里汇合这片大水中间本来有田地小岛中间还有村子现在全都淹没了……”

安龙儿从行李里拿出罗盘量了一下三个伙伴都好奇地凑过来看热闹可是盘上密密麻麻全是字很明显不是使劲看就可以看懂的东西。蔡月崇拜地说:“龙哥能看懂这么复杂的风水盘真是好厉害啊!”

“哪里我只是确认一下方向呵呵。”安龙儿随即正色说:“这里一片大水看不到边可是还是可以分清两条江的水;北江上游来的水是正常的绿色水流也正常;可是你们看西方最远的地方那里的水全是黄色而且浪大水急洪水的源头应该是西江。现在水势这么大江心的村子被大水全泡过顶了附近几十里都不会有人敢渡我们过江我们要从平静的北江上游坐船渡江再南下回到西江流域出!”

他们按安龙儿的计划绕路走了一天在暴雨中沿北江对岸急南下安龙儿也开始一道道龙脉一个个山头的细细查看。

安龙儿在广州白鹅潭边已经意识到这股六月西风不是寻常台风因为广东台风只会来自沿海的东方和南方。这股怪风还伴随着轻微的地震这使安龙儿马上联想起几年前在芙蓉嶂的风水大战那一天风起云涌地动山摇不也和今天一样吗?这股西风不是因为天气变化很可能是因为龙脉在动。

在安龙儿的期待中只得到《斩龙诀》孤本的安清源要斩杀龙脉必须要得到他手上的雷刺和口传身授的龙诀道法只要雷刺还在自己手上自己都会安全安清源也会全力寻找自己。但是几年来安清源消失得无影无踪并不象要找自己。

当安龙儿在天师府说安清源忌惮天师的实力不敢造次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现在安龙儿在广州主动曝露在任何人的眼前在地震暴雨的异象出现后他等来的不是威胁利诱绑架而是等来一场直接刺杀这让安龙儿改变了想法。

这两件事说明了有人在前所未有地大规模破坏龙脉而有能力斩杀龙脉的安龙儿却不为对方所容于世上有人要他死。

安龙儿在天师府三年学道尽管在玄学和道学武功方面都飞提高可是毕竟记载各种龙脉死穴的《斩龙诀》被安清源劫走自己有斩龙脉的能力却不能按图索骥准确地找到斩杀龙脉的地点。

他在第一时间寻找被破坏的龙脉一是为了尽全力试图及时救援二来真是很希望可以见到安清源只有见到他这件事才可以真相大白。

他们来到西江沿岸只见比来时所见更为凄惨。路上灾民在雨中奔走嚎哭江中浊水涛涛一路满目疮痍不少民宅只在水中冒出屋顶不时有浮尸从浪中滚出。

再向前去已经没有平地可走平地全浸在水下他们只能走在大山脚的斜坡上。江心出现一座小山江对岸是一座大山安龙儿轻轻眯着眼睛仔细看去这里是走入西江以来第一个龙脉结穴向背后的山上走去就是龙脉昂头的地方这里附近必定有工商大邑。可是位于西江旁边的城市受灾害只会愈加惨烈。

安龙儿对大家说:“这里可能是我要找的地方这种地形叫潜龙过峡本来应该是风水很好的地方我们要到山上高处看看四周的情况。小月一会问一下当地人这里的地名大家在山路上要慢慢走一个跟一个排好队不要随便大声惊叫惊着马的话就很危险了。”


(一四四)真龙过峡


众人在安龙儿的带领下一步步地向山上走去。在山腰高一点的地方遇到大批搭棚扎营的灾民小月过去了解情况后回来说这里是肇庆府地区从这里走上去的高山叫鼎湖山从这里向山下看去泡在西江里的小山叫羚羊山近处脚下与羚羊山之间原来是万顷良田现在都被大洪水淹没了羚羊山之外的那一道水流才是西江西江外是笔架山西江这一段由羚羊山和笔架山夹成的地形就叫羚羊峡。

阿图格格本来在暴雨中泡了几天已经怨声载道现在还要走小路上高山更是一万个不乐意她对安龙儿说:“你上去干什么呀?上去多久呀?要不我在这里等你们下来吧……救命啊我很累……”

安龙儿说:“本来下雨不应该上山万一山崩或是滑下来都很危险;可是山下正在大水刚才你也见到了下面还有灾民灾民里面也不知道夹杂着什么坏人如果放下你一个人我更不放心。要不这样一会我找一片平地你们三个先扎下棚子等我回来我自己上山就行了。”

“不我和你一起去不斯文和格格在这里搭棚子吧。”蔡月马上说明自己的立场。

顾思文一脸不屑地说:“这点雨算什么呀兄弟我两肋插刀陪你上山小兔兔自己搭棚子吧。”

“呜啊~你们合伙欺负我!”阿图格格哭丧着脸夹马跟上大队。

顾思文赶驴走近安龙儿问道:“龙少上山看完就走了吧?”

“这不一定可能看完后才开始有事可做。”

“什么事这般神秘呢?”

“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告诉你。”

顾思文又问道:“我们这样上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呀?”

“可能会有在广州都来刺客了这里也可能会有刺客所以我想好了一会有适合的扎营地你们先搭个棚子安顿下来我自己上山。”

“不行!”

“你们不听安排我就逃跑。”安龙儿的话斩钉截铁。

转过一个弯看到一片相对平缓的空地从这里可以看到山下更广阔的空间安龙儿带领大家迅张开油布搭棚生火。顾思文在忙里忙外安龙儿看出他虽然是平常说话大大咧咧可是做这些杂务倒是麻利。阿图格格老是跟在顾思文身后折腾象顾思文的小尾巴。蔡月对安龙儿说顾思文在家里也常做家务事砍柴挑水很熟练让他一个人干就行了。

蔡月站在平地的外沿从这里看下去就可以清淅地看到西江羚羊峡也可以看到远方的笔架山果真是山形长直象一支数十里长的巨大的毛笔架在大地之上她问道:

“龙哥你刚才说这里风水好我怎么就看不出有什么好呀?全是山山水水有什么区别吗?”

安龙儿也走到山沿看下去他指着下面说:“我们正站在鼎湖山上这里和羚羊山之间虽然隔着田野没有连起来可是距离和土石的质地、山高和山形却依然接近这种形断气不断的山形叫过田峡;而羚羊山和笔架山虽然中间隔着一条西江形成了羚羊峡可是你仔细看羚羊山和笔架山其实高度和宽度都一样他们本来就是一座山只是山势从西江下潜过这叫崩洪过峡。在龙脉结穴之前没有经过束咽过峡的话龙穴那里的风景再好看也不成真龙穴过峡越细越小越窄越不着痕迹结出来的龙穴越有力。”

“嗯怪不得你刚才说这里就是好风水的地方。”蔡月说道。

“好风水的条件有很多但是龙脉过峡算是一个主要的线索只有真龙脉才会过峡只有过峡后的龙脉才可以产生真正的龙穴。”

顾思文在身后问道:

“我在乡下看到一些风水先生到一片地看完就说是好地方很快就点穴收工收钱他们没有跑到过峡处证明这个穴的真假这种家伙是骗子吧?”

安龙儿笑起来:“你都是小神仙了人家是不是骗子你还分不清呀?”

“别这样啦你就告诉我吧。”

“那些没有上山堪龙的先生有些是不懂完全是骗子;有些是乡里的老风水师他们早就了解了附近的地理情况山龙水情都非常了解他们就不必再上山看一次了。所以也不好说是真是假你不懂风水的话也只好相信人家了。”

安龙儿说起风水把阿图格格也吸引过来她听后一付很明白的样子说:“哦原来是这样。”

安龙儿看简单的棚子已经搭好他对大家说:“准备好兵器以防万一我如果一直没有回来你们在这里过一夜天亮按原路回广州。不要等我也不要到肇庆府以这里的水势来看肇庆府可能也正在大水灾去了也没地方落脚。”

“就这样吗?”顾思文茫然地问道:“要不过两个时辰你不回来我们去找你吧?”

“不用就这么定了。”安龙儿说完翻身上驴向山上跑去。

蔡月从棚子里抽出阿图格格的长柄马刀对顾思文说:

“我跟龙哥上山有什么事我可以下来和你们打个招呼你在这里照顾格格。”

顾思文马上站起来说:“我也去……”

“不阿图格格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危险再说我们如果有危险也需要有后援你们要守在这里……如果我没回来……”

顾思文听了蔡月的话很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你们不回来我们就回广州快去吧。”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蔡月骑着蒙古马快追去很快已经可以从转弯的山路看到安龙儿的背影。

天色陡然亮起天空中除了雨声还夹杂了隆隆的闷雷声不时也传来闪电的霹雳声蔡月现四周没有什么树林自己正骑着马奔跑在山顶上。她再加向前跑去就看到安龙儿在前面不紧不慢地骑驴走着四五个男人倒在道路两旁捂着伤口呻吟地上散落着他们的刀枪可见他们刚才对安龙儿施袭而受到猛烈的反击。

看到这个场面蔡月心里毫无惧意反而有些高兴。安龙儿的对手越早出现对大家来说就可以尽快得到结果。她没有大声招呼一言不地拍马追上安龙儿并排走在他身边安龙儿转头看看她没有说话只是夹夹驴肚子加快了前进的度这一举动使蔡月满心欢喜。

他们在山顶前进了半里路雷电声越来越近。他们惊异地现一个奇景山顶上居然有一个湖湖水已经满溢从湖边聚成几道山洪向山下冲去;湖面上有一层压得很低的浓云灰黑相间的浓云象煮得***的面糊快翻滚着在浓云和湖水之间有几股小龙卷风在激烈而没有方向地四处扫荡似乎把湖水不停地吸入云中。

安龙儿展开手拦停蔡月细心地观察四周的景物。

从湖心突然冒出一个木平台稳稳浮在水面上平台上画着八卦图四周一动不动地站着八个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小孩分别占在八个宫位的角上。他们脸色苍白没有任何动作在雷鸣电闪下也没有惊恐闪避直让人感到这些小孩不是真人。

从湖边出现一只小船船上站着一个打伞的男人他身材高大身穿藏青色长衫头带黑绸帽虽然看不清样子可是从身形气质也可以看出儒雅之风。船后坐着一个梢公用一支划龙舟的短桨慢慢地摇着船却飞快地向湖心木平台接近。

当那个男人站到平台上安龙儿很肯定他就是安清源。

安清源向安龙儿招招手安龙儿对蔡月说:“你先回去和他们会合不要让他们担心了我一会就回来。”

说完后翻身跳下驴子象一枚炮弹劈开水面冲过闪电和龙卷风径直跑向湖心的平台。几年前孙存真使出这招水上飘的时候曾经让他和杰克目瞪口呆现在安龙儿在天师府修练三年也可以踏水如履平地这一招同样换来安清源和蔡月的掌声。

安龙儿轻轻踏上湖心平台回头看了看岸上的蔡月。蔡月向他挥挥手就拨马下山。安清源打着伞面带微笑看着一身蓑衣的安龙儿说:“龙儿长这么高了那个就是你的小情人?”

安龙儿向安清源拱拱手说:“安大哥好别来无恙?”

安清源仰天长笑说:“哈哈哈你倒是越来越文绉绉了。

安龙儿向摇船的梢公拱拱手道了一声“大哥好”然后四周看看那八个小孩。他赫然现这八个小孩中有四男四女衣着华丽全都双眼紧闭颈上都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他们分明是八个被插在木桩上的死童血已经被放清尸体开始肿胀。


(一四五)双龙并斩


安龙儿一脸惊惶地问安清源:“这些小孩是怎么回事?这里是怎么回事?”

“你真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吗?”安清源一如继往地微笑着:“啊对了你还没有时间看《斩龙诀》以你所学的杨公风水无法理解这个天池是什么地方啊。”

“你在用《斩龙诀》斩龙?”安龙儿早猜到这种可能可是他仍无法想象《斩龙诀》如何可以由安清源驱动驱动后又有什么结果。

“你想不到我可以斩龙吗?呵呵……”安清源轻轻地笑起来笑声中听到成功感也听到悲凉他侧头看看安龙儿背后的长布袋问道:“那支是你在天师府拿着的手杖吧?”

安龙儿侧退半步眼神警戒地看着安清源没有回答安清源的问题他从安清源的话中感到强烈的邪气直觉告诉他安清源已经不是三年前为了自己的抱负痛苦挣扎选择的国师。

安清源看到安龙儿的反应他摇头叹气说:“唉龙儿啊你来这里干什么呢?要拿回《斩龙诀》吗?”

“对我要拿回《斩龙诀》。”

安清源用手指敲敲自己的脑袋说:“都在这里你拿不回去了。”

“书呢?”

安清源平静地说:“烧了天下从此不会再有《斩龙诀》这本书也不会再有其他会斩龙的人。”

安龙儿的心一下沉了下来尽管安清源有可能在说谎但是也完全有可能说真话以安清源的学识智慧要背下一本书以至于完全理解后重新写出一本更好的书都不奇怪。

安清源不是打败或用杀死来威胁就会投降的人他说不会交出《斩龙诀》任你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他改变。《斩龙诀》不会再出现自己空有一身斩龙的道法却找不到龙脉的死穴等了三年的事情没有生那么自己站在这里还可以做什么?他问安清源:

“这个木台是做什么用的?”

“斩龙。”

“你已经把这里的龙脉斩杀了?”

“对崩洪过峡后的笔架山什么好风水的龙穴都不会再葬出皇帝后人;只要九龙斩尽东去广州以及方圆三百里大明堂就不会再有天子之气广州也永远不会成为帝都。”

“这些小孩都是你杀的?!”

“是啊……三年来我穷经皓试过无数方术头白了不少才找到斩龙的方法现在终于成功了。其实你来到这里我很高兴我们安家人为了《龙诀》付出太多今天终于有所成就我多想让你能看看《斩龙诀》的威力要是父亲和小茹也可以来看看就好了……”

安清源说完后走到一个小女孩尸体面前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尸体在他的摆弄下无力的甩动着颈项和头颅颈上无血的伤口在摇动下锉动着翻开的皮肉安龙儿看到他这个举动恶心得要呕吐出来他在风雨中大声说:“就算你要斩龙脉也不能杀小孩子啊!”

“死一口活十口死十口活万口……他们不死天下怎得太平。”安清源一边说一边概叹地拍着小女孩的肩。

“放开她!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娇姐这么讨厌你了你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一路赶来江水里浮着死人山下满布无家可归的灾民你根本不是在救天下你是在屠杀!”

“你到现在还不了解我?”安清源皱着眉头看着安龙儿说:

“近千年来每次改朝换代都死人以千万计这些人死了之后又怎么样?除了换个皇帝又有什么改变?天没变地没变官制没有变民风没有变连现在的大清律都是照前朝大明律抄的你说再造反可以造出什么反?大清朝廷法制成熟运作机构完整只要内部改革一下大胆推行洋务就可以成为一个强有力的朝廷。让一个已经有基础的朝廷改良还是用一个不成熟的朝廷取代大清又重新磨砺几百年哪一个方法更好呢?让一个皇朝随着世界潮流平稳过渡百姓才会以最少的代价安居乐业看到国家强大啊。

山下水灾是我造成的吗?龙脉被斩龙气自然挣扎腾挪引水文暴水量巨大是西江两岸两条龙脉的本质。每道龙脉的五行属性不同每个季节的五行力量也不同如果我在冬天斩龙就会产生漫天大雪长期严寒你说会死更多人还是更少人?大清气数已尽斩逆龙倒成了逆天而为可是逆了天意却顺了民意龙儿你不想试一试用我们的力量去挽救天下吗?”

安龙儿已经到了可以听懂安清源的话的年纪可是他并没有认同安清源的话他又后退了一步抬头对安清源说:

“大道理我不会讲可是现在天下没有大乱我只看到你在无端斩杀龙脉也杀了不计其数无辜的人只凭死在这里的八个孩子我就不会帮你。”

安清源还是语重心长地说:“龙儿啊你杀的人少吗?我派出八个人到广州被你杀了七个刚才上山也杀了几个守山顶的人吧?他们没有父母吗?你十几岁已经杀人如麻是犯了死罪的强盗可是你不觉得自己有罪因为一切事出有因你有苦衷啊我又何尝没有苦衷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事要人去付出代价。”

“你为什么派人杀我?”安龙儿很想知道自己是否猜对了安清源的心思。

安清源说道:

“我得到《斩龙诀》后现依书上只能找到龙脉的死穴却不能斩龙我就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因为在天师府的时候张天师宁可让我拿走《斩龙诀》也要把你留下这说明你比那本书重要你才是斩龙的关键。当我醒悟这一点本来应该马上兵封锁天师府把你捉回来可是朝廷却因为斩龙的失败把我贬为庶民我手上没有兵权不能再设计围捕以我一个人的力量也不可能到天师府要人所以我只能等你出现。

被动等待当然不是我安清源的做事风格我游历天下遍访名师每天分析斩龙的条件回忆着最后见到你的时候你的衣着神情每一个细节和每一句话。今年初我从川南山区一个巫师杀人的方法中得到启只要用纯阴纯阳的血注入《斩龙诀》中记载的死穴就可以让龙气失去阴阳平衡而成为煞气问题只在于什么是纯阴纯阳要用多少份量怎么用?”

安龙儿指着平台边上的小孩问:“你就是研究出这种方法?用小孩的血来斩龙?”

安清源对安龙儿笑一笑说:

“这还要谢谢你不是你的原因我也想不到要用小孩子。你还是阴阳未通的处子之身在阳气没成形之时又跟小茹学过女丹功你身上一定有最纯正的阴阳二气可是这二气又一直没有在你体内得到媾通所以我要找取代你的人只有找没有长成的小童。哪知道斩龙用的血份量还真不少要是用你修炼过的血我想只需几两就够了……不过龙儿长大了你武术上的造诣大出我意料之外如果在三年前派去广州那八个人早就致你于死地现在要得到你的血不容易啊是不是?”

“为了得到我的血你就要杀我?”

“不是我没有这么低的动机。”安清源摇摇头说:“我已经有办法取代你的血我杀你是因为不能让天下多一个有能力斩龙的人。我斩龙是为了天下太平可是我不能保证你也有这样的志向你太危险了。”

安龙儿知道了眼前的凶险他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尽可能冷静地慢慢说道:

“安清源你已经是庶民为什么不能站在百姓的位置上想想想天下太平非要用死人做代价吗?”

“对历朝历代都是用死人做代价不同的只是死得多还是少……”安清源缓缓地抬头看着诡异的低空云层说:“再说这次双龙并斩事前我已经给朝廷密信通告王爷一旦成功我就会夺回失去的东西。”

“什么双龙并斩?!”

“你不知道吗?这里是天雾山和云雾山两道大龙脉交合的双龙穴从今以后广东九条逆龙只余七条等我官复原职就可以更快地完成我的大计……”

安清源转过身看着安龙儿说:“龙儿我是一个心软的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和人面对面的时候很难下手。几年前你帮小茹做了不少错事我已经多次下令要剿杀你可是每次你站在我面前我总是于心不忍我们毕竟有做朋友的缘份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再叫我一声安大哥。如果你和小茹都可以来帮我我们安家何愁不流芳万世。”

“这里就是书上记载过的双龙死穴?”

安清源听到安龙儿这样问心里不禁有些高兴和得意也许安龙儿真的对斩龙有了兴趣可以成为自己的帮手他象教师一样对安龙儿说:

“杨公风水是活人风水术最讲究阴阳平衡可是安公龙诀是天子术凡事只求达到天下极致。你看这高高山顶千万年来受八方煞风吹袭龙气从脉中开穴冲出与煞气交媾才生成了常人不可承受的天子之气这里是天子之气的起源。天子气在这里产生却不在这里生灵力这些在《寻龙诀》中有所提及要是小茹在这里她马上就可以点出天子穴所在你也是安家的人我以后可以慢慢教你。

虽然这里不是下葬的正穴但我们要斩龙就要从生气处下手闷杀龙脉这就是《斩龙诀》中记载的九斩之封斩法。”

安龙儿已经对杨公风水学习得极为透彻可是安清源所说的风水理论却是他闻所未闻他心里已经有一个计划可是还要问多一个问题:

“你可以告诉我个平台和这些孩子是怎么用的吗?”

“你能先告诉我你在天师府学了什么配合《斩龙诀》的秘法吗?”安清源的反问让安龙儿咽了一口气。


(一四六)江湖再见


安龙儿已经不对《斩龙诀》孤本的存在有任何幻想可是他从安清源的话中得到了启。安清源可以从《斩龙诀》孤本和天师府最后的事件推理出斩龙的方法;如果自己可以多了解安清源从安清源口中多知道一些关于《斩龙诀》的片言只语也许同样可以通过《寻龙诀》和《御龙诀》推理出《斩龙诀》记载的斩龙位置。

广东九条龙脉还有七条可以保存他不急于和安清源翻脸反而试图慢慢让安清源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但从来不会说谎的安龙儿又怎能逃过安清源的眼睛安清源一句反问让安龙儿突然语塞。他明知道安清源有意要套自己的话可是自己不回答的话形势必然急转恶化他的脑子一阵迷糊但是他很快清醒过来自己想不出法子的事情绿娇娇一定有办法。

如果绿娇娇在身边她会这样说:

“秘法是有不过要用几年的时间去修炼可能还不如你的方法来得快捷有效。在斩龙前要先行功再放自己的血到龙脉死穴里和你研究出来的结果一样需要的血量很大对要斩龙的人也有生命危险。”

安龙儿只提到斩龙对施术者的害处却绝口不提雷刺和斩龙诀心法可是安清源已经从他的话中听出水份。他对安龙儿说:

“龙分九种每一种龙的死穴都有不同的深度。在坚硬的地面快打到适合的深度以纯阳煞气破穴注入鲜血是一大难题。要顺利做到这一点只有用天下纯阳至煞的雷劈刺木以纯阳内丹功夫瞬间打开死穴……你背后背着雷劈刺木吗?”

安龙儿惊叹安清源的博学和精密的推理他现自己身上的秘密被安清源一点点地识破可是自己却无法撬开安清源的口他知道说得多错得多不如任由安清源展自己见机行事。

他退后两步到平台边上右手从背后抽出无明忍刀向自己身后一挥空气中划出一道撕巾裂帛的声音。随着安龙儿身后爆出急促的断裂声木平台的一角被剑气砍断马上倒入水中。

安龙儿说:“这只是一把刀。”话一说完就收刀入鞘。

安清源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里却知道这一刀的威力想在这个平台上以自己的能力杀死安龙儿已经不可能了他面带微笑说:“龙儿现在很厉害了真是不可小看啊……现在鼎湖双龙穴已经斩杀我只要等朝廷给我官复原职有权调配各种资源就可以大展拳脚做一番事业;如果顺利的话一年内就可以平息广东九条逆龙然后我们回京展西学推动洋务大清何愁不能和洋人一较高下扬威四海?龙儿跟我回去吧国家和民族急需优秀的年轻人开风化之先以救沉疴。”

安龙儿并不对安清源的建议表态他说: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样斩龙?”

“哈哈哈你还真是好学啊我告诉你之后你可要教我张天师传授的方法斩龙诀由我们安家人守护用真正的斩龙诀才会把灾难降到最低。”

安清源指着木平台的地面说:

“你看这个八个小童他们按八宫阴阳配上了男女本来这是玄学中最不好的配法依易理来说阴阳交错相配才会有生气阴配阴阳配阳的同性相配就会产生煞气不过斩龙要的正是煞气……我按禹皇罡步的顺序把他们的血注到平台中间的小孔……”

平台上有八道放射形的血槽向中心集中安清源细致地解说着这个平台的用法安龙儿恍惚看到安清源在平台上踏着禹皇罡步用长剑按顺序把绑在木桩上的小童轮流刺破喉咙放出鲜血。安龙儿实在无法想象当时地狱般残忍的场面也无法估算他为了试出所使用的罡步和人数以及人的类型杀过多少人安清源仍在继续说着:

“我一直猜测雷劈刺木的材料和死穴深度有关系估计正法是用雷劈刺木刺入死穴所以我打算用纯阳至烈的爆雷去代替……这里最大问题是死穴在山顶之湖的底下之前这里的水深只有二十多尺人在湖中象在锅底。我先建了这个浮水平台然后在平台中间的血洞插下竹筒接到湖底又从西洋水军那里买来水雷沉入湖底;当八个小童的血全部流入湖底我就移走平台引爆水雷把血逼入炸开的死穴中当时风云色变天地为之震动那个场面真是壮观啊我看到人的渺小也看到风水力量的强大……是不是一直震到广州了?”

安清源的眼里闪出异样的光彩让安龙儿不寒而栗他回答安清源说:

“对方圆几百里暴雨成灾洪水泛滥无家可归的灾民不计其数这就是你要创造的新世界!?”

安清源收起过于兴奋的表情说:“龙儿道理说了不少你愿意和我一起做一番事业吗?”

安龙儿摇摇头同时他感到身后有些异样回头向湖岸看去见到蔡月、顾思文和阿图格格都站在湖边连大花背也跳出驴筐子在地上对着湖心吠叫。

安清源明白地点点头他从手里亮出一道黄符口中念起止雨咒然后点火烧符投入湖中随即转身走上小船那艄公轻轻划桨小船箭也似的离开只留下无计可施的安龙儿呆在湖心浮台上。

当安清源回到岸边雷声突然减弱一直在湖面上扫荡的龙卷风也消失了云散雨停天色亮。安龙儿向蔡月招招手正想潜到湖底查看一下情况却听到一把亲切熟悉的女孩子声音叫他的名字:

“龙儿快走!小心火枪!”

安龙儿心里一阵狂乱也一阵狂喜他抬头循声看去看到绿娇娇身披轻薄浅绿披风骑着高头大马在湖岸边从西向东急跑她身后跟着两匹马马上分别是杰克和安清远。

安龙儿听到绿娇娇的声音绝对的信任感让他不假思索地离开湖心木平台。当他刚刚踏水离开几丈木平台就突然连环爆炸冲天水浪从他身后猛撞安龙儿运气护身跃在空中被水浪重重地拍回岸边。

人刚落到地面就听到四周枪声乱响他马上依地形找好藏身掩体。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安清源会让雷雨停下来原来安清源早在鼎湖四周埋下伏兵要置安龙儿于死地当他现以安龙儿今时今日的武功不是三几个武林高手可以解决时就安排好枪手才出来和安龙儿见面一旦无法和安龙儿达成合作那么安龙儿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可以自由开枪击杀。

可是当时的滑膛火枪要用明火引击在下雨时无法使用所以安清源先止住雷雨再令开枪。

绿娇娇等三匹快马并不停下来他们沿着湖岸疾驰三人都在马背举起长枪分别瞄向已经被现的枪手。顾思文拉着蔡月和阿图格格滚下马躲在草丛中看着绿娇娇纵马在子弹横飞中冲锋他紧紧拉着蔡月说: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好漂亮好厉害啊!她不是几年前接走龙少的仙女吗?”

蔡月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看到三匹马在自己面前来回急驶紧张得直打哆嗦:“是是是吧……很猛呀……龙哥快过来这边快!”

阿图格格怎么拉也蹲不下来她不自觉地站起张开嘴巴看着绿娇娇的身影马上封了绿娇娇做自己的偶像。

在绿娇娇等人绕湖岸几次骑射冲击下埋伏四周的枪手丢下两具尸体几支洋枪其他的人纷纷逃去。

身穿竹纱墨绿色暗花旗袍的绿娇娇身形相貌和三年前一样只是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抚媚性感。

她来到安龙儿面前蔡月也刚好带着顾思文和阿图格格到来身边大花背还认得绿娇娇和杰克大声吠叫着冲到他们面前要跳到马上打招呼。绿娇娇翻身下马笑嘻嘻地拍一拍安龙儿的肩膀说:

“哇!这么高了龙儿自己带班闯江湖啦?”

安龙儿突然在这里见到绿娇娇真有一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他对绿娇娇说:

“娇姐我很想你你过得好吗?”

“哎哟我的乖乖……”绿娇娇展开双手象妈妈一样抱住他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引来大家一阵哄笑安龙儿却羞得满脸通红。

留了长头扎着小辫子的杰克一跳到安龙儿面前“呵啊!”一声大喝用拳头夸张地打在安龙儿的肩上然后哈哈大笑地展开双手给安龙儿来了一个元式的拥抱安龙儿也开心得格格直笑。

绿娇娇说:“在我亲爱的二哥带领下我和杰克都大财啦日子过得非常好以后龙儿也来跟我们一起赚大钱!”

大家互相介绍过之后安龙儿向绿娇娇详细说了刚才和安清源的见面绿娇娇才说起来这里的原因。

原来安清源斩龙的地震已经传到广西绿娇娇意识到东方地震和斩龙有关之后马上骑快马一路追寻龙脉来到这里。当他们来到龙头山顶附近同样受到杀手的阻击安清源这一布置对绿娇娇来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坚定了绿娇娇进入鼎湖的决心。他们一路潜行到鼎湖岸边刚好看到安清源和安龙儿在湖心浮台上说话可是却现在湖边有带洋枪的杀手在悄悄布阵。

下这么大的雨居然用油布包着洋枪布阵绿娇娇太了解大哥了这不是精通兵法的安清源会干的傻事雨一定会停。当雨停下来绿娇娇马上冲出来及时救安龙儿于冷枪之下当然也给安龙儿又上了一课。

他们一起检查过杀手留下的尸体这些人并不象是从军队里调出来的士兵倒象是打家劫舍的山贼手里用的洋枪也是几十年前的旧式火绳枪由此可见安清源真的已经被贬为庶民不能再象过去一样调动军队而目前他的财力很单薄无法给自己的武装力量配上新式洋枪。

绿娇娇把手里的长管洋枪递给安龙儿安龙儿喜滋滋地拿在手上几个小朋友一涌而上一起围观绿娇娇说:

“这是从美国最新运来的来复枪可以在枪后方上子弹比旧式火枪上弹快一倍一里之外都可以打穿门板!”

安龙儿对这支来复枪爱不释手阿图格格也伸手过来摸来摸去说:

“要是八旗营里有这种枪就好了。”

“什么八旗营?”绿娇娇对这个词很敏感安龙儿连忙解释道:“阿图格格的父亲是广州城防八旗营的千总她现在正离家出走呢。”

绿娇娇拉着阿图格格的手问:“你也是离家出走呀?”

阿图格格一听她这么问很开心:“是呀姐姐也是吗?”

“我十几岁就离家出走了!”绿娇娇一说完两个女孩子象庆祝出嫁一样抱成一团欢声尖叫。

“离家出走好玩吗?”阿图格格问道。

“有好玩的时候也有苦的时候不过只要是自己选的路都会喜欢。”绿娇娇说完从身上摸出一包玉器饰给蔡月、顾思文和阿图格格每人了一块说:

“这是送给大家的见面礼你们都是好朋友以后一定要互相帮助哦。”

大家都高兴地收了礼物绿娇娇把安龙儿拉到一边说:

“你和阿图格格很熟吗?”

“不是很熟才认识几天可是她现在不回家了就跟着我们。”

绿娇娇瞄一瞄远处正在和杰克玩闹的阿图格格说:“你想办法和她混熟一点求她办件事。”


(一四七)新任务


安龙儿一听绿娇娇的话马上就接上内容:“娇姐说的是广东龙脉图?”

“咦?你小子这几年还不是只长筋骨连脑子也长成了看来天师府出来的正统道士就是不一样对了你受录的道号是什么?”

“道号安龙。”

绿娇娇一听脸上笑得象开花一样甜美:“看来我起的名字张天师也喜欢呢安龙道长吉祥……嘻嘻……”她说完给安龙儿做了个半蹲行礼的意思安龙儿吓得连忙伸手去扶起嘴里说着:“娇姐别这样龙儿不敢……”一伸手摸到绿娇娇从袖中露出柔滑的手臂心里又是一阵突然乱狂的心跳双手收回换来满脸通红。

绿娇娇知道安龙儿已经长大成*人当然明白安龙儿心里想什么她也收回双手背到身后低头掩过脸上一阵潮红然后转过脸看着山下说:

“你能及时来到龙头山顶的鼎湖证明你已经可以分清正常天象变化和人为破坏的区别你对天文地理有相当的认识这当然归功于张天师的悉心教导;你只用杨公形势寻龙就可以一路摸到斩龙的死穴证明你对杨公风水已经有深入认识并且触及到杨公和安公两家风水术的交叉点你要成为龙诀风水师指日可待……”

听到绿娇娇的表扬安龙儿心里并没有感到一点高兴因为他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保护龙脉和再创造一个新时代是绿娇娇的心愿而自己希望可以从风水中感觉她的眼睛她的心和她的愿望即使自己不能永远在绿娇娇身边但可以成为和绿娇娇一样的风水师何尝不是一种永恒的拥有。

这种拥有杰克永远感受不到。当想到这里安龙儿看看远处给少年们示范新式洋枪的杰克从嘴角泛起一个难以查觉的笑容。

绿娇娇看到安龙儿的眼神转开他脸上划着浅浅的刀疤显得成熟了可是眼神仍是坦白直露她知道他分了心而且很不合时宜她轻轻叫道:

“龙儿……”

安龙儿马上转过头看着绿娇娇的脸。三年前他平视着绿娇娇现在已经可以从上向下看她绿娇娇抬着头和自己说话的样子比过去更惹人怜爱和遐想他甚至可以看到绿娇娇从肩膀到全身的厚度新的视角让安龙儿几乎无法集中精神。

绿娇娇回避了他的眼神说下去:

“现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有两个第一我们都不知道广东的九条大龙脉在什么地方;第二你不知道《斩龙诀》上记载的每一种龙脉的死穴在哪里这三年来我一直尝试用龙诀的前部内容推出《斩龙诀》的死穴今天安清源斩龙的穴点证明了我的推理有一定的准确性也会给我下一步研究很大的启;但是严格来说我们不是真正的风水师我们从来没有追寻过一条百里龙脉更别说我们要面对广东大地浩浩荡荡的千里九龙所以我们只能走捷径……”

“明白所以要由阿图格格出手找到国师府当年绘制的广东龙脉图我记得那时在韶州府官驿金立德说过有这张图。”

绿娇娇点点头接着说:

“我过去也问过幺哥这件事他说图一直放在两广总督衙门衙门里有一片小偏厅是国师府专用的地方最后知道的是由章秉涵负责保管。龙脉图只是一个开始我会尽快推演出寻找龙脉死穴的口诀这样我们才可以和他有相同的实力从而知道他到了什么地方然后及时保护龙脉。”

安龙儿的思绪开始回到问题上:“可是就算我们也有斩龙的能力也不能恢复被斩杀的龙脉也不能知道安清源准备向哪条龙脉下手其实……我根本下不了手杀他……”

安龙儿皱着眉低下头绿娇娇倒是好奇了:“你认为你有能力杀他吗?”

安龙儿点点头说:“如果他没有进一步的提高我想可以……只是……”

绿娇娇意识到让安龙儿不知所措的关系和自己有关她打断他的话:“好了不要想这些先拥有和对手同样的实力才有对抗的可能;我当然不喜欢你乱来但是当你要保护自己的时候也不能犯傻我大哥已经开始追杀你了你要自己小心。”

安龙儿听到这里马上抬头关切地问道:“娇姐不留在广州吗?”

“杰克在云南昆明开了洋行生意很好幺哥全家到了云南现在都在洋行做事他正在教我修炼神霄道雷法;我跟二哥做玉石生意也去了不少地方玩在云南又有了田宅产业全是我自己布的三元不败风水大局可旺财啦……哈哈你以后也可以来云南帮我们呢。”

绿娇娇说得忘乎所以突然看到安龙儿一脸沮丧的样子大概是觉得当初没有跟上大队去云南玩亏了大本她马上转回正题:

“我大哥目前没有财力马上进行下一次斩龙而且从官场政治来说也没有再斩龙的必要你想要是都斩了他拿什么跟朝廷换回官职。我早就看透他假惺惺地忧国忧民其实就是贪图位高权重大富大贵还和我们一样就想走捷径最快的捷径就是从大清手上混一个现成的官这回他出手是向朝廷示威证明自己有斩龙的能力打后官职一天没有复原他绝不会再用自己的力量去斩龙这不合成本嘛。”

绿娇娇瞄了一下安龙儿的反应安龙儿还是象过去一样温驯地听着她继续说道:

“我先和杰克回去安排一下各种事情再和幺哥合计合计马上来广州找你你把你的去向行踪写信留在英国丽如银行转给我由洋人保管的话不会有其他人偷看我到了广州就可以找到你。现在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官复原职所以事不宜迟必须兵分两路你先说服阿图格格把图搞出来如果你在两个月内得到龙脉图的话马上带图来昆明找我到新成铺找怀特洋行就行了谁都会带你去。如果你一直没有办法搞到图……那只好等两个月后我到广州了……”

她说完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安龙儿安龙儿无法拒绝这种眼神而且这张广东龙脉图是他也意识到的窍门所在他点头说:“我会全力以赴。”

绿娇娇向他手里塞过一叠银票用双手握着不让安龙儿推让直到安龙儿乖乖用油布包好放进怀里她才转身向少年们走去。

绿娇娇走到少年们面前细细看着他们的脸高而精密地分析着每个人过去和未来看得大家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绿娇娇对他们说:“今天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正在经历一件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蔡月插嘴说:“是呀原来龙哥会水上飘真神啊!”

“呵呵你龙哥会的东西多着呢他会慢慢告诉你们。不过想杀龙哥的坏人很多跟着他你们也会有危险……”绿娇娇顿一顿看看他们三人的表情五官精致的蔡月一脸无所畏惧高大俊朗的顾思文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长得一付小姐相却表情调皮的阿图格格看看顾思文也一脸无所谓绿娇娇对他们的心思已经了如指掌她一手拉着阿图格格的手另一只手搭着蔡月的肩膀说:

“当一个人心甘情愿当孤儿才是真正长大成*人。在江湖中你们会得到比常人更多的自由不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更不要昧着良心做事嗯?”

三个人都信服地点点头绿娇娇又说:“娇姐到广州的话请大家吃饭你们不要走散罗。”

顾思文笑嘻嘻地说:“娇姐请吃饭我们一定全家到齐。”

由斩龙引起的暴风雨停止后气温很快回复到正常的广东六月应有的酷热安龙儿和大家送别了绿娇娇等人转头下山。

被洪水冲刷过的田野如同无边无际的沼泽了无生气。一群女人在泥浆里疯狂地挖寻最后一点可以食用的农作物几个孩子在倒塌的房子里拉出还有形状的家杂一个男人在江边茫然地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少年们头顶着烈日鼻孔里充斥着腐烂的味道默默走在去佛山的路上。

安龙儿不时回头看看大家现阿图格格用手掩着鼻子低头跟在队伍最后他拉转驴子走到她身边问道:

“受不了这种味道吗?”

“他们很惨……”阿图格格从手指缝里传出不开心的声音。

蔡月回过头对阿图格格说:“村里的农民遇到天灾都只能这样听老人家说我刚出生那几年年年大水广州两岸被水泡到屋顶田里的收成全都没有了……”

“那你们怎么吃饭?”阿图格格问道。

“我爸会武艺就出城卖艺什么都不会的就要到城里讨饭要是家里有病人的话只好卖儿女卖老婆。”

“老婆也卖?”阿图格格很惊讶。

顾思文接着说:“先就卖老婆老婆卖了可以再娶一个儿女卖了就不一定能生回来。”

“原来一次洪水会害那么多人……好可怕啊……”阿图格格皱着眉头说:“我们在鼎湖山上见到那个安清源就是洪水的坏人?”

安龙儿说:“水灾和旱灾有很多原因可是这一次是安清源造成的。”

顾思文转过头对安龙儿说:“龙少你瞒着我们的事也太多了刚才你和娇姐说到龙诀的很多事情我们都不知道;那个安清源又破龙脉又找人追杀你我们也不知道。刚才娇姐放话了让我们互相关照着你要好好告诉我们现在生了什么事不然再来杀手把我们干掉我可死不瞑目。”

顾思文的话引来大家哈哈一笑安龙儿说:“好到佛山住定了我全部告诉你们。”


(一四八)算死命


广州南城墙连绵十里城墙外是千帆掠过的浩瀚珠江。江水长流不息日夜拍击着看似固若金汤的古老城墙为经历二千年风雨的古城随时带来破坏和重生。

三教九流士农工商在城墙里构成了闹市繁嚣无论贫富贵贱只是一味醉生梦死似乎从不知世上风云变幻。十年前英军炮火打缺的城墙仍未修补但是城墙上对珠江洞开的城门码头里里外外已经布满新的商号。

从靖海门码头上岸走过城门后抬头就可以看到两广总督衙门这里是京城派驻岭南的封疆大臣办公居住的府邸其行政级别比承宣直街上的广州府衙更高。衙门正对南城墙门前路虽窄却免不了车水马龙商贩云集。

安龙儿用青灰色方巾包着一头黄脸上架着茶晶墨镜粘着络腮胡须坐在衙门前。他面前摆着一张小桌桌上开了洞插着一支大旗旗上写着“赛神仙”三个大字桌面放一叠红纸毛笔墨盒压在桌角。

街上行人都被安龙儿这付行头吸引住视线可是安龙儿坐着一动不动却不知想不想做生意没有一个人敢走过去求测。

顾思文在安龙儿旁边的摊位地面铺了一块布布上放着折扇和葵扇看起来是在卖扇子可是这些扇子做工粗劣款式老土。他穿一身粗布短衣脸上没有粘任何东西显得白净帅气。因为长得高所以腿也比一般人长他坐在小矮凳上象半蹲在地。

顾思文打着破伞问安龙儿:

“你这样没生意呀?你要喊哪我教你几句吧……”

安龙儿仍是木头一般坐着看也不看他一眼顾思文又对他说:

“非要卖扇子吗?这东西赚不了几个钱。”

安龙儿只动着嘴唇对他说:“卖扇子轻便包起就可以跑。”

“你也进点上等货嘛这种货色别说年轻小姐不过来看连阿婆都不看一眼。”

安龙儿的嘴唇又动了:“要是你生意好人人都围在这里出了事谁来帮我?一会要是逃跑的话这种成本低便宜货扔了也不那么心痛。”

“唉……交了五文钱坨地费坐着不赚钱很无聊的啵……”顾思文坐在小矮凳上苦瓜着脸给自己扇风抬头看看对街的茶楼上阿图格格和蔡月一身绫罗绸缎头上手上穿金戴银手端茶杯轻摇罗扇有说有笑地看着他们顾思文对两位小姐怒目瞪去引来对方一阵无声的掩鼻哄笑。

(红尘说:坨地指当地黑帮坨地费指黑帮保护费原为洪门暗语后演变成广州方言。)

坐了一上午两个人都没有生意这是安龙儿意料之中的事。顾思文的扇摊子货色极差不会有人光顾自己不象小神仙那样喊场子引来人群围观一辈子也不会有人主动走过来算命但是安龙儿就是要得到这样的效果。

他们一直坐到晌午时分各行各业的商贩劳工都找了荫凉处午睡顾思文也坐在路边一磕一磕地打盹只有安龙儿象佛像一样挺身坐在桌后。

这时从街上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他一身黑绸长衫手上打着大大的白纸扇遮在头上唇边蓄着花白山羊胡子。他快步走过安龙儿的算命摊子突然停下脚步又走回来定着眼睛看了安龙儿一会。安龙儿知道自己要等的就是他咧开嘴向他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这个男人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这位赛神仙是占卦还是算命?”

安龙儿用手掌在桌面上一展:“一看这桌面就知道是算命啦这位官爷请坐。”

山羊胡子男人果然坐到桌子前:“你可以看出我是做什么的吗?”

安龙儿客气地点点头说:“官爷眼神内敛精光龙行虎步鹰鼻隆准一看就知道是大官啦。”

“呵呵神仙太抬举我了我只不过是小小公差文抄小吏罢了。不过家里有老人想问个寿元不知润金多少?”

“大批一两二吊中批大运送流年三吊钱小批流年一吊钱只是问个寿元的话市图吉利八十文就行了。”

“神仙算命真不便宜啊……”

“几十文钱问个明白值不值你自己决定了。”安龙儿拉开手上纸扇轻轻摇着等对方回话。

山羊胡子见安龙儿这般高姿态却也不生气倒是陪着笑说:“呵呵高人就是气派那就麻烦神仙给看看了这是我***八字辛丑乙未戊戌庚申……”

安龙儿马上提笔在红纸上写下八字亮在手里一看心里完全明白了。

这个八字表面看似夫明子秀很有女人的福气可这正是这个八字的陷阱所在;其实女命以官星为命根这个八字泄身太过命弱运凶最严重的是官星在早年被克命主在二十岁已经死去那一年已经是五十年前。

在江湖上用死人八字去给算命的行家找麻烦的做法叫“算死命”是算命行内最忌惮的事情可是踢馆的行家应该在人多的时候来败自己的名声而不是象这个男人一样在街上无人的晌午走过一个没有生意的摊子再花八十文钱拿一个死人八字来考自己这人绝不是踢场子的同行畜牲他是国师府的人他的目的是要刺探自己是否真正的玄学家这个八字一旦算准下一步就是要自己的人头。

安龙儿放下笔手里捻着胡子沉吟了一会说:“你***八字命透正官得库星相生入的是正官格啊星官强旺所以嫁了个好人家你爷爷也是当官的吧?”

那男人微微点头说:“对你说下去。”

安龙儿心里更肯定了对方在说谎这个八字明明从出生开始就家道中落到二十岁临死前已经家徒四壁何来一个当官的爷爷他心里暗笑嘴上却继续打:

“她老人家本来命不算很好可是一生行善积德让她儿孙满堂得享后福近几看起来身体还挺健康可是见不得风吹日晒现在她老人快七十了第一个大关要防着七十一过了七十一你有的是机会侍候她……”

安龙儿说到这里不小心把笔推到地上他弯下腰把笔捡起来从桌下看了看对街的茶楼。捡笔是安龙儿和阿图格格约定的暗号一旦安龙儿认定了对方是国师府的人就会出暗号楼上的蔡月和阿图格格马上站起来埋单。

他坐起来又说:“你奶奶平时做了好事不告诉人家可是上佛堂上得少光这样的话积了一辈子的德倒不一定保得住她过生死大关孝子贤孙应该给她老人家作作福你要是有心的话不如……”

顾思文蹲在一旁听得喘大气要是江湖上算命的都象安龙儿这么干如何从客人兜里掏出一文钱怕是全部看相算命的都得饿死。他恨不得自己亲自告诉那家伙你奶奶犯白虎煞马上就要大难临头啦!

果然那男人也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呵呵大笑说:“好好谢谢你啊这是一吊钱二十文不用找了麻烦你有空给她老人家作作福我还有公务告辞。”

说完拱拱手就转身走入两广总督衙门的朱红大铁门门前两个卫兵一见他走过马上单膝下跪行礼他扬扬手就走了进去。这边阿图格格带着蔡月跟在山羊胡子身后掠过安龙儿的算命摊子直闯入衙门。

卫兵看到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姐一身华贵的旗人装扮如入家门般闯过来正不知该不该挡已经被阿图格格用一个正黄色的腰牌照住脸。阿图格格用纯正的京腔官话对他们说:“两位大哥辛苦了我找我爹。”

两广总督衙门是京官住的地方操一口北京官腔已经几乎可以肯定是大臣的家属加上一个八旗营正黄旗中军腰牌亮在面前两个卫兵马上闪到一旁让开道。

阿图格格一手拉着蔡月有说有笑地快步跟着山羊胡子穿过中堂走到偏厅看着他进了房门然后反手关上。阿图格格对蔡月说:“你看这大热天的这家伙进了房就关门关窗一定有问题。”

蔡月说:“知道在什么地方就行了我们快出去吧。”

阿图格格却用力握着蔡月的手硬拖着她在总督衙门绕了一圈才出门。

当大家分头回到河南珠江边的院子阿图格格已经给安龙儿画好了衙门里的大致布局图。

安龙儿开心得停不下笑容他对阿图格格说:“太谢谢你了格格你想吃什么?今天晚上我请客。”

阿图格格也一脸兴奋地说:“行吃顿饱的今天晚上继续玩。嗯应该会更好玩。”

大家都惊讶地问:“今天晚上你也去呀?”


(一四九)调虎离山


二更的更鼓打过之后圆月慢慢升起广州城里沉静下来。

阿图格格穿一身八旗骑兵盔甲嘴唇上粘着小胡子全副武装骑着蒙古马慢慢溜哒在城南江边靖海门的城墙下;顾思文骑着另一匹马穿着一身华贵长衫走在她的马旁。

他们走得很慢眼睛一直注意着城墙的位置和城墙上的两个士兵。从这个位置看下去一边可以看到月色下的珠江另一边可以看到黑沉沉的广州城、和百步之内两广总督衙门的屋顶城墙之上就是他们要占领的地方。

他们来到的时间算得很准现在城防军正在交换更牌和口令两个从五仙门过来的士兵和刚才守在这里的士兵换位而过下一次换岗将会在一个时辰之后。

顾思文看着新换过来的两个士兵在城墙上伸懒腰打呵欠他忍不住“噗哧”笑出声。他用只有阿图格格才可以听到的声音说:“这两条粉肠倒霉了。”

阿图格格看了看顾思文视线迅回到城墙上。她的心也在扑通乱跳她明白阻止斩龙就是阻止坏人破坏大清江山保护老百姓不用受苦受难无论从大局出还是从个人情感她都很愿意和这些少年们一起去完成;可是更让她原意这样做的其实是基于游牧民族血液里的勇猛彪悍大胆冒险的天性再加上有一个她眼中很可爱的男人在身边让她觉得活着是如此刺激和快乐这时阿图格格充满了表现欲她想给一个人看看自己不是那种堕落颓废为世人诟病的八旗子弟。

她做了个手势和顾思文一起夹马冲到城墙上来到两个士兵面前翻身下马。那两个士兵正要挺枪盘问她一手亮出正黄旗中军腰牌顾思文朗声说道:

“守御所千总快马紧急通告守军跪下接令!”

两个绿营士兵一看有八旗军亲自上城墙只道是有重要命令传达马上按例跪下接令。顾思文在他们两人伏身跪下人还在下坠的时候一个箭步冲到两人中间使出南派名拳洪家桥手双臂从下而上迎着他们的喉咙用力拦击。手臂拦击的力量和两人下跪的力量狠狠对撞两个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喉咙里的软骨象碎裂一般剧痛可是却无法呼吸也叫不出声音只是闷声瞪着眼睛翻倒在地。

顾思文和阿图格格不等他们有下一个动作同时一扑而上每人捆绑住一个士兵塞上嘴巴抬到城头的暗角。顾思文换上士兵的军服手上持着长枪名正言顺地和阿图格格一起守在城墙上。阿图格格小声对他说:“刚才那一下真带劲我以前怎么没现你这么能打。”

顾思文冷笑一声说:“上次我看你是女人让你的。”

“说谎。有胆再打一次。”

“别说话了看着下面。”顾思文用肘顶了一下阿图格格两人一起看向两广总督衙门的屋顶。

衙门外堂是办公之地内堂住着大臣也有专门的客房接待京城来的达官贵人。二更打过衙门内6续熄灯可是头上的圆月却把衙门的屋顶照得白。

蔡月和安龙儿一直伏在民居的屋顶在暗处看着城墙上生的事情当顾思文和阿图格格代替守军站在城墙上两人马上跃到两广总督衙门的墙头。他们穿着一身紧身夜行黑衣头上脸上都包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蔡月看了看衙门里的位置对安龙儿做了个跟随的手势然后自己先向国师府所在的偏厅爬去。

从偏厅屋顶的气窗缝里看到屋里仍有灯光两人伏在屋顶用耳朵贴着瓦面想听听里面的情况但不知是房里的人不说话还是隔音太好他们什么也听不到。安龙儿指了指自己再指向偏厅门前的位置蔡月向他点点头然后他慢慢爬过屋脊下滑到可以看到衙内庭园的位置。

从这里看下去可以看到下面不时有两人一组的卫兵巡夜等了一会仍不见有人进出这样的话无法知道房内的情况计划也不能向下一步推进。最糟糕的是城墙上的守军每一个时辰都会换岗这样拖下去只会让守军现有人摸哨从此加强城上的守卫那么以后再从屋顶进入衙门就不容易了。

安龙儿退回蔡月身边用暗劲一点点地抽*动瓦片拉开了一层之后现下面还有一层。原来这总督衙门级别相当于王府设计和选材都仿照北京王爷府第的同等级别多一层瓦面只是这座大院子的其中一点气派。

安龙儿并不灰心他用手指贴着瓦片感觉了一下下面好象没有什么动静他又开始用暗劲拉开下一层瓦片从瓦缝里透出一线亮光他连忙从缝里看下去。

屋里坐着两个人一个就是给自己算死命的山羊胡子他是国师府的老臣章秉涵一直主持对广东风水名穴破坏的任务;另一个人年约二十出头身材高大脸色白净一眼看去活脱脱一个八旗贵族公子他就是三年前在江西大上清宫从绿娇娇的左轮枪下死里逃生的小王爷穆拓。

穆拓的孪生兄弟穆灵在大上清宫一战死于绿娇娇枪下八旗贵族天生的骄傲和孪生哥哥战死的悲愤都让他不可解脱地回到广东。

他看着桌面黄的地图一拳砸在桌子上把茶碗震得跳起来。

“斩龙!一定要安清源去斩吗?你们为什么不行!”

“穆大人斩龙脉是安家秘法据我们所知天下只有他安家一派有这种风水术和目前宫里记载的所有风水术都有出入。”章秉涵用手掌来回抹着额头说:“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没有做事我们开始清理广东名穴以来广东一直保持平平静静就算有洪门反贼偶尔生事也很快被清剿。你看看江南哪一个省有我们广东安定?”

穆拓站起来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步:“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安清源回来了你们有什么好处?现在京城里老爷子听了安清源那一套憋着劲要安清源官复原职回广东斩龙你以为他回来就是斩这九条龙吗?安清源狼子野心他要斩大清的龙脉!”穆拓所说的老爷子并不是指当朝皇帝而是指权倾朝野的军机大臣穆章阿。

章秉涵和安龙儿分别在屋里屋外听到这句话都不禁吓了一跳。章秉涵不能对这种说法表态可是也不能一言不他连忙说:“这种事中堂自有定夺我们下属一定会做好本份……”

“我告诉你广东九龙是老爷子的心头大患龙一定要斩可是我不会让安清源回来。他回来就要动大清的龙脉还不是拉着你们这队亲兵去当炮灰大清不亡你们就要人头落地大清就算亡了你们也未必有命看到那一天。你告诉下面那些奴才见到安清源斩立决。”

章秉涵算是听明白了安清源是不是要斩大清的龙脉不可而知他和穆拓之间有什么恩怨自己也不可能知道可是这小王爷摆明了不让安清源有好日子过而且为了这件事小王爷主动要求调回岭南国师府看来对安清源有很深的成见。

穆拓走到地图前安龙儿从屋顶仔细看去图上山川纵横气势磅礴注解文字密如蚂蚁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广东龙脉图。穆拓双手盘在胸前说:“给你们六个月的时间找安清源和斩龙秘法秘法带回来给我看看安清源不用带你直接提他的人头回来吧。”

章秉涵一阵犹豫安清源对安家风水一向秘而不宣他的行事也从来神秘莫测就章秉涵所知安清源文武双全要拿他人头已经不容易还要从他手上得到秘法更是难以想象。他吱唔了一声穆拓马上喝问:“怎么你办不到?”

“不敢下官是想……如果让安清源先回来这里我们再图智取会不会更容易一些呢?”

两个人还在讨论官场上的问题安龙儿可没有时间偷听这种八卦新闻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下面那张国师府用了大量人力物力画了几年才完成的广东龙脉图。

他向蔡月伸出两根手指示意她开始第二步计划蔡月马上半蹲着身子从屋脊绕一个大圈跑向对面屋顶。她单膝跪地左手从身上摸出一个大弹弓右手在腰囊里掏出一颗硫磺弹用嘴撕开纸包后搭在弹弓弦上挺胸力拉直弓弦手指一松那硫磺弹象箭一般径向着偏厅旁边的房里打去。

那一排偏厅与走廊的间隔全是镶了名贵花玻璃的满洲格子窗硫磺弹打到玻璃上爆出噼啪爆炸声和大团火光。蔡月一听出这么大的声音一不做二不休从腰囊里摸出一把硫磺弹向着刚才打破的玻璃窗洞里连打三那个房间里顿时燃起大火然后她滚身到屋脊下面的暗处快跑回安龙儿身边。

在屋里的穆拓和章秉涵一听到隔壁房间有破玻璃和爆炸声都怔了一下。当他们集中注意在室外的时候听到快连环的破风声章秉涵一掌扫出用掌风把桌上两支大蜡烛的火苗扫灭同时对穆拓说:“穆大人小心。”

话一说完他就从地面滚身到墙边抽出长剑挑开房门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冲出去而是从门后向庭园里观察。当他看到邻房的火光时也见到有卫兵在奔跑敲锣大叫“走水”他对站在墙角的穆拓说:“有人纵火目的还不清楚我出去看看。”然后就跳出门外。

顾思文和阿图格格看到蔡月按计划纵火调虎离山都知道安龙儿已经找到广东龙脉图只等下一步偷图成功然后就可以转头出到云南找人见人爱的绿娇娇姐姐。

两人正在暗自兴奋却听到背后有声音分明有人从珠江外翻上城墙。


(一五0)螳螂捕蝉


顾思文和阿图格格没有料到有此一着突然间被吓得毛倒竖两人回头一看两个黑衣蒙面人刚刚从城墙边上冒出头似乎也吓了一跳。

这两个蒙面人身形矫健脚穿软底布靴身上穿着贴身黑衣只露出两条手臂和一双眼睛每人手上各提一支四尺长的洋枪洋枪上包着黑布看来也是为了上来占领制高点。

阿图格格反应奇快她一转身已经把箭搭在弦上对着其中一个正在翻越城头箭垛的蒙面人拉开了劲弓;顾思文把手上缨枪向后一摆可是却不先刺向蒙面人而先用肘顶开了阿图格格瞄准的位置。

原来顾思文不是担心阿图格格的箭射不准而是担心那人被一箭射死翻下城墙就会出很大的响声脚下就是靖海门的城门码头要是摔下去一个死人一定引起城下守军的注意马上会杀上城头。

顾思文小声急促地说:“放他上来。”

话音刚落两个蒙面人已经跳上城头兵道阿图格格这时才把箭放出去前方的蒙面人尽力闪开短距离射来的箭可是闪得过心脏却闪不过肩膀弓弦响处阿图格格的长箭深深射透了他的肩胛骨痛得他闷哼一声倒退几步。

顾思文手上的缨枪不再象和阿图格格决斗时那样抡圆抖花他把一丈长的枪杆拉后身前只留三尺枪尖以适应城头窄地的贴身肉搏。那黑衣人左手持洋枪右手抓向顾思文的缨枪却现顾思文的退却和他的前扑度一样他们一直保持着三四尺的距离那明晃晃的枪尖总在自己手边游动只等自己破绽一出就会刺入胸膛。这招长枪短用大出蒙面人的意料之外这种战场上的杨家枪法虽然早已流传甚广但是一个守城小兵怎么会练得如此精熟。

他右手以攻为守一阵乱扑要摛拿住缨枪头那枪尖也和人手一般和他招招相应闪脱拦拿只是侍机最后一刺。蒙面人不敢开洋枪也不使出重手法和缨枪碰撞甚至他们的步幅都有意保持无声和轻快两人闷不作声地缠了五六招硬是没有出碰击的硬声;蒙面人现这两个守城清兵不但武功乎想象的高强现有人摸哨不出警告盘查也不呼救在战斗还和他们一般闷不作声连跑动跳跃都和他们一样鬼鬼祟祟摆明了不想城门下的人听到上边正生战斗这么说这两个清兵也是假的。

用箭的人并不需要紧贴对手距离是阿图格格的优势阿图格格一箭射中第二箭得势不饶人她单膝跪地弯弓搭箭这是她在军队里学到的夜战战术。在夜间天空比地面明亮从下向上可以看清对手的轮廓和位置也可以更好的隐藏自己;再说箭射到人身上还好要是射到城墙上就会出叮当响声引起城下守军的注意现在她从下向上射就算箭没有射中人也只会射向天空无声无息地吊入珠江。

搭在弦上的是三支箭阿图格格知道自己只是假的守城兵名不正言不顺久战必败;而弓弦响一次总比响三次安全于是马上使出近战专用的飞蝗箭法三箭齐力求一击杀敌。距离太近弓弦只需要拉开一半目前的情况快无声比射得狠更重要。

三支箭才搭上弓弦就已经脱手射出快如闪电密如飞蝗那先中一箭的蒙面人惊魂未定又见三箭齐更是吓得不顾一切钻入城墙上的箭垛中间。可是一支箭都闪不过的人如何闪得过三支箭他侧身逃跑的时候右臂上又中一箭幸好这一箭只用了半弓力并没有象第一箭那样射透身体他忍着痛把洋枪架在箭垛上指着阿图格格手指用力拉开了枪扳机。

和顾思文战斗的蒙面人也现不能一击扑杀对手顾思文退后诱击了几招之后他突然后退到同伴身旁也举起洋枪指着顾思文。

尽管阿图格格也是搭着箭指住受伤的蒙面人可是对方有两支枪枪响的话双方都会曝露一起放枪和放箭的话吃亏的还是顾思文和阿图格格现在形势的优劣已经很明显顾思文和阿图格格要考虑是不是投降了。

没有受伤的蒙面人用枪口向地面微微点了一下这是让他们放下武器。阿图格格仍用箭指向对方顾思文前手松握后手托着枪尾枪尖也指着对方他偷空看了看在衙门屋顶安龙儿已经和蔡月会合衙门内正乱成一片组织救火。

如果这两个蒙面人要在这里狙击安龙儿那么只要他们拖到安龙儿入屋偷图之后怎么投降都不是问题。以现在的进度来看安龙儿入屋偷图只是转眼之后的事情顾思文想到这里凑到全神贯注和对手对峙的阿图格格耳边说:“拖多一会。”

那个蒙面人见顾思文看下面他也转头看了一下然后眼神向阿图格格凶光一露又向地下点了点枪口这一次的动作明确坚定大有不放下武器就开枪的意思。

这个动作让阿图格格知道了蒙面人的动机他们一定是安清源派来的刺客他们要抢占制高点刺杀安龙儿阿图格格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投降她也瞪着眼睛用箭指着对方箭头向地面点一点这是给对方最强硬的回答。

蒙面人被气得无所适从他的洋枪看似精准无敌占领了先机和优势可是要浪费一子枪在这里的话再上膛开枪却要搞上一阵子这当口要是小个子弓箭手没有马上死去大概已经可以射出十多支箭城门下的清兵也会赶上来这样事情就会败露到时别说刺杀了自己能不能逃脱都成问题。

四个人相距不过一丈他们在无声中对峙着炎热的天气和紧张的气氛让每个人都汗流浃背也可以看到对方黄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流到眉毛又从湿透的眉毛渗到眼睫毛上再咸咸地渗入眼里。顾思文的眼睛很痒他很想眨一眨眼可是他知道对方也正处在这种状态这一眨眼可以致人于死地。

他现了这两个蒙面人诸多顾忌实际上并不敢向他们开枪他侧身压低马步用枪尖指向身体全部外露的蒙面人当蒙面人的眼睫毛有一滴汗水刚刚淹入眼中对方正在眨眼之际顾思文压在腰间的右手突然向前急推长枪滑过松握的左手象一支长箭从下而上穿过蒙面人托枪瞄准的双手向对手的咽喉要害劲射而去。

他同时对阿图格格喝道:“放箭!”

那蒙面人一眨眼再睁开顾思文的长枪已经把他咽喉刺透在倒下之前他全身抽搐让手指勾动了洋枪的扳机子弹和枪声一起刺破夜空。早已受了箭伤的蒙面人一听说放箭头一低躲在箭垛后闪开迎头一箭然后忍痛从城墙边缘倏然站起托枪瞄向伏在屋顶的安龙儿。

顾思文手上没有武器他一步助跑跳在空中冲到高高站起的枪手面前一掌托起正在开火的洋枪身体却把蒙面人撞出城墙外。

蒙面人闷声落入珠江顾思文也随之摔到城墙之外阿图格格扔掉弓箭飞身扑到城墙边一手捉住顾思文的甲胄另一只手捉住顾思文的手把正在跌下城墙的顾思文从空中捉住顾思文象一个大包袱似的吊在城墙之外。

城门下的守兵早就听到枪声又看到有人从城墙上摔下来马上打锣出警报同时有几个士兵从城下向城墙上叫喊和观望。

安龙儿和蔡月成功制造了一起火灾正在心急如焚地等偏厅里的人离开可是却看到厅里两个人只出去一个而且临出去前还把蜡烛吹灭现在安龙儿只知道屋里仍然有人却看不到屋里的情况。

对面城墙上连续响起两枪声第二枪还把子弹打到自己脚边安龙儿顿时心乱如麻。他知道这次麻烦大了城上枪响一定是顾思文那边出了意外他担心顾思文那边的安危也忧心自己这边至今毫无建树。

他对蔡月说:“你马上过城墙那边接应他们我抢地图!”

蔡月转身离开衙门屋顶安龙儿从瓦面上站起来拉开马步一拳向下打去瓦面屋顶被轰出一个大洞安龙儿也随着碎瓦落入偏厅。他脚未落地头顶就响出一声霹雳他脚下的地面窜出一道激烈游动的蓝色闪电刺透他的身体。

被闪电直接击中的安龙儿重新被抛起后又重重摔倒在地面。他对这种雷法有印象这种从地下刺向天空的闪电曾在芙蓉嶂阻击过杰克也击倒过自己现在出现在国师府毫不意外。绿娇娇早就对国师府中全部交锋过的对手做了细致研究所以安龙儿甚至肯定地知道在屋里的是穆拓也知道此人还有一招很厉害的密宗夺命梵音。

他明知屋里有人仍要硬攻进来的时候就预备了会受到伏击只是没想到伏击如此凌厉精确同样的雷法同样的攻击力可是度和准确性却大为提高。

安龙儿半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听着从墙角慢慢走过来的脚步声。穆拓走到安龙儿身边说:“死了吗?我可没有用全力我还想知道你是谁呢……”他说完用脚踢了踢安龙儿的身体又用脚踩向安龙儿的头。

安龙儿双手突然抱住穆拓的脚自己双脚一剪从地面向穆拓的颈项夹去尽管穆拓早知有此一着可是安龙儿动作之轻快出招之怪异让穆拓措手不及头颈一下被夹在安龙儿的双脚间这时安龙儿弓身扭腰力搬动穆拓的脚穆拓立刻失足倒地头部被安龙儿双脚紧夹住狠狠撞向地面。


(一五一)黄雀在后


漆黑中穆拓极力团身倒下避过头壳直接撞地和安龙儿一齐滚落地面的同时也用双手握住安龙儿的双脚要把他摔出去。穆拓出生于八旗王爷世家从小习武精于骑射摔跤这种扭打对他来说毫不陌生更毫不畏惧只要让他捉住对手身体一部份他绝对有信心把对手扭压在地。

安龙儿好象只等穆拓使出这招他等穆拓一抱定自己的脚马上再次弓身弯腰贴近穆拓的头部双手展开拉出一条红线突然缠向穆拓的颈穆拓双手忙于捉脚颈上觉得冷冷生痛的时候安龙儿的红线已经紧紧勒住他穆拓现自己不单叫不出声音他在深深的痛感中甚至担心这条线会不会割下他的人头。

他条件反射般放开安龙儿的脚用双手的手指插进颈上的红线中试图让自己缓一缓气。安龙儿双脚一松可是并不让脚落地而是双手拉红线扯着穆拓的脖子向下堕双脚蹬住他的胸部两人绑在一起在地上一滚安龙儿正正骑在穆拓的身上在穆拓还在乱扯颈上的红线时他一掌重重地切在穆拓的喉咙上。

穆拓从喉咙里出“咯嘞”的声音剧烈的喉咙痛疼让他再也说不出话。其实这是安龙儿有意识针对穆拓的强项进行打击他想无论什么夺命梵音也要用嘴巴来念叨要是喉咙痛念不出来他总不能用想象来出夺命梵音吧所以安龙儿用尽方法要把穆拓打成哑巴。

穆拓喉咙受到重击后现颈上的红线松开手却被对方扭到背后要用线捆起来。穆拓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要绑架自己绝不能让他得手。穆拓在地上斜滚顺利化解了这一招扭臂摛拿从地上纵身跃出偏厅房门他在空中转身双手结印向安龙儿所处的位置指去偏厅里响起一声霹雳电网瞬间出现笼罩了整个房间。

蓝光连闪之下他看到一个长着黄头的健壮少年在频繁激烈的闪光中正飞身扑向偏厅中的大会议台;他眼神坚定而锐利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身上下包裹着一团黄雾蓝色电击打到他身上只是象春风里的柳条掠过丝毫没有想象中的杀伤力。

穆拓知道这是结界而且这结界象是这个少年身体的一部份他不用手印和咒语就可以催动这股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力量只说明一件事他的结界已经内化到滴水不进的化境。

穆拓双脚落在中庭的露天空地四周是惊呆了的正在挑水灭火的卫兵衙门外连响起零碎的洋枪声。他猛然想起这个少年就是三年前在安清源指挥下追捕过的安龙儿眼前的安龙儿长大了有了精湛的功夫脸上多了一道刀疤。安龙儿是风水师绿娇娇的小跟班他出现只会有一个目的风水!龙脉!对了是龙脉图!

穆拓全部明白了刚才安龙儿绑架自己是假把自己赶出偏厅是手段目的绝对只有一个就是桌面上的龙脉图!更可恨的是这安龙儿居然变得和绿娇娇一样狡诈。

绿娇娇是自己的杀兄仇人绿娇娇的跟班一样是自己的仇人安龙儿在这里绿娇娇还会远吗?穆拓想喊章秉涵可是咽一咽口水都痛得象被电击又怎么喊得出声音。他疯似的重新扑回偏厅安龙儿已经无影无踪他伸手一摸桌面桌上空空如也刚才拍桌子看得人火的广东龙脉图似乎从来不曾存在。

穆拓抬头看看偏厅屋顶透下月光的大洞气得从鼻孔里狠狠地哼了一声扯得喉咙剧痛。他踏桌跳起从大洞跃到屋顶看到安龙儿的身影正在百步之外灰黑的城墙面上象壁虎一样贴壁而走他身边是从地面射上来的乱箭靖海门下布满拿着火把和正在放箭的守军城头上有几个人正伏在城墙上守备。

阿图格格一把拉住摔到城墙外的顾思文把他扯上城墙顶顾思文刚刚爬上来就看到阿图格格身后又出现两个蒙面人;一个快在城墙上架好洋枪另一个举起洋枪对着阿图格格的头准备开火他正要叫阿图格格小心后方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枪声再次响起。

枪声和刚才的不同很明显不是来自同一种洋枪;倒下的人也不是阿图格格而是那两个正要向安龙儿和阿图格格开枪的蒙面人。顾思文和阿图格格惊魂未定就看到两个穿着守城军装的大个子官兵端着洋枪向自己跑来细看之下一个是绿娇娇的花旗国丈夫杰克另一个是绿娇娇的二哥安清远。

两人大喜过望可是还没来得及问原由大家就看到城门下聚集了几十个守城官兵有军官向城上喊话了解情况和劝降还有巡城马队66续续跑过来支援。守军方面很清楚城墙有一边是珠江要是城上的人落水是一定逃不掉的只要放箭射死或是船去追就可以追上;另一边是城内民居但是街道上全是官兵要是对方下城也只是送羊入狼群;所以他们不急于攻上城楼产生不必要的死伤只管围住城下不让城上的人下来逼着这些人沿城墙逃到下一个城门那里也会有另一个哨的守军拦截这样就可以形成合围之势。

阿图格格大声问道:“娇姐呢?娇姐没有来吗?”

安清远对他们说:“不要急我们抵挡多一会等龙儿回来地上有洋枪你们会用枪的话马上准备好。”

在军营长大的阿图格格对洋枪很熟悉顾思文却从来没有使用过阿图格格从死人身上摸出火药和铅弹捡起一支洋枪熟练地用铜钎通净枪管依次压好底火火药和铅弹最后用纸团封口让顾思文也学了一遍。于是四个人以洋枪交叉防御压住上城的两条梯道只等安龙儿出衙门。

顾思文从城头看下去居然看到蔡月焦急地站在守军的包围圈外观看。她已经解下了蒙面黑布和腰带现在的一身黑衣打扮只是象个晚上回家的佣工大姐不会引起官兵的怀疑。

原来蔡月在安龙儿安排下回头接应城墙制高点可是来到这里已经现守军封锁了上城墙的梯道只好站在下面假装围观。可是蔡月也看到城墙上多了两个大个子清兵在帮助顾思文和阿图格格当官兵驱散围观市民的时候蔡月眼睛看着城墙上用手偷偷指了指回家的方向顾思文点点头蔡月马上随人流隐入黑暗中。

蔡月刚刚离开安龙儿就从城下军兵的头顶象大鸟一般踏风掠过然后扑在城墙中段向城墙顶跑去。只听见下面的守军大叫道:“放箭!放箭!”

城下手上有箭的士兵都马上抽箭弯弓向安龙儿射去城上安龙儿的朋友们也随即向城下开枪对守军进行火力压制守军们一听洋枪乱响向自己打过来吓得屁滚尿流四处躲藏。

安龙儿还没有上到城头穆拓就快如鬼魅地追到城墙下他和安龙儿一样踏墙上城以安龙儿为前进的掩体把自己放在杰克的洋枪打不到的位置。当他逼近安龙儿脚下正要出手捉住脚踝擒拿夺图脚下却被一条铁链缠住硬拖下来摔回地面。

穆拓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看到一个十六七岁样貌可爱的少女皱着眉头手牵九节鞭拖着他。穆拓真没想到安龙儿居然有这么多同伙带枪攻城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他大喝道:“你们……”可是声音变了调喉咙仍在剧痛中说完开头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声音只是象了疯的狼一般扑向蔡月蔡月寸步不退扬起九节鞭应战两人顿时打成一团。

城头上的顾思文心急如焚他看着下面两个人的混战只怕两人混战得太紧枪箭没眼会误伤蔡月他大叫着:“不要开枪!别射箭!”自己提起缨枪就往城下跳。清兵方面有人认得穆拓是经常出入总督衙门的京官同样怕误伤也不敢指挥放箭于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在城墙下大战。

蔡月在城下为自己酣战顾思文不顾一切跳下城墙两个最要好的伙伴都在危险中安龙儿绝不会等闲视之。他一只脚刚刚踏上城头另一只脚在空中一转就踏往空中身体跳起转身抽出忍刀无明从天上向地面穆拓扑去。

安清源也在这里他一直躲在城墙下街铺骑楼的暗处看着。

他从肇庆鼎湖山上下来就全面布局追杀绿娇娇和安龙儿。追杀绿娇娇的队伍正在向云南进他自己直接带队对付安龙儿因为安龙儿才是对他斩龙计划的最大威胁。当安龙儿在两广总督衙门前摆摊算命他还有所疑惑可是当安龙儿算完一个命就收摊安清源就知道安龙儿志在广东龙脉图他要进两广总督衙门的偏厅当晚偷图已经是必行的一步棋。

要杀功力精纯的安龙儿已经不能靠刀刀剑剑安清源知道只有洋枪才可以对付这块硬骨头而争取制高点狙击是最有效成本最低的方法;在衙门顶上开枪杀得了当然好杀不了也有衙门对安龙儿追杀这样同样可以加强对安龙儿的杀伤。所以安清源准备了两组猎手力求在衙门区域完成任务。

意外的是安龙儿也会安排人手抢占制高点安清源对猎手们的失败烦燥之余也对安龙儿越来越感兴趣这种兵家谋略会是他在张天师那里学来的吗?

现在安龙儿惹上了穆拓安清源反而不急于杀他。因为在安清源眼里穆拓这个骄横的八旗子弟心胸狭隘出手毒辣自从大上清宫一战他的哥哥穆灵战死穆拓就一直认为哥哥的死是由于安清源领导不力一手造成在这样的暗战之下自己要复职重新回到国师府这个小王爷就是和安龙儿一样讨厌的绊脚石。

现在他只想亲眼看着安龙儿或是穆拓其中一方死去。


(一五二)格林号


安龙儿双脚还没有落地无明已经挥出一道比二更天更黑暗的剑气象闪电一样割破空气挟着吸气的声音斜斩过穆拓的身体。

穆拓身上一冷正在躲闪九节鞭和长枪的动作突然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他觉得身体已经被腰斩五脏同时刺痛起来连思维再动一动都感到大脑的痛巨大的恐怖感让他呆立在原地。衣服从右肩膀到左腰被瞬间割开可是剑气仍在往身体里割入。

安龙儿看到有人正在扑向穆拓要挡在穆拓身后抵住这一刀可是刀已经出鞘一切杂念都是对刀的玷污这一刻只有一件事必须完成就是把刀刃可以碰到的任何东西分开。

忍刀无明的度比安龙儿的思想更快在他落地的时候无明已经斩断一把试图卸开刀劲的长剑再向下斩断一只手臂也把被推开的穆拓背后斩出长长的伤口。

章秉涵右手已断可是痛感还没有传出来他一转身用左手拉着穆拓就向两广总督衙门前跑去同时扯破了声音大喊道:“守军快放箭!放箭!”他还没有跑入衙门就已经昏倒在地被穆拓和其他卫兵抬了进去。

一击必中的无情斩杀使重重围困城墙的守军眼睛直看着安龙儿把蔡月和顾思文推上城墙楼梯才明白过来要放箭可是却马上受到城墙上洋枪连续火力的压制守军们一箭未又四散躲到各店铺的骑楼屋檐下。

这时安清源看着城墙上的人影现少了一个重要人物绿娇娇。他给了另一队杀手一支附有绿娇娇八字的阎王吊魂针只要按针头所指的方向一定可以找到绿娇娇根据回来的快报这一队杀手已经向云南方向追踪可是杰克和安清远却突然出现在广州破坏了自己的计划。胜负乃兵家平常事绿娇娇不在这里却不平常绿娇娇不可能一个人独自回云南。安清源禁不住回头细看另一个方向的黑暗尽头会有另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吗?

安清远和杰克轮流使用左轮枪保持着稳定快的压制火力阿图格格把四支洋枪的子弹打完掩护顾思文和蔡月重新回到城墙上她马上问顾思文:“你有受伤吗?”

顾思文说:“我没事走了走了往哪里走?”

安龙儿的计划中没有估计到靖海门下围满了守军这一下他也挠起头了以现在全城警戒守军正向这边集中过来的情况就算从城门下杀出去也冲不出广州城。

杰克和安清远一直没有说话等安龙儿在挠头的时候才哈哈大笑安清远说:

“杰克早有安排了你们跟着吧。”

“往哪里跑?”阿图格格问道。

杰克说:“快收拾东西向西走。”

“不行不行那里是五仙门也有哨位。”阿图格格熟悉广州城防区域马上提出异议。

杰克提一提自己身上的军服说:“高贵的格格那个哨位的士兵在这里放心跟我走吧。”然后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说:“现在距离第一声枪响十分钟我们还有五分钟时间……”

“我的马呢?”

“也带上快。”杰克说完带着大家在城墙上快向西撤退。

靖海门下几队守军涌上城头另外几队在城墙下配合前进远远地高声呐喊穷追不舍力求把他们赶到五仙门困死在城墙之上。

他们还没有跑到下一个城门就看到城墙下停着一艘巨大的英国商船。跑近这艘船只见帆影缆索布满天空五六个身材高大的黑人水手端着洋枪站在高高翘翘起的船尾甲板上。圆月太过明亮以至于船上没有点火也可以远远看清他们的样子。

甲板中间站着一个身穿短袖衬衫和吊带西裤的大胖子白人旁边是身材小巧的中国美女绿娇娇她身穿浅绿色长旗袍手上摇着团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她身边还有一只叫大花背的大狗眼睛看着上面直想向城墙上跳正在大幅度地使劲摆尾巴和哼叫。

船上的水手一看到杰克带人接近马上推跳板搭上城头众人欢天喜地下了船。阿图格格还可以拉着两匹马走下甲板能保住两匹蒙古马又可以上这么大的西洋商船她笑得嘴都合不起来。

杰克先跑下甲板拥抱了一下绿娇娇又满脸笑容伸出右手握起拳头用拳面和那个大胖子白人的拳头对顶一下然后拍一拍手心随即互相勾着对方的手掌拉向自己的身体很有男人气概地撞了撞肩膀从这一串熟练而复杂的打招呼动作看得出杰克和大胖子关系很不一般。

杰克看着大家都上了船马上下令开船。城墙上的守军及时赶到箭纷纷射到离岸的船上可是众人早已退到船舱里的会议室船向着出海的东方顺流快驶去。

杰克这时才向大家介绍这个大胖子原来他是杰克多年的生意合作伙伴外号大约翰。大约翰和杰克都是怀特洋行的股东这条名叫格林号的商船也是怀特洋行的资产或者可以不准确地说这是杰克的船。

大约翰看起来乐观而健谈一张有漫画效果的胖脸上镶着精明的小眼睛眼神里闪着商人独有的狡黠他的汉语不如杰克说得好可是有外国腔又努力说汉语倒是让人感得特别亲切。

他看到一群中国少年上了船显得很兴奋他给绿娇娇和自己点上一支雪茄烟后一直和杰克向少年们介绍自己的生意:“这艘船本来叫‘德克萨斯’这是我和杰克的家乡就象这里叫广东而有一条船叫‘广东号’一样可是后来却改成了‘格林号’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少年们都微笑着摇摇头等大约翰说出答案大约翰说:“在英文里格林是绿色的意思杰克有了绿娇娇之后他就强迫我同意把船改名还要涂成绿色用了半年时间买通大清官员改海关记录用了一年时间向美国海务登记处申请改名。”

然后大约翰摊开双手表情无奈地对杰克说:“我的杰克你爱你的妻子胜过爱银子和我下一步你大概要把我干掉把洋行的名字改叫格林洋行……”

绿娇娇鼻子里喷着烟说道:“船改了我的名字后生意好了很多你也赚了不少银子这证明我的名字更幸运哦。不过不代表你没危险要是你也改名叫大格林的话就不一样了大概杰克会重新爱上你。”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杰克说:“不要伤感当你有了太太之后下一艘船就改你太太的名字。”

大家寒暄一阵后绿娇娇说:“官兵有可能从水路追来大家准备一下我们会在半小时后离船。只要我们下了船官兵在格林号上找不到人大约翰这边就很好说话一切都会平息下来。”

于是杰克把安龙儿他们带到自己的船舱那里已经放着他们的行李安龙儿等几个少年都知道这是他们出偷图之后绿娇娇在背后的一手策划连行李和大花背都照顾得如此周全大家无法不惊叹绿娇娇安排之精密。

他们换下夜行衣和军服整理好行李格林号已经停靠在一个小村旁边。大家告别了大约翰上岸走到一个农户家里绿娇娇从中拉出六匹高头大马每人分了一匹她自己和身材同样小巧的阿图格格共骑一匹大马两匹蒙古矮马只驼着行李然后大匹人马在三更的月色下回头向西飞奔而去。

他们沿着乡间小路前进一路上不用很赶忙也不用担心会有关卡盘查。在路上少年们才知道原来绿娇娇和他们在肇庆府鼎湖山上的告别只是绿娇娇给安清源看的一个假象目的是为了分散安清源的战斗力也为了使安清源放松对安龙儿偷广东龙脉图的警戒。

绿娇娇用替身符把自己的八字附在一个草人上交给安清远手下的镖师火押送回云南自己却和杰克、安清远秘密潜入广州藏在白鹅潭的格林号商船上。

当安龙儿决定下手时绿娇娇到他们家里带了全部行李和大花背上格林号再安排杰克和安清远从格林号登上城墙抢占制高点侍机接回安龙儿。正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个靖海门城墙上的制高点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

绿娇娇嘴上还叼着一支小雪茄一边吹烟一边对他们说:“所以现在上帝都靠不住了要靠你们保护我呀我的八字已经在云南这种时间我喝杯水都可能被呛死……”

安龙儿一直静静地走在绿娇娇身边他很久没有这样听绿娇娇娓娓而谈也很久没有闻过从绿娇娇身上出的烟味这种烟雾迷离的场面仿佛回到三年前跟着绿娇娇北上的日子。

阿图格格和绿娇娇同骑一匹马绿娇娇说的话她听得最清楚。绿娇娇在她心目中的偶像感不再只是一个会骑马打枪的美丽女子而是智勇双全让她敬佩得五体投地的仙女。

安龙儿也感到现在的绿娇娇变了她不再只是有女孩子的狡猾绿娇娇的计谋已经象一个章回小说里的将领她在云南做过些什么学过些什么让她可以变得这么强?

安龙儿问道:“娇姐你的安排比我周密多了我怎样才可以学会做这些大事呢?”

绿娇娇得意洋洋地叼着烟在马背上一颠一摇地说:“这些东西风水书上都有写着只不过你是死读书没有读通罢了。”

安龙儿和顾思文夹在绿娇娇左右都不约而同地问道:“风水书上也讲这些?”

绿娇娇笑嘻嘻地说:“天下的道理都只不过是一个道理就象一棵大树长在地上有人采了花有人采了果所以就有了不同的药效和味道其实还是那一棵树。阴阳五行可以演变出玄学也可以演变出兵法中国兵法本身就来源于阴阳五行奇正之变你看通一本风水书也就可以学会兵法谋略了。”

安龙儿皱着眉头说:“我看风水书上全是山山水水怎么看不出些方法呢?”

“山水是本来就有的东西我们当然不能从中演化出什么可是我们在用罗盘消砂纳水布局的方法就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呀你用这种思想去做任何事情都行得通。”

“啊?这样也行?”安龙儿张大嘴巴看看绿娇娇又看看顾思文他看到顾思文也是和他一样张大嘴巴露出一个黑洞洞。

绿娇娇抽完烟又掏挂在马背上的话梅给阿图格格了一颗话梅说:“你觉得在今天晚上的计划中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安龙儿仔细想了一下说:“我觉得是退路没有安排好要是娇姐没有来的话我们就危险了。”

绿娇娇嘿嘿一笑对安龙儿说:“我读一句口诀你马上接上接不上明天不许吃饭!”

“是。”

“未看城头稳不稳……”

“先看水口紧不紧。”

绿娇娇笑着点头说:“嗯背倒是背出来了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顾思文和蔡月都被这个话题吸引了好奇地看着安龙儿回答问题。

“哦!我明白了!”安龙儿开心地回答绿娇娇其他少年却不知所云蔡月问道:“龙哥你明白什么了?告诉我们吧……”

安龙儿说:

“这两句口诀里的城头是指坟墓房子和城池反正人使用的地方都叫城头;水口是指去水口就是水流离开一个风水布局的方位水口一般是代表退气和耗财;如果去水口宽松的话这个城头无论风水布局如何好也保不住吉祥的运气。所以风水师在到达一个地方看风水先要站在城头看去水口有没有收紧一个去水口没有收紧的地方又不能通过修造改好的话这个风水布局无论龙砂穴向多好风水师也不会使用。”

绿娇娇接着说道:

“对水口的收紧是风水局中最后的防守风水师在布局时不急于想如何人丁富贵却先考虑如何先关住尾门保守运气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布局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在孙子兵法里不也是说要立于不败之地吗?其实原理是相通的。”

顾思文一拍大腿说:“太有道理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谁也不会往一个漏水的瓦罐里灌水呀!”

蔡月也说:“就是我们做饭切菜还在地上放个箩子接垃圾呢。”

阿图格格大声说:“我离家出走还带了两匹马呢!”马上引来一阵哄笑。

安龙儿问绿娇娇:“那么我们下一步要去哪里?”

“去云南!”

“这次是真的?”

“真的!”绿娇娇对着安龙儿“噗”地吹了一声安龙儿知道她的一贯伎俩一定是要用话梅核吐人了他马上侧头一闪那知绿娇娇没有从嘴里吐出东西当他的头摆正正好迎头撞上第二次才吐出的话梅核。

安龙儿捂着脸沮丧地说:“哎呀。”绿娇娇和阿图格格笑得花枝乱颤。


(一五三)山贼


绿娇娇急于赶到云南追回自己的八字也急于带安龙儿和其他少年摆脱安清源的追杀大家连日快马沿着西江溯流西去。

安清源斩杀龙脉诱了洪水就算官民同心重建也不是几个月可以恢复过来更何况腐败无能的清廷根本不协助民间进行天灾后的重建至今西江两岸仍和安龙儿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遍地荒芜。

走过肇庆再向西前进他们走入了无穷无尽的山岭中。一连几天的山路急驶景色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不是队里有两个常常看罗盘的风水师指着方向大家会以为自己早就迷路只是在复复杂杂的山路上来回打转。

这天大家走完一片山区从山岗远眺下去是大片广阔的平原田野最远处好象还有大片的城市绿娇娇对大家说:

“我们已经进入广西别看脚下还是那条西江其实西江只是因为在广东的西面才叫这个名字来到这里可是广西的东面所以西江也改名了……”

阿图格格仍是坐在绿娇娇身后她叉着腰说:“肯定是改成东江了哈哈哈……”

“小兔子真的和我小时候很象耶……”绿娇娇也向顾思文学习叫阿图格格做小兔子。

阿图格格听说自己和偶像小时候很象很开心地问:“娇姐小时候怎么样?”

“我那时傻乎乎的哈哈哈哈!”绿娇娇仰天大笑。

安清远说:“这下面叫浔江是广西东部的主要河流沿着这条河可以一直走出广西走到云南。不过只是这几百里叫浔江再走下去一些又改名字了。”

阿图格格被绿娇娇笑得一脸没劲她没好气地问:“又改什么名字?”

安清远对阿图格格嘿嘿一笑:“到了那里你再猜一次吧。”

绿娇娇回手拍拍阿图格格的大腿安慰她受伤的心灵然后对大家说:“下面是平南县城我们快点赶去住店晚上可以好好吃一顿。”大家当然喜欢这种安排都嘻嘻哈哈地拉马跑下山。

转过几个弯道山路越来越窄两旁是密不见人的从林他们的马队在小路上排成一条直线。杰克和安清远在前面开路安龙儿和顾思文在队后押阵中间是女孩子们和驼行李的蒙古矮马。

沿山路越往下走丛林越密天色也越来越暗南方的酷热天气在这山中似乎全无作用整座大山象被一团冷气笼罩着让人冒冷汗。两旁的灌木越贴越近人骑在马上树叶就从身体两旁擦过仿佛在深绿色的树叶海里潜行。

杰克左手拉着马缰走在最前他右手卡在皮带上尾指贴着上满子弹的左轮枪。安龙儿走在最后双眼半开半合地坐在马上用全部感官触觉细心地感应着四周的环境。

一个松果从高高的树顶落下来刚好打在安龙儿所乘坐的马头上马并没有什么感觉摇摇头从鼻孔喷出一口粗气继续跟在大队后小跑前进。可是对于玄学家来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偶然的一切都是因一切都是果中间有着必然的逻辑联系。对不同的人来说不同的只是有的人能明白有的人不明白。

安龙儿掐指运算得出一个解卦。解卦为天雷击水之象雷为震卦代表行动水为坎卦代表陷落和盗贼雷水解分明是指目前的马队正行走在有盗贼的险地。他扬声对前面说:

“杰克二哥小心前面有山贼埋伏。”

安清远说道:“龙儿真行啊这个你都知道。现在的广西盗贼横行团练遍地远不如云南平安。因为水灾和蝗灾饿死了很多人朝廷也不管这些事这几年不断有农民落草为寇……我和杰克都有准备了你放心吧。”

安龙儿听到安清远这么说放心了一些可还是补了一句:“可能山贼就在前面千万要小心。”

后边还在说话走在最前面的杰克已经拉起马头大叫道:“停!有埋伏!”坐在马背后箩筐里的大花背也马上狂吠起来。

杰克在多年的马上生涯里早就达到人马合一的骑术水平他的手一直半松半紧的拉着马缰当坐下马匹一只前脚踏空他马上感觉到前面的小路中间是一个陷阱马要是掉下去的话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前方的小路被马蹄一踏即时下陷在杰克面前现出一个五尺见方的大坑坑下布满了长竹签张牙舞爪地向上刺。要是人踩下去无数竹签全在一瞬间刺入全身不会马上死掉可是却更加痛不欲生。

杰克把马头向上横拉马嘶叫着硬生生把两只前蹄跃在空中后腿退后几步后面收马不及的安清远拉不住一头撞上杰克。可是他们都无暇顾及这些手上有枪的人马上把枪拉开保险栓没有枪的人也一手提起随身的兵器。

这时从小路的密林中伸出无数长枪从四面八方刺向每一个人。这些长枪用竹子做枪杆枪头只是窄长的几寸铁锋材料节省之极制作也非常简陋不过他们都可以看出这一枪要是捅进身体里无论谁都会马上死掉。

在他们眼前看不到人只看到很多竹枪压在自己身上并没有刺进去杰克不管刺在身上其他地方的竹枪他只管把顶自己心脏那一支竹枪握着向后一扯左轮枪就向拿竹枪的人指去。

被杰克拉出丛林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她面色黝黑身穿粗布短衣裤脚卷到膝盖脚上没有穿鞋迎向洋枪双目圆瞪怒目而视双手仍是紧紧握住竹枪想要从杰克手里夺回她一出来就大声尖叫道: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小路两旁的人同时呐喊起来声音震天响全部竹枪同时从两侧向小路中间推只要再向前刺进几寸马上的人就会当场死去。绿娇娇听这声势估计路旁有上百人只用刀枪要救人救己于电光火石之中是不可能的。她把左轮枪插回腰带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快地把两手尾指相扣两只中指同时指天结成双雷诀;她的密咒刚刚念动就感到身边有一道劲风掠过原来安龙儿从马队的最后方拔刀出击。

安龙儿的身形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他从后队掠到前队有五六丈的距离却比贼群的竹枪推前几寸还要快所过之处密如丛林的竹枪杆应声而断快清脆的断击声连成一片出木琴急刮出的滑音。

他一直冲到杰克的右侧最后一刀为杰克身体的右侧解了竹枪之围。马背上全部人的右方都消除了威胁大家都知道下一个动作就是向右滚下马背抽出兵器应战。

只有绿娇娇没有滚身下马她双脚踏马镫腾空向右方跃起从空中传来她清脆的咒语声:“火急如律令。煞!”马队左侧同时响起一声霹雳一道血红的闪电象突然出现的火蛇从马队中间向前后横刺出去。左侧紧挨着小路的密林顿时烧起一片大火闪电所过之处树木枝叶无不从中折断落地藏身密林中的山贼有被火烧伤的也有被雷电击中的一时间惨叫四散连马匹也挣扎着想逃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绿娇娇一落地就听到杰克和安清远的枪声响起安龙儿已经闪到她身后护着。

绿娇娇迅拉着两匹马转身看去只见蔡月也和她一样在拉着几匹马的缰绳不让马逃走安龙儿把右侧的从林扫成一片空地空地中有十几个受伤的人在惨叫逃离四周现出上百人。

绿娇娇从腰间拔出左轮手枪单膝跪在地上控制着左方顾思文手上已经拿着自己的长枪和安龙儿成猗角之势保护着她们杰克和安清远则用枪指着拦在小路最前方的十几人。

阿图格格手上的弓拉紧了弦三支箭同时搭在弦上她面前躺着一个腹部有刀伤的少年他一手捂着伤口一边快地爬回山贼群中一个赤脚的男人挺着竹枪狂叫着向顾思文冲去一个女人看来是这少年的妈妈她扔下手里的枪跑出人群要拖回这个孩子。

阿图格格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恶的眼神她看到那男人冲到顾思文面前一枪拨开伸在最前的枪头;安龙儿的忍刀刀背正沿着顾思文的长枪下方向那男人的手腕敲去阿图格格手一抖一箭射向那个男人的肩膀。

赤脚的男人手上被刀背敲击竹枪马上掉到地上可是肩膀中的箭却让他向后痛摔出去。

山贼们马上激愤起来不顾一切地挺着没有枪头的竹杆向他们冲去。阿图格格飞快地搭上第二支箭这一箭阿图格格不再是射肩膀箭一离弦就深深地插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眉心同时第三支箭又已经拉开弓弦……

出现在她面前的山贼有男人妇女也有老人和少年男人和少年无论有没有受伤都手持竹枪护在老人妇女前面从互相保护救援的动作来看很多人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们的脸容如此普通年龄和身份差距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阿图格格不敢相信这是一队山贼。他们唯一的共通点就是眼神凶狠面容饥瘦。可是如果他们放下竹枪这里就是一个村民大集会。

她听到顾思文对她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放箭!不要打!快走!”阿图格格的手指僵硬地夹着箭弦拉开了却一直没有射出去。她的眼睛被泪水淹泡着睁开的眼睛看不清人和景物只隐约看到顾思文在横扫着长枪拦开贼群安龙儿刀声清脆地削下很多竹杆身后响起连片的枪声。

哭喊声被震破山林的枪声压下去阿图格格被一只大手提上马横搭在安清远的马背上意识模糊地飞奔了十多里地。他们从山上跑到山下的田野一直马不停蹄地跑向平南县城。

在客栈里阿图格格坐在床沿红着双眼看着蔡月和绿娇娇她们的眼睛都是红肿着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时候冷静下来。蔡月走到阿图格格身边拉着她的手阿图格格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低下头问道:

“他们是什么人?”

绿娇娇语气冷漠地说:“他们是贼。”

蔡月低着头轻轻地说道:“大荒年的时候全村都没得吃就会全村人都出来做贼……广州附近的村子也试过这样。”

阿图格格失声哭出来:“大清年年放银放粮赈灾我爹每年都要押运和出这些钱粮他们有饭吃的他们不用做贼啊?!”

蔡月放开阿图格格的手低着头小声说:“我们村从来没有收到过赈粮村里的人都死光了走*光了……”

绿娇娇也走到阿图格格身边说:“那些钱粮全都被层层克扣贪污真正落到他们手里的怕也不够活命你刚才也看到了有饭吃谁会愿意做贼……”

“他们不是贼都是女人和小孩!”阿图格格小声用力地挤出两句话然后深深底着头泪水不停地滴到地上紧紧地闭着眼睛用力甩了几下自己的手好象要把手上的血甩干净。她突然抬头满脸泪水的问道:“顾思文呢?!”不等绿娇娇回答她已经冲到旁边的房间去。


(一五四)上帝会


房门没有反锁阿图格格跑进去正好看到安龙儿在给顾思文包扎手臂上的伤口。顾思文用脚挑了一下在地上走来走去的大花背说:“这傻狗上次在我家门口叫得象杀猪今天几百人埋伏它反而不叫了真是废物。”

安龙儿说:“实际上只有一百人左右没有几百人。”

“我不是说人数啦龙少我是说这只傻狗。”顾思文一边揉着肩一边说话。

安龙儿说:“可能他们没有杀气吧。”

杰克擦干净自己的枪上满了子弹后插回腰间对顾思文说:“也可能那些人长期没有吃肉又在树林里生活身上的味道和树林差不多埋伏的时候又一动不动所以大花背闻不到也听不到喔你女朋友找你了……”

顾思文一抬头就看到阿图格格眼圈红红地站在门口。她看到顾思文看着自己几步跑到顾思文面前鼓着腮一巴掌打到他脸上力量很小声音很大。

“你又打我!”顾思文捂着脸惊愕地看着阿图格格。阿图格格打了一巴掌不算马上又高高地举起手掌却一直没有打下去。顾思文一把抓住她的手她顺势就把额头抵在顾思文的胸前抽泣起来。

阿图格格嘤嘤地哭着小声说:“我好怕……”

顾思文一脸茫然看看安龙儿和两个大哥哥说:“她怕什么?这里全是最能打的男人。”

安清远还坐在桌上擦着那支刻着精美花纹的骑兵来复枪他和杰克听到顾思文的话都同时笑起来安清远说:

“人家怕你受伤又怕你不保护她……对不对格格。”

阿图格格甩开顾思文的手也不抬头只抬起眼珠左右扫了一下几个男人噘着嘴一转头小跑回到门边蔡月刚好走过来看了安龙儿一眼见到安龙儿生龙活虎除了脸上的旧刀疤没有新的伤痕她一言不搭着阿图格格的肩膀回到绿娇娇的房间。

良久从男人的房间里出一阵爆笑声。

笑毕安龙儿说道:“刚才那群山贼肯定是山下什么乡里的农民闹饥荒全村一起出来落草为寇可是你们有没有现他们几十户人家里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小姑娘……”

安龙儿的话又引起大家一阵哄笑顾思文对杰克说:“要是有小姑娘出来抢劫龙少应该不会出刀劈人家马上就会把银子全掏出来派再约人家晚上去看戏哈哈哈……”

大家笑过后安清远说:“龙儿这几年在龙虎山修练不出山门不知道世道一般人家穷得不行了也不会轻易去当贼先就是卖老婆孩子……”

“文少说过先要卖老婆。”安龙儿点着头说。

“对然后就是卖孩子……”安清远推开窗子看了看楼下的大街他放下手上的来复枪站到窗边说:“农民家还有一口气都舍不得卖男孩男孩要传宗接代有点力气后也可以下地做农活男孩是家里的生计不能卖所以只能卖女孩卖了老婆后就卖女孩。你们看下面……”

他们走到窗边和安清远一起向楼下看去下面就是平南县城的大街骤眼看街上人来人往却有一半是衣衫褴褛手拄打狗竹杆的乞丐。乞丐们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有的奔走追讨也有的奄奄一息。

从街头看到街尾有七八个女孩子站在不同的巷口标草叫卖这些女孩从十岁八岁到二十几岁都有有的有男人带着那些估计是在卖老婆;有些自己靠在墙边只在头上插一支草表示有兴趣就过来讲价;还有一个衣衫最破烂的十八九岁少女在街上追着每一个看起来衣着干净一点的男人不停地跪在每一个面前说:“买我吧先生我不要钱只要有口饭吃……我不要钱……”

安龙儿看得双眉紧皱大家都默不作声。楼下就是客栈大门大门旁边围了一群人中间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跪在地上用一块石灰石在青石路面上写字字迹娟秀看是读过几年书的人。

杰克仍是看不懂太多中文字他问安龙儿:“她在写什么?你能读给我听吗?”

安龙儿慢慢地读出来:

东游西转在街市插草卖标泪不干。

开口呼唤不顾羞叫声老爷听奴言:

哪位善人把我怜奴愿随你不要钱;

收留为妻奴情愿哪怕只系当丫环

白天与你端茶饭晚来与你铺床席;

就是收妾奴也愿三房四房都不嫌;

每日只要粥两碗不食饭菜也喜欢。

清晨叫到天色晚满街无人应一言。

……

顾思文摇摇头说:“唉又是不是钱的。”

杰克也感慨万千地说:“识字都不要钱……哎那是谁?”他一说完马上用手指着两个正在挤进人群的红头巾少女。

其中一个少女身材高挑出众高鼻凤眼面若敷粉身穿皂白色短布衣肩背一个用布盖住的竹箩腰间绑着腰带头上包一条醒目的红头巾无论相貌和打扮都让人过目不忘。她就是三年前绿娇娇接下的天下第一风水大客户洪宣娇她以一万两黄金的代价买去绿娇娇点出的广东花县芙蓉嶂天子龙穴“潜龙吞金穴”在绿娇娇和一众朋友的拼命相助下突破了国师府的重重阻击把父亲的遗体成功葬入湖底的神穴不过只付了一千两白银做订金。

杰克对那个少女大喊:“娇!娇!”

绿娇娇房间的窗户“呯”一声打开绿娇娇伸头出窗外问道:“你在叫什么?”

杰克摆手说:“不是叫你你看下面是洪宣娇!”杰克用手指使劲比划着下面。洪宣娇也抬起头看向客栈二楼她看到绿娇娇和杰克都在向她热烈地招手她也很激动的举起双手向他们打招呼可是却没有马上上楼见面的意思她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女孩子又用手指划了个圈大概说这里有事要办圆场后再细谈。

绿娇娇可等不及了她打开门就跑到楼下去杰克和安龙儿也跟着下去那女孩子卖身的围观人群中。其他不认识洪宣娇的人都趴在窗户上看热闹。

洪宣娇看到几个老朋友都挤到自己身边她用手指放在嘴边对大家做了个安静的动作就蹲下来问那身材单薄的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婉儿。”婉儿的声音很细带着曾经喊破喉咙的沙哑。

“你为什么要卖身呢?”

“家里人都死光了……”

洪宣娇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孩的五官她双眼红肿可是眼珠清澈看起来是因为哭得太厉害引起的;她的牙齿整洁耳中也没有污垢除了面黄骨瘦之外健康情况还算良好。洪宣娇又问道:

“你家里人是怎么死的?”

“我阿爸是帐房先生几年前到外乡收帐没有回来听说是给强盗杀了……我阿妈和公公婆婆都因为连续几年水灾饿死了弟弟跟人去投团练没有回来我……我没饭吃……很饿……”

“这诗是你自己写的?”

“是我阿爸教过我识字。”婉儿的声音越来越有气无力她软软地伏在地上双眼失神地半开半合。

洪宣娇又问道:“你卖身不要钱?”

婉儿轻轻地合一合眼表示肯定。

洪宣娇说:“你只是要口饭吃的话可以跟我回去我是上帝女子宣道会的洪宣娇你加入宣道会的话不用为婢为妾我会给你一些事做不过只有饭吃有地方住没有工钱你愿意吗?”

婉儿移动身体正对洪宣娇要磕头可是头磕下去后却再也抬不起来洪宣娇伸手摇一摇她现婉儿已经昏厥过去。

绿娇娇见状马上让杰克抱起婉儿上二楼客房。和洪宣娇同来的另一个女孩子叫胡九妹她很熟练地带着蔡月和阿图格格给婉儿擦脸擦身把她救醒后又喂粥和进一步盘问情况。

待安顿好婉儿洪宣娇留胡九妹在绿娇娇的房间里陪婉儿休息就和大家到杰克的房间里见面。

她和大家认识过之后很快知道眼前的人都是可信任的朋友毫无顾忌地谈论起三年前葬下芙蓉嶂天子龙穴的事顾思文蔡月和阿图格格现在才知道安龙儿这几年的经历如此曲折听得惊心动魄欲罢不能觉得和安龙儿相比自己那几年算是白活了恨不得当年也被绿娇娇买去展开传奇般的冒险。

顾思文愤愤地转过头看着绿娇娇痛心疾地说:

“娇姐我对你一见倾心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现在我真是有些恨你。为什么你当年要买龙少而不买我呢?我比他高大又比他聪明……要不然可以连我也一起买了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帮你做事啊!”

绿娇娇轻描淡写地说:“文哥啊当一个风水师先就要正派和沉稳几年前你看起来是比龙儿轻浮一点……”

蔡月马上点头说:“娇姐有眼光他是很轻浮。”

“现在不同了文哥为人仗义智勇双全是很靠得住的男人罗。”绿娇娇笑着表扬了顾思文让顾思文也开心起来然后她转过脸问洪宣娇:

“娇姐后来你怎么会来到广西呢?”

洪宣娇喝了一口茶表情和眼神都沉重起来她轻轻说出的话在大家的眼前展开一片用血与火画成的景象。

三年前绿娇娇帮洪宣娇葬下洪国游老爷的人头棺材铺村几个月后就受到上千清兵的大围剿村里的人大部份都被屠杀能逃跑出来的人要么是武功高强要么是刚好离开村子外出办事躲过一劫。村里的房屋已经全部被烧毁推平之后还不时有军队回去猎杀废墟中不愿离去的游民。当年洪宣娇杀出重围后和一众宣道会的姊妹马上投奔哥哥洪秀全在广西建立的上帝会。

绿娇娇听后也沉默不语一个天子龙穴引出数百人凶死的屠村之祸之后还会为此死更多人吗?她沉浸于当年的回忆中突然想起一个人她问洪宣娇:

“林凤翔呢他也来这里了吗?”

说起林凤翔洪宣娇的脸上马上泛起笑意:“当时就是他保护我们杀出重围一齐来到广西后他一直留在上帝会就算我哥不在那两年他也在这里……”

“他也在这里陪着你吧呵呵。”绿娇娇意味深长调笑洪宣娇也幸福地笑一笑避过这个话题她继续说道:

“当时是我哥的朋友冯云山让我找风水师布风水局后来他听说我爹葬好之后很高兴反而我哥却象没所谓似的。哎对了娇娇冯云山也和你一样精通术数呢他看相算命都很准就是因为他算出我哥有皇帝命才全力支持我哥做大事……”

杰克听了很好奇:“信上帝的人也会占卜吗?”

“中国玄学和上帝有什么合不来的?”绿娇娇问杰克。

杰克还没有回答洪宣娇就说:“没错上帝会是禁止星相占卜乱神怪力可是冯大哥遵守十诫不拜偶像玄学也不是从什么鬼神里来的怪力杰克大哥你就当是上帝给我们的学问吧在圣经里不是也有先知吗?在我们上帝会除了有先知天父和天兄都下凡和我们对话呢。”

“你们的天父会下凡!?”杰克惊得目瞪口呆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洪宣娇却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天兄耶稣也是二千年前下凡我们才认识他的嘛。”

杰克一时语塞洪宣娇又说:“后来冯大哥被清廷捉了入狱我哥就到广州托关系求救一去就是两年。这期间凤翔一直都在这里。”

绿娇娇笑着说:“呵呵都叫人家做凤翔了现在他是上帝会的一把手了吧?”

洪宣娇摇摇头说:

“冯大哥和我们都是广东人又被清廷通辑在广西不方便出面做事所以我们有两个当地人出面主持大局一个叫杨秀清一个叫萧朝贵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后来天父和天兄就是借他们的肉身下凡宣圣训。”

她又拉着绿娇娇的手说:“不过凤翔和冯大哥都在附近你一定要认识一下冯大哥他会和你很谈得来。对了还有李小雯……”

绿娇娇的手一下紧紧扣住洪宣娇的手心和洪宣娇四目对视洪宣娇是心思精巧的女孩子马上闭上嘴不说话。

杰克耳朵很尖一听到李小雯三个字马上追问道:“李小雯怎么啦?她现在还好吗?”


(一五五)推背


洪宣娇的话同样引起了安龙儿的注意他的手下意识地往怀里摸了一下。他怀里有一个油纸包一直珍藏着绿娇娇给他的、和他收集到的纪念品里面有银票笔录和杂物甚至有为绿娇娇收拾床铺时捡起的头。还有绿娇娇给他的第一张符书就是当年在双龙岗为了追踪李小雯而写下的阎王吊魂符一支永远可以找到李小雯的吊魂针至今插在折成三角形的符角上。

“有娇姐照看着她一定会很好的。”绿娇娇迫不及待地接着杰克的话说下去不让洪宣娇先开口说话。

三年前洪宣娇收留李小雯的时候没觉得她和杰克之间有什么关系今天却已经明白了一切;再看到杰克和绿娇娇已经成了夫妻更明白绿娇娇手上暗号和话里的意思绿娇娇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起李小雯的事。她含糊地答了一句:“嗯她一直过得不错……”

绿娇娇密不停地压着洪宣娇地话接口说道:“那个冯云山和林凤翔现在在哪里?离这里很近吗?不如找他们一起吃晚饭吧反正大家肚子也饿了。”

洪宣娇说:“他们在西北四十里的思旺镇从这里去一路都是乡间马车路以在坐各位英雄的马术一个时辰内就可以到达如果大家不赶路的话也可以明天再去……”说完她停下来看看大家的意思。

“我们很赶路呢我想马上去。”急着回云南却什么事都不想错过的绿娇娇先表态杰克马上组织大家投票迅得到一致通过大家唯一的要求就是先到街上吃碗米粉因为刚刚在山上经过一场大战体力消耗不少就怕有人在路上脚软摔下马。

大家很快整理好行李吃过一些东西后重新出。洪宣娇和胡九妹从马站拉出一架马车带上刚刚免费买回来的女孩子婉儿领队向思旺镇前进。

向西北跑了一个时辰大家果然看到前方有一个大镇洪宣娇告诉大家这里就是思旺绿娇娇和安龙儿却放慢了马四顾看山这里奇特的地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思旺镇坐北向南三面环山仔细看去其实并非一个大包围的形势而是两道长直有力的山脉从思旺镇的东西两旁向南延伸;如果有一个擎天巨人站在思旺镇他就可以用两只手分别挟着这两道长矛一样的山脉刺向南方大地。

他们驱马掠过思旺镇却没有进入镇里面洪宣娇带领大家到思旺镇边缘一片不显眼的小树林中林中树下有个小村看起来安静和隐蔽。四周有不少居民在进行着日常生活妇女在洗衣洗菜男人在修房筑堤大家经过都会向洪宣娇鞠躬问好可见洪宣娇在这里有相当高的地位。

一个健壮男人一手提一桶水走过他们身边对洪宣娇说:“洪姑娘冯先生叫我们多打水准备多些菜原来就是等你们来呀哈哈哈冯先生真是神机妙算。”

洪宣娇一边下马一边对他说:“五哥好啊你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你五嫂千辛万苦从荔莆带来大芋头啦你一定喜欢。”五哥提着水桶进了一个大院子。

洪宣娇转身对大家说:“冯大哥下重本招呼我们了荔莆芋头可是皇家供品今晚有好东西吃罗。”

大家开心地绑好马就有人出来给马匹喂水和草料。从五哥进去的大院里走出两个人:一个是虎背熊腰、高大黝黑的男青年正是绿娇娇早就认识的林凤翔;另一个男人年约三十岁其貌不扬长得又黑又瘦可是双眼目露精光象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就是洪宣娇所说的冯云山。两人都是一身粗布短衣完全不显得这两个人和其他居民有什么区别。

冯云山一出来就对洪宣娇说:“五哥说你带客人来啦。”

“还不是你算出来的。”洪宣娇笑着说。

“是啊我算出今天有大贵人上门你不要说我来猜。”冯云山笑咪咪地走到绿娇娇面前说:“这位太好猜了一身绿衣俏如兰花当然是绿娇娇绿先生了久仰绿先生的风水绝学更难得一身虎胆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说完向绿娇娇深深作了个揖。

绿娇娇也很有礼貌地半蹲回礼微笑着说:“久闻冯先生大名你可是娇娇平生最大的主顾呀。”

冯云山知道绿娇娇是提醒他欠着一万两黄金马上哈哈大笑说:“主顾不是我不过事成后我一定为绿先生亲手送上润金。而绿先生却是云山平生所见最美艳的风水师啊。”他一番话说得绿娇娇喜上眉梢随即又转身一一认出杰克和安龙儿。

然后冯云山搭着安龙儿的肩说:“我听阿娇说是你拼死把洪老爷的遗体送到龙穴前云山代表上帝会向你道谢。”

安龙儿向冯云山拱手作揖说:“哪里冯先生客气了。”

冯云山一转身向着南方说:“安龙先生你看这里的风水怎么样?”

绿娇娇一听就知道冯云山在试探自己风水功力的深浅只不过直接考自己不礼貌考安龙儿倒可以一举两得冯云山也真是用心良苦。安龙儿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这样称呼他脸上不禁一热可是这时客套不如直说他也注目看了一会远方说:“我看这里是大凶之地。”

冯云山给安龙儿亮出一个大拇指却对着绿娇娇含颌点头说:“名师出高徒英雄出少年。”一个马屁拍了两个人引来绿娇娇向他嫣然一笑。

冯云山转头问安龙儿:“先生为什么认为这是凶地呢?”

安龙儿左右看一看说:“这里表面看起来龙脉停在明堂前龙虎两方相照相扶一付将要结穴的样子;可是两道龙脉去势直促仍是奔扑中的行龙之地龙脉入地之前也没有任何剥换过峡不开帐不剥换的山脉突然潜入地下只会形成在地面看不见的煞气向前直冲别说这不会盘龙结穴就算结了穴也是凶穴。”

冯云山微笑着问:“芙蓉嶂上五蛇下洋也没有过峡剥换为什么又可以结穴呢?”

安龙儿说:“芙蓉嶂源于滑石山脉从北方南下在五十里之外已经潜龙过田峡剥换成巨大的真龙加上芙蓉嶂下的大湖形成武曲星使龙气进一步聚结脱秀所以芙蓉嶂是可以直接下葬的吉穴。”

绿娇娇长长呼了一口气说:“啊龙儿的风水眼力大为提高真是可以养我了以后我给你当牙婆拉生意回来我们五五分帐。”

蔡月和顾思文对安龙儿一脸向往安龙儿对绿娇娇的话笑而不答。冯云山又问道:“你看这里这么凶煞的地方会生什么事吗?”

“现在是九运旺气在南而两支长矛一样的山脉并不是向南方纳气结穴而是逆天而行以煞气刺向南方……”安龙儿顿了一下看看四周冯云山说:“先生请讲下去这里方圆几里全是上帝会的会众。”

“这里是朝廷官家的大凶之地今天盗贼横行可能还不是最强的煞气明年狗年三合火局如果有官兵陷入此地可能就会生招致毁灭惨败。”

冯云山信服地点着头说:“安龙先生给云山上了很好的一课你看这是个什么格局呢?”

安龙儿胸有成竹地说:“龙从西方而来所以五行属金龙脉笔直形成枪煞双枪又成剪形向南方火地攻去只待年月生金火相击龙见水之日则胜所以这里应该是挨金剪火局。”

“好一个挨金剪火云山定谨记于心有朝一日将会大派用场。哎呀光顾着听安龙先生的高见忘了大家都还站着快进来喝茶。”冯云山说完和林凤翔一起招呼大家进屋休息。

老朋友见面又有志趣相投的冯云山做东大家虽然初次见面但一见如故桌上七八盘用荔莆芋头做出来的农家菜又风味独特大家高谈畅饮气氛极为热闹开心。

席间绿娇娇问冯云山:“芙蓉嶂葬下的是洪老爷迹的是洪家的子孙现在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冯云山放下筷子说:“请绿先生跟我进一下房间好吗?”

绿娇娇问的是谋反大事冯云山要是在饭桌上当面回答倒是奇怪了所以她马上应允跟入房中。

二人进了房间冯云山点亮油灯反锁房门站到椅子上伸手上房梁摸出一本薄薄的小书交到绿娇娇手上。绿娇娇接过一看封面上写着《推背图》三个字。

冯云山对绿娇娇说:“绿先生想必知道这本是什么书吧?”

绿娇娇当然知道这是唐朝玄学家袁天罡写下的千年预言诗书中用隐诗和秘图的方式预言了从唐朝以来宋、元、明朝的兴衰清朝兴起等一连串重要历史事件。

每一件历史事件生前都没有人可以看懂《推背图》中的深意可是当事情生之后大家又现其实书中早已明示一切。这本千古奇书聊聊数字直断历朝兴废人物地点事件都一一奇中所以向来受文人武将政客的重视也大为当朝君主所恐惧最近又由明末名士金圣叹批注过此前的历史皆在书中一语道破。

冯云山对绿娇娇说:“请先生翻到第三十三象……”

绿娇娇翻开书看到三十三象那一页上有一幅图图上画着涛涛大水水中有一条大船船里坐满奇装外族人船舱顶插着八支大旗。图的旁边写着四句诗:黄河水清气顺则治。主客不分地支无子。

冯云山站到绿娇娇身边和她一起看着这一页书慢慢地说道:

“你看图里船上满是胡人船顶以八旗为号这是指八旗满人渡江入主中原;诗中所指黄河水清是说以清朝取代黄河汉人血脉;气顺则治是说入关的清世祖年号顺治;主客不分是说外族在汉人的地方统治汉人分明是喧宾夺主;地支无子应该是说满清覆灭的情况金叹圣没有解读出来可是以后总会见到分晓不过这已经足以说明《推背图》的准确性。”

绿娇娇轻轻一笑说:“这本书我也看过金圣叹就是死于顺治年间他的神奇解读写到第三十三象就停了以后还有几十个卦象和藏图秘诗又怎么知道是准还是不准呢?”

冯云山说:“再请先生翻到三十四象。”

绿娇娇翻过一页第三十四象的图画中间是一道横贯而过的河流图上方的河对岸是一片乱草图下方的河边是两付白骨动作诡异地凌乱相叠不知是相拥而死还是死后还要在地上扭打。

图旁边有一诗:头有衣怕白。太平时王杀王。

在昏暗摇曳的油灯下看着这恐怖的图象绿娇娇心里升起一阵寒意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未来会比三十三象旗人入主中原更可怕吗?


(一五六)因果


冯云山看了看绿娇娇的眼神语气试探地问道:“绿先生对这幅图有什么高见呢?”

绿娇娇轻轻笑一下说:“这种秘图偈语的预言似乎不能用五行八卦推演出结果只能事后穿凿附会我一个妇道人家可说不出什么。”言下之意对《推背图》颇为看轻。

冯云山把桌上的油灯拿到书前照亮对绿娇娇说:“请再看下面的颂句。”

在四句谶言诗的下面还有四句颂辞:

太平又见血花飞

五色章成里外衣。

洪水涛天苗不秀

中原曾见梦全非。

冯云山说:“先生知道欠你一万两黄金的人是谁吗?”

绿娇娇回答说:“洪宣娇的哥哥洪秀全。”

冯云山神秘地微笑着用手指在那四句颂辞的后两句慢慢点出三个字:洪秀全。

绿娇娇皱着眉说:“这不代表什么如果有个人叫曾梦非或是洪水涛他也可以附会这是写自己。”

“对他们是可以附会但是他们不会遇上绿先生为他们布下天子风水穴这就是天意啊。”冯云山说道:

“《推背图》按历史顺序推进来写成三十四象必将取代三十三象的胡人入主中原这一象就是满清的死期。洪秀全三个字就算是附会但是图象上有大河从中而过不也是直指一个洪字吗?洪水之上是青草分明代表了洪家出身草莽是以下克上而成事;第三十四象的原文只有四十个字却有两次提到太平。诗曰血花飞图中白骨沉太平二字不可能指太平盛世。《推背图》有直接在诗中藏名字和年号的习惯所以我认为太平是指反清新朝的国号这就是我们将要建立的天朝——太平天国。”

冯云山说话的声音低沉其话语却震撼人心绿娇娇尽管早知这《龙诀》风水只会立天子杀天子葬下洪老爷那一瞬早就有死而后已的反清之心可是当亲眼看着一个反清志士站在自己身边手上捧着的是改变历史的剧本仍是无可压抑地心潮澎湃。

绿娇娇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睛久久地盯着第三十四象上短短四十个字她反复思索之后说道:“是啊如果太平是指太平盛世的话诗里又怎么会说太平时王杀王呢?不过……”

冯云山一听到“不过”两个字大为高兴有思考才有反驳绿娇娇的话证明她认同了自己的分析他连忙说:“绿先生不妨直说云山洗耳恭听。”

绿娇娇把书交回冯云山手上说道:“冯先生一定很了解芙蓉嶂的风水那里原局是五蛇下洋但只是五蛇合力而不是一龙升天本来就是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兄弟混战相残之局虽然现在葬入湖底得到天子正穴的福力可是清廷国师府中能人辈出要破这个龙穴并非不可能。龙穴一破自然回复到五蛇下洋的原局之中那时诗中所说的王杀王也许就不是太平王杀满清王而成了新王之间的互杀。”

冯云山站到椅子上把《推背图》重新放回梁上暗处下来后对绿娇娇说:“先生的忧虑是很有道理的可是要到王杀王那一天也要双方都是大王才行啊;我们不先称王夺天下最后别说王杀王了怕是狗咬狗都没有机会生……建立一个新朝不容易我现在已是而立之年但愿能看到太平之日吧……”

“冯先生有点着急了莫非你对什么事有所觉悟?”绿娇娇看着冯云山无甚特点的脸上却有一双精光闪熠夺人心魄的眼睛。以相学而论这正是十浊一清的大贵之相。可惜全相之中活在这双眼死也是这双眼。相学中眼主中年成就眼神有力主中年有成但冯云山双眼光芒太露却偏偏主中年大凶。会不会冯云山也意识到自己不久于人世所以想在离世之前拼出一番事业?

冯云山注视着绿娇娇的眼睛说:“人生如白马过隙短短几十年可以做出什么?连一个女人都可以说出‘生当为人杰死亦作鬼雄’的豪言壮语为尘世中的苍生为自己的身后之名我们都需要做一番事业证明自己的存在……”

冯云山专注的眼神没有给绿娇娇压力她看到他对认同和成功的渴望对眼下碌碌无为的焦虑她第一次感到一个男子汉的冲霄壮志。绿娇娇不敢再看冯云山的眼睛她转身打开房门回到大家聚餐的客厅饭桌上正在嘻笑打闹。她从桌上拿起两个大公鸡碗斟满两碗米酒送到冯云山面前双手捧碗对冯云山说:

“冯大哥你让绿娇娇看到世上还有让人佩服的男人请赏脸交个朋友干了这碗酒。”

绿娇娇说完两人都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相视大笑。大家看得莫名其妙只有安龙儿冷眼旁观心中了了。

酒醉饭饱之后已经是三更天奔忙了一天累的人都回房间休息绿娇娇打杰克和安清远先睡觉自己却拉了洪宣娇到小溪边大树下谈私房话。

仲夏夜的田野满天星斗遍地流萤飞舞不时传来蛙声蝉鸣。绿娇娇脱了鞋子把脚泡在清凉的溪水里一脸心事重重洪宣娇小声向她说着李小雯这几年的生活。

听洪宣娇说李小雯跟她回到女子宣道会之后和人相处得很好从来不会和人争东西闹事还是个很擅长针线活的女孩子她做的针线在广东时就很受人赞赏就因为这样也有过男人来提亲。但当时清兵屠村大家都忙于逃亡就没有再提起这些事。到了广西几个月后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洪宣娇现她原来是有了身孕一再追问之下才知道是杰克的孩子。

洪宣娇和杰克关系很好也是互相欣赏的朋友洪宣娇这一下可不敢怠慢李小雯她仔细问过李小雯事情的前前后后觉得绿娇娇早就知道这件事她是在有意安排李小雯以后的生活。

又过去几个月生下一个女婴长大一点后大家马上现这不是汉人她长着一头金和褐色的眼睛。因为样子长得比汉人的孩子更可爱活脱脱就是一个洋娃娃上帝会教徒讲的又是天下一家当然都非常喜欢;

可是走到街上就不是这回事了因为国内到处反洋人看到一个女人带着一个洋人的娃娃就认为这女人一定被洋人搞了这可是汉人的耻辱恨不得李小雯上吊死掉才好那孩子更是洋鬼子留下的猪狗不如的*****。刚开始李小雯背着孩子上街买东西就试过被街上的人打她为了护着孩子没法逃脱被打成重伤。后来不敢带孩子上街了不想麻烦人家的时候还是要自己出门但是仍会被人认出在街头打骂。

“现在我让她负责带几个女孩做教会里的针线活她做得很好……”洪宣娇说完默默低头神情的沉重不亚于绿娇娇。

绿娇娇听得鼻子酸她对洪宣娇说:“她的八字我算过她的命很苦我为她呼唤过龙神续命也给了她水龙护身神符……我知道她有了杰克的孩子可是那时候我也被人追杀那里顾得了这么多事……”

洪宣娇说:“我当然知道你当时有苦衷李小雯对我说了你留下很多银票给她。我们上帝会要求入会的人都交出私财可是那些钱是你给她的我只要她交出一点其他大部份都让她悄悄留着……她平时很节省那些钱够她活好多年了。”

绿娇娇熟练地打着火机点起雪茄烟深深地吸一口随着一声惆怅的叹息呼出一口浓烟:

“娇姐我明天急着赶回云南我大哥派了人追杀我……我办完事再从长计议孩子的事我尽快回来处理李小雯还要麻烦你先照顾着……”

她一边说着就要从身上掏银票洪宣娇一手按住她说:“李小雯也是我的姐妹为什么要你掏钱呢?你这样做是看不起我……”

绿娇娇一脸无奈地看着溪水洪宣娇说:“我知道你难办可这毕竟是杰克的孩子让孩子有个爹让她妈妈放心也是你的心愿吧?不然你当年为什么会偷偷救李小雯呢?”

绿娇娇用力吐了一口烟说:“对这年头大丈夫谁不是三妻四妾这我也认了她们母女我可以好好照顾只是担心杰克会对我以前做的事生气……他很喜欢小孩子对人也很好他要是知道那时我明知道李小雯有了身孕还要把她扔给你他会恨我一辈子……哎呀好烦哪……”

绿娇娇心烦意乱地挠着头壳洪宣娇搂着绿娇娇的肩说:“不用担心我先和李小雯谈好了让她不要说出你帮过她的事情。下次你们来的时候再让我跟杰克说一切不对都揽在我身上好了他总不能向我脾气吧就算恨我也可以你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什么都值得……”

绿娇娇握着洪宣娇的手满怀感激地点点头。

安龙儿和顾思文睡一个房间顾思文喝多几杯已经倒头睡了安龙儿洗过澡后自己走到寂静的后院在微弱的星光下打开那张藏在身上三年的阎王吊魂符。

这是他人生中见到的第一张符现在他已经可以写出一本符书可是这张绿娇娇亲笔写下的符对他来说仍是无比珍贵。他第一次打开符纸细看绿娇娇当年的字迹书法不羁而脱俗繁复的符头符身和符锁写得分毫不差气势磅礴虽然是三年前的手书今天看来仍是一派大家风范。

安龙儿看到符中写着“云南李小雯生于己丑辛未乙酉乙酉”这个八字安龙儿从来没有关心过现在他却细细计算起来。他惊讶地现这是一个差得不能再差的八字如果他没有算错李小雯已经有一个两岁的孩子而她将会在今年死于刀兵之乱再准确一点来计算她会死在这个月!

安龙儿猛然打个寒颤这一切绿娇娇应该在三年前就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听绿娇娇说起?

他怀疑李小雯的孩子就是杰克的孩子。因为从时间上推算李小雯受孕的那个月正好和杰克在一起;而她也从绿娇娇那里听说过妓女每天都要喝一种不会生孩子的药所以李小雯在妓院怀孕的可能性并不高。

安龙儿慢慢回忆当时的情况把绿娇娇的行为连成一条线。

最合理的情况只会是这样绿娇娇在马车里就从面相上现李小雯和杰克有染得到她八字后更肯定她怀了孩子和死期不远可是估计杰克知道自己有孩子之后会马上和李小雯回广州她为了让杰克保护自己回江西一见到洪宣娇就急忙安排李小雯的去向以后李小雯合情合理地消失绿娇娇就可以让杰克安心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绿娇娇当时不说现在也不能说在杰克面前更不能说这是一个阴谋!

在安龙儿心里的每一个美好的回忆都在动摇他已经分不清绿娇娇哪一张面孔是真哪一张面孔是假还有多少事瞒着朋友和亲人?她凭着自己的玄学修为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在安龙儿眼中她不再是可以一眼看透和自己心灵相通的人。

安龙儿要找到李小雯看一看这个孩子是谁的绿娇娇可以不管李小雯死活他绝不能看着朋友有生死大灾却袖手旁观。

他轻轻走到林凤翔的房间把他叫出来问他还记不记得李小雯林凤翔说:“当然记得了她和你们一起到芙蓉镇的嘛。”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有孩子吗?”

“当然有她的孩子可漂亮了长了一头卷卷的金样子就象一个洋娃娃是我们上帝会的一个宝呢。你可以到教会大营去找李小雯她一般在那里带着女孩子做针线裁缝……”

安龙儿越听心里越寒他追问道:“大营离这里有多远?”

林凤翔奇怪地看着他说:“大概五十里地吧你很急着去吗?”

“嗯对了林大哥那地方叫什么名字?”

“金田村。”

安龙儿惊讶地说:“金田?糟糕她死定了!”说完转头拔腿飞奔回房间。

原来李小雯的八字最忌金土当年绿娇娇就警告过她不能向西走因为西方五行属金也不能住在没有河流小溪的地方因为她的水龙护身符要有水源来救应。安龙儿并不知道绿娇娇为李小雯续过命也不知道绿娇娇给过她护身符和警告;他只知道这里是广西属金;今年是鸡年属金;现在是七月也属金;连金田村的名字都是一片土金相生之象时间和地点巧妙地组成一个死局就象命诀所说:何知其人凶忌神辗转攻李小雯怎能不死?

安龙儿在房间里迅整装结束准备出顾思文被他一阵乱翻搞醒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干什么……天亮了吗?”


(一五七)小三才阵


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顾思文不会让安龙儿独自冒险也不会扔下蔡月;离家出走的阿图格格更不会忘记自己一路跟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大家挺着疲乏带上大花背悄悄拉马离开思旺镇在吊魂针的引路下星夜直奔西南五十里外的金田镇。

在路上安龙儿简单地向大家交待了此行的目的这一次他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找一个叫李小雯的二十岁少女和她两岁大的女儿接到之后马上回广东。

跑了半个时辰迎面冲来一匹快马因为天黑路暗那马差些就要和他们撞成一堆马上的人尽力拉开马头才险险和他们擦身而过。

蔡月学以致用马上以六壬时课掐指算出一卦她对安龙儿说:“龙哥我算出空亡大凶卦我们这次去有很大的危险吧如果迟一个时辰去我们会安全很多……”

顾思文却说道:“你算的也不知道准不准让龙少再算一次核对一下吧一不小心就算出个大吉。”

“不会大吉只会大凶越危险越要去。”安龙儿的话让大家心里很有压力安龙儿说:“卦只能算一次所以我相信小月的卦;再说这个人我一定要找到带走就算是大凶之卦我也只能准备面对。一会如果有危险的话文少你保护好小月和格格等我去接李小雯……”

顾思文说:“刚才吃饭时林凤翔说过现在这里到处是贼兵和团练要是再来几百人抢劫我们可不一定能跑得掉都尽力而为吧。”

他们纵马飞奔一个时辰后远远就看到西南方火光冲天安龙儿说:“提起精神准备拼命文少你看着风头不对就带队回广州不要管我……”他说完扬鞭抽马伏鞍向火光处猛冲过去。

马冲到近处安龙儿看到一个有一半地方在起火燃烧的村庄村庄外的地面上散布着尸体有些尸体旁边还留有大刀大钯等兵器眼前所见分明是一个战场。他拿出指向李小雯的吊魂针针头已经不指向西南而是指向西方这个方向正是入村的道路安龙儿知道李小雯就在村里。他拨马极往村里冲去顾思文等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入了村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不再是一片普通的村庄而是一个由民房构成的军营。军营大门洞开可是大门在燃烧大门前被大火阻隔安龙儿他们不能冲进去里面的人也冲不出来他们只看到军营里也同样烧着大火。

沿营边快跑他们看到最外圈是一道深沟深沟下插满竹签这种陷阱他们在遇到山贼时就见识过;竹签深沟后是一道木墙本来从外面看不到木墙里的情况可是这木墙已经被人砸开一个缺口缺口下铺着竹排桥架在竹签沟上沟里和竹桥两侧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看得出来在这个缺口上攻守双方都伤亡惨重;

在木墙下又有一道长竹桥大角度翘起架在远处的房屋顶上形成窄长陡峭的竹坡;原来在木墙后是另一道宽大的深沟沟的最里面才是充当营地外围守备工事的房屋。这道窄长的竹桥应该就是攻破营地的主要缺口。五六条毛竹扎成的竹桥不能催马冲上房顶不过这样的话营盘里也不会出现大批马军对作战来说倒不是坏事。

安龙儿无暇多想他叫一声:“你们带马走!”自己从马上凌空飞起就向那缺口扑下去。他的脚一踏到竹桥上借一点弹力又重新跃起飞身上屋顶。

不上屋顶看不到营里的情况可是上了屋顶才站住脚步下面就有人喊:“口令!”在营内的房屋下面盘踞着十几个民团打扮的人可能是攻破缺口后留在这个关键地形转攻为守的守兵。安龙儿当然想象不出口令是什么立刻招来一阵乱箭他滚身扑避重新蹲在斜竹坡上敏捷地从背后抽出黑刃无明再掏出吊魂针看一看针头指向营中。

他正准备伏身在屋顶潜行入营身后顾思文就大叫道:“你别逞英雄了这种事少了我不行!小月看着小兔子别走开……”顾思文一说完提长枪滚鞍下马从地上捡起一面藤盾就跳上竹桥。

阿图格格几乎在同时跳下马她也叫道:“你们会不会打仗呀光用圆牌怎么能对付弓箭?只有弓箭才能对付弓箭小月看着马我来啦!”

安龙儿和顾思文刚回头就看到阿图格格手中抽出三支箭嗖嗖两箭连射向屋顶。原来屋下的守军看到有外人从缺口攻入已经全部向屋顶集中准备防御。他们刚上屋顶就被射杀两人其他人马上伏下躲避。可惜营内火光冲天安龙儿他们所处的位置被屋顶和木墙掩成暗角从安龙儿的低角度看去正好看到屋顶上露出一排头壳的影子。

安龙儿左手握住顾思文从身后伸过来的枪尖避免反光坏事右手收刀入鞘后马上向屋顶射出红线金钱金钱无声无息地击中一个脑壳随着一声喀然止住的惨叫一个守兵摔下屋顶;两旁的士兵正不知生了什么事而左顾右盼连续啪啪几声又有三个守兵被金钱击中象中了邪一样摔下屋顶。其他人一见如此诡异大叫道:“有妖法快跑啊!”就慌忙滚下屋顶。

顾思文在安龙儿身后说:“你那支绳镖都玩成这个水平了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安龙儿看着前方的火光收回红线金钱说:“其实我练了三年。”

顾思文用藤盾一拍安龙儿的屁股说:“丢你要不要这么认真哪拿着!”

安龙儿出一声“哎呀”之后接过顾思文递上来的藤牌抽刀在手一马当先俯身冲上屋顶顾思文和阿图格格紧跟其后;蔡月手上拉着五匹马的缰绳心里就算想一起入营也跑不开她关注地看着三人上了屋顶却等不到安龙儿回头看她一眼只好匆匆带着马和大花背躲到营外的丛林中。

安龙儿一上屋顶又招来一阵乱箭不过这次有盾牌挡住对方再多箭射过来也不是问题。顾思文伏在屋顶阿图格格蹲在安龙儿身后看准了弓箭手的位置待对方的箭射过一轮正在抽箭上弦的空档从盾后站起来一把箭向下射去有如五六个弓箭手同时放箭下面马上有几个人中箭倒下。

顾思文大声叫好然后问道:“这招叫什么名堂?”

阿图格格蹲在顾思文的脸前说:“这就是六箭齐的飞蝗箭我们营里还有可以九箭齐的神箭手厉害吧!”阿图格格说完又抽出五支箭追击其他弓箭手。

几个回合的弓箭对决对方的弓箭手已经全部消灭安龙儿说道:“入营了向西面冲。”

顾思文爬起来说:“你跟我说这个没用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你冲就是了我跟着。”然后三人跳入营中向西面杀过去。

从营里悬挂的旗号他们可以肯定这是上帝会的金田大营;他们也曾经从洪宣娇那里知道包红头巾的是上帝会的教众可是现在倒在地上的死伤者多数包着红头巾被杀的人多是老弱妇孺包红头巾的青壮男人正在和另一支军队在营里分散混战尽管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可是这一次偷袭明显是成功的。

安龙儿他们没有红头巾在营中一路冲锋都没有引起对方团练兵勇的注意可是却引来了包红头巾的上帝会众的拦截十几个上帝会士兵手挥大刀向安龙儿冲过来。

阿图格格可不管谁是谁只要是不认识的一概当成敌人她大叫道:“阿文退到龙儿后面用长枪伸出去捅人!”自己抽出一把箭迎头就向前面的红头巾士兵射去安龙儿正想问人李小雯在哪里前面的人就被射倒一片他刚叫出声:“别射!”那些没倒下的士兵已经冲到面前乱刀砍下来安龙儿快捷准确地上招下挡藤牌在他手里形成了铜墙铁壁。

一阵刀声响过安龙儿伸出头一看面前的士兵居然全部死光。原来顾思文和阿图格格一直在他身后候着他向左挡顾思文就向右刺他向上挡顾思文就向下刺反正矛和盾配合得天衣无缝加上阿图格格抽空点射三个人迅解决了对方一个小分队。顾思文枪枪得手自我感觉空前地高涨他激动地问道:“兔子这个又是什么名堂好厉害呀!”

阿图格格明显也情绪激动了她红着脸滴着汗大声说:“这只是一个小三才阵要是给我五百人我布个大阵你看。”

安龙儿气急败坏地说:“捅错人啦!红头巾是上帝会的人不能杀我还要问他们事呢!”

“啊?我忘了!”顾思文说。

阿图格格也说:“啊?你刚才没有告诉我。”

顾思文伸手拍她的头说:“洪宣娇都包着红头巾你的头被门夹过啦?”

“他们刚才要杀我们呀!”阿图格格极力分辩着。

安龙儿大叫:“又来啦别吵了!”

这次杀过来的人更多三十多人远远喝道:“口令!说口令!”

阿图格格抽出箭说道:“这些人不是红头巾干掉他们没有人骂我了吧……”

顾思文躲在安龙儿的盾牌后说:“放箭射吧还说……”

阿图格格箭无虚待那些团练兵勇杀到安龙儿面前已经剩下二十多人。这一次面对的不是上帝会士兵安龙儿持盾在前主动冲击抽刀斩杀只要在安龙儿面前出现的士兵无不一刀毙命。顾思文和阿图格格分别护在安龙儿两翼被安龙儿正面冲散的兵勇错落到两侧时立刻受到无情的刺杀二十多个散兵游勇瞬间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大营的四角和中间分别有望楼因为外围先受到攻打所以四角的望楼上已经没有士兵把守可是在大营后方的望楼上一个上帝会的将领躲在防箭幕后摇动五色灯极力调度着营内的士兵反击。这时他注意到营中突然出现一个有着可怕战斗力的三角形小阵却同时和两方的士兵作战。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对望楼下喊道:“萧朝贵带十个人向东进一百步会一会那个三人小队不要主动进攻问清楚他们是干什么的。”


(一五八)虐杀


望楼下守着上百精兵用拒马木栏和长盾牌布成方阵抵挡着对方团练的反复冲击。三层高的望楼上中层和下层都排满了弓箭手一但有敌兵攻入三十步以内就会施以无情射杀。萧朝贵是二十多岁筋骨精干的高大青年正在望楼中层督战听到号领后应答一声手持一个藤盾就飞身跳下楼从望楼下的精兵中带出两支五人小队向安龙儿队逼近。

金田大营位于金田镇后方营地坐西向东安龙儿等三人组成的小三才阵象战车一样全向西方的营后前进。营地中的红头巾士兵越来越少安龙儿也不主动和对方团练接战反而希望在路上截停上帝会的教众来询问李小雯的下落;可是在战场中人人自危见到他们都极力躲避更别说有心情和安龙儿站着说话。四周箭如雨下只要停下来就会有中箭的可能他们只能不停地向前冲。

安龙儿看到迎面冲来一队红头巾士兵大喜过望他远远就大叫:“我们是洪宣娇的朋友不要打!”

萧朝贵却拉开马步抽刀在身后用盾牌挡在身大喊:“口令!”

安龙儿为了不再招惹上帝会争取好好说话的机会马上举盾护身蹲下来。可他还是不会回答对方的话气鼓鼓地对顾思文说:“辍怎么又是口令?我怎么知道口令。”

顾思文一手按住安龙儿的头说:“你闭嘴让我说……”他高声对萧朝贵喊回去:“他朝若得团圆时兄弟同唱太平歌!”

阵中吵杂喧闹萧朝贵没有听清楚这么长的句子他又大声问:“什么哥?”

顾思文蹲在安龙儿的盾牌后骂了一句粗口举起右手伸出三个手指声嘶力竭地喊:“同唱太平歌!”

萧朝贵听到这句话又看到洪门的标准手语暗号知道是洪门的兄弟马上叫道:“不要向前进不然楼上就放箭了你们停下我过来!”然后带兵蹲伏潜向安龙儿。

安龙儿转头看看顾思文:“你也是洪门的人?”

“算是吧。”顾思文草草回答。原来顾思文所学的江相派本是洪门的一个分支尽管他们并不直接为了反清而存在却和洪门大有渊源经常配合洪门的各种行动很多人还是洪门中的军师;而派中的茶杯阵和凤凰诗都和洪门一脉相通。广东洪门的洪兵是以红头巾和红旗为标记顾思文见上帝会也是以红巾为号估计唱凤凰诗认山头的话八九不离十所以大胆念反诗。

这时的广西上帝会和洪门山堂多有来往会中也有洪门兄弟来加入所以领们对洪门规矩略有所闻加上顾思文念的“同唱太平歌”诗句刚好对上要建立太平天朝的上帝会的胃口所以萧朝贵马上放下戒心。

阿图格格一听顾思文说的话却很反感:“你也是反贼?”

顾思文不耐烦地说:“不只我是反贼全广东的人都是反贼不会两句凤凰诗谁敢出来走江湖……”两人正在磨嘴皮子萧朝贵来到他们面前问:“跟我来不要走散了。”两队士兵夹着安龙儿等三人迅向望楼后撤去。

安龙儿马上问萧朝贵:“这位大哥我们要找一个女人叫李小雯她带着一个金头的小女孩……”

萧朝贵问道:“你们是她什么人?”

顾思文抢先答道:“我们是她的亲戚。”

萧朝贵估计安龙儿是进来救人出营他马上说:“那太好了你们在望楼下帮我们守着中军阵我叫人找她……”

话听起来很实在其实萧朝贵心里有另一套主意:现在大营里正在关门打狗围歼偷袭的团练只要营里能守多一刻各地的缓军就会杀到。可是如果这时有一个人被接走就会扰乱营内的军心他不能让任何人离营;再说这三人这么强的战斗力又不肯定是敌是友要尽量留下来多利用一阵当然好要是要搞破坏的话也可以在中军阵下马上由精兵控制。

安龙儿是老实人但不代表他是笨蛋萧朝贵话里的意思他一听就懂他知道不能指望这个人只对后面说:“文少格格跟紧我!”说完收刀入鞘把盾牌交到顾思文手中。然后趁萧朝贵不备挽起他的左手突然滚向萧朝贵身后用自己的背抵着对方的背后在连续不断的滚动中另一只手再穿过他右手腋下;当安龙儿双脚站回地面萧朝贵已经被他背起双手被反扣胸膛朝天空形成象被十字架绑住不能动弹的怪姿势他这时已经成了安龙儿背上的一件人肉挡箭披风。

顾思文一看情况突变马上抡起长枪扫开身边的士兵阿图格格也抽出腰刀抵住想滚身化解这一招大擒拿的萧朝贵三人劫持着萧朝贵一路不停向西冲去。

在望楼上的将领是上帝会中第三号人物杨秀清他清清楚楚地看着安龙儿劫持萧朝贵的全过程他很清楚劫了萧朝贵不离开大营而是往营后冲杀的人不可能是为寻仇杀戮而来的当地团练他们一定有些自己不知道的目的但也不会是上帝会的敌人萧朝贵未必会有生命危险于是他大声对下一楼层下令:“往下传不要放箭让他们去!”说完后看着安龙儿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三个小孩居然能排兵布阵以一敌十……这才是打仗啊。”

安龙儿反背着萧朝贵很快离开中军望楼的射击范围一路急奔到住着老弱女孺的后营。但是这里并不平静四周都有团练兵勇不停追杀手无寸铁的上帝会教众。

安龙儿对萧朝贵说:“这位大哥我放你下来你要帮我们找李小雯行不行?”

萧朝贵也是上帝会的领之一被安龙儿这么劫持一回什么脸面都丢尽了现在只求快点落地不要让太多人看见他大声应道:“行一同杀敌!”安龙儿一松手他马上翻身滚下来说:“女人都在女营里跟我来。”然后挥刀杀向一个独立的小营门。

小营门外正有上百人在厮杀混战一方是偷袭的团练另一方却是清一色的女人一路杀过来以这里的景象最让人撕心裂肺:团练兵勇以压倒性的攻势疯狂屠杀上帝会的女兵用竹枪大刀无力而顽强地抵抗着眼中所见全是散落地面的女人人头、身体和四肢耳中传来女人的哭叫声在熊熊大火中血把地面浸成红色水田。

面对这种混战再组成小三才阵去冲击已经没有意义四人一字排开安龙儿双眼血红紧咬牙关抽出忍刀无明双手握定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一个不留!”随着一声长啸四人冲入阵中只管见男人就杀。

被安排进攻女营的数十兵勇原以为捡了个美差女人体力弱武功差最好对付兵勇们没有生命危险之余还可以侮辱虐杀女子取乐那知身后杀来几个杂牌兵象排山倒海一般横扫女营大门所过之处再没有一个站起来的男人。

攻进小营内安龙儿还是没有看到李小雯却早就染成一个血人。他一刀刺透一个兵勇的喉咙回刀斩去另一个兵勇半个头颅暴睁双眼大声喝问被救出来的女兵:“李小雯在哪里!快说李小雯在哪里!”

那女兵同样满身鲜血一脸疯狂完全说不出人话只是弓着腰双手握着砍成锯齿的大刀指着安龙儿不停尖叫。

安龙儿不等她叫完一个箭步向那女兵身后踏去;他终于看到李小雯瘦小的身影她穿着夏天的薄衣背后已经被刀割破也不知身上有多少伤口披头散一身血污地从后排营房中冲出来;她怀里果然抱着一个孩子身后追出来两个手持刀枪的兵勇其中一个挺直长枪刺入李小雯的后心火光把刺杀的身影映在营房墙上震撼人心长枪抽出时带出一声惨痛的尖叫和血线。

她抱着孩子向前扑倒在空中尽力侧着身体让肩膀撞到地上护住了怀中的孩子自己的头却撞上营房边坐人纳凉的石凳然后失去知觉颓然瘫倒在地身后持枪的兵勇举枪又向她怀里的孩子挑去……

十多丈开外的安龙儿眼睁睁看着长枪刺入李小雯的身体却来不及营救怒吼一声把手中忍刀劲射向杀人者无明忍刀瞬间穿透他的胸腔把他横钉在营房的墙上。

正在举枪的兵勇现自己突然奇怪地贴在墙上不能动弹扭头一看一条狂怒的黑龙正张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翻腾着向他扑过去。

这条黑龙的暴吼震动了整个金田大营女营里的全部活人都被这低沉的咆哮震得心惊胆战。萧朝贵挥刀护身退后几步失声说道:“龙!怎么会有龙?”

黑龙过处顾思文和阿图格格清清楚楚地看到安龙儿突然出现在一个钉在墙上的尸体旁手上牵着两条红线线的另一头缠着一个拿刀的兵勇。那兵勇的颈上和拿刀的手臂上都被红线绕着正想后退解开束缚安龙儿紧闭双唇身影猛然一退那两条红线象蛇信一般收回安龙儿手中兵勇的颈上同时喷出一圈血雾拿刀的手臂断落尘埃。

安龙儿收回红线金钱后反手抽出钉在墙上的忍刀无明双手举刀过头身体如看不清的影子左右轻移一圈黑色刀光闪过之后前后两个站着的死人被垂直劈开两半血染红了整面白墙尸体慢慢滑落地面。

女营中全部人都看着这一幕火光后的安龙儿斜拉着马步双手挑刀向天在血淋淋的墙上映出华丽而恐怖的画面人人都呆住了顾思文和阿图格格也不例外地张大嘴巴站在原地。这种情形下还是顾思文脑子转得比较快他一醒过来马上拉着阿图格格冲到安龙儿身边两人背靠安龙儿一致向外防守。

安龙儿转腕拉刀在身体前刮过向下轻快划出一道弧线刀上的血振落在地摔出一条血线。他收刀入鞘蹲到李小雯身边一手轻轻抱起那孩子一手拨开李小雯粘在脸上的头。


(一五九)七夕


安龙儿看着侧躺在地上的李小雯她的身体显得比安龙儿记忆中更小也许是晚上要带孩子白天又要操劳教会的事务她也比记忆中更瘦从这个侧面看去竟是如此象躺在竹床上闭目抽大烟的绿娇娇安龙儿几乎可以想象到杰克第一眼看见李小雯的惊喜。她的脸色由白转青一丝冷风沁到安龙儿手指上这是李小雯微弱的呼吸。

安龙儿剑指一转搭到她颈侧的大脉尽管血液流动得越慢越无力但手指上仍然可以感到从体内传出的轻微搏动。安龙儿心里燃起了希望他喃喃地念着:“还有救……还有救……”一边伸手到身后拍拍阿图格格的腿把正在哇哇哭叫的孩子交到她手上然后从腰囊中挟出一张符纸咬破中指在符纸上写出一道止血符。

他左手扶李小雯坐起来右手剑指夹着止血符短促一振符纸立刻起火烧成白灰白灰刚刚在晚风中飘起安龙儿的右手就变指为掌把符灰纳入掌心送入李小雯的口中;又乘着手指上的血还在滴出解开李小雯颈上的衣扣在她胸前飞快地写下水德星君符然后用手掌紧贴血符压在她胸口一道雄浑温和的天师道内丹正气涌入李小雯体内李小雯果然嘴唇一动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安龙儿轻轻把她的头托住自己把脸凑过去对她说:“小雯姐我是龙儿我来救你出去……”

李小雯睁大双眼水灵清澈的眼睛里是充满了迷惑不解又有一丝安慰喜悦的眼神她的嘴唇动了一下想说话可是说不出声音。安龙儿又对她说:“孩子我们已经抱好了你看在那里……”他指了一下抱着孩子的阿图格格给李小雯看:“现在我带你离开这里不会有事的……”李小雯听到这里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个信任的微笑然后用眼睛看着营房里面费力地说道:“黑……枕……头。”安龙儿二话不说放平李小雯在地上飞快地冲去她刚才逃出来的营房抱出一个黑布枕。

安龙儿回来后抱起李小雯带着大家跑到营地侧面几脚踢开着火的柴堆从墙边拉出一架还没有烧毁的大板车把李小雯放到大板车上。阿图格格从地上捡几个盾牌跳上车把孩子放到李小雯怀里让她抱着再用盾牌盖住她全身安龙儿转身看看大家他看到的是两个坚定的眼神。

说话已经没有必要他左手持盾右手拔刀先冲出去为大板车开路向烧起熊熊大火的营门猛冲。

中军望楼上的指战将领杨秀清忽然又听到下面后营里一声巨吼传来一声少年的狂呼:“挡路者死!”

然后一个黄头少年出现在乱军之中手上的黑刀象带着吞噬生命妖力刀过处死伤遍地;另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少年推着大板车飞奔在黑刀之后不避刀箭高呼勇进;车上半蹲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美艳少女虽然只有一个人和一张弓从她手里出的箭却象一群随时致命的毒蛇控制着十丈内的生死;他们只走直线车过后留下一条血路。

杨秀清看着这一幕心里赞叹道:真是猛龙用兵只该用这样的兵!他又细细向车上看去三个少年拼死从自己营中抢出只是一辆大板车吗?他看到一个满身鲜血的女人蜷缩着躺在车板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孩子。杨秀清脑子里飞快地把上帝会重要的女性人物滤了一次好象没有这个女人他不解地皱一皱眉心:拼了小命就为了救一个女人?想到这里禁不住说:“哼还是小孩子……”

随着忍刀无明出威力刚猛的十字斩拦在大营前门封锁通道的几排着火板车被炸开一个缺口安龙儿带着大家冲出金田大营蔡月和大花背早就在营外守候他们结成马队向东方飞奔离去。

很快来到浔江边本来就不明亮的新月已经沉在西山天上现出越来越明亮的银河柔和地映照着银光闪闪的浔江。

安龙儿把李小雯带向东方的浔江边是为了用地理上的真水和方位上的真木之气对她命中阴金削木的死局进行破解。他们停下车安龙儿把李小雯抱起慢慢走入星月下的浔江。

水浸到李小雯的身体本来全身无力的她抬起双手勾住安龙儿的颈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安龙儿小声在她耳边说:“小雯姐你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静心听我念咒……”

李小雯却睁开眼睛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看着安龙儿这眼神让安龙儿心神一荡。三年前曾经有一张一样的面孔在同样的月夜靠在我肩上……三年前那一夜的拥抱让从此以后的新月都会看见我寂寞地张开空空的臂弯……

李小雯极力把脸贴向安龙儿又黑又亮的眼睛睁得很大注视着安龙儿的眼睛深处。她从嘴里吐出断断续续的气息连成声音:“杰克少爷……”

安龙儿的泪水夺目迸出他知道李小雯的眼里看到的不再是这个世界这将是李小雯的最后遗言。安龙儿再也无法凝神念咒他静静地站在江水里把耳朵贴到李小雯嘴边生怕听漏一个字。

“今夜是七夕……要给女儿乞巧……你终于……”

李小雯没有再说话她轻轻闭着眼睛脸上带着微笑靠在安龙儿的肩上。她全身软下来让安龙儿感到手上突然沉重了许多只有一双手臂紧紧相扣永远抱着杰克的肩。

蔡月打开李小雯的黑布枕里面有一件旧衣服包着一件新做好的儿童肚兜肚兜中间绣着一对七彩鸳鸯还夹着七八个用各色花绳编成的蝴蝶结和花朵。

原来古代每年七月初七女孩子除了逛灯会游玩之外都会悄悄地聚在一起对着月亮摆开香案供上鲜花水果拜月这种风俗称为乞巧。这一夜每一个女孩子都会在拜月香案前摆出自己巧手制作的刺绣手工以祈求得巧;这时也会和姐妹们比试一番看谁的手艺最灵巧最后将会把这些亲手制作的精美玩具互相赠送以示姊妹的情谊。李小雯的黑布枕中包着的物件手作无疑是女儿今夜要乞巧为了送给女儿而准备的一番心思。

她捧着小包袱走到安龙儿面前安龙儿顿时明白了李小雯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想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仰头看着天上的银河和繁星但无尽的泪水依然沾湿李小雯的脸滑落静静的浔江。

安龙儿等人冲出金田大营不久两支上帝会的援军就从思旺镇和江口镇杀到其中思旺镇五百人由冯云山和林凤翔带领洪宣娇和绿娇娇等人也一齐前来救营。

在两路新力军的快配合下很快清剿了攻入大营的团练。洪宣娇心急如焚地去清点她负责的女营清点结果近一半女兵战死李小雯失踪。她了解过情况后马上来到绿娇娇身边悄悄告诉她有人看到安龙儿救走李小雯和她的女儿。

绿娇娇在思旺镇收到金田大营告急却找不到安龙儿和他的朋友心里已经知道生了什么事也知道安龙儿要去干什么。无论李小雯是不是死于今晚她能够被安龙儿救走还是让绿娇娇十二万分的放心因为她知道安龙儿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她们。

可是她不明白安龙儿救李小雯为什么要偷偷去救了之后又一去不回她猜到已经会算八字的安龙儿也许对她有误会只是更希望可以当面问个明白也希望亲眼看看李小雯和孩子可是这样一来杰克必然贴身跟上最后只会现事情的真相马上破坏眼下要做的事情。这时安龙儿接走了李小雯和孩子应该是对绿娇娇最有利的布局。绿娇娇前后左右盘算一番后还是决定先压下这件事。

杰克不时向洪宣娇问起李小雯的事洪宣娇只是支吾说刚打完仗现在找不到她的尸体大概是躲起来了杰克也不好再说什么。

士兵忙碌地打扫战场洪宣娇介绍营中主要将领给绿娇娇认识绿娇娇不太意外地现杨秀清和萧朝贵的面相上果然有雄霸天下的气势只是没有机会见到洪秀全否则她基本上可以知道那一万两黄金能不能收回。

绿娇娇也从谈话中知道金田镇属于桂平县而浔江两岸的桂平桂南两县里现在居然有上百支团练武装其中有洪门人马有土匪山贼有当地乡绅自组的团练还有乡间信奉各种神灵的教派。上帝会经过冯云山多年奔走已经组织了近两万教众成为当地最大规模的外来教会因为上帝会保护从外地到广西讨生活的客居人所以目前还不断有新队伍来投奔。

上帝会势力的壮大是对当地乡绅利益的极大冲击而当地人和外来客居人的争斗日日升级现在已经展到双方自组军队互相攻阀官府方面称之为土客械斗。但官府从来无力控制土客械斗的生和规模只是一味欺上瞒下闭着眼睛当看不见。

这时有女兵请洪宣娇回女营她带着绿娇娇一起进了女营后营门就紧紧关上。安清远和冯云山杨秀清等将领一起分析刚才的战况杰克站在女营门外看着营里生的事情。

女营各处的火刚刚扑灭还在冒着硝烟。营地中间的空地后面已经整整齐齐摆好了八行床板组成的方阵床板上排列着刚才阵中战死的上百女兵静静地躺在月光下。活着的人帮她们换上了新衣裙每一个女人的床边都摆放着她们为七夕乞巧准备的刺绣玩具。

几十个重伤的女兵互相扶持着靠坐在营地中间;还有几十个伤得不重的女兵轻声传唤着口令列队站在营地的另一面。女营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营地中间的一行香案上七炉清香缈缈升到半空然后被晚夜吹散。

洪宣娇走到队前向着月亮和阵亡的女兵敬了三杯酒然后带领还能列队的女兵连续七次下跪。绿娇娇知道这是乞巧拜月的风俗洪宣娇当她是姐妹才会请她一起入营所以她也跟着一起七跪七起。

当女兵们站起来阵中开始传出暗暗的抽泣声。一个女兵跪下后站不起来她抱着洪宣娇的脚突然放声大哭仰头对洪宣娇声嘶力竭地喊道:

“他们没有来救我们一个男人也没过来啊!”

洪宣娇怒目看向营外心里知道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可是为了军中士气她却不能挑起内部不和只是憋在心里一阵刺痛久久说不出话。她没有擦脸上的泪水扶起地上女兵说:“站起来……你给我站起来我们女人不比男人差为什么要等人家来救我们……”

洪宣娇跳到桌子上大声说:

“哭什么都不要哭!外面的人是我们的老爸、老哥、老弟还有我们的儿子他们已经守在外面敌人攻进来的时候先死的就是他们!有男人保护我们是我们女人的福气可是没有这个福气的时候就不能只会哭和埋怨!今天我们死这么多人不是因为没有人来救我们是因为我们的力气不如男人。姐妹们只要我们手上有洋枪我们就可以打胜仗!只要不和男人比力气我们什么都比男人强!”洪宣娇的双眼象喷出怒火一样看着绿娇娇绿娇娇知道她在咨询自己是否能为女营买到洋枪绿娇娇会意地向她点点头。

洪宣娇向着月亮大吼:“我洪宣娇向天誓从今天起女营不再打败仗!”说完转过身向着女兵说:“我一定会把洋枪交到你们手上让你们扬眉吐气地做女人!”


(一六0)军火


女营中的军心被洪宣娇迅稳定下来很了解洪宣娇的绿娇娇尽管对她的统御力不惊讶可是依然相当佩服。她回头看看女营的大门杰克趴在紧闭的营门外把脑袋塞在木栏杆中间往里面看一看到绿娇娇看向自己马上大幅度地向她招手。绿娇娇向着他微笑了一下她看得出这个男人在认真地爱着自己可是他知道自己放下他的孩子不管的话还会象现在这样对自己吗?绿娇娇希望做得面面俱到可是想尽如人意竟是如此困难。

洪宣娇处理完女营里的事务就和绿娇娇走出女营和杰克一直到大营的中军帐和各领碰头。

其他领也都安排好下属的各营各部清理战后营地已经聚集在一起准备会议小营房里坐了六七个人。洪宣娇进去坐下后开口就说:

“女营现在是军中最弱的部份刚才你们根本没有去救援女营女营的人死了一半那些都是你们的老婆姐妹女儿……你们缓不过手也算了可是不能让女营任人鱼肉啊我想加强女营的武装!”

一群男人听到洪宣娇的话中有刺都不敢话可是说到加强武装都想再听听洪宣娇的意思。洪宣娇说:

“我刚才看到杰克他们用的长枪比清廷的洋枪强很多打得又快又准我想在女营中加入洋枪。”

杰克和绿娇娇对这个生意简直是欢呼雀跃他们深知道军火生意的巨大利润他们的洋商朋友中就有人吃上这趟水而一夜暴富;他们更知道做军火生意不是一两回的短期合同军火是长期大量消耗的昴贵商品也需要买卖双方相当高的忠诚度一但合作起来就是一个很长期的关系这意味着了财之后想不一直财下去是很难的事情。

不过杰克和绿娇娇却象在谈一桩可做可不做的小生意他们在三年的合作中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生意经。绿娇娇的手放在杰克的大腿上心情激动得用手指使劲掐杰克的大腿脸上仍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杰克的脸一样平静跷着二郎腿一只手用力握着绿娇娇的手腕拧得手心全是汗。

杰克耸耸肩说:“如果你是一个普通客户我们会看你要什么货然后给你一个报价大家谈好了我给你送货过来。但是我们是朋友我希望除了生意之外还可以给你最好的建议所以想先知道你们的情况……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可以请问吧。”

“你们要打多大的仗?”

洪宣娇刚想开口说话长得额角宽广鹰鼻削脸的杨秀清举了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说:“杰克先生听说洪先生的祖坟是你夫人点的龙穴我们的志向你应该很清楚了。我们的仗……能打多大就打多大。不过目前只有这个房间里的人知道这一点。”

杰克说:“你们的对手是用什么枪?”

杨秀清说:“现在本地团练很少有火枪清军会有神机营从探子的回报来看他们不足一成士兵有枪用的是火绳枪的确没有你们用的枪好。”说完他的眼睛看了看杰克和绿娇娇腰上的左轮手枪。

“ok最后想知道你们现在有多少银子?”杰克看了看各人人人都是一脸为难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于是杰克又问道:“这么说吧你们打算用多少银子武装多少人?”

冯云山是负责内务的军师他语气有点迷糊地说:“上帝会的财资都是集中到圣库统一调用现在宣娇突然提起买枪的事我们还没有这笔预算……”

杰克可不想因为这样失去这笔生意他从安清远手里拿过一支长枪这是一支两尺长的银色洋枪比左轮枪长很多却比清兵用的火绳枪短了一半。他对大家说:

“这是今年新明的骑兵来复枪还没有大量生产可以从枪管后面装火药和子弹每分钟可以射六到七因为是新明价格极为昂贵目前一支这种枪的钱可以买三十支火绳枪。”

“哦……”大家一阵骚动都明白要装备杰克手上的新产品是很不实际的想法。

杰克接着说道:“如果一个熟练的枪手用火绳枪每分钟可以射三只要有两支火绳枪就和一支来复枪拥有相同火力。如果有三十支火绳枪用连环阵不停射就可以把一支这样的新式来复枪打成粉末。加上火绳枪有四尺长枪头可以装上刺刀全枪足有五尺长这可是一个人的高度如果在装弹时敌人已经冲到面前就可以用刺刀去刺杀。”杰克同时比划了一下枪的长度又做了一个刺杀的动作。

“我手上这一支比一把刀还要短的骑兵枪当然不能装上刺刀拼杀了。也就是说同样的价格可以用火绳枪武装三十个可以对远到一百步、近到面前的敌人都能进攻的士兵……”杰克摊开双手提一提眉毛说:“我要是你们的话我还会选用火绳枪而不贪图这种新式的玩艺。”言下之意对新式枪颇为不屑。

洪宣娇也插口说:“现在拥有火枪最多的是清兵一个营里也没有几十支枪如果不用和他们肉搏的话我们女营几十支枪一样可以抵住一支绿营军……圣库没有钱我自己去筹集你们不想活我还要对你们的老婆女儿交待呢。”

杨秀清说道:“今天我们的伤亡很大但如果说只是因为没有洋枪而输成这样的话就不实在了虽然冯云山建立了兵制坐在这里的人也封了官把那么大帮人管了起来可是我们一直停留在和土匪团练混战乱战的水平老是仗着人多打人少对方人多我们当然会输对方人少我们也输因为军中大半是老弱妇孺能战的精兵不多;另外我看我们的战法也很有问题训练不足战术单调由其缺乏阵法配合……”

说到这里杨秀清顿了一下他对萧朝贵说:“你也看到今天杀进来的几个小孩了他们只有三个人却很明显训练有素组成了杀伤力很强的阵法对敌时何止以一敌十怕且有上百人死在他们手上幸好他们不是我们的对头啊。”

杰克听说是小孩子也很好奇他问道:“小孩子也会列阵来打仗吗?他们是什么人?”

绿娇娇和洪宣娇很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却听到萧朝贵嘿嘿哂笑了两声说:“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也帮我们杀了不少敌人还到女营帮了……”

洪宣娇马上开口说话压住他的声音:“好的我们就要学冯军师我们不只是要有兵制我们还要有兵法和阵法杨大哥说得很对洋枪也不是打胜仗的唯一条件精兵强将同样重要。”绿娇娇听得出来为了让大家忘了小孩子布阵杀入大营的话题不让杰克注意这件事她主动提起阵法让杨秀清说话女营武装洋枪的事倒成了次要。

杰克眼看到手的生意就要飞走突然站起来说:“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我不会看着大家打败仗上帝指引我来就是要给大家带来胜利枪运来之后我负责做洋枪教练训练出神枪手配合阵法作战这样杨将军的战术将会非常强大。”

冯云山也笑着说:“杰克先生的枪法我们见识过了他训练的话我们应该放心。如果只是女营装备洋枪战力会不太平衡我想各营都应该适当有装备这方面要杨将军和萧将军费心配置了有了具体用枪的数字后我们上报洪先生再报给杰克先生让他打个价……”

杰克和绿娇娇这时才松了一口大气有冯军师这番话这桩生意看来打台风都打不掉了。

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安清远这时却说话了:“我看各位都是做大事的人我很愿意支持大家迟一些我带些人马过来和大家聚义不知道……”说完他看看冯云山又看看杨秀清。

上帝会的将领听到安清远这样说都面露喜色冯云山高兴地说:“上帝会的宗旨是天下一家安大哥愿意来聚义我们真是求之不得欢迎你随时来加入!”

安清远和众人一拍即合马上谈起上帝会的教义和编制问题绿娇娇心里却满不是滋味她想不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哥藏着这样一个心思他对自己设下的天子龙穴有如此大的信心吗?

绿娇娇很清楚安清远是一个商人年纪小小就到处做生意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无利不往他能砸钱进去的事情一定有利可图莫非他真是被大哥安清源说动了心做买卖就做天下的大买卖?

中军营里高谈阔论绿娇娇拉着杰克走出较场的空地她悄悄问杰克:“为什么非要推火绳枪给他们用我们也有新式的步兵来复枪也可以上刺刀新式枪不是更好吗?”

杰克很神秘地看看左右在她耳边小声说:“火绳枪在美国已经淘汰了现在有大批卖不出去的仓底货现在到处找买主叫价越来越低所以卖火绳枪的利润比新枪大十倍……”

“性能呢?可不要打出事了做生意要长久才好。”

杰克说:“全新的货性能当然好。不过主要是清朝也是用这种枪上帝会用这种枪并不差他们的武器是同级别的。要升级的话也要随对手升级而升级嘛现在这样就行了。”

绿娇娇用手指点着杰克的下巴一脸坏笑地点头:“啊……你还真是个人才啊……”


(一六一)半局皇帝命


这时冯云山和洪宣娇一起向他们走过来杰克和绿娇娇马上展露出真诚的笑容。

冯云山说:“杰克先生你们马上要回云南了可是因为教务紧急我们希望可以快一些和你们再联系再进一步商议购卖枪支的事情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再回来?”

杰克把视线递给绿娇娇绿娇娇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指翻飞快起卦掐算之后说:“我们一月之内必定会回来到时我们谈好价钱就可以马上从广西出到广州办货……”

两夫妻象在使用着同一个脑袋杰克天衣无缝地接着说出下一句话:

“如果顺利的话再过一个月就可以送第一批洋枪到上帝会我可以为你们训练出中国最好的神枪手而他们也将会成为你们的第一批洋枪教练。”

冯云山的眼睛闪着光芒他一脸欣慰地说:“那就好一定要快啊……”

绿娇娇听到冯云山的话看着他的眼睛会意地点点头。正是“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精通星相的冯云山分明把话说给能听懂个中含义的风水师绿娇娇。绿娇娇心升起异样的心酸一个知道自己将要离开人世的人应该是恐惧衰伤还是怨恨不甘?但是至少她眼中的冯云山日以继夜争分夺秒地开创自己的梦想这种心情用悲壮来形容似乎并不过分。

洪宣娇说:“上帝会很希望你们可以加入一起创造平等的天国杰克先生也是信拜上帝的人安大哥已经决定了加入上帝会共谋大计你们也来吧。”

杰克笑了笑没有说话绿娇娇说:“你们的心愿我很支持不过我也加入了谁给你们买枪呢?再说我二哥加入了上帝会入了花名册我们全家都跑不掉一旦起兵你们就是反贼我们就要被诛连九族;要是上帝会败于满清绿娇娇的人头就会和娇姐的人头一起挂在城门上你不用担心没有人陪你解闷罗……”

绿娇娇的话引得大家笑起来绿娇娇又说:“再说龙穴又是我点的上帝会的失败就是我的失败而你们还欠我一万两黄金我能不支持你们吗?”

冯云山笑着说:“绿先生果真是天下第一明事豁达说得句句在理那好上帝会就有赖两位的大力支持了。”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绿娇娇趁着冯云山在场提出想问很久的问题:“这里是上帝会的大营洪秀全又号称是上帝会的领我怎么没有见到他呢?”

冯云山对洪宣娇说:“让绿先生知道多一些事情也没问题吧?”

洪宣娇笑着说:“娇娇和我比亲姐妹还亲军师不妨直说。”

“上帝会的创立历经不少艰辛过程中可谓波折重重呵呵……”说到这里冯云山摇头笑一笑:“长话短说吧自从我托阿娇找到绿先生来点龙穴上帝会的展果然生机蓬勃因为这样本地的乡绅团练对上帝会很不满械斗不断升级我们只能组织兵勇武装自卫可是和官府相熟的乡绅却把我和一些领以谋反罪名捉走了洪先生在广州奔走求救杨秀清和萧朝贵也在本地募集巨额银子贿赂官府上下活动了两年才把我含含糊糊地放出狱不过这时已经有些领死在狱中。我出狱并不是判我无罪而是由官差押返广东清远原藉在家乡受衙门监视……”

“这以后才神奇呢!”洪宣娇象说起传奇故事一般兴奋地插嘴说:“冯大哥在被押回清远的路上居然把那两个官差说服了他们不押冯大哥回清远也不再当清廷的走狗他们跟着冯大哥一起回到广西金田参加了上帝会!”

绿娇娇惊讶得笑出声说:“哈哈这样都可以呀?冯大哥真是诸葛亮一样的奇才!”

冯云山也不无得意地笑起来:“哈哈哈这是题外话了……因为我是被遣返家乡的带罪之身洪先生被官府高度注意平时不宜出面说话办事;而且我们都是广东人这里的土客械斗就是针对我们这些客居人生的我们照旧主持上帝会的话对缓和事态顺利展很不利;所以目前由当地人杨秀清和萧朝贵在金田大营出面主持上帝会洪先生平时藏匿在浔江边的小镇上。今晚和我们一起来的另一支援兵由胡以晃将军带领就是从洪先生那里出来的。”

杰克和绿娇娇都点点头听了冯云山这番话才知道要做成一件事是何等困难。绿娇娇说:“下次太平一点的时候冯大哥要好好给我说说你是怎么说服那两个官差的好让我学学怎么说服人家买我们的洋货。”

冯云山说:“有道理自然让人心服口服你只要有好货在手一拿出来就被抢购一空了哪里要说服人家买嘛呵呵。”

绿娇娇又说:“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两位洪秀全是怎样的人呢?

洪宣娇和冯云山的笑容都收敛起来冯云山说:“洪先生气度不凡有帝王的命相而且千年以前的推背图也已经预言了洪先生是天命所归他就是天父派下来当人王的上帝之子。”

冯云山的话说了等于没说绿娇娇不认为学识渊博智慧过人的冯云山会说出这种悬在空中的话这话中一定另有深意。绿娇娇再回想了一次他说的话对了他说的是洪先生有“帝王之命相”除此之外再没有多说其中怕有难言之隐。

杰克却一脸诧异地说:“洪先生是上帝之子?哈哈哈哈上帝只有一个儿子叫耶稣哪里又多出一个洪先生?”

冯云山大概是时常要应对这类问题他不慌不忙地说:“耶稣天兄是二千年前在西方显神迹救世人才有人知道他是上帝之子洪先生作为天父的次子在东方得神谕显神迹救世人自然有日会让世人知道天父和他的权能。”

绿娇娇不想听这些空洞宣传她直截了当地说:“冯先生精通星相一定算过洪先生的八字否则不会这么肯定他的天命而把大业托负在他身上不知能不能把洪先生的八字让小女子略知一二?”

冯云山又看了看洪宣娇洪宣娇说:“娇娇也不是外人知道了只会对我们有好处。”

但是冯云山也不会轻信一个不愿意加入上帝会的人他面有难色地说道:

“不瞒绿先生因为大事未成不敢稍有疏忽所以我只可以先告诉你八字中的年月日时辰方面请充许云山有所保留。待大事有成云山必亲自向绿先生负荆请罪再给你一个完整的八字以供鉴赏。”

计算没有时辰的八字是算命的大忌时辰一旦不同命运将会有天壤之别可是只知年月日尽管不能完全算准对八字的大方向总是可以算出一些。冯云山一脸持重绿娇娇也不好再多要求只好说:“冯大哥请讲。”

“癸酉年甲子月甲辰日。”

“外强中干木中藏铁。”绿娇娇对这六个字的格局评价冲口而出:“不知洪先生是什么时辰出生算不出运气有多大可就这年月日来看人品方面……”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空有皇帝的命相却没有为天下王的品德又怎么做得了长久皇帝?绿娇娇看这八字的前六个字运气好则好矣但这半局八字一片肃杀毫无和暖之气如果不是生于中午阳时有明火暖局生旺代表仁爱的甲木这盘有如利刀藏在木鞘的八字实在不宜称王济世。

冯云山怎会不知道绿娇娇的言下之意:这个八字以甲为天干重重透出甲字五行属木代表东方也代表仁爱的道德;暗在局中的地支酉字属金有刀兵之象酉辰又六合化木成金只以年月日三柱六字来看这一格局表里不一气势洪大而不厚道绿娇娇所说“木中藏铁”只是给面子洪宣娇才不一语道破其实话传到冯云山的耳中“木中藏铁”即是“笑里藏刀”。

冯云山马上接口封嘴:“人品方面是很重要洪先生为人豪迈仁爱绿先生不必担心。”

绿娇娇客气地笑着说:“冯先生看过的人我当然放心。”

天色已经白不安的一夜过去了太阳如常升起。安清远、杰克和绿娇娇匆匆告别了上帝会的金田大营向西方急驶赶回昆明。

绿娇娇的新家在昆明新成铺的怀特洋行这里是昆明最兴旺的商业中心经过几年经营怀特洋行在当地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商号。当他们拉马从店面旁边的小巷进入后宅不显眼的大院邓尧已经为绿娇娇准备好锁着替身草人的小楠木箱这个替身草人上附着绿娇娇的八字。

绿娇娇一下马二话不说从邓尧手中接过带金锁的精致小楠木箱冲回自己的房间施展归魂入舍的天师道法把自己的命运归还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半晌之后象放下一块心头大石手上夹着一支细细长长的雪茄烟一脸轻松走出中堂。

神霄道派的雷法高道邓尧自从三年前天师府一战之后彻底脱离了满清国师府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跟绿娇娇来到云南隐姓埋名成了怀特洋行的掌柜过起他最喜欢的平静生活一个算盘在他手里打得噼啪作响一盘生意在他手里做得有声有色。绿娇娇和杰克只管跑广州口岸安清远只管跑腾冲开出上等翡翠从怀特洋行卖到全世界他们几个人组成了一个财黄金拍档。

邓尧穿一身轻薄通爽的丝质长衫摇着纸扇正在和安清远、杰克高声谈笑绿娇娇走过来一听原来半个月前从广东鼎湖山出的两个镖师秦大海和吕顺把藏有她八字替身草人的小楠木箱平安送回昆明;过了几天果然有十多人夜间摸进洋行直扑放着绿娇娇八字替身的房间想必是用安清源给的吊魂针追踪到这里以为绿娇娇在房间里睡觉于是下手刺杀。那知道房间里睡着的是看守八字替身的邓尧他们进洋行后被邓尧当场击毙四人其余的全部束手就擒已经送到官府当入室抢劫论处。

邓尧哈哈大笑说:“他们再来我再打不然我都忘了自己是武林精英了。”

“他们不会再来了我和杰克马上又要出到广州办一批洋货就算他们要追也是在路上和我们干仗。”绿娇娇呷着茶坐到茶几旁边的大酸枝木椅子上。

邓尧说:“我知道刚才二哥说了要做洋枪生意嘛这回我这大算盘要忙很久啦银子多得数不过来哈哈哈。”

安清远说;“我要自己带一批枪手去加入上帝会这样我还可以帮洋行看着洋枪生意又可以盯着他们做事要是他们真是成了大事呵呵天下还有什么生意比改朝换代更赚钱的。”

杰克却说:“那也得保底啊你真的看准了?”

安清远说:“洋妹夫一来我相信我爹传下来的龙诀风水二来相信小茹的功力不过都是次要啦我在大营见到冯云山和杨秀清我就知道这队人马有前途杨秀清安排部署极有纪律章法冯云山眼光策略极为准确他们一文一武已经可以打下半壁江山只是不知道那个洪秀全是什么人?我老听他们说得洪秀全又会预言又会治鬼怪疾病象神仙一样。”

绿娇娇懒懒地向大酸枝木椅背后一靠微张开小嘴慢慢吐出一线白烟说:“洪秀全这个人哼……成不成大事我不敢说可是他要是主持大局我怕我那点钱都收不回来。”

安清远说:“冯云山很看好他。”

“我最担心就是冯云山他精通星相心里什么都清楚最要命的是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了现在是什么都敢干。”绿娇娇把脚盘到大椅子上抽着烟说: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就是他不顾一切用尽方法在自己死之前把一个半吊子皇帝命的人用风水玄术硬催成皇帝本来谁做皇帝和我们不是很大关系可是皇帝不好的话闹得天下大乱生意都做不成那和我们就有关系了。我知道洪秀全半个八字癸酉年甲子月甲辰日幺哥你也算一算……我看这八字就有点不厚道……”

绿娇娇一边说一边抽雪茄烟不知不觉陷入深思中。


(一六二)神霄侠道


吃过晚饭邓尧和绿娇娇约好外出两人各骑一匹快马离开昆明城向城北长虫山疾驶而去。

邓尧平时白天在洋行掌柜晚上却常和绿娇娇到无人山野之地修习神霄道派雷法杰克对他们一起夜出早就习惯了所以只管自己和安清远到***场所吃喝玩乐从不担心两人的安全。

三年前争夺龙诀的连场大战中邓尧以无敌的雷法奇兵突起数次救绿娇娇等朋友于危难之中可是也向清廷曝露了他是神霄道派高真的身份。大家到了云南后绿娇娇一旦有点空闲就缠着邓尧要学雷法邓尧虽然一向只说自己和绿娇娇是道友可是以他高深莫测的雷法功力在三年中对绿娇娇毫无保留地开放教导实际上他已经成为绿娇娇的师父。

昆明城三面环山南方迎向象大海一样开阔的八百里滇池;昆明城北方有一道龙脉从东北逶迤而来龙脉的落脉之处有一座高峰从这里可以鸟瞰整个昆明城。

绿娇娇一到昆明就游玩过四处的山水当然也职业习惯地看一番大风水。她所了解的长虫山是昆明城的主脉可是这道主脉却是风景最差的地方平时从来没有人上去。长虫山高则高矣雄则雄矣可是山上碎石嶙峋在风水来说叫凶曜曝露;龙脉以石为骨以泥为肉以草木为皮毛光秃秃的长虫山却有如一条只有骨头的龙再有力量也缺少以皇道治天下那几分和气和生机。

不过山上环境不好平常山下倒是四季如春山花烂漫。只是今晚他们飞马而过所见树叶干枯枝丫四现闷热的天气下竟让人感到凋零凄怆。

他们到了长虫山脚开始慢慢走马上山。邓尧对绿娇娇说:“过去两年树木起码长到山腰这个季节来到这里应该是凉风阵阵了你还记得吗?”

绿娇娇应了一声后邓尧又说:“你看现在这里树都快枯死了下面的农田更不用说什么都种不出来所以呢……今晚我们要办点事。”

绿娇娇知道邓尧一向做事低调可是为人一付慈悲心肠这次上山一定是要开坛祭雨。因为长虫山的山峰陡峭马到了山腰就不能再向上跑于是两人从马上卸下包袱背在身上纵身飞奔上山。邓尧的身形极为粗壮健硕平日穿着宽大长衫不知道的人一眼看去只以为他矮矮胖胖其实他的劲力和轻功都是一等一的水平他背起全部包袱在绿娇娇眼前的石壁上象山羊一样灵巧地跳跃很快到了山顶。

绿娇娇看到这里已经有一张大桌子邓尧卸下包袱两人从中拿出香炉香烛和令牌令旗按神霄派的祭雨坛摆好邓尧穿上庄重的黄色道袍头带道冠抽出长剑在手仔细地擦拭干净端放在祭坛上绿娇娇又帮他用罗盘量正了祭坛的方向。

祭坛按长虫山的走势一度不差地坐北向南从祭坛看出去两侧是高崇的山影山下是昆明城内零星的灯光。绿娇娇说道:“昆明是个好地方呀只可惜这长虫山不争气龙气曝露化成凶煞让这个地方富而不贵……”

“娇娇话不能这么说昆明要是象广州那样帝气冲天对老百姓又有什么好处呢?朝廷诛杀诸候争夺最后害死了百姓得益的却不是百姓。昆明历史虽然也有过动乱可是和其他重镇相比这里算是一块平安地了正是得益于这个富而不贵的格局。”

绿娇娇说道:“说的也是山旺官水旺财昆明没了靠山龙气却得了滇池的财气我们来到这里才可以安心做生意。按幺哥所说一百多年前清廷掘断了长虫山的龙脉其实也算是为民造福了。”

邓尧也哑然失笑:“呵呵什么事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只看你站在什么角度什么角色去看了对越多人有好处越有长期利益的事才是更好吧……好了今天来这里不是看风水你很快又要去做生意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再说你们这次搞起了火枪生意这可是个出生入死的行当我想让你学多一些有用的东西。”

绿娇娇乖巧地说:“是幺哥你说吧不然一会下大雨就听不到了嘿嘿……”绿娇娇很清楚邓尧的功力一会作法之后起码要下几天雨在大风大雨的山顶聊天远不如飞奔回家躲雨实在。

邓尧在昆明几年这里不是水灾就是旱灾每到下雨不停产生了灾情他就悄悄开坛止雨祭晴如果是长期大旱他就悄悄祭雨缓灾;这次上来祭雨是因为昆明城已经三个月大旱所以他择了一个煞南制火的纯阴日子还带上绿娇娇来助阵。

天地万物生于阴阳风雨雷电生于水火而祭雨和祈晴最大的区别一个在于求阴气得水另一个在于求阳气得火而绿娇娇是女孩子属阴性更难得既懂雷法又炼得一身女丹功夫邓尧带上她来配合一来让她多在实践中修习雷法二来也是借她的女丹以助阴气之威今次开坛祭雨志在必得。

邓尧说:“你从小学天师道现在为止又学习神霄道三年对神霄道有什么认识?”

绿娇娇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她看着山下的昆明城想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我最记得在神霄道的《雷霆奥旨》中写着欲求仙道功行为先。”

“你认为这话是什么意思?”

“汪真君在书中说:求仙学道之人不炼内丹会败坏自己的身体不为黎民百姓造福永远也达不到最高境界;只有做到治病祛邪祈晴祷雨济物利人广积阴功正直无私才可以称之为道。”绿娇娇的记性很好几乎把书中最重要的内容都背了下来。

邓尧温和地笑着说:“你很准确地把握住神霄道和其他道派的最大区别不少自视正宗的道派一味穷修内丹只求渡得自己成仙以奇技淫巧高于世人为自傲却不知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绿娇娇转过身面对邓尧:“幺哥我明白了。无论拥有多强的功法不关怀尘世的人不符合神霄道的精神。”

邓尧从法坛上拿起一支雷神令牌说:“你认为你的雷法到了什么境界?”

绿娇娇很老实地回答:“只是初级。”

“其实你已经学会神霄道全部符咒印诀只要女丹功再上一个层次你甚至可以驱动斩勘五雷法可惜呀……”邓尧一脸惋惜无奈地看着绿娇娇:“你是女孩子要以女丹最高功力来使用最强雷法的话你要付出一生的代价真是老天不公。”

绿娇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以后等孩子长大就可以炼了。”

原来女丹功要修炼至最高境界在炼出内丹之后还要经历斩白龙和斩赤龙两个大关斩白龙是指停止女性分泌出来的白带斩赤龙则是指停止女性的月经经血;这两个进阶的要求正是女性生育的必要条件如果未生育前斩白赤两龙虽然可以达到女丹的最高境界可是也不能再生孩子。绿娇娇炼女丹功多年一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任由自己徘徊不前就是这个原因。

她很想有自己的孩子但是以目前的形势《龙诀》引起的斩龙脉之争一天未解决她生出孩子就有危险这个孩子随时会成为敌人要胁自己的筹码;她也不能轻易突破女丹的上限和敌人对抗否则到事件平息下来再想生孩子就完全不可能了。

邓尧深知绿娇娇进退两难的顾虑他说:“有机会不妨突破自己的能力没有机会也不必勉强因为道不在功力高低道只在人心善恶接令牌吧!”说完扬手把雷神令牌抛向空中。

绿娇娇纵身跃起在空中接住两尺长的令牌熟练地跳到祭坛前双手以五岳印直立令牌转身向祭坛向的南方深深一拜然后口中默念咒语左手依次结成玉清印、上清印和太清印分别在令牌上急促划出符图一阵清风从南方扑面而来。

邓尧在她身后面对祭坛拿起长剑向坛上的四支大蜡烛芯点去蜡烛应剑起火。他的黄色道袍随着动作快飞舞平日五大三粗一身俗气的身影这时正气凛然轻快灵动邓尧娴熟地点香烧符喝咒长虫山顶的云层开始快地积聚在云团之间隐隐闪出电光。

风力越来越大邓尧对绿娇娇大喝一声:“唵奉火师汪真君勅令风火雷电佑黎民急急如律令!”

绿娇娇双手用中指拇指夹着令牌结成大如意印举过头顶大喝一声:“火!”令牌冲天而起直射苍穹隐没在铁灰色的浓云中云中从北向南拉出一道长长的闪电然后听到巨石滚过天空的隆隆雷声片刻之后百雷击落大地沉郁的空气被撕破雷声痛痛快快地为每一个心焦欲绝的农户带来希望。

“变神!”邓尧再次用充满自信和力量的声音从绿娇娇身后出号令然后拉开马步双手似是结成剑指鼓荡内气展开双手分别指向东西方的天空他的拇指却和小指相接压住无名指这不是剑指而是神霄道的变神诀。邓尧的身体外现出一团模糊的白影白影不断剧烈膨胀突然变成一只站在天地间的熊形巨兽展开粗壮的双臂向着天空咆哮如雷当这熊形巨兽进马推掌压着绿娇娇的身后绿娇娇同样双手捻着变神诀用尽毕身功力催出元神。

随着各道派的不同道法修炼出来之后都有其独有的元神不过大多是天兵天将等神仙之气只有以神霄道法修炼出来的元神从古至今皆为兽形对于神霄道这样一个高度完善的道派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有后人研究出来说这是因为神霄道还没有展成熟但是邓尧和绿娇娇所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神霄道来自天地万物所以才会在最高境界不加修饰地现出个性中的天然原形任何对兽形变神的嘲笑都会受到神霄道以万民的福祗来回应。

绿娇娇借着邓尧推到身上的强大功力从身上现出一只笼罩着整个祭坛、昴头展翅的火凤凰随着一声尖厉的长鸣火凤凰扑翼飞向南方天空在无尽的雷鸣电闪中翱翔天际的火凤凰从翼下带来一场暴雨。

从山下传来村民敲着铁盆和铜锣的声音邓尧和绿娇娇知道是村民们跑到雨中庆祝大旱结束两人在暴风雨中相视而笑但是变神诀仍然紧紧捻着对变神的催动一浪紧于一浪直到耗尽体内最后一分功力。


(一六三)重回芙蓉嶂


两天之后杰克写信寄给长驻广州口岸的合伙人大约翰让他先了解火绳枪和火药子弹的货源和报价还让大约翰顺带了解一系列火器的行情一个月后见面就可以马上提到现货尽快交割获利。杰克很清楚用过枪的人就想用炮用过炮的人就想把炮架上战车反正打仗的时候武器总是在无限升级为了打赢一场仗双方都会不顾成本地烧银子现在找人要大炮的报价也是时候了。

上次日夜兼程到广州是因为从昆明感觉地震的异动由斩龙引起绿娇娇急于赶到现场才骑在马背上千里奔袭;这一次事态不太紧急她可不会犯傻让自己颠簸受罪这次她准备两架宽大舒适的洋马车加上二哥安清远洋行的两个镖师秦大海和吕顺一共五人九马轻松上路。

他们出的时候天还在下着雨马车在泥泞的路上一定走不快大家咒骂了一通才晦气上路只有出来送行的邓尧一直乐不可支。

一路顺利到了广西金田上帝会的大营他们被大门前的卫兵拦下等待通传才可以入营大家从营外看进去整个大营早已焕然一新。

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内营房和各种攻防设备得到了重建营里营外布满神采奕奕的红头巾士兵;在大营中间的较场正在排演一种长矛形的新阵法士兵演武的招式有力而整齐嘹亮的呐喊声响彻天空;望楼的顶层站着几个将领其中有精明干练杨秀清他长着鹰一样的鼻子也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远远就看到绿娇娇他们的马车。

杨秀清向身边的将领交待了一下握住望楼边上的绳索就跳出楼外。绿娇娇看到望楼上凌空跳出一个腰间插着五色令旗的将领拉着绳索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马背上转眼飞奔到马车前。

杨秀清并不下马对着马车叫道:“安兄弟洋兄弟等你们很久了快跟我来!”说完拉转马头带路跑回望楼下叫上杰克和安清远攀上望楼给他们讲解他研究出来的新阵法。

洪宣娇也从女营飞跑出来迎接绿娇娇她身穿粗布长衫腰间绑着宽腰带从胸前开襟处露出一抹黄绢束胸绿娇娇看到那身女人的曲线都禁不住一阵心跳大家见面后洪宣娇跳上马车就赶车进了女营。

绿娇娇看到虎头虎脑身形敏捷的胡九妹正在操练几十个女兵也看到各营房中都有手巧的女兵在做针线活还有些健壮的女兵在修辑工事营房中身体单薄的婉儿正在抄抄写写见到绿娇娇点头微笑打了个招呼。

绿娇娇对洪宣娇说:“你倒是会用人都是用免费的你看婉儿现在多开心……”

“现在她不用在地上写诗卖自己了她正在给营里抄布告呢。”洪宣娇带着绿娇娇走进营房里对婉儿招招手示意她继续抄写。

营房里还有两个年约二十岁样子长得很相似的美貌少女洪宣娇给绿娇娇介绍过绿娇娇得知她们是跟丈夫从湖南赶来加入上帝会的洪门姐妹因为上帝会分男女营编制所以她们现在也住在女营。姐姐叫月桂眼神里显得沉稳坚决;妹妹叫香桂眼神中显出机灵和顽皮。

洪宣娇说:“我们上两天已经通过了洋枪的添置也准备好银两等杰克和他们谈好价格之后我陪你一起到广州提货不然你们只有几个人押货过来也不容易……”

绿娇娇轻轻一笑知道洪宣娇的言下之意。买枪是洪宣娇的提案她绝对不想第一次采购有什么闪失;再说洋枪不是便宜的东西对上帝会来说就算付的订金也不是小数目他们当然不希望被商家席卷订金逃跑;最重要一点肯定是冯云山对此事的志在必得绿娇娇记得当时是冯云山先开口支持买枪而他应该是上帝会里最急于成就大业的人所以要有自己人跟进广州以保万无一失买枪成功。

绿娇娇对洪宣娇的提议倒是十分赞成:“娇姐我们做生意的就怕交不了货收不到钱有你押着货我可放心了你这不是要保我收到银子嘛太谢谢你啦呵呵呵……”其实绿娇娇心里想有洪宣娇跟着就算货在路上出了事也有个人解释和担戴正是求之不得呢。

洪宣娇说:“妹妹明白就好月桂和香桂还有凤翔也会和我们一起去。”

“哦……”绿娇娇拖长了声音一脸坏笑地用手指点着洪宣娇的胸口说:“原来你不是要保我的货肯定是你在这里分男女营太久了春心寂寞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林大哥出来拍拖。”

洪宣娇连忙说:“你说什么呀?这是军师安排林凤翔代表男营来配合押货……”绿娇娇可不管她解释什么只管自顾自点起雪茄烟放声大笑。

不久之后杰克和冯云山谈妥了各样细节一支由三架大马车组成的军火采购队迅地向广州进。

安龙儿坐在一间小瓦房里桌面上放着广东龙脉图。他抬头看出窗外湖对面就是芙蓉嶂的五蛇下洋风水局。三年前在这里他曾经和绿娇娇并肩作战那时的绿娇娇在他眼中是一个无所不能、永不言败的梦中仙女可是现在安龙儿却觉得她是一个危险的迷。

绿娇娇会为了自己要做的事利用一切人和关系安龙儿很乐意她利用自己那怕他在三年前就知道绿娇娇在利用他保护自己回江西。可是安龙儿无法接受她为了利用杰克竟然任由杰克的孩子流落江湖。他反复回忆着洪宣娇一提到李小雯绿娇娇马上岔开话题的一幕那一刻的绿娇娇在他心里变得如此诡异。

但这是让他离开绿娇娇的真正原因吗?安龙儿不敢再想下去。

他面前的广东龙脉图有如一个划着九道光芒升出海面的太阳太阳的下方是浩瀚的南海圆圆的太阳是广东省的中腹平原这一片方圆八百里的平原在风水上叫做明堂;太阳的中心是广东的府中国南方的通洋口岸广州城;那九道光芒正是向广州源源不断输送帝气的九道龙脉分别从西北东三个方向指向广州。

西边的两道龙脉是云雾山和天雾山这两道龙脉的龙头都重合在西江沿线的肇庆府附近两个月前已经被安清源双龙并斩杀灭了龙气。现在余下的七道龙脉是罗壳山大东山滑石山青云山九连山罗浮山和莲花山这些山脉都将是安清源的斩龙目标。

安龙儿非常清楚斩龙是安清源向清廷要回自己功名的筹码《斩龙诀》又是安家千年守护的秘密他不可能让其他人学会如何斩龙所以无论安清源是否官复原职出手斩龙的人只能是安清源。

尽管安龙儿手上没有《斩龙诀》不知道下手斩龙的死穴所在可是在广东的洪门兄弟遍天下顾思文通过洪门的地下反清网络在广东其余七条未被斩杀的龙脉上都找到了住在附近的洪门兄弟。据安龙儿的估计斩龙的死穴一定在崇山峻岭之中所以身材高大气质突出的安清源一旦出现在一个特定的无人山岗上一定会很快被当地人现然后这些洪门兄弟就会在一天之内把消息送到芙蓉嶂。

而芙蓉嶂位于广州城背后百里以内也就是说芙蓉嶂也是广东大明堂的中心从这里出到九龙的龙头都在三百里以内一路上都是平原大道一旦收到安清源在九龙龙穴出现的情报他只要快马一天就可以赶到。

安龙儿住在芙蓉嶂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湖下是葬着洪国游老爷的天子风水穴潜龙吞金安清源就算不斩杀其余七龙这个既成事实的反穴他必定要来斩杀否则斩去九龙毫无价值洪秀全一样会成为推翻满清的新天子。只有一点安龙儿不太明白当安清源研究出如何斩龙之后要斩杀的第一道龙脉为什么是西江两岸的云雾山和天雾山而不是亲眼看着下葬的芙蓉嶂?

现在一切都布置好了就等安清源冒头。安龙儿对自己的布局颇为满意他现当遇到难题时只要想想如果绿娇娇在这里会怎么办就会很快想出最好的应变措施。这一招他用过多次都无不例外地成功绿娇娇象活在他脑海里的无敌军师。

安龙儿和几个少年在金田大营救出垂死的李小雯和她的女儿后李小雯最终不敌天命离开了人世。安龙儿在当地选好墓穴安葬李小雯才和几个少年带着她的女儿飞马来到广东花县芙蓉嶂住下。为了让孩子永远记得死在浔江中那个平凡而坚强的妈妈安龙儿为孩子起名为浔。

安龙儿的思绪被大花背在院子里的吱吱吭吭打断随后传来是的孩子出的天真笑声他走出门外看到只有膝盖一般高矮的阿浔正在用双手捉住大花背的尾巴大花背一直在轻轻地转身要甩开阿浔阿浔却越扯越开心直扯得大花背弓身半蹲在地上伸出舌头不断哼叫一脸怪笑地看着跑过来的蔡月求救。

“阿浔!不许欺负花背哥哥!”蔡月装出一脸愠色快步走到阿浔身边一把提起抱在怀里给大花背解了围大花背马上高兴地站起前脚用鼻子去闻阿浔的屁股逗得蔡月和阿浔都格格直笑。

安龙儿看着一头金卷的阿浔圆圆的小脸上镶着长睫毛下面是大大的褐色眼睛一眼看去活脱一个洋娃娃。秀气的尖鼻子和小嘴俨然象她的妈妈绿娇娇不!安龙儿闭起眼睛静一静心神她的妈妈是李小雯呀。

自己也长了一头黄色的头如果自己有一个孩子大概也会是这样子吧……安龙儿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头。


(一六四)扑空


院子外马蹄声响起大花背吠叫了几声跑出门外顾思文和阿图格格走了进来。阿浔挥着小手呀呀叫着穿一身汉人女孩服装的阿图格格一把接过阿浔举在头顶说:“快叫我。”

阿浔果然叫道:“兔妈妈。”哄得阿图格格在她脸上一阵乱亲。然后阿浔转过头用胖胖的小指头指着顾思文说:“文爸爸打猎回来了……”

顾思文手上提着长长的缨枪一手卷着小神仙的大旗听到阿浔的话又好气又好笑捉住她的手张狠狠大嘴轻轻咬了一口说:“文爸爸打回来一只大灰狼哈哈哈……”

大家有说有笑进了屋顾思文喝了杯茶说:“现在基本上布置好七个山头的人马了这里就是中军大营反正谁来料报就有银子收现在的问题是要搞多点银子来给各路山头的二五仔。”

(红尘说:在洪门编制中收集情报和传递情报的兄弟称做二五。)

阿图格格抱着阿浔说:“是呀现在这点钱怎么养家啊……”

“要不是你在这里白吃白住我们家过得比谁都好龙少和我都是赚大钱的人才就是养了你这条粉肠才搞得忙了一天回家还要吃番薯……”顾思文正在骂人屁股上就中了阿图格格一脚。

蔡月笑着说:“几年大灾了除了广州有点肉卖这些乡村地方找不到猪肉了幸好我们自己养了些鸡不然鸡蛋都没得吃。”

安龙儿也说道:“是啊钱反而不觉得紧主要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只好多到湖里钓鱼呵呵这一招还是跟一个洪门的军师学的呢。”

顾思文还是叼着阿图格格不放:“你什么时候回家呀?你离家出走好几年了吧?”

“什么呀我才出来几个月。”

“你总不能以后都蹲在我们这里吧?”

蔡月用手推了一下顾思文说:“你说什么呀?格格当我们是朋友才住在这里呢。”

阿图格格居然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神情无奈地说:“我是喜欢和你们一起住可是现在真的有点想家回去的话我阿爸肯定不会放过我。”

“要不这样……”蔡月想出一个点子:“我先给你探探你阿爸的口风看他想不想你如果他想你的话不会怪你的还巴不得你回去呢。”

阿图格格高兴地说:“对呀我把阿爸平时出入的地方告诉你你去碰一碰他看他现在怎么样……”

两个女孩子在聊家里的事情顾思文对安龙儿说:“安清源只要知道你住在这里他一定会想办法干掉你或者他更急于斩龙的话你们一定会再见面我可不想你再放过他要是他不死我们这辈子就完了他肯定追瘦我们。”

安龙儿说道:“我也不想连累朋友可是我觉得他真是个人才如果他可以回朝廷好好做官他可以做个好官为国家做很多事。”

“你别那么天真了龙少人只会越来越贪不会因为今天你放过他明天他就变成好人我跟你说你下不了手你不要挡我我再见到他一定干掉他留他在世上斩了我们几个是小事要是再斩几次龙广东的人就全死光了说起来我回来广东就没吃过猪肉都不知道是不是他斩龙搞出来的问题小喇叭越说越火面如满月那个!煮好饭没有……”

安龙儿默不作声地听完顾思文的长篇抱怨心里却想道:只要娇姐一句话我马上夺他性命可是娇姐从来没有说过……是啊自己不想杀的人不是那个有能力做个好官的安清源而是娇姐的哥哥。

过了一段日子忽然从清远飞霞山上传来消息山上来了官兵还带了上百个民夫民夫全都带着锄头和铲子。

事情来得太快安龙儿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咙。他马上翻开桌上的广东龙脉图查看飞霞山正是滑石山龙脉的龙头所在而且飞霞山的形势和肇庆鼎湖山下的羚羊峡居然一模一样北江把飞霞山从中间割开形成飞来峡构成崩洪过峡的真龙形态。

上一次安清源斩龙的位置是在龙下水过峡之前的山顶这一次应该也在同样的地形实施但是这次绝不能再让他得呈。芙蓉嶂和广州正处北江下游北江有任何灾害将在一天之内波及广州。

安龙儿迅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几个朋友顾思文和阿图格格马上跟着安龙儿骑马出去飞霞山只留下蔡月在家带着阿浔。

从芙蓉嶂去飞霞山绕着山路走也不过百里之地三人驾马急驶半天时间就到了飞来峡。他们心急如焚地渡江上山一路上尽管山清水秀风光绮丽可是谁也没有这份闲情去欣赏。他们还记得安清源在鼎湖山上制造出来的恐怖场面和巨大灾难只想赶在斩龙之前进行阻止。

任何风景优美的名山都离不开山势险要飞霞山也不例外三匹马刚刚跑了大半天马上又要登山都累得混身出汗气喘呼呼。他们沿着山路跑了一个时辰已经把山上山下有路的地方都跑了一圈可是却没有见到大队官兵的踪影。

三人都是有备而来充份地准备了马上面对一场恶战可是现在却什么都见不到天色慢慢暗下来一种让人心寒的空虚感笼罩着四周。

顾思文拉着马左转右转地看山对安龙儿说道:“你要是斩龙会在哪里?你能看懂这座山的风水吗?”

“我没有学过《斩龙诀》斩龙的死穴是千年秘密我怎么会知道呢?”安龙儿的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真的担心斩龙可以无声无息地进行而自己却在这里傻傻地绕***。

阿图格格也问道:“你也说了这里和鼎湖山一样是崩洪过峡的前一节能不能就按原来的路线找到死穴?”

安龙儿声音都有些抖了:“上次是山顶有个湖可那是奇观一般山岭很少有这样的地形刚才你也上过山顶了明明只有一个塔嘛。”

顾思文灵机一动说:“能不能起卦算算出什么事了?”

安龙儿一翻手掌在掌上迅起卦占算得出一个颐卦。顾思文和阿图格格马上问道:“怎么解有什么情况?”

安龙儿皱着眉头说:“这是颐卦卦象是山下有雷雷为动山为静山下有雷是指暗中行动外实内虚……对方只是在虚张声势现在已经离开了飞霞山……”

顾思文挠着头说:“不会吧一百多个人虚张声势不会是为了我们吧?”

“是不是中埋伏了?”阿图格格环顾着四周的黑树影担心地自言自语。

安龙儿举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明白颐卦代表着嘴巴张开的动作在笑在吃在形成一个洞都可以是颐卦可是在笑在吃的那个人分明不是自己自己可能只是人家嘴里的猎物。

娇姐在这里就好了娇姐会怎么办?“啊!”安龙儿失声叫了出来他现自己犯了一个绿娇娇不会犯的错误绿娇娇绝不会在没有运算好整件事情之前就出这个颐卦应该在出前算出来而不是现在。

安龙儿神色紧张地看着顾思文和阿图格格说:“我们可能中计了。”

“中什么计?中什么计!”顾思文的声音有点慌乱。

“不要急我先想想先想想……”安龙儿也在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实在想不通对方要引他来这里干什么也不敢肯定这是对付自己的疑兵之计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安清源的安排。

顾思文看安龙儿一脸茫然他说:“如果对方的人都不在这里了我们也回去吧。”

阿图格格也说:“现在是行军打仗的话我们可不能停在一个地方停下来就是等死了如果对方在调动埋伏我们就会被人家一窝端去哪里都好找个地方去吧。”

安龙儿想了一会把顾思文和阿图格格招到身边小声说:“我怕我们是被对方引出来了。”

“那小月岂不是很危险!”顾思文突然放大了音量:“我们马上回去!”

“不不别去。”安龙儿一把抓住顾思文的手说:“现在没有人知道我们从哪里来可是如果被人跟回家我们的全部行踪就曝露了。”

顾思文突然火了他激动地说:“那你想怎么样?是不是以后我们都不用回去了!”

“你先听我说我们当然要回去可是之前我们可以花几天时间在这附近转一转保证背后没有人跟着我们才能回去。明天早上我还想上山看看这里的风水情况……”

安龙儿没有说完顾思文就甩出话:“我们三个人出来扔下小月一个人在家你还想几天不回去她一个人怎么办?而且现在就是你一卦算出来就说东说西鬼知道是真是假要是你算错了家里出什么事你担戴得起吗?你要转自己转我要回去!”

阿图格格看到顾思文闹情绪她也开口说话了:“你就是老想着你那个蔡月一天晚上不见都不行了要是龙儿的卦算对了你把杀手引回家里你才担戴不起呢!”

“我就是想着小月怎么啦!”顾思文前所未有的激动一改平常的嘻皮笑脸:“这么多年我和她一天都没有分开过她家里死人我们没地方住没饭吃都是一起熬过来的我不会让她有危险。好就算我们中了人家什么鬼计如果人家就是调开我们去算计她的话那就不用你们担戴了我马上回去担着。”

安龙儿一把拉着顾思文:“文少!你别火……”

顾思文一把甩开安龙儿的手翻身上马就往山下跑安龙儿正在上马追去却看到阿图格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捂着嘴哭个不停。

安龙儿再看向顾思文他已经在山路上转得看不见人影只听见嘀哒马蹄声。他一把捉起阿图格格架在马上自己也骑上马牵起她的缰绳对她说:“不要哭了全部马上回家!”


(一六五)伏兵


三匹快马连夜南下回到芙蓉嶂大家回家看到蔡月在油灯下缝冬天用的棉被阿浔正在床上沉沉睡着。大家都没有多说话洗漱之后各自上床睡觉安龙儿独自拉了马群到湖边清洗放牧。

蔡月从他们回来就觉气氛不对等阿图格格上床后她凑到床边问道:“你们这次出去怎么样了?回来这么久也没有人跟我说说……”

阿图格格一翻身把脸转到墙里去蔡月知道这是脾气了不过阿图格格的小姐脾气几乎天天都要闹过之后就没事性情温和的蔡月一向不太在乎她仍是关心地问道:“谁惹格格生气啦?不斯文欺负你了是吗?”

阿图格格睁开眼睛眼珠转了几圈突然坐起来问蔡月:“小月你是不是喜欢文少?”

蔡月莫名其妙地摇摇头说:“不算喜欢只是一起生活这么久还算互相有个照应为什么问这个?”

“那……你会不会嫁给他?”阿图格格干脆直接盘查。

“呵呵呵……”蔡月一听到这个问题就笑:“不会吧我可不想嫁给他我最讨厌又嫖又赌的男人大家是朋友我管不着要是我老公这样我可受不了……”

阿图格格却表情奇怪地说:“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文少去嫖妓呀?我只见过他在街上骗人家的钱骗到钱之后他也不会去赌直接和我回来了……会不会在我面前变好了?”

“肯定是啦你是尊贵的格格嘛那些臭男人在你面前都要端端正正的。”蔡月为了让阿图格格开心起来净挑好听的话来说。

“那他过去和你一起过的时候有没有过来和你一起睡?”阿图格格的眼睛又闪出了平日调皮的光采可是她的话却引来蔡月一阵大笑:“怎么可能呀!我才不会让他跑过来呢我们一向都是分房子睡就算是没地方住的时候我们也分床。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形的女人他老是说这不好那不好……”

“那他说你有什么不好?”

蔡月开始现阿图格格在套自己的话她不回答问题反而一脸神秘地问道:“今天回来怎么一直在问他的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展了?”

阿图格格愤愤地说:“我们什么展也没有不过本来我们准备几天后才回来的可是不斯文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吵着说要回来还和我们吵架了。”

“呵呵……不是吧。”蔡月的反应象听到一个笑话。

阿图格格顿时气得说不出话翻了蔡月一下白眼倒头又睡去。

第二天大早大家按从小在戏班养成的习惯一起床就压腿弯腰练拳练功过去这个时候都是最热闹的玩耍时间可是今天却有一种异样的气氛顾思文没有对谁指指点点只是静静在木桩上钉梢挂插练铁臂桥手蔡月的九节鞭不停呼呼作响成了唯一背景声音。

来自八旗军营的阿图格格遗传了旗人独有的猎人能力她象一堆草似的蹲在屋顶一动不动手拿弓箭候着飞到屋外空地寻食的小鸟射下三五只就可以给阿浔做肉碎米糊再射多十只八只就可以人人有肉吃了。

她从屋顶上看到安龙儿正在远处的湖里翻江倒海地捉鱼说是捉鱼不如说是在泄多余精力不然为什么一会在水面跑一会又要潜到水里。屋顶看下去是前院阿图格格看着两个人默默地练功觉得很有趣他们象两个假装不认识的人装得很蹩脚。

蔡月练完功夫就走进厨房端出番薯粥给每人分了一碗安龙儿也提着几条鱼回来他放下鱼就说:“我算过今天可能会出事申时会有人来找麻烦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可是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而且还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所以吃过饭后我们全部离开在附近埋伏下来再见机行事……”

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喝粥安龙儿突然笑着说:“干什么呀大家都在一起多好快来帮助把鱼烤熟了每人都有一条。”

阿图格格不悦地看着顾思文顾思文一脸无所谓地提起鱼拖着长长的尾音说:“好烤鱼去。”

蔡月也说:“我去杀鸡不然以后这些鸡可能没人养了呵呵。”又走进厨房。阿图格格哼了一声说:“我去磨刀箭。”

饱餐一顿之后顾思文拉着大花背安龙儿用布带子把阿浔绑在自己背后大家一起拉着马到附近的灌木丛中埋伏那个农家院子里留着洗晾的衣服虚掩大门以作疑兵之计。

申时一到果然从远处开来一队清军队伍人数不多可是大家现那一队清军的盔甲居然和阿图格格身上穿的一模一样都大出意料之外。这队马兵竖着三面小三角旗这代表着三支称为什队的十人小队还有一面黄色的方形龙旗这是八旗中的正黄旗骑兵。

阿图格格惊讶地说:“哎呀我阿爸来找我了!”

顾思文小声说道:“那不正好嘛你那么想回家跟他们回去就是了。早上龙少吓我一大跳还以为要出什么事呢。”

“别吵先看看。”阿图格格明显不愿意出去见人顾思文却推着阿图格格说:“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呀?你早点回家我早点回去睡午觉昨晚没睡好悃死了。”

蔡月一伸手按住顾思文的嘴小声说:“快看。”顾思文的眼珠从阿图格格脸上转到湖边瓦屋小院看到三队马兵围住了小院几个士兵下马后提洋枪冲进院里。

大家的眼睛都瞪圆了蔡月小声地说:“他们也有洋枪啊。”

顾思文也接着说:“还是娇姐用的那种新式洋枪小兔子你快讲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来杀你的?你在家里都干了些什么事?”

阿图格格也惊愕地说:“不会呀我只是偷了两匹马和一些银票其他的东西都是我自己的我没拿人家的东西。而且正黄旗是我阿爸的亲兵他们不可能来杀我!”

他们正在小声说话却看到那些马兵点起着火把就要烧房子吓得阿图格格一声尖叫就从灌木从中站起来三个人同时用力把她拉倒在地用力捂着她的嘴。可是这一声尖叫已经引起了骑兵的注意他们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再准备烧屋倒是全部人滚鞍下马以小院为依靠摆好了三面防御的阵形。

顾思文才说了一句:“找女儿要不要这么大阵仗啊……喂怎么有狗!”从他们眼睛看不到的位置冲出来两只黑色的大狼狗向着安龙儿他们的藏身之地直扑过来。大花背对太远的事物没有什么反应可是对狗却反应极为强烈它冲着前方出震天响的吠叫要向两头狠狗挑战安龙儿知道这一下行藏曝露了抖手射出红线金钱把其中一只狼狗击毙另一只狼狗头上中了阿图格格一箭摔倒在灌木丛前面。

安龙儿小声说:“对方还有另一队埋伏我们快跑阿图格格也跟着我们他们出手太重了不知道是不是来找你的。”他说完翻身上马就带队绕湖边向北方的山上退去刚才的骑兵已经现他们也纷纷上马整队追上来。

当四匹马上了山山路越来越窄顾思文大声说:“这里正好打个伏击要不要在这里干掉他们一批。”

安龙儿拉停马挥手让他们先走一边说道:“不要随便树敌八旗骑兵马快枪好不容易对付。”

很快他们就上了一个山头八旗骑兵在山腰下紧紧跟着冲上山。他们正要向北方退进山岭之中就听到前方小路上一声枪响四个人立刻滚下马分别跳到树后掩体防御。

从稀疏的树林中走出两个人一个是高大健壮的小王爷穆拓一个是断了右臂的章秉涵。穆拓手里拿着一支一尺长的短洋枪一边走出来一边吹着冒烟的枪管说:“四周全是洋枪啊大家最好不要乱动……”四周马上响起一片拉扳机的声音从声音里可以听出四周至少有十支洋枪。

阿图格格马上弯弓搭箭指住穆拓她知道有台词的人一般都是重要人物指住这个人没错。

穆拓看到这样却笑起来:“阿图格格你的箭指错人了我和你一样是旗人我是来救你的。你阿爸布泰千总很快就赶上山了你过来吧。”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装火药压子弹准备下一枪的射击。

这时从后追来黄旗骑兵也截住下山的路其中一支什队还下马蹲在地上用枪指着安龙儿等人。

阿图格格马上叫道:“你们快来我身后他们不敢开枪打我快过来!”四个人马上收缩成一团背靠背地防御着四个方向只把阿浔夹在四人中间。

章秉涵也走出来说:“安龙儿我们都知道你刀快所以不敢随便来见你这次我们准备了几十支洋枪才敢来……国师早知道你一定会按今天的旺向往北方撤退所以我们可以在这里见面哈哈哈哈……”

“什么国师?是安清源吗?”安龙儿奇怪地问道。

穆拓冷笑一声说:“对就是大清的安国师亲自布局引你到飞霞山然后跟你回家我们才可以带着人马来和你聊天老实说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

安龙儿这会明白了为什么安清源复职之后一直不下手斩龙他是要先杀安龙儿然后才安安稳稳地做事;而他知道安龙儿看过肇庆府龙脉崩洪过峡的斩龙风水死穴于是在同样是崩洪过峡的飞霞山上布置出大队人马引起安龙儿注意使安龙儿马上从风水上肯定这队人马是为斩龙而来当安龙儿现身在飞霞山上再连夜跟踪回家现在才好整以暇地慢慢布局设伏围歼。

现在安龙儿并不担心自己不能闯出这个埋伏圈他担心的是几个本来和这件事无关的朋友。他小声对阿图格格说:“格格看来他们不会伤害你如果肯定没事的话你先回去。”

阿图格格却说:“我不认识他们我要见到我阿爸再说。”然后她把马缰挽在手臂上对穆拓大声说:“我们要走了你们让开路!”说完半步半步慢慢试探性地向前移动。

穆拓稳稳地站在山路中间拦着举起手中的短枪指着阿图格格说:“我很喜欢你的性子可是我不能让你走我得向你阿爸交待格格不要再向前进了。”

阿图格格又向前逼了半步拉起十分满弓用箭指着穆拓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再不让开我的手指累的话可要放箭了!”

“停下!”穆拓突然大喝道。

阿图格格也毫不示弱地大喝道:“让开!”

“呯”!穆拓向阿图格格手上牵着的马开枪那马出一声哀鸣扑倒在地阿图格格的箭立刻射向穆拓的胸前穆拓早料到有这一箭及时侧身闪开同时看到对面的八旗骑兵后面跑上来几匹马马上一个八旗将领对他们大喝道:“停手!都放下枪!”


(一六六)借刀杀人


说话的人正是阿图格格的阿爸守御所千总赫舍里布泰他长着一张不怒而威的脸一副整齐的盔甲穿在高大典型的北方人身材象铁塔一般威武雄壮。

顾思文小声问阿图格格:“这是你阿爸呀?”

阿图格格点头称是顾思文说:“你老爸真凶象门神一样嗳。”

布泰千总用马鞭指着穆拓身后说:“你们放下枪!铁骑队也放下枪!”

穆拓身后的士兵一直藏在树丛中听到千总下令不敢不从可是自己不是千总的兵又好象不方便一下就听人家的命令都端着枪在左右观看不知如何是好。

章秉涵手掌向后一张说道:“别放下枪!”然后他对布泰千总说:“国师府清剿风水邪道是朝廷密案可以调用城内任何兵马这次我们查明你女儿也在其中为免我们日后朝中不好见面才通知千总来领回女儿。如果千总觉得国师府调兵不当可以先带走你女儿然后再上奏折参我们本子可是如果你现在阻挠公务不要怪我们按例操办。”

布泰千总听到有汉人官员这样对自己说话脸色极为难看他说道:

“你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奴才说话。穆大人你现我女儿通知我来这里布泰很感谢你可是你现在和我女儿搞成这样不是想做场戏给我看下我面子吧。”

穆拓上好子弹又用枪指着唯一可以长距离攻击他的阿图格格说:

“千总刚才和你说话的奴才是章秉涵副使比你我都要高上两级以后要尊重点不能看他是汉人就有点儿那个。”穆拓说得好象在给章秉涵拿回点面子可是语气轻蔑章秉涵听起来同样不是滋味。穆拓接着说道:“你女儿的脾气你很了解你说现在是她用箭指着我还是我用枪指着她呢?”

阿图格格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穆拓是底气最足的人更加肯定钉住穆拓就有可能走出去她又向前站了一步挡在安龙儿他们前面箭还是指着穆拓她说道:“你要不马上开枪打死我要不马上让路放我们走我这手指头上可没多少力气掐住箭杆。”

“阿图玩够了要胁朝廷命官是死罪!快放下箭走过来!”布泰千总气得脑袋冒烟正要催马过来捉人阿图格格大声说:“阿爸你别过来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要和他们一起走出去。”她一说完对大家低声说:“走不要管他们走出去。”

穆拓现铁骑队的火枪阵又重新抬起枪可是在很会配合的什队长指挥下那些枪好象不知不觉地指向自己。再说从火枪的使用上一前一后的布阵埋伏也极不合理只要双方一开火就会形成交叉火力就算中间的人全打死前后队的枪手一样会互伤。想到这里穆拓不禁慢慢向后退安龙儿他们背对着背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布泰千总看到阿图格格当他说的话是耳边风气得摘下头盔露出大光头用手使劲搓了几下翻身跳下马跑到穆拓身边说:“小王爷我算是怕了你了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跟我说是叛匪劫了我女儿我才带大队人马来你看这些是什么呀都是带狗背娃的小屁孩你他妈不是要我八旗铁骑朝他们开枪吧!”

布泰千总一向脾气大本来是想求穆拓缓和事态哪知越说越火最后说起了气话。

穆拓实在也担心阿图格格的手指软不知道那箭什么时候不小心射出来他对布泰千总说:“你别看他们是小屁孩他们身上都背着命案两广总督衙门的纵火杀人案就是他们干的千总你先救出你女儿其他人就地处决也记上你一功快!”

阿图格格一边向前逼一边说:“阿爸不要听他胡说我们没有放火杀人是他们国师府要斩杀广东的龙脉想把老百姓都杀死我们才进总督衙门偷了地图他们是坏人你不要帮他们!”

布泰千总更是气得脸红耳热他指着阿图格格说:“你这王八蛋什么都敢干……你还龙脉你你真是进衙门偷了人家的地图……你……我真恨没有早点把你打死……”

顾思文这时候突然说话了:“千总世伯你不要吓格格啦她一会手一抖射死穆大人你全家都不掂啊不过要是穆大人打死格格你就没了这个漂亮女儿……”

布泰千总何等疼爱自己的女儿只是自己暴燥女儿刁蛮父女二人才会天天吵闹不休可是看着穆拓用枪指着自己的女儿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他听了顾思文的提醒更是明白今天的一仗不能打起来无论哪一方死了人都是自己吃亏他大喝一声:“停全部停下。”然后自己跳到枪箭中间。

阿图格格哭丧着脸说:“阿爸你不是吧我的手真是好累呀你不要站在中间了快叫人干掉前面那几个坏蛋放我们走吧。”

布泰千总一听马上重新跳开他只是脾气暴燥可不是笨蛋要是自己死了穆拓绝对一阵乱枪打过去阿图格格就死定了。他一让开路阿图格格马上向前冲去和她配合过小三才阵的顾思文和安龙儿紧紧贴在她身后一个在她左边用长枪扫开前方一个用刀在右方侍机进攻。

穆拓知道他一开枪阿图格格就会死去然后自己的枪手就会乱枪打死那几个小屁孩然后肯定是脾气暴燥的布泰千总下令铁骑队乱枪打死自己所以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开枪阿图格格进一步他只能退一步阿图格格向前跑他就只能向后跑。事态展得真是烂啊他的脑袋里不停地想为什么会成了这样一个格局?

出来之前安清源和他们说得好好的调来布泰千总可以救出他女儿卖个大人情又可以分散安龙儿那伙人逐个击破现在完全不是那回事。三队人马组成一个庞大的人圈在芙蓉嶂上向北移动大家不敢接战不能撤退不能攻也不能守这样下去总有一个破绽会打破这个局面而两败俱伤。

穆拓在恨不得一枪打死布泰千总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安清源的计划:想必安清源早就知道布泰很关心自己的女儿也知道阿图格格和安龙儿他们的关系眼前这一局死棋是安清源布置出来给自己的一个陷阱安龙儿是最危险的对手不能杀的阿图格格也是对手现在连布泰千总和整支黄旗铁骑队都随时变成自己的对手在这局里自己成了最傻的反派安清源要杀自己可是却不会自己下手这一招借刀杀人玩得真绝啊。

现在穆拓完全被动他恨安清源恨得手指抖他对阿图格格说:“我不为难你阿爸你放下箭我放下枪……”

“不行!你放下枪全部人停在这里!”阿图格格得寸进尺。

布泰千总一听这是大好机会他马上激愤地对阿图格格说:“穆大人放你一条生路你还要搞什么是不是想反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搞下去我们一家大小都要被你害死!你妈你哥天天念叨着等你回去呢!”

穆拓一听布泰千总口气软下来马上对阿图格格说:“你再顶着这件事不要怪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布泰千总瞪眼大喝一声:“你敢!”声如雷鸣吓得穆拓整个人抖一抖。

这时章秉涵也明白了安清源的阴谋他说出了穆拓说不出口的心里话对火枪队大声喝令:“火枪队原地停不要开枪!”

安龙儿他们从穆拓和章秉涵之间冲过大家重新翻身上马;因为刚才穆拓打死了一匹马现在蔡月和阿图格格共骑在一匹马上。

铁骑马队也随后从穆拓的埋伏圈中冲过布泰千总飞身跳上掠过身边的快马带着铁骑队向阿图格格追去;穆拓看着数十匹马从自己面前绝尘而过气得向天放了一枪后把枪狠狠摔到地上。

在蜿蜒的山路上铁骑马队紧紧地咬住少年们那三匹马。三匹马上坐着四个人本来跑不快可是在小路上马匹要排成一行前进就算铁骑马队追到可以向目标开枪的距离也不敢随便开枪因为阿图格格坐在最后一匹马上押阵而且还是坐在后座上铁骑马队开枪就有可能打中她。

很快冲下山岭到了平原地带马匹可以分散前进训练有素的八旗铁骑分成左中右三队向前逼近布泰千总一马当先追到阿图格格后面大喊:“阿图快下来马队立刻要进攻了!”

阿图格格回头说:“阿爸不要追啦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

布泰千总又拍马追近一点说:“刚才你要胁命官是死罪我不捉这几个人回去我们全家都要诛连你明不明白!你快下来阿爸要捉人了!”

阿图格格也是心乱如麻可是这快马飞奔的时候哪能停下来商量她狠狠一夹马肚只管向前冲去。布泰千总看到女儿这种态度拿起银哨吹起进攻的哨号已经夹在安龙儿马队两旁的骑兵可不是省油的灯一抬枪就把安龙儿和顾思文的马击毙。

安龙儿从正在倒地的马背上象鬼魅一样闪到顾思文的马上把正在向地面狠摔的顾思文平平稳稳接到地面然后再次高高跃在空中正好让过蔡月和阿图格格的马落在布泰千总的马头上挥刀就斩。

阿图格格立刻尖声惊叫:“不要杀我阿爸!”


(一六七)困局


话音未落布泰千总所骑的快马已经马头落地安龙儿扑在布泰千总身上卷着他随着死马一同在惯性下向前滚落地面撞起半天灰土四周一片沙尘滚滚。这一个从猎物到猎人突然转变的攻击使形势猛然逆转。

阿图格格从马背上跳下来蔡月拉停了马匹顾思文提枪冲到蔡月身边护着从顾思文马上摔下来的大花背跑回大家中间对着骑兵狂吠阿浔趴在安龙儿背后吓得哇哇大哭现场一片吵杂混乱四支铁骑队拉回战马布成四方阵把他们围在中间。

布泰千总的颈上已经勒上一条致命的红线他从皮肤传来的痛感知道这条线随时可以割断他的喉咙;他作为一个武将很清楚要一刀斩下人头是经过长期训练才可以做到的事情刚才居然亲眼看着那斩断马头的一刀在自己眼前掠过这种前所未有的刚猛凌厉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穆拓说这几个小屁孩人人都有命案在身要说这黄毛少年没有杀过人打死他也不相信。

四十支洋枪指着包围圈中每一个人安龙儿手牵红线紧紧贴在布泰千总身后阿图格格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问:“阿爸你没事吧!”

布泰千总用力拍了几下安龙儿的手让他松一松红线才可以开口说话:“快放开我你勒死我你也走不了。”

安龙儿用力一收紧红线闭起他的嘴然后自己才说:“我不走了我和你一起死我只要你放他们走。”

“龙儿快放开我阿爸快不行了!”阿图格格看到布泰千总脸色紫就要冲过来推开安龙儿安龙儿后退一步闪开阿图格格的手红线又勒进喉咙一层:“放不放人?”

布泰千总又拍安龙儿的手然后说:“放……呵呵……阿图要跟我回家……”

阿图格格单膝跪在地上抽出两支箭握在手里他对布泰千总说:“阿爸我跟你回去可是你要放了我的朋友不然我也死在这里你带我的人头回去领赏吧……”

布泰千总说话越来越艰难:“他们是汉人……你保他们……干什么……”

阿图格格厉声回答说:“我不是汉人可是他们从来没有不管我的死活也没有当我是外人他们是我的好兄弟好姐妹!阿爸你也说过我们旗人不会恩将仇报所以我一定要保住他们!”

“好……放人……小子你放开我!”布泰千总说了两句又要狠安龙儿绝不会相信他的话手上一紧又把布泰千总勒得翻白眼。

“放开我阿爸!”阿图格格红着眼圈说完之后反手握着一支箭突然深深插入自己的大腿。一阵钻心的痛传遍全身她紧闭双眼一声不吭咬着嘴唇直咬得嘴唇出血。她以箭自伤是为了让布泰千总知道自己的决心有多大更重要一点是让布泰千总看到自己脚上受了重伤不会再逃跑或许可以缓解布泰千总追击少年们的决心。

阿图格格的举动出人意表布泰千总顿时全身乱动想挣脱安龙儿去阻止女儿蔡月惊呼一声跑到阿图格格身边抱着她阿图格格艰难地推开蔡月对她说:“你们快走……”然后双手握住另一支箭颤抖着把箭头压在喉咙上说:“龙儿放了我阿爸……你们马上走你们如果死了我陪你们上路……走吧……”

她嘴唇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甲衣大腿上插着箭的伤口慢慢地渗出血滴到地上;她双眼象冒火一般看着安龙儿安龙儿轻轻松开布泰千总颈上的红线身形一闪也跪到阿图格格身边只说了一句:“格格”就再也说不出话。

布泰千总也想跑过来阿图格格眼睛瞪着他说:“阿爸不要过来你走到那边去……远一点叫铁骑让开路。”她把布泰千总指挥到北方的位置后对蔡月说:“我不能跟你们走了……文少很喜欢你……我……”

阿图格格含着眼泪的眼睛四处扫一下看到提着长枪护在外围的顾思文她忍着剧痛喘着气小声说道:“文……”

顾思文听到阿图格格叫自己猛地转过头看看她马上又转回去对着外面可是脑海里印下的是一个深切的眼神。他奇怪地再转过头确认刚才是不是看错了阿图格格对着他露出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笑容蔡月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心痛。

阿图格格的声音越来越小:“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快乐……”然后她顿了一下小声说道:“走吧。”

安龙儿和蔡月交换了一下眼色猛然听到阿图格格大喝一声:“快走!我数一百下还看到你们的背影我就死在这里一!二!三!……”

安龙儿马上叫道:“小月文少你们上马我押后。”

蔡月和顾思文一起跳上唯一剩下的马安龙儿背着阿浔带着大花背向北方赶马飞奔而去。

布泰千总用布巾包着颈上的伤口慢慢走近阿图格格被她喝止在十步开外阿图格格用箭抵着自己的喉咙说:“别过来让开我要看着他们离开。”

布泰千总看着倔强的女儿既生气又心疼可是看到女儿心疼阿爸受伤还可以象个勇士一样为自己的朋友力拼到底倒是有几分自豪。安龙儿他们远去得几乎看不见踪影他知道女儿也不会再自杀了慢慢走到阿图格格身边说:“放下箭了放下吧……”然后慢慢拿下她手上的箭扶她平躺在地上招来铁骑队中的军医给阿图格格急救。

军医在拔箭包扎阿图格格双眼不断涌出泪水可是却咬着牙一声不哼。布泰千总蹲在旁边一脸关切粗声大气地说:“你这混蛋在家里碰一碰都要哭半天现在出走几个月倒成了硬汉子。他们……真的杀了人吗?”

阿图格格额头上全是冷汗失神地半睁着眼睛:“这世道谁都在杀人不杀人怎么活下去。”

布泰千总抱阿图格格坐起来说:“回家就好了阿爸以后不打你。”

“可是我还会出走哦。”阿图格格的眼神里又恢复了一点调皮。布泰千总哈哈一声说:“反正不会是我打走的你自己会回家的嘛。”

安龙儿赶着马跑了两刻钟大花背已经气喘如牛把舌头伸得很长。顾思文回头看看后面没有追兵赶马躲进一片树从中拉停马跳了下来。大家忙问他出了什么事。

顾思文卷起衣袖一边擦汗一边说:“龙少你不是打算一直向北去吧?”

安龙儿说:“我现在打算到清远鸡啼岭找洪门的兄弟以前娇姐帮他们破解过邪门风水局我认识他们的堂主和白纸扇大家也算是有点交情我们可以看看他那里能不能落脚。”

(红尘说:鸡啼岭上的风水局在第一册有精采的故事;山堂是洪门中各自独立的军队称号堂主是山堂的最高领导白纸扇是堂口军师的秘密称号。)

顾思文说:“这个连环局是安清源布下的如果我们现在马上去找地方落脚人家早就想到了我们再向前走前面一定还有一路伏兵等着我们不然那家伙就不叫安清源了。”

安龙儿和蔡月都觉得有道理顾思文又说:“刚才你看得出姓穆的和安清源是什么关系吗?”

安龙儿答道:“安清源是国师姓穆的是下手。”

“错啦所以说你四肢达头脑简单。”顾思文叉着腰喘着气说:“你们没看出来吗?要不是兔爸带队来围剿我们早就死光了安清源想姓穆的死更甚于想干掉我们;之前那一局是安清源在害姓穆的只要姓穆的走错半步他和我们都要死于八旗马队的乱枪之下;姓穆的官不大可他是小王爷姓章的官很大可是因为是汉人处处受气安清源官最大可是还得用这种暗招干掉姓穆的他们之间有很大的仇。”

蔡月茫然地说:“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现在格格都不在了骑兵又不追我们我们也只能找地方躲呀。”

“去杀安清源也未必行不通……”安龙儿自言自语地说被顾思文狠狠敲了一下脑袋:“你想找死啊刚才你没听姓穆的说就是知道你刀快所以调来洋枪队对付你他这猪头都知道要用洋枪才可以干掉你安清源会不知道吗?我们再向前走只会遇上一个更严密更多洋枪的陷阱。”

安龙儿和蔡月都明白了事实上对方再来一次伏击的话一定比刚才更猛烈有效硬要走下等于是自投罗网飞蛾扑火现在马不够用阿图格格又不在团体战斗能力大为减弱大家突然象布泰千总一样领悟到阿图格格这个刁蛮公主不在的日子是如此不快乐。

安龙儿想了一下对大家说:“我才是安清源的目标可是我们这里最需要保护的是阿浔和小月文少你带她们从北江水路回广州我在这里对付安清源。”

“这怎么可能嘛?”顾思文冲口而出否认了安龙儿的话可是安龙儿马上说:“其实我轻功可以比刚才更快你们要是不答应的话我马上走你们骑马也追不上就这么定了。”

“先别轻功!”顾思文跳到安龙儿身边一把拉住他衣服生怕他马上就飞走:“你听我说完别急嘛。小月带阿浔和大花背先回广州这样做我同意你去单挑安清源却不一定会赢。你想从昨天引我们上飞霞山开始到现在的一石二鸟是一个多精巧的布局每一步都是对着我们的弱点而来他太了解我们了他还会和你比武让你用最擅长的功夫和他拼命吗?这次别说洋枪可能大炮地雷机关陷阱都得用上这次不会象鼎湖山上那么走运有个娇姐突然跳出来救你了……”

安龙儿也想知道这次面对安清源的吉凶成败他习惯性地伸手掐算起来顾思文一手拍在他正在掐算的手指上:“别算了刚才从芙蓉嶂出来你还不是算了个撤退方位?你会算人家更会算安清源已经在你撤退的路线上设埋伏了你现在再算还不是中计?”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想怎么样?!”安龙儿大声说道其实他的脑子现在乱成一团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局让他现自己空有一身功夫却无处施展没有绿娇娇在身边自己是如此软弱无能。

文少终于露出小神仙独有的自信笑容:“我就是等你问这一句嘛有江湖宰相在你身边何愁大业不成?哇哈哈哈!”


(一六八)敌忾同仇


在顾思文和安龙儿的一致意见下由蔡月带阿浔从清城下北江坐客船连夜回广州等消息。大家从当地人口中得知这里离北江码头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于是两人送蔡月到大路旁搭上向清城方向的运粮车队。

蔡月自从见到安龙儿开始就下定了永远在一起的决心每一次安龙儿百般劝阻她总是不顾一切地跟着他;她知道分开后的等待很可能遥遥无期不如把握现在努力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只有一天一时一刻这个现在都是真实的幸福。可是现在他们面对的情况不只是蔡月赌上自己的性命就可以永不分开自己不要命也不能把小阿浔放在血火危机之中。蔡月知道她回广州意味着安龙儿和顾思文将进行一场义无返顾的反击她身上背负着这两个男子汉最珍重的意义只有她安全安龙儿和顾思文才没有后顾之忧。

看着从小朝夕相处一起成长的顾思文离开让她感到不习惯可是离开安龙儿让她感到的却是失落和空虚心思细腻的蔡月知道这是喜欢。她背起两岁的金混血女孩阿浔拉着看起来有点体力不支的大狗大花背看着安龙儿和顾思文一脸惆怅和不舍。

“我等你们回来两个都要回来好吗?”蔡月听阿图格格说过顾思文昨天为了不让自己独自在家过夜闹着要回来的事这让她有点意外她没想到老是在自己身边混吃混住的顾思文会对她如此重情重义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奇怪顾思文这几年长大了好象总是说得在外面花天酒地但事实上总是天天晚上回家睡觉从来不会让她独自在家过夜。

顾思文嘻皮笑脸地说:“我们不会和别人拼命的我保证讲服安清源不再斩龙后马上回家你放心去吧。”

蔡月和顾思文斗嘴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一听他开口说话就想骂人不过这次她忍着嘴说:“我才不担心你呢我是担心出什么事你把龙哥推到前面做挡箭牌。龙哥你会回来吧啊?”

顾思文歪着嘴说:“太不给面子了。”安龙儿说道:“我保证我们一起回来不信你算一卦一定是大吉。”

蔡月摇摇头说:“不算算出来什么我都不会相信我只信你说的。”说完从颈上解下一个用红线栓着的桃形玉坠挂到安龙儿的颈上小声对他说:“平平安安我先回去了。”

顾思文一看蔡月送东西给安龙儿很不满意地说:“你不送一份给我啊?”

“娇姐上次送玉的时候你拿了一份只有龙哥没有拿我当然不给你了你还想要下次自己找娇姐要去吧车要走了。”蔡月说完跳上等在路边的牛车向他们挥挥手就坐到车头。

牛车一拉动安龙儿和顾思文就跳上马按来时的路飞奔回去。蔡月听到马蹄声飞快地离开自己马上转头看着远去的背影手捂在没有玉坠的胸口一颗心象跟着安龙儿越去越远。

穆拓和章秉涵带着十几个从神机营调来的洋枪手向北追去说是追其实不过是赶着马小跑他们知道再快也快不过布泰千总的八旗铁骑现在不如先到和安清源约好的碰头地点飞来峡看看安清源见到自己活着回来的表情。

他们刚刚下山就看到一面垂幅黑旗竖在密布小丛林的山坳口黑旗上写着“小神仙”三个大字。穆拓刚以为安龙儿等人已经全部逃遁没想到安龙儿同伙的旗会竖在这里气得拔出洋枪就要向前冲章秉涵连忙拦住他说:“穆大人小心有埋伏我先过去看看。”然后他举手示意全队停下带两个士兵举着枪慢慢向大旗走去。

四周一片静谧章秉涵小心地观察四周又绕着旗看了几次没有看出什么异样这时从穆拓身后传来一把圆润的男中音声音不大不小让人听了觉得很舒服这声音念道:

“江湖学术今几年不求富贵乐清闲。闲来悟得琴堂里闷来涉水又登山。虽然不是黄宫客一日清闲一日仙。”

顾思文和安龙儿蹲在有密草掩盖的山沟里安龙儿小声问顾思文:“音律文理完全不通六句诗就用了三次闲字写得太没才情了。”

顾思文嘴巴轻轻地动着说:“开摊看相之前要念这种东西才显得凡脱俗我次次都念这……”

穆拓虽然看不到人但一听这声音就记得是谁他大喝道:“不要装神弄鬼了马上给我走出来!”同时举起手五指一张做了一个分散搜索的手令十几个士兵慢慢分散向四周向各个隐蔽地形搜查。

“哈哈哈哈……”顾思文慢慢走出山沟从密林中转出来:“不用找了我在这里不过先不要开枪我有个大秘密要告诉穆大人。”

当穆拓看到顾思文两手空空从自己身后走出来他身边的士兵马上举起洋枪瞄准顾思文穆拓疑惑地问道:“安龙儿呢?”

“这还用问他当然是躲在暗处了一方面要保护我一方面要瞄准穆大人的头如果我们要下手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顾思文说完又是一阵仰天长笑。

穆拓和章秉涵忍不住转动眼珠四处看虽然在意料之中的什么也看不到但顾思文的话不得不相信。章秉涵走上前说:“就算你们现在设下埋伏别以为占尽先机没有动手都不知道鹿死谁手。”

顾思文把双手盘在胸前靠边在一棵树干上说:“还动什么手啊山羊胡子你的手已经被龙大侠一刀砍断穆大人背后的刀伤还很痛吧?龙大侠要取你们性命的话你们早死了可是这又何必呢?杀你们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可是杀了我们的话你们就惨了……”

穆拓现在比刚才冷静了一些他和章秉涵交换了一下眼色扬手让士兵们放下枪说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思文看到情况有点变化了于是走到穆拓面前说:“两位大人你们坐得那么高我怎样和你们说话呢?”

穆拓和章秉涵犹豫一下还是翻身下马顾思文把两人招到身边低下头小声说:“你们知不知道绿娇娇是安清源的亲妹妹?”

“啊?!”两人大吃一惊。对穆拓来说不讲起不觉得一讲起来才现绿娇娇的五官和安清源真是颇为相似不同的只是这套五官出现在男人脸上显得帅气斯文出现在女人脸上显得漂亮可爱;章秉涵是玄学老手早就现这一点可天下人大都入形入格五官有相似之处并不奇怪国师从来不说破又一直全力追杀绿娇娇他也不敢往那方面想现在听顾思文这样一说马上把过去生的许多事串成一条线。

顾思文看话一出口就有效果马上接着说:“你看你看我一说你们就全明白了吧你们以为绿娇娇一个小女孩有什么能力从你们手下逃脱?你们这么多年都捉不到她和绿娇娇交锋每战必败是什么原因?就是安清源在搞鬼。”

穆拓和章秉涵这时恍然大悟了怪不得多年来安清源带领他们搜杀广东的玄学家就是没有杀绿娇娇为什么追绿娇娇到江西得不到《龙诀》还让国师府损兵折将。穆拓回想起自己的哥哥死在伏魔之殿安清源亲眼看到却只是丢下几句冷言冷语的场面不禁怒火中烧地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顾思文叹一口气说:

“你们用脑子想想嘛安清源斩龙要搞这么久吗?这是他们安家的风水秘诀他是安家长子他早就会《斩龙诀》了想斩什么龙脉就斩什么龙脉可是他斩完龙还有什么可干?总不能把天下十三省的龙全斩了最后去斩大清的龙脉吧?”

穆拓听到这里更忍不住恨恨地说:“他不敢?他什么都敢!”

“就是。”顾思文马上接上话题:“他给自己找了一件办不完的事情树起一个打不死的对手年年在国师府调兵遣将借机把国师府里不喜欢的人都送进棺材慢慢就可以全部换上自己人把国师府变成自己的小朝廷他以后会不会想把小朝廷变成大朝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龙大侠和我死了你们就死定了。”

章秉涵一脸轻蔑地对顾思文冷笑两声:“哦?你们这帮三教九流有这么重要吗?”

“哼哼你这么快就忘了你的右手是怎么断的?”顾思文动不动就提章秉涵最痛的地方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睛顾思文压下他的气势才慢慢说道:“还有一个秘密你们一定不知道安清源为什么要你们追杀龙大侠?那是因为天下只有龙大侠和他一样会斩龙!要是龙大侠不死他安清源就坐不稳这个位子对他来说你们这些出身年资才能相貌都比他好的名臣和龙大侠一样都是挡路的石头你们打起来谁死都是他赚的便宜如果龙大侠真的不小心仙去你们还有什么用?”

顾思文看看两个大人的脸色看来不只是半信半疑已经有点敌忾同仇了他接着说下去:“那时他就调你们去对付绿娇娇对付绿娇娇还不是死路一条嘛绿娇娇和他大哥合伙害你们她怎么会死呢?最后死的肯定是你们。龙大侠就不同了他经过很多奇遇之后已经成了龙虎山的高道不会为世俗名利大打出手只是安清源苦苦相逼才被迫出山上次误伤了两位他一直很过意不去他和你们本来就没有过节杀了你们对他也毫无好处可是杀了安清源的话舒服的人可就多了……”

顾思文又停了下来这一次他要好好看着穆拓和章秉涵的反应他看到两个人脸上全是专注眼里全是杀机俨然都成了顾思文的同谋顾思文说话越来越小声穆拓和章秉涵越凑越近:“杀了安清源绿娇娇就不成气候龙大侠也可以回山归隐那时还不是两位挥经世之才的时候吗?”

章秉涵一把揪住顾思文的衣服把他扯到身边恶狠狠地说:“你胆子还真不小诽谤朝廷命官煽动官员相争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活着走下山吗?”

顾思文对这一套太熟了他面不改色地说:“两位大人不能出手可是我们可以;在人多的地方不能下手可是在人少的地方就可以只要我们知道安清源什么时候去人少的地方其他的事哪里要两位大人操心嘛。”说完斜眼看着章秉涵往他衣襟里塞进一个纸团。

章秉涵放手扔开顾思文穆拓带队一言不地向北奔去。顾思文看着马队走远马上跑去拔起小神仙的大旗对不知躲在哪里的安龙儿大叫:“走了走了回广州找小月!”


(一六九)等待


凌晨时分一骑快马停在珠江边上的小院门前从门里扑出来一个满面激动的少女无声无息紧紧抱着一个健壮的黄头少年。顾思文蹲在地上一手捉住大花背颈上的链圈不让它跳得太厉害另一手握着它又长又大的嘴不让它吠叫眼里满是无助和凄怆。

为了不引起邻居的注意蔡月压着声音说:“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有没有打仗?有没有受伤?”她一边说抬起手轻轻贴着安龙儿脸上的旧刀疤。

顾思文一言不地带着大花背走进小院到房里看熟睡的阿浔。安龙儿看着顾思文落寞的背影一脸尴尬地慢慢推开蔡月大家迅进屋里关上门安龙儿给蔡月讲述了顾思文的退敌解围的妙计。蔡月听得津津有味大肆表扬了顾思文一通可是这次顾思文没有象平时那样同时展开自我表扬只是在家里走来走去整理行李等安龙儿讲完了大概情况他对大家说:

“安清源现自己的布局被中途化解一定会找原因。不过我估计他没有那么快想到我们把小王爷变成了二五仔。”

安龙儿插嘴说道:“但是他算卦的话完全可以算出身边有内奸和我们的动向。其实我们会算卦的人之间没有什么秘密象下棋一样双方看着同一个公开的棋盘只是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和看看谁更快……”

“龙少你把算卦当成能医百病的神仙水了。”顾思文毫不客气地说:“很多事情不用算卦算命在做起来的时候只要按人心和常理去推测就行了。象你说的下棋你可以用卦算出谁会赢可是你算不出他下一步棋怎么走;而一个老棋手就可以从棋局的形势中看出他唯一可选的棋着如果这个老棋手很熟悉对方为人和棋风更加可以从几步可能会走的棋中选中对手一定会走的一步棋;现在安清源就是那个老棋手你就是那个输棋的傻瓜;他太了解你了他不用算卦都知道你下步会做什么可是他不了解我他就只能算但是算出来的卦他会不会相信呢?他自己身陷局中就算他的卦百百中他心里那点猜疑也不会消失;就算他算出了结果中途的变数一样打得他昏头转向就算他赢了也未必是真赢你输了未必是真输。”

蔡月一脸茫然地说:“好深奥啊不斯文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一向都这样只不过你从来都当我是白痴。”顾思文话中有话蔡月和安龙儿都没有再说下去。

顾思文又说道:“安清源突然打破了你的安排你现在不能从洪门收风(红尘说:收风是洪门暗语意指收集情报)也不能再从芙蓉嶂控制七条龙脉安清源看似赢了这一局可是他不赢这一局你何来两个这么接近安清源的二五仔你还没死他就不是真赢。你在输棋的时候看清了对手的套路这就是赢棋的开始懂了没有?”

安龙儿顺从地点点头顾思文却说道:“我保证你没有懂因为连安清源也不知道他在和你下棋的时候中途换了人其实他现在是在和我下棋你正气凛然绝不会和八旗小王爷勾搭成奸人家早就猜到了可是我顾思文会我不是大侠我是江湖上只讲利益不讲道义的看相佬!”顾思文越说越激动谁都看出他在借题挥泄心中的不满。

顾思文麻利地捆绑起最后一个包袱扔下一句“天亮就准备搬家”然后独自走出小院。安龙儿有点不知所措地问蔡月:“他干什么?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蔡月说:“不知道他出去我从来都不跟着可能是去赌钱吧他常说自己去赌钱叫鸡的。”

“我去看看。”安龙儿说完后追了出去。

顾思文坐在珠江边呆呆地看着江面他身边放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放着一垛公鸡大碗。珠江对岸泊满各种大小船只有些早早出航的船只慢慢离开码头迎着东方江口的红霞驶去。

安龙儿走到他身边坐下对他说:“我还以为这么早就有地方赌钱呢?”

“大档全天都有得赌你想入局我带你去你算卦我押宝赢了一人一半输了你包。”

安龙儿笑了笑说:“谢谢你一直这么支持我。”

“讲这些干什么。老实说次次都是那大头妹说要跟着你我是不放心她才帮你的。”

“我还以为你真是这么够义气呢。”安龙儿说完两个人都笑起来。

顾思文说:“现在想没义气都不行了我们都被你的天下大事拖下水了再说我也想会一会安清源看看是国师厉害还是宰相厉害。”

“对了你上次还没有告诉我江湖的宰相是谁封的?”

“这和洪门有关……”顾思文转头看了看身后身后除了偶尔走过贩夫走卒没有闲人站在自己后面他才说道:“江相派是洪门的分支奉明朝宰相刘伯温为祖师爷宗旨同样是反清复明在江湖上分乾坤坎离四大房。天地会三合会也是洪门分支可是他们重武我们重文闲时在江湖上取不义之财起事时到天地会里当军师参战所以和洪门的人很熟……江相派里有一套官阶最高是大学士就是宰相下面是状元、榜眼、探花、翰林、进士、举人……”

安龙儿好奇地问:“你现在是什么官阶?”

“我?呵呵十年为相才可以升翰林我才几岁呀胡子还不够长呢。”

“那你们除了摆摊看相骗钱就没有别的营生吗?”

“这哪算骗人呀!”顾思文大声地反驳道:“这种街头生意你情我愿的赚多了也不过是他身上所带的银两这些是有限钱再说赠人几句还不是安慰人心鼓舞士气哪个给我看过相的人不是开开心心走回家的?真要赚钱不是靠这个要做大生意……”顾思文说到这里现说漏嘴了话音突然止住。

“什么大生意?”

“这不能说。”

“跟我都不能说?”

“师门禁忌打死也不能说。”

“那算了现在你也赚不少了吧?”安龙儿识趣地转开话题。

说到钱顾思文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差不多了够买房子娶老婆哈哈哈哈。”

“是不是想娶大头妹?”安龙儿给顾思文一个突然袭击顾思文顿时一脸没趣地说:“你和她那么熟留着等你娶吧。”

“我倒是希望你们能结成夫妻……”安龙儿看着顾思文的眼睛顾思文说:“看我干什么也要人家肯嫁才行啊!”

“你老是去嫖赌饮荡人家怎么会喜欢你呢?”

“你听谁说的?”顾思文很严肃地审问安龙儿。

“小兔问过小月然后告诉我的。”

“我什么时候去嫖赌了!我出去做生意总不能到处唱吧男人老狗在家不干活老是穿金戴银早晚不分出出入入也得有个理由不是喝花酒赌钱还能怎么解释?”

“你从来没有去叫姑娘?”

“没有。不然怎么能存下这么多银两准备买大屋?”

“呵呵……”安龙儿听到这里干笑了两声:“这样都可以呀?小月还以为你是五毒俱全的人渣呢。”

顾思文摇头长叹一声按着安龙儿的肩站起来说:“你有时间帮我解释一下吧我娶了你师姐会好好报答你的。”他的话惹得安龙儿一阵大笑。安龙儿站起来拍拍屁股说:“小月在家里饿了去茶楼买外卖啦。”两人在初升的阳光下一起向江边刚刚开门的茶楼跑去。

他们在广州城北门外僻静的麓湖边租了大房子又重新买回来几匹快马。顾思文不再自己摆摊算命而是提前完成了绿娇娇的心愿做了安龙儿的经纪在江湖上找到什么风水生意就让安龙儿去大赚一笔风水小神仙安龙先生的名气在江湖上越来越大。平日无事大家就会到麓湖边上溜马和练习骑射而他们每天都会到布满坟墓的湖东岸检查墓碑。

原来顾思文塞给章秉涵的纸上写着“麓湖东岸皇清显妣潘母陈太孺人墓”就是说在麓湖东岸有一个陈大妈的墓你把安清源出行的信息放在那里就行了。

秋去冬来几个月平静地过去阿浔越来越调皮眼睛越来越有轮廓长成一个金小美女的势头非常明显;大花背乖了许多不知是天气冷还是身体不好它总是躲在窝里睡觉不太闹也不太出来玩;陈大妈的墓碑下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终于在一个寒雨纷飞的阴冷午后安龙儿看到陈大妈墓前插着三支没有点着的香细心看去插香的土四周有一个用刀刻成的碗口大小的圈安龙儿抽出香把圈中的土成块提起就看到土坑下有一个油布包布包中的纸上一行蝇头小字写着:正月丙午南昆山大风门上十字坡。


(一七0)见风使舵


安龙儿拿着字条马上回家查看广东龙脉图原来南昆山离广州两百里起源于广东东北九连山脉。九连山脉从江西千里蜿蜒而来主脉一直延伸到广州城后的靠山南昆山又是九连山龙气入广州前的最后一节。而大封门是让南昆山龙脉剥换脱秀出真龙正气的大瀑布。在地图上没有标出大封门上有十字坡这并不奇怪莫说这图不是由安清源按《斩龙诀》画出就是安清源画一张地图也不会傻到把斩龙的死穴写上纸上让大家去坏他大事。

安龙儿只有一点想不明白就是得到《斩龙诀》又有能力斩龙的安清源为什么官复原职后迟迟不下手对事态的挂心和对斩龙死穴的好奇都让安龙儿在这半年中对安清源的行动充满期待。

顾思文临走前把小神仙的大旗交给蔡月叮嘱她好好保管自己带上缨枪就和安龙儿飞马上南昆山。

他们的想法是先了解清楚地形再给安清源一个伏击他们提前两天到达南昆山脚下休息整理之后在夜间悄悄上山。

南昆山山势崎岖山上尽是密密的竹林风一过竹海摇动满山呼啸。地上是千年无人清扫的落叶人踩上去步步有声。幸好晚上北风吹得很烈冷归冷浪涛般作响的竹林声可以把人的步脚声全部遮盖。

顾思文穿着棉衣缩在马背上双手抱着自己颤抖着说:“这次笨了要是没有放放放下那支大旗现在还可以盖一下你你你不冷吗?”

本来体质就好的安龙儿在天师府修道三年后一身道家内功已经精纯无比这种天气对他来说还不算冷。他为了活动方便没有穿棉衣只是在长衫外罩了一件长袍在北风中一飘一飘地走在前面他对顾思文说:“我不冷你小心点大封门是大瀑布走上去的路可能会很滑。”

“下下面都冷成这样上去还不死定了……救命啊……”顾思文抱怨不断可是仍然紧紧跟着安龙儿又一阵大风吹过他抬头看到流云过后是满天繁星。安龙儿也看着天上的星星今晚的星星出奇的亮也许是在山谷里地面太黑而显出星光但也可能有另一个原因。

当今二十年天运为九紫右弼火运过了子时就是庚戍年戊寅月丙午日年月和天运的配合让这一天形成了当运最强的火气这一天最符合天运是成就大事最重要时间安清源选择在这一天来到南昆山斩龙似乎并不合常理。按上次斩龙的时间来推算那天是全年里至为阴邪凶煞的日子眼下再做这种坏事却选了一个好日子让人觉得这个坏人不专业安龙儿猜不透安清源心里打什么算盘只有老老实实到十字坡看一看。

山路难行越往上走越没有路安龙儿带着顾思文从山中小河慢慢上山才不用大动干戈披荆斩棘。辗转来到一个大瀑布下顾思文向上看去脱口就说:“真漂亮啊!”

安龙儿抬头看去那是一道百丈高的瀑布光看那高度就让人有一种心悬起来的感觉要是从上面泼一瓢水到瀑布下水会飞散得无影无踪。因为到了冬天水量不是很大水从瀑布上曲折跳下白水在黑石崖上画出一条活泼跌宕的大路。

安龙儿也不禁赞叹道:“果然秀气想不到不斯文还会欣赏这个。”

“当然会欣赏你看真象美女上面是头和长头中间是胸……”

听了顾思文的话安龙儿差点掉下马不过经他一说再看这瀑布果然象个身姿柔媚的少女。

两人从瀑布边拉马上山很艰苦地到了瀑布之上这时才真正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大封门。从这里看下去是广阔的南粤大地瀑布两旁是高崇的山岭中间开出一个山谷夏天南风从这里吹进来冬天北风从这里吹出去顾思文在风声中大声说:“原来大风门是这个意思真是没想到哇……”

两人无暇停留太久看风景安龙儿带路延着小河逆流上山。顾思文冷得脑袋都木了不停地和安龙儿说话分散自己的精神。

“怎么非要沿着水走是不是这里竹子少好上山?”

“我们是上来阻止斩龙的所以要找到龙脉。”

安龙儿解释完顾思文还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沿着水找龙脉?”

“对呀。”安龙儿说:“真龙脉都有水路相辅找到和山脉同方向的水流在水的两边就是龙脉了。”

顾思文恍然大悟地看着两边山峰的黑色轮廓自言自语说:“哦这边可能是龙脉那边也可能是龙脉安清源就会在这种地方下手。”

“嗯斩龙不同于寻龙点穴杨公风水救人济世要寻吉地安公斩龙风水则要寻凶地。”安龙儿从地图上看过山势估计一时半会到不了十字坡所以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们走的这条小河太小了其实不可以叫河风水上叫做界水。两山之间流水的地方都叫界水是不能点穴建宅的大凶之地只要不作使用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是这一道界水和九连山大龙脉同样是从东北向西南奔向广州方向这条界水就是真龙之气的输出路线我们一直向上走到有几道界水交叉的下陷地形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凶气会聚之地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地方那里就应该是龙脉上的死穴很有可能就是密信中所说的十字坡。”

顾思文将信将疑地跟着安龙儿继续向山上走去果然见到两旁的山峰在向下倾斜如果再向上走山坡将会和他们正在走的界水重合。这时安龙儿对顾思文说:“应该接近十字坡了现在不能再走界水我们把马栓在这里走路上山坡观察界水的情况;打后也不要说话安清源可能已经在哪里。”听到安龙儿的话顾思文顿时没有了刚才瑟缩的疲态抖擞精神点点头绑好马跟着安龙儿走上山坡。

山坡上没有路只是长满密密麻麻的竹子两人在竹林间一脚深一脚浅地慢慢穿行终于接近坡底他们看到坡下果然是一片下陷空地空地的四周是四个山头四个山头之间有四道界水就象一个蒸熟起的包子裂开十字缝把包子分成四个瓣其中一高一低两道界水从山上带来一条在下陷空地转向的小溪。

数十个士兵在拼建一个木平台这个平台的式样安龙儿在鼎湖山上见过平台的八个角有八支木桩安龙儿知道这木桩上将会绑着八个幼童一会安清源就会踏着罡步把他们按顺序刺死放血灌入死穴中进行斩龙。一旁放着一排穿着棉衣正在熟睡的小孩想必要杀的就是他们现在用了迷药迷倒之后送上山使用。

安龙儿和顾思文蹲在暗处紧张地搜寻着安清源的身影可是一直没有找到。直到平台拼好天色微微白才看到从对面山上的小路走下来两匹马马上分别是高大秀逸穿着华贵皮裘的国师安清源和短小精悍的御用风水师金立德。

金立德是典型的广东人相貌也有典型的广东人性情几年前安龙儿和他多次交手都被他明打暗放地保了性命安龙儿很清楚这是一个混日子混饭吃的官如果一会下手刺杀安清源他不会真的出手阻击。

两人慢慢走近斩龙平台金立德走到平台上看了看说:“什么时候动手?”

金立德和安清源都没有注意一件事在下陷的窝地讲话话音会均匀地传到四壁而清晨时分刚好风势减弱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传到安龙儿耳中却是清清楚楚。

安清源下马走到平台中间一边检查布满平台地面的血槽一边说:“等一下吧先不急着动手今天是吉日先看看天意如何。”

金立德一脸无奈地说:“国师八条人命啊能不杀就不杀吧。”

安清源轻轻地冷笑了一下说:“真是矛盾……唉大内已经有五教大喇嘛带队结界护法可是皇上仍是危危可及今天是大吉之日却是皇上八字中最危险的日子。”

金立德也说:“我看这次难过刚才山顶上都看到了大吉的日子却看到紫微帝星晦暗无光四周贼星大亮真不知大清怎么玩下去。”

“这里说说就算了下山可不要乱说话。”安清源及时提醒金立德然后又说:“如果皇上好起来了这龙还是要斩。道光爷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就是国运不济把他逼得无路可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们做臣子的帮他一把把下面的事做好前面的路扫清了他金口一开才有地方着力。”

“那要是……”金立德含糊地问意思就是万一皇上死了怎么办。

安清源说:“国家大丧的时候不宜再增事端龙脉一斩山崩地裂百里受灾这里是天斩之地一旦动手就会把南昆山从界水处分成四座山斩的是龙脉断的是龙气可死的是人命。再说……”

“什么?”金立德等了许久没等到下文只看到安清源抬头望天然后慢慢走下平台走向安龙儿和顾思文藏身的方向这里远离了正在做工的士兵却可以让安龙儿更清淅地听到他的话。

顾思文慢慢提起缨枪向安龙儿使了个眼色安龙儿伸手按住他。

安清源缓缓地说:“新帝能不能象道光爷那样忧国忧民?穆相是不是还可以在新朝里站稳?……老德你知道同做一件事有时候是功劳有时候就是罪过广东斩龙本来就是一着险棋要是没有穆相的支撑国师府可不好办事啊搞得不好……”

“对对对先看看。”金立德心领神会连忙附和。

安龙儿和顾思文听到这里都明白了原来安清源今天并不一定要杀人斩龙他是在等着一场朝廷巨变正准备见风使舵。

安清源和金立德走走谈谈一直不离斩龙平台。他们安排几十个士兵扎营休息自己在山间生火取山泉煮茶显得悠哉游哉。


(一七一)反歼


安龙儿和顾思文听到对方的对话都产生了一种好奇过了今天会有什么变化呢?过了今天安清源就不会斩龙了吗?现在不是冲出去下手的最好时机他们还要潜伏在竹林中和安清源一起等待。

他们和金立德一样都只知道安清源的说出来的想法可是安清源更深一层的想法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在三年前失手打开了芙蓉嶂的龙窍在五蛇下洋穴下的湖底显出暗穴潜龙吞金让绿娇娇在天子龙穴葬下了洪秀全的父亲可以说这个天子龙穴是因他而起他得到《斩龙诀》后理应先破洪秀全的祖坟收拾自己闯出来的大祸可是三年被贬为平民让他尝尽了苦头经历千辛万苦回到国师的位置后他对官场求存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现在的安清源明白事是做给皇上看的无论一个官再尽心尽力为大清卖命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可怜你;可是如果能把皇上最头痛的事摆平这就是升官的捷径。只要没有人看出芙蓉嶂天子龙穴是他闯下的祸这个穴可能就是他再向上晋升的筹码如果在洪秀全有点小打小闹之后他再出手斩断洪家龙脉那么他就是为大清力挽狂澜的功臣。

道光帝有一堆儿子可是只有两个十五六岁皇子适龄接皇位其他的都不过是三五七岁的小毛孩。接皇位的十几岁小孩哪里能治理国家皇权实际上会落在两个皇子的母党和老师手上;当道光帝驾崩时两党是否会为争位而仇杀?由谁得到皇位?都是安清源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国师府一直受到权倾朝野的穆璋阿中堂暗中支持如果因为皇位之争使穆相下台实际上就是对国师府的解体在这种权力交替的当口出手斩龙或是做任何实事都是浪费精力;再说洪秀全近几年在广东销声匿迹这样的结局就是安公《龙诀》风水的威力吗?安清源同样带着风水师独有的无比好奇期待谋反的生他对洪秀全的期待不低于绿娇娇。手握《斩龙诀》和斩龙是两回事就算是为了天下太平而斩龙做事也该看时机有节奏这个时候他更不会出手斩杀洪家龙脉。

这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他正不动声色地等着。

看着安清源和金立德在喝山泉早茶吃精美点心安龙儿和顾思文饿得肚子打鼓。好不容易熬到将近中午时分他们看到安清源和金立德走到斩龙平台上不慌不忙地架起一个三角架在架子上用罗经压着一张写了八字的符纸。安清源从身上掏出金怀表看了看然后提笔点朱砂在平台四周的八支木桩上写上八道符书;金立德帮他在八支木桩绑上红线八条红线的另一头全都接在三角架上。

午时一到安清源纵身跳上位于东方的木桩双手结印喃喃念咒。今日午时是全日火气最强盛的时辰八字忌火的道光帝如果熬不过这个时辰将会一命呜呼安清源所布下的天师灵应阵中央是重金贿赂才得到的道光帝八字所以在安清源的结界之下灵应阵与道光帝生死相通。

在强烈的阳光下八条红线出耀眼的红光。安龙儿知道这个阵代表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只是这阵法的最后结果。因为从来不问政事的安龙儿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最后留下的一条线代表哪一个皇子对他来说他只关心安清源是否会在之后下手斩龙。

八条红线在风声和咒语声中一一起火金立德远远退开躲在树后生怕平台上会生爆炸。这时一阵方向不定的怪风卷过平台上突然出响大的木头爆裂声七支木桩同时横断碎屑横飞安清源在脚下木桩断开前高高跳在空中落在平台中央马上低头检查罗经。罗经上的指针停在正北子位针头沉下贴着天池底这是罗经八奇针之一的沉针这代表着无可避免的大凶和死亡而针头所指则是真正的失败者和受害者。

金立德也跑上平台看罗经上的针他和安清源一看就明白了最后的结局。桩断代表道光帝已经驾崩针头沉下的正北方代表着属鼠的六阿哥奕而落败的奕一线人脉正是穆璋阿中堂的嫡系也就是说国师府的未来出现了不稳定的因素这样一来斩龙就要先告一段落等看清形势才可以下手。

安清源忧心忡忡金立德暗藏喜色他们一起走到唯一没有断的北方木桩前细细观察那木桩裂成几瓣但就是不断一条红线松垮垮地连着道光帝的八字。

安清源小声说道:“是四阿哥奕詝……”

“你看木头上裂纹散乱一直裂到桩脚底下去看来还是个昏君啊。”金立德用木桩残留形态占卜是自古就有的占卜术古代巫师把龟壳烧裂从裂纹中读出预言和金立德看木裂纹卜得出预言是同样原理。

安清源说道:“穆相和四阿哥线上的人一向不太谈得来以后不好办事了。传令下去整队回广州等消息。”

金立德喜滋滋地组织人马下山安龙儿和顾思文伏在竹林里听不到他们刚才嘀咕什么只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人家不斩龙了是不是还要冲出去刺杀朝廷命官呢?

安龙儿和顾思文都不敢乱动却听到天空传过一声长哨身后有人从地面爬起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身后整个坡面都在拱动也不知有多少人一直躲在地下潜伏。两人想不到有此一着安龙儿正在计算利害顾思文却猛然站起来说:“杀出去是杀杀进去也是杀小喇叭等老子杀进去为民除害!”大喝一声就挺着长枪跳下山坡向安清源冲去。

这样的形势安龙儿也无从思考只管跟着顾思文扑向安清源。

安清源站在平台边收拾茶具其他士兵和金立德正在远处列队在突变之下来不及赶到安清源身边。安清源一抬头看到安龙儿和顾思文眼神中露出惊讶。但是久经战阵的国师绝不会被两个人的突袭打乱阵脚他转身后退两步已经抽剑在手刚问了一句“你们来干什么”就和顾思文的长枪接上招。安清源的太乙剑法是天师府独步天下的武功三尺剑锋以柔制刚可以说攻无不克守无不固他拨开顾思文的枪尖后长剑贴在枪杆上乘着顾思文收枪的势头在正午的阳光下象银蛇一般闪着灵光削向顾思文持枪的前手。

顾思文前手放让过剑锋后手斜拉枪杆引开长剑从腰间抽出腰刀就向安清源的空档劈去。安龙儿也同时赶到两人向安清源刀枪齐进只求最快度完成刺杀才有闲暇对付从后而来的不知多少兵马。安清源却再没有变招或还手而是飞身后退跳出***一缩身闪到斩龙平台之下。顾思文看到对方还没有败退就找地方躲情知一定有诈来不及和安龙儿说话自己先扔掉长枪也滚到平台底。平台底距离地面有三尺高人可以在台底下蹲着走路顾思文进去看到安清源好好地蹲着于是提刀就想向他冲去还没有走出一步就听到外面一阵乱枪响起。顾思文马上停下来伏在地上心里直想:这条粉肠真是狐狸中的老狐狸这样都被他算到了。

枪响的时候安龙儿眼角余光看到金立德和几十个没有武器的士兵四散逃跑他也连忙滚入平台下。从里往上看可以看到平台上铺的居然是层层交错的木板夹毯洋枪根本打不透平台可见安清源事先准备了这个地方防洋枪。他还看到安清源右手持剑左手拿着一支短洋枪正指着顾思文。顾思文叫道:“我中一枪死不了龙少快杀他!”说完又提刀冲向安清源。

安清源大喝道:“停下那些洋枪是冲我来的你们别过来。”

第二阵洋枪又响起打在平台板上和四周的地面三个人都同时向中间又靠近一点但仍是刀枪对峙眼睛不离对方。安龙儿知道安清源为什么用枪指着顾思文因为自己在这里完全可以闪开洋枪攻击安清源可是顾思文却快不过子弹只要指着顾思文自己一定不敢乱来。再说安清源的话不象是开玩笑外面开枪的伏兵不可能是安清源的人否则他只要滚出平台让枪手对自己一阵排枪就完成任务了何必和自己一起挤在这里受罪。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证实当他们挤在平台底中间躲过第二轮子弹从平台下瞄一瞄外面已经看到十个枪手跪在平台前一字排开对平台里面开枪。不知谁大叫一声“快跑”三个人来不及互相威胁马上从各个方向滚出平台安龙儿度最快一滚出平台底就扑向那十个刚刚开完枪的人黑风从十支枪上掠过一排枪手象多米诺骨牌那样依次倒地人人都扔下枪抱着受了刀伤的双手惨叫着跑回山坡上。

可是大家都估计下一轮子弹马上会打到于是又同时躲回平台底安清源的枪还是指着顾思文顾思文气得骂了一声不管安清源的指吓蹲身挺刀就向他刺去。

安清源却大声道:“快停手拉起地下的板!”

正在向安清源冲刺的安龙儿和顾思文同时看到安清源背后蹲了一排枪手也看到安清源从地下拉出一个铁环扯起一块厚厚的夹层板挡住全身;两人可不犯傻明白自己身后一定还有另一排枪手于是马上扔刀在地顺手就摸地上有没有铁环分别摸到铁环后一把拉起厚夹板随即听到平台外一轮枪响手上的木板受到连续剧烈撞击震得全身抖。

平台中间有一条竹管是准备杀了幼童之后放血流入地下所用现在三个人都挤到竹管旁背靠背防御着外围的攻击刀枪都扔在地上没有人去捡。几十枪连响过后平台外传来穆拓的声音:“不要打了搬炸药来!”三个人一听到这句话马上瞪着眼睛互相看了一下安龙儿和顾思文管不得安清源了正想顶着木板冲出去安清源大喝道:“别出去一出去就是洋枪!看我的!”

安清源一手扶着挡板一手握着平台中间的竹管向下一拉一支火箭鸣着响笛从竹管中间射上半空然后炸开安龙儿听到一阵更猛烈连成一片的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平台外惨叫连天。仿佛过了很久枪声才停下来平台外再也没有任何惨叫和说话只有一两声微弱的呻吟。


(一七二)布局


平台外的危机一解决安清源先滚出平台底连续几步兔起鹘落已经退出五六丈远一落地便拉开马步双手托枪指着同时从另一个方向滚出来的顾思文。他没有指望自己的枪可以打死顾思文或安龙儿他只想压往安龙儿的进攻拖到自己设下的洋枪队重新上好子弹用最强的枪火击杀安龙儿。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有斩龙的能力在安清源心里另一个会斩龙的人一定要死。

安龙儿轻功再好也不敢和安清源扣扳机的手指头比度他放弃对安清源的直接进攻一闪身挡在顾思文面前再纵身越过斩龙平台向安清源极扑去。

三个人排成一条直线从安清源的角度只能看到安龙儿一个人顾思文的身体被安龙儿的直线进攻成功遮掩住如果安龙儿的刀够快安清源到死也不会看到顾思文。

顾思文在一瞬间知道了安龙儿的心思失声大叫:“别!”同时跟着安龙儿向前猛冲。枪声响起铅子弹从安清源的洋枪中射出安龙儿去势更快刀带着身体向前斩去……

他看到了安清源的一切手部动作看到他眼里的冷峻枪管的方向和子弹的路线也在意料之中如果自己闪开这颗子弹就会打中后面的兄弟;但是如果这颗子弹不会立刻让自己失去知觉倒下那么今天就是安清源的死期。

安清源看到安龙儿仿佛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射出的子弹在安龙儿咬牙斩出的刀光中分成两颗火星向左右斜飞出去安清源大惊失色心里掠过一个恐怖的念头:他斩开了子弹!这就是最后一幕吗?

跳起的枪还没有回落一线冷风已经斜割过安清源的头颅他的身体没有一个地方来得及动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个脸上有刀疤的黄头少年挥刀迎面斩下……“呯”!从远处响起枪声一颗子弹刺透了安龙儿的左臂他的左手立刻失去力量失控地垂下同时一个度奇快的身影从旁边把安清源扑倒在地;安龙儿一刀斩空正要上前追杀就被顾思文从背后一把拉住披风扯落在地对他大喊:“四周全是洋枪快走!”

安龙儿这才抬头一看安清源正被一个刀手掩护着飞快离开平台附近那刀手高瘦的身形让安龙儿马上记起他就是擅于用奇门遁甲布阵的钦天监王灵官山东快刀6友。安龙儿早就见识过他布下的奇门幻阵今天这个巨大而隐蔽的枪阵由他一手布置一点也不奇怪。沿子弹射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坐在地上的大汉刚刚收起还在冒烟的枪安龙儿现这个人很眼熟可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再看看四周象墙壁一样围着斩龙平台的四面山坡上都有持火枪的清兵列队有三个方向的士兵正在压火药上子弹可见刚才乱枪齐时子弹已经全部打光有一队士兵在一个军官的指挥下端着带刺刀的长枪从山坡上乘势冲杀过来平台四周布满了尸体和枪支连身穿黄马褂的穆拓也倒在其中。

这一支军队不象布泰千总带来找女儿的寻亲队他们正在实施一次有组织有目的的围歼左手臂受了枪伤的安龙儿再恋战也不会讨到任何便宜于是两人趁火枪队还没有上好子弹向下山的方向飞突破包围圈飞马回广州这一次免不了又要连夜搬家躲避。

安清源闪到竹林里看着安龙儿和顾思文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下他从6友手上拿过刀用剑柄敲出尖锐的叮叮声各队士兵一听鸣金号声都收兵到平台四周集合。

他走到穆拓身边蹲下用手把穆拓推翻成仰面朝天看到穆拓的胸前中了一枪血还在不停地流。穆拓双眼失神地看着安清源手突然抬起抓住安清源的衣角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

安清源对他说:“你想出卖人就有人想出卖你我早知道你不想我复职还一直想杀我我这次来南昆山就是为了引你出来。”

穆拓看看安清源的身后章秉涵慢慢走了出来他知道出卖他的就是章秉涵痛苦地闭上眼睛喘了一口气说:“你……不斩龙了吗?”

“乱天下的龙脉当然要斩只不过不是今天也不是斩这里你家的大清我会好好看着你放心去吧。”

穆拓实在听不明白安清源的意思他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以你的智慧又怎么会想得明白呢?”安清源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对6友招招手又指了指穆拓的头。6友从身边的士兵手里拿过一支洋枪向着他的头开枪。

几个队长安排士兵打扫战场安清源走到那个坐在地上的大汉身边蹲下来拍着他的肩说:“邱大人谢谢你刚才开枪救了我。”

这个大汉叫邱谨言是几年前从钦天监调出来配合破坏广东风水名穴的天星风水高手。四年前在鸡啼岭上被绿娇娇一枪打断右脚还被关入衙门大牢没有及时治疗不幸落下残疾之后朝廷看他没用了就以病退为由赐他停职回乡养老他在回乡后倾家荡产多方求医仍然不治。安清源被罢官期间找到邱谨言做帮手配合研究斩龙的方法才现邱谨言在数年行动不便时并没有放弃自己还练就一手好枪法这让安清源大喜过望。当安清源一复职就以人才难得为由力保他重新回到国师府今天邱谨言从刀下救出自己安清源更是感激不尽。

邱谨言轻轻笑一声说道:“国师说的是哪里的话一身都是命安排如果国师命该如此神仙也难救。”

安清源不和他争辩这些问题笑着拍拍他的肩说:“就数邱大人看得最透了呵呵。”

金立德走到安清源身边问道:“这回把穆王爷给干掉了怎么向上边交待?”

安清源把在坡底的6友也招上斜坡说:

“四阿哥当了小皇帝穆相那条线就要倒了穆拓是穆相那边的人过去成天指手划脚给朝廷做线眼我们干什么也不方便现在他死了问题也不大正好给国师府清理一下门户。当然了我们要给小王爷报仇回去传令全国通辑安龙儿罪名是刺杀穆拓王爷这次不要来虚的通告各地见到人就地处决。”

大家都知道这是把黑锅扔到了安龙儿的背上安清源要杀安龙儿的决心早已下定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安清源又说:“朝廷不会让国师府里没有满族人的官可是现在皇上还小朝里的事不能全面控制如果处理得好的话朝廷不会管这点小事。我带老德6友马上回京打点和四阿哥那边的人沟通一下先稳住国师府的地位再联系六部汉人官员渗透新内阁皇上不能换可是……明白吗?”

金立德说道:“明白明白改什么朝换什么代呀只要天下太平人人有饭吃满人管和汉人管都一样既然都一样就让汉人管好了我们熟手。”

大家听到都轻松地笑起来安清源拍着金立德的肩说:“呵呵老德很少这么直率啊。好了章副使和邱大人留在两广总督府镇着谁动就直接办了……”安清源说到这里用手指在自己颈上轻轻摆了一下两人都会意地点点头。

他又对邱谨言说:“邱大人也不用太大压力你过去清理了广东不少逆坟后来章大人也连续几年对江湖术士清洗在广东应该说问题不大事情不多你们保住自己最重要人不要有事了以后各位还有大事要做。”

大家知道安清源让他们留守是因为章秉涵断了右手邱谨言的脚又断了在京城办事不便不说就是进宫面圣都成问题。原来大清律早有规定四肢残障身形不正的人都不得为官更别说进宫了所以安清源不让他们上京完全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官职两人自然明白心里暗暗感激。

这时安清源从腰间抽出短洋枪又掏出火药筒上弹药一边对章秉涵说:“之前怎么没听你说安龙儿要来?”

章秉涵的头上马上冒出大滴冷汗他知道安清源是在问罪刚才安龙儿差点就把他的头劈成两半他还记着呢。章秉涵声音微微颤抖着说:“我没有通知他来可能是穆拓私下通知他来助阵。”

“是吗?”安清源把枪上好弹药后用纸团从枪头压进去压实了枪里的子弹这一串动作看得章秉涵心跳加。安清源把枪插回腰间说道:“办大事的人不能有私心章大人应该明白。”

安清源的话分明是指章秉涵记恨安龙儿一刀断手所以想借这个机会一并除掉安龙儿可是却几乎破坏了这场反歼灭战给安清源带来不必要的生命危险。章秉涵听明白了意思马上单膝跪下说:“下官不敢请国师明鉴。”

安清源连忙伸出双手扶起章秉涵说:“起来起来我只是勉励一下大家广州方面还有赖章大人费心呢。另外最好想个安全的办法处理了安龙儿不然我们回来要斩龙的话他又出来搞事。”


(一七三)逃避


安龙儿赶回广州后匆忙急救幸好天师道法精于医术只要有人配合包扎安龙儿完全可以自己开药疗伤。他们都知道广州不能再久留顾思文提议离开广东暂避风头可是安龙儿却想留在广东九龙之地以防安清源再次斩龙。于是大家收拾好行李就离城入山在广东最重要的北江沿向龙脉位于滑石山脉中段的英城隐居下来。

英城南下是清城和广州北上韶州可以进入湖南江西是广东南北进出的咽喉之道;英城也是一个风景独特的小城北江从城前缓缓流过城区和四周山区遍布溶洞奇石洞中泉水不息山石千姿百态当时就有诗人写诗赞道:渐入西南如啖蔗英州山又胜韶州。

顾思文一到这里就兴奋起来整天说被朝廷通缉才有旅游的理由要不然现在还得在广州麓湖边上溜马。

安龙儿的通缉令已经贴到英城虽然杀了八旗王爷名震江湖立刻成为洪门当红偶像可是这偶像却来得不如当年绿娇娇那张通缉令痛快光采。再说刚刚打响的风水小神仙安龙先生名号不能再用于是由顾思文出马重新树起小神仙的大旗在英城扬名立万。今天的小神仙不再是信口雌黄的江湖相士在安龙儿的教导下顾思文开始学会使用正宗有效的学院派相法加上江相派的巧舌如簧真作假时假亦真用江相派的话来说正是火响连天真正做到了利人利己。

蔡月一向喜欢平平静静的生活她带着阿浔和大花背天天在家忙里忙外都是一脸喜悦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干什么都是快乐。

安龙儿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到了英城后更加沉郁平时除了给顾思文镇场子就是自己带阿浔上山。晚上不睡觉的坏习惯大家都忍了只要不浪费灯油有个人看夜更也没什么不好;可是时不时背着阿浔跑到山上无影无踪可不好虽然回来说是去了寻龙点穴一旦找到好龙穴的时候收入不菲但带着个小孩万一在山上出点什么意外始终让大家担心。

蔡月早就注意安龙儿平时一个人去什么地方他有时是去寻龙脉不过也有在后山头坐着呆的时候。这天安龙儿又带着阿浔上了后山蔡月看顾思文出去找当地洪门兄弟喝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于是锁上门带着大花背就跟上山。

正是春暖农忙的季节太阳出来一晒野花就开得漫山遍野蔡月一边走上山一边采摘着喜欢的花朵走到半山坡就看到安龙儿手里拿书静静地坐着不过他的眼睛没有看书只是一味看着面前的阿浔。金色头褐色眼睛的阿浔活象个洋娃娃正坐在一个大草窝上玩漂亮的小石子。那堆五颜六色的小石子是阿浔的宝贝平时用一个小洋铁罐盛着去哪里都要带上。这些石头有些是大家平时收集回来更多是安龙儿在上山寻龙点穴时现好看又奇怪所以捡回来。草窝做得很整齐很厚实阿浔在上面就象在一张又厚又软的大床。

安龙儿看着草窝里的阿浔出神地带着微笑完全感觉不到蔡月已经走到身边。蔡月永远也不会想到在安龙儿眼里看到的是那一年的秋天在河边午后的阳光下蜷在草窝里懒洋洋抽着大烟的绿娇娇。

蔡月走到他身边蹲下把一朵小花放在他面前安龙儿怔了一下随即转头看看蔡月尴尬地笑着接过花。阿浔看到蔡月来了开心得咯咯笑着叫“月妈妈”伸出双手要和月妈妈拥抱不过只从手上得到一把鲜花和大花背在她脸上的舔舔。

蔡月笑着坐在他身边问道:“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蔡月幽幽地说:“怎么会没有呢?你也不是偶然这样从不和我们说那三年经历了什么。”

“你们也没问……”

“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蔡月打蛇随棍上转头看着安龙儿轮廓分明的侧脸。安龙儿没有说话蔡月又说:“阿浔的妈妈是什么人?”

一阵沉默后蔡月又说:“一看就知道她是杰克的孩子可是杰克却和娇姐做了夫妻……”

“阿浔的妈妈是好人。”安龙儿打断了蔡月的话蔡月却说道:“我没有说她不是好人呀……你们认识很久了?”

安龙儿摇摇头蔡月说:“我们本来要和娇姐去云南可是你找到阿浔后就突然转向回广东我们相信你你不告诉我们原因我们也心甘情愿跟着你可是我并不觉得你在做一件开心的事。”

安龙儿把头转向另一边手指慢慢地捻转着手上的花。

蔡月突然问道:“你喜欢娇姐?”安龙儿轻轻笑了一声又收起了笑容。

“我看得出来……”蔡月说:“我刚刚见到娇姐就感觉到她也挺喜欢你。”

安龙儿手上的花停了下来:“你说什么呀。”声音很不自然。

蔡月说:“我知道你身上背着很大的责任有些事注定要你去做。没有见到娇姐之前你很冷静勇敢那时……我真的被你迷住了。见到娇姐之后她安排你去偷龙脉图你先引蛇出洞然后由我和格格去探路晚上兵分两路抢占制高点和纵火偷图都布置得很好。你常说如果娇姐遇到这件事她会怎么办?然后你总是可以想出很好的办法。可是救出阿浔后就再没有听到你这样说……然后你变成冲动了整个人象失魂落魄似的……”

安龙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脸又转到另一边。

蔡月继续说:“在芙蓉嶂如果是被安清源算到你的退路然后安排军马连环伏击还情有可缘那么上南昆刺杀安清源好象也太盲目了。这是因为你不再象绿娇娇那样思考吗?”

安龙儿接口说道:“她是她我是我你不要把两件事混在一起。”

“娇姐是最聪明的人好的为什么不学?故意不学是因为你太重视她了……”

“不是!”安龙儿突然反驳:“她不是……”

“不是什么?”

安龙儿一时语塞蔡月说:“你看到她有了自己的生活你想放下。对你是应该放下的但是你没有你只是在逃避。”

蔡月说话的声音小到刚好被安龙儿听见可是在安龙儿心里象一下撞击。

“我在逃避?”安龙儿自言自语地说:“逃避什么?”

两个人一阵沉默春风暖暖地吹过蔡月额前的刘海他们都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世界。阿浔感到有点冷悄悄爬到安龙儿的怀里手里抱着花花绿绿的洋铁罐。安龙儿睁开眼睛看看蔡月蔡月还闭着眼睛从额头到鼻梁划出一条优美细致的曲线微微翘起的嘴角总让人觉得她在微笑。

蔡月睁开眼睛看到安龙儿看着自己她脸上一红伸手抱过阿浔说:“阿浔阿浔你要快快长大哦。”

安龙儿慢慢地说道:“你是说……我在逃避长大?”

蔡月的声音还是小到刚刚让安龙儿听到:“你和娇姐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吧?一直都是她带着你可是那时你还小所以要依赖她。现在你长大了还沉浸在过去让她替你想给你号施令就算她不在你身边你还是把她放在心里用她的心去活着。”

安龙儿看着蔡月说:“这有错吗?我们不是都有心里觉得最重要的人吗?”

蔡月看着安龙儿的眼睛深处眼睛里流露出隐隐的悲伤她说道:“把最重要的人放在心里并不是让自己变成她成为她的影子而是应该去保护她对吗?当你把她和她的智慧分开你就可以重新得到她给你的自由而不是束缚。”

安龙儿看了她一会突然笑着说:“呵呵哪里来这么多大道理。”

大花背占了阿浔的草窝仰面朝天晒着太阳蔡月抱着阿浔说:“你是不想破坏绿娇娇现在生活所以才会带阿浔走?还是你想让绿娇娇和杰克来找阿浔给她添点麻烦好让她注意你?”

安龙儿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不相信娇姐会带好阿浔她可以不管李小雯的死活也不会管阿浔的死活这是杰克的孩子可不是她的孩子她……”安龙儿现说了不应该说的话突然止住自己的话。

蔡月把阿浔搂在怀里轻轻地摇着侧着头看着安龙儿小声说:“真的是这样吗?”

安龙儿脑子里矛盾重重什么是真和假什么是对和错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站起来做了个深呼吸:“呼……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还需要些时间。下去不要再说这些了我自己会想清楚的。”

蔡月甜甜笑着,点头说道:“嗯不要忘了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和你在一起。”


(一七四)火药桶


这时看到顾思文在山下大喊找人蔡月站起来大声回应:“嗳!我们在这里!”

顾思文看到两人的位置后飞跑上山扯着气赶着说话:“出大事了!我刚刚从堂口兄弟那边听说广西那边玩大了他们都准备出过去!”

安龙儿和蔡月耐心听完顾思文的话才知道真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原来他们从金田大营救出阿浔之后的一年多上帝会传出皇上帝下凡宣讲的预言:三月天下将会瘟疫横行八月将会有屋无人住有田无人耕信皇上帝者可避瘟疫虎口得救不信皇上帝的人通被蛇虎咬死吞吃。哪知三月果然有瘟疫也不知出了什么神迹在上帝会大营中竟然没有受到传播;到了八月广西土客械斗果然进入前所未有的程度和层次仇杀已经升级为屠村灭族和建堡垒筑军营对抗状态民间无不深信上帝的预言和能力。

老百姓一来没有饭吃活不下去二来就算有饭吃的人也不想被蛇虎吞咬于是纷纷举家卖田产带金银投奔上帝会上帝会飞快地展起来。然后是毫无悬念地受到衙门县城的清朝军队反复围剿可是上帝会的兵勇在几员猛将和军师的带领下居然屡战屡胜把清军打得一败涂地而且人数还越打越扩大很多前期被打败打散的客居民团和洪门堂口又纷纷加入。

几个月前洪秀全在金田公开宣布起兵反清自命为太平真主教众组成的部队称为太平军。树大当然招风旗号一竖出来各路英雄招来不少也招来了清朝派出名将向荣率领大军前来镇压几次交锋各有胜负太平军状态大勇士气冲天因为他们现自己完全可以和清廷的正规军一较高下正应了阿图格格的名言不和你打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打。于是洪秀全干脆自称为天王立国号为太平天国以广西为根据地向满清正面挑战。

顾思文说得上气不接下气:“顶他个肺……娇姐搞的那个芙蓉嶂龙穴真……真是会出皇帝所以……你你那个《斩龙诀》应该是真货你可不要乱用……我们去不去广西做大事造反打天下然后称王称霸?各路洪门兄弟都去那边起义了我们也算是洪门的人吧搞不搞?”

安龙儿看看蔡月蔡月并没有被顾思文的激动感染她只是平静地回给安龙儿一个信任的微笑。安龙儿明白她的意思蔡月是如此希望自己可以独立冷静地思考现在正应该尝试走自己的路。

他看着山下平静的小城想了一会对顾思文说道:“我不怕死可是我不喜欢打仗。安清源说斩龙是为天下太平但是会让无辜的人受害的事我就不会做打仗的双方都说为了天下太平打起来受害最深的就是百姓我的双亲只是平民百姓可是却死在洋枪下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正义和太平可言呢?”

顾思文听了安龙儿的话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问:“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坐在这里不动吧?”

安龙儿想了一下说:“我倒不认为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越是这种时候我越要留在这里。我不会扔下阿浔不管也不会带阿浔到危险的战场上去另外安清源知道洪秀全封王反清必须要下手斩龙这时是杀他的最好时机。我会通知芙蓉嶂那边的兄弟安清源一旦有动静我可以马上赶去。”

顾思文听到安龙儿的话也冷静了一些他点头说道:“有道理我们做自己该做的事老实说这件事换别人也做不了就看你了龙少。”

金田战事早已进入了漫长的拉锯战双方在方圆几百里的崇山峻岭和田野之间互攻奔袭清军对太平军从金田村开始穷追猛打追到大瑶山脉上攻山营克水寨又展到在大瑶山脉下的三里墟一带三十里地区挖壕铁围坚守与太平军作困兽斗在太平军猛攻突围后经清朝名将广西提督向荣严密布阵又把太平军压回起义的原点金田村一带。之前太平军半年的辗转作战似乎成了白废心机又是那些人又是那些事重新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不同的只是死伤越来越多人数越来越少而留下来的军队则越来越挠勇善战。

金田以外被数万清军围困太平军久战无功加上军中缺粮无盐更缺枪支火药军心极之萎靡不振。绿娇娇和杰克本想军火大生意长做长有可是没想到这种大生意有个行业性的大问题如果主顾是打败仗的一方作为商家要担心对方能不能接到货又要担心对方能不能付清货款这个问题一直放在绿娇娇面前。有时她觉得自己挺苦命的为什么非要卖军火给太平军呢?人家做清军生意的军火商运起货来何等光明正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运输无风险收钱不赖帐可是想想当年也是自己为了天下太平而选了要做反清义士连反清的皇帝风水穴还是自己亲手点的现在再埋怨也无补于事只能希望以后能做个有前途一点的反贼。

他们和洪宣娇、林凤翔一起带着马队往返广州口岸和广西战场之间年中已经走过几轮大买卖赚银子赚得心红胆壮要他们停下来不做这桩买卖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一年里太平军不停地转阵营每次交货都要先找到太平军的主力部队在什么地方老实说清军找不到的队伍他们也不会很容易找到。一但找到联系上了那个地方要么是打得天翻地覆的战场走进去就会有生命危险;要么是清军无法攻克的险地简单说就是人马车都走不上去的地方货到了还要用人一篓一篓地驼在背上爬上山反正军火要运到太平军手上是最大的问题。

不过那时的清军并非几万大军都由向荣一人统领向荣军队七千人负责主攻并没有为漫长的防守线拉散阵营;同是前来主战的广州副都统乌兰泰带了一万二千大军分散在各险要关隘进行主要布防与助攻;另一半清军的组成比较复杂:有湖南湖北云南四川等省调来助战的清军各几千;也有一千几百从广州调来的火力装调最好的正宗八旗神机营;还有愿意和清军合作的由当地乡绅组织的团练;甚至有投降清军的洪门军队。

围困很严密但绝对不是固若金汤上百里的防线总会有些兵力薄弱的地方刚开始偷运军火的时候就试过里应外合强行攻破清军薄弱防线渡江交货一两次强攻之后各有死伤清军对各线都加强了防卫于是绿娇娇他们又想出了新办法。

防线可以很坚固可是人心总是软的。

原来交战时间太长清军的粮饷时有不足在急需改善生活的情况下有些非主力的清军居然和太平军混熟了暗中沟通做起了生意。在双方不交战的日子清军中多余的粮食和火药补给就会卖到太平军中但是不能老是向朝廷申请军备粮草转手出售毕竟朝廷来的军备有数可查卖多了总会现库营中少了东西必须要有新货可卖才可以做长期生意。拿着这个弱点绿娇娇他们派人贿赂清军低级军官使清军成了军火运输的一条地下通道而最容易贿赂的莫过于降清的洪门军队。

很久没有下雨天气已经炎热得让人想不停喝水和不停脱衣服可是绿娇娇和杰克心里比这高温更火燥当他们押着几车枪支弹药来到浔江边在偏僻小村藏身之后四出打探太平军的位置得知太平军全部被围在金田新墟大家的心习惯性地沉了下来。

“每次都是这样到了广西就交不了货。”杰克头上带着草编的牛仔式凉帽光着晒得红的上身露出胸前的金毛表情郁闷地看着浔江对岸的清军大营说:“交不了货就收不齐货款就算是收了订金不会亏大本可是亏小本也是一笔大价钱喔……”他出悲惨的叫声。

洪宣娇和林凤翔是这支军火采购队的保镖每一次他们都会全力排除面前的问题。高大雄壮的林凤翔也脱光了上身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显得比杰克更结实他也看着对岸说:“打探消息的人说东路守浔江的是洪门旧部不过我们转成坐船进金田如果在江面上被截击的话可就危险了还不如从南路的6路快硬闯。”

绿娇娇穿着单薄的丝衣汗水让衣服贴着身体也让两鬓的梢贴着尖削却红润的脸庞显得无比诱人她蹲坐在马车前座一手夹着细细长长的雪茄烟另一只手慢慢地摇着苏绣团扇说:“不要动粗了我们是来赚钱的要是人死了赚钱也没用看能买通谁吧……”

杰克一脸忧心地转脸看着绿娇娇:“亲爱的你可以不在火药桶旁边抽烟吗?”

“那我去娇姐的车上抽。”绿娇娇说着就要跳过洪宣娇运枪的车上杰克一把拉住她说“算了”

洪宣娇也热得一身香汗高挑丰满的身材从衣服下透出让任何男人看了都热血***她说道:“先让我去走走说不定还不用我们运货过江要是找到洪门投清的二五仔还可以帮我们运过河这样吧大家先在这里等一天我去找他们谈谈。”

“我和你一起去。”林凤翔和洪宣娇早就情投意合这种危险的事一定会主动跟上。两人为了争取时间马上出绿娇娇立刻安排藏起三辆马车。

杰克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自言自语地摇头感叹:“天天都这么甜密……”

绿娇娇嘴里斜叼着烟一边拉油布一边问道:“什么意思?”

杰克说:“没什么不知道他们今天晚上会不会回来?”

绿娇娇停下手里的活皱着眉叉腰看着杰克:“不如你跟着去看看我也很想知道他们晚上不回来的话在干什么?”

同队的月桂和香桂两姐妹看着他们两个吃吃偷笑。


(一七五)大头羊


洪宣娇和林凤翔一夜不回月桂和香桂辗转反侧一夜担心绿娇娇和杰克却睡得象死猪一样因为绿娇娇悄悄算过他们此去一定可以平安回来所以通知杰克使劲睡觉就行了。

凌晨时分洪宣娇和林凤翔潜回小村回到落脚的住处摇醒大家说:

“金田被四面围死了现在只有东面水路最弱由本地团练和洪门降兵守着。本地团练是不可能买通了太平军和他们打了几年仗仇很深所以只能从洪门那边下手。我们和洪门老大见过面他说有得谈你们看怎么样?”

绿娇娇问道:“老大是什么人?身高和相貌是怎么样的?过去干什么的?有什么爱好?”

林凤翔坐下来说:“他上一年来加入上帝会今年才降了清狗我们都和他比较熟。他叫张钊因为脸长眼细个子小显得头比较大所以得了个外号叫大头羊。上一年我们浔江府衙来征剿上帝会我们一直在打胜仗于是很多洪门堂口慕名来投奔加入其中就有张钊和罗大纲。他们都是广东洪门水军的堂主老实说他们是很能打的来了上帝会之后我们水6两军都强了许多。”

“不过这些人都是酒色之徒。”洪宣娇接着说道:“上帝会的教规很严要守十圣戒也要做礼拜可是他们却按着自己那套洪门规矩办事经常聚众喝酒生事在外调戏妇女影响上帝会的名声还在军中骚扰女营后来天王责打他们罗大纲认过错留下了可是张钊却一气之下带队跑去降清。”

绿娇娇听了一点都不觉得讨厌她笑嘻嘻地说:“江湖好汉有几个不是这样?这个人有意思。他和太平军正面打过仗吗?”

林凤翔说道:“一直没有正面打过向荣怎么会重用他和我们对战呢?只是用他带着团练做运输和设防他说现在两路主攻都和他没有关系。”

杰克一伸手“啪”一声拍死一只蚊子说:“没有正面战斗过就可以好好谈条件运输和设防……运输最重要军火也是他们运的吧?”

洪宣娇说:“我们当时也马上想到这一点可是大头羊说军火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经他们的手他们运的是食物日用和建营材料都是笨重不值钱的东西。”

杰克说道:“先是当了反清复明的洪门堂主然后为了壮大声势加入上帝会最后又为了洪天王不让他喝酒玩女人而投降清朝大头羊是个随时可以改变信仰的人在他心里女人和酒最重要。本来他离开太平军可以回广东重做洪门堂主反清复明可是他却很有效率地就地降清在他心里还很重视名誉和地位他很急于有人认可他的能力……这些都是一般人的弱点可是在他身上太强烈了。”

绿娇娇在自己喷出的香烟中咪着眼睛想了一会说:“脸长眼细的人在相学上的确是入羊形相格这种人其实不适合从军他更适合做文官羊形相格多疑多思保守善变脸上常带三分笑对人难抛一片心他不会做太有风险的事情他可以答应的事通常都会有几成胜算。”

月桂和香桂原是湖南洪门的姐妹也是因为上一年投上帝会来到广西所以对会中洪门的人很熟悉月桂说:“娇娇小小年纪就精通相学了说的真准呀和亲眼见到一样他这人不如罗大纲勇猛可是做起事来又很突然让人猜不透他想干什么。”香桂却对另一个话题更感兴趣她笑着问绿娇娇:“你是什么相格呀?”

绿娇娇从嘴上拿出雪茄烟在自己脸上摸一把对香桂眨眨大眼睛:“摸都可以摸出来是美女啦哈哈哈……”杰克也抓紧机会往她面上摸了一把。

洪宣娇听过大家的意见后问道:“你们要不要先见见大头羊?”

绿娇娇和杰克是货主对这批货的担心不亚于太平军他们异口同声说:“要。”

“他的水营就驻扎在江口我们马上可以去找他。”

如果贸然进入对方的大营无疑是送羊入虎口绿娇娇果断地说道:“不让他来找我们这是我给他的见面礼。”她从身上摸出一张十两银票拍在桌子上。

洪宣娇和林凤翔用了半天时间来回浔江江面联系张钊绿娇娇等四人带枪埋伏在江边的草丛中看着小船回到藏身的岸边。

从有顶蓬的小船中先走出洪宣娇和林凤翔然后走出两个高大的汉子最后钻出一个身高只有五尺相貌斯文的年轻男人。这个男人身材长得象个少年般瘦小鼻子显得特别大而驯良眼形细长平整样子象只大绵羊般有喜剧味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一定是大头羊张钊。

他们上岸后洪宣娇没有现绿娇娇在岸边埋伏带着张钊直接走向大家下榻的小村屋。等他们走远了桂月和桂香马上把小船摇到另一个小河湾并留守在浔江边以防有变绿娇娇和杰克才放心地走回小屋和张钊见面。

进屋见过张钊大家都知道见面是为了什么没有寒喧几句就直入正题张钊眼巴巴地看着绿娇娇说:“你们有多少货?出多少钱?”

绿娇娇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现在围金田的兵力布置情况是怎么样的?”

“小美女。”张钊的语气轻佻而自信和他的驯良外貌完全不般配:“我们怎么运是我们的事那些大事情告诉你你也不懂……”

杰克很不喜欢他一直盯着绿娇娇的胸部他挤在绿娇娇和张钊的中间说:“那么你告诉我吧我懂。”

张钊抬头一看铁塔一般的杰克脸带杀气地看着自己他吞了一下口水说:“这是另一桩生意了洋兄弟你是要运货还是要军情?”

绿娇娇又挤上来说:“我们要运货你要送军情再告诉我们你想怎么干我们人货都要进金田。”

张钊一步不退反而贴到绿娇娇胸前说:“小美女金田有几万大军铁桶一般围着进出都是不可能的你进去了就走不出来不如跟我算了。”

绿娇娇长得娇小现在看到和自己的个头差不多高的张钊和自己平视说话让她觉得好象在学堂的时候跟男同学吵架张钊说出什么狠话坏话都让她觉得可爱她呵呵一笑说:“张大哥先让小妹试一下嘛走不出来的话我就去找你收留。”

杰克一听马上瞪着绿娇娇张钊倒是象赚了便宜似的笑起来:“好好这话好听我告诉你现在西路是主要统领向荣南路是副都统乌兰泰那个家伙是个旗人打汉人绝不手软;北路是黔军和滇军虽说是外人可是他们和太平军已经打了两年多大家过节很多这个洪宣娇他们很清楚;东路就是我了。那三面全是6地苍蝇都飞不进去。可是我这里倒是有两条水路从东通到西先通到金田再到向荣那里所以就看你们有多少货要怎么运。”

杰克看看绿娇娇绿娇娇点一点头杰克说道:“三车货一车是枪两车是火药子弹。我们六个人两男四女。”

“有这么多女人吗?”张钊马上用力睁开小眼睛四处打探。

林凤翔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用很不高兴的声音问道:“大头羊现在说正经事的时候少开玩笑了。”

绿娇娇却说道:“林大哥不用着急张大哥是有办法的人先听他说完吧。”

张钊对林凤翔说:“你看人家小美女多明白张大哥的苦心你们要是全是男人倒好办一些等哪天我运货了加上你们的货给你们每人一套军服行头站在船头就直接运过去了;可是现在你们又有洋人又有女人你叫我怎么运?这四个女人要怎么解释?你别说什么男扮女装这年头男扮女装早就行不通了你看这两位美女的相貌啧啧加上这身段卷着被子都可以被军营里的兵哥看出是女人。”

张钊的话诚恳而粗俗不过洪宣娇和绿娇娇听起来倒成了赞美不约而同地掩嘴笑起来。绿娇娇没有看错张钊是色鬼也是一个聪明人他能说出问题所在就会有办法运进去剩下的只是价钱问题了她很清知张钊吃哪一套最对口那一套当然是撒着娇问他:“那你说怎么办嘛张大哥?”绿娇娇的声音果然拖得很娇嗲。

一天之后张钊头戴顶戴花翎身穿官服亲自带着三条运粮大船接货。由张钊亲自出马押货是绿娇娇的强烈要求因为要走几十里河道纵深大军围困之地没有张钊在场的话每前进一尺任何环节出错都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致命危险。

而张钊乐意这样做却是因为想自己独吞这一趟镖银。交给兄弟们去做的话一来怕出事二来银子要分少一半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河道上长路漫漫船上有这么多女孩子陪着也是一件赏心乐事。

林凤翔已经先行潜回金田安排接应其他人跟着张钊上了前面的大客船后面的两艘货船混装着车马货物船上更多的是张钊连船运来的真正的粮草。

三艘沉甸甸的船渡过浔江驶入内河向万军围困的金田进。船沿插满了写着“粮”字的三角小旗船头站着张钊随身带的两个高大清兵杰克穿着干净整洁的衬衫坐在船仓里的酒席间一脸无奈地看着张钊和四个穿戴得花枝招展的美女高声谈笑饮酒作乐。

绿娇娇面泛微红地对张钊说:“张大哥真是年轻有为两个时辰就赚我们几百两银子你让我们怎么活嘛。”

张钊因为皮肤白净喝酒容易上头早已经喝得满面通红可是这并不是喝醉他笑嘻嘻地说:“妹子你肯让我赚这几百银到你口袋里就不止这个数了我还不是在给你们打工嘛要是我有你们的能耐就不用当这跑腿的差事了。”

洪宣娇在太平军中地位一向比张钊高张钊也知道她是天王的御妹不能乱搞为了免生事端从来不会主动挑逗洪宣娇。所以洪宣娇不和张钊胡扯只是细心地看着沿河岸的清兵营房和兵勇的状态以她作战的经验一眼就可以看出对手的实力和士气。

张钊的醉眼看着绿娇娇双手一边一个搭着月桂和香桂的肩说:“你们太平军不能喝酒抽鸦片还分了男女营你们两姐妹也很久没有和男人亲热了吧哈哈哈……现在不亲热一下回去之后保证没有机会。”一边说一边就把两个美女夹向自己的脸。月桂和香桂这时候可不能作只好带着厌恶的神色甩开张钊的手坐到杰克身边。

洪宣娇转过头低声喝道:“大头羊你别搞那么多事!”

张钊大笑一阵说:“走吧走吧我还不喜欢这么高的女人呢不过象小美人这种娇小玲珑的极品就不同了……”他突然恶狠狠地对绿娇娇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把你搞上床。”同时屁股一转坐到绿娇娇身边一手握着她的左手一手就去搂她的肩要抱进自己怀里。

绿娇娇看也不看张钊从腰间飞快地拔出左轮枪抵住张钊的头杰克的左手几乎在同时越过桌子一拳向他的脸打去。

“啪”一声拳响洪宣娇出掌在张钊的脸前面接住了杰克的拳然后手形一变翻拳重重打入张钊的胸前。张钊胸前一窝闷吭一声弯下腰绻在椅子上双手在自己的胸前不停地揉着。

船头两个亲兵马上抽出腰刀冲进船舱眼前看到的是杰克从腰间拔出左轮枪指着他们。


(一七六)搜船


船舱中没有其他声音只有张钊喘着气的笑声他伸手向两个亲兵摆摆手示意没有危险然后左手捧起右手贴到鼻子前埋头深深一闻:“真香这种不是胭脂水粉的香味是真正的女人香哈哈哈……”

他的话没有说完杰克已经跳上桌子一把掀翻张钊的顶戴花翎顺手就抓住他的头从椅子上扯起来右手收枪变拳再一拳打在张钊胸前。他知道刚才自己是被气昏了洪宣娇往张钊胸前打就是不想让他的脸受伤否则遇上清军的关卡盘查会引起怀疑所以从现在起他也不打脸。

绿娇娇闪到一旁转过枪头改为控制着船舱口两个亲兵却看到张钊从袖中抽出短刀抵住杰克的裆部。不知杰克是不知道情况还是根本不在乎这点威胁他飞快地又在张钊胸前打了一拳。张钊硬吃过这一拳再没有象刚才那样装模作样地揉胸叫痛横着细眼睛对杰克怒目而视说:“停手你再动一动大爷就阉了你你别当大爷是吃素的!”话语间透出心狠手辣的枭雄气势同时刀刃贴紧了杰克只要他反手一拖杰克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完了。

洪宣娇也喝住大家:“停手!”她抓住张钊和杰克手两边推开把张钊推回椅子上去说:“快给杰克大人认个错你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什么人……”

张钊从地上捡起一个酒壶把壶里的剩酒往嘴里灌了一口:“我怎么知道谁能搞谁不能搞个个都不能搞的穿那么漂亮上我的船干什么。”

要他认错其实是不可能的他会认错的话在上帝会早就向洪秀全认了也不会赌气出来投降清军。这时从岸上传来一声枪响大家马上从窗户看出去只见岸边有一排清兵在甩挠勾上船要把船拉到岸边后排是洋枪队最后面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个军官。

这军官是围困金田的北路军总兵李瑞尽管两岸都在清军的控制之下可是他每天仍在河边勤快地巡查。他坐在马上细心地从船窗看船舱里的情况觉得这船是有点古怪。

船慢慢拉到岸边他也摧马走过去看到喝得醉醺醺的张钊头散乱被一个长相艳丽的高挑女子扶着走出前甲板那女子比张钊高出一个头两人一高一矮站在一起显得相当滑稽。张钊一见到李瑞就扬手打招呼:“李总!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年不如一年老!哈哈哈哈……”

洪宣娇听到张钊叫这军官李总知道此人身居高位应该是北路守军的最高指挥官她不退入船舱反而要在甲板上和李瑞近距离接触了解李瑞相当于了解整支北路军。

李瑞中等身材筋骨精干一看就知道是长年带兵的人他翻身下马跳上甲板凑到洪宣娇面前仔细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对张钊说:“张大人怎么喝成这样?这是出公差还干私活我看见你的船一直在河面上摇。”

张钊疯疯癫癫地把胯部一挺一挺地说:“你看我这一身上下多整齐看到裤子没有?我有穿裤子李大人还可以说我在干私活吗?”

李瑞伸过头向船舱里看看到一个洋人抱着一个娇小俏皮的女孩子耳鬓厮磨两个盛装少女在给那洋人倒酒洋人翻了他一个白眼不和他打招呼。

他看完后问张钊:“这三条船上是什么东西?”

“粮食木方篷帐军马女人和我。”张钊说完从亲兵手上接过一个小包袱一把塞到李瑞怀里。李瑞打开一看里面是粮草货物的批文和张钊的河标总爷大印于是转身走下客船跳上中间的货船。

后面两艘货船上分别有六匹马马车和大量杂货李瑞带着两个士兵上船士兵拿着批文在船上慢慢走着一边看一边对照货品。张钊和洪宣娇跟在李瑞身后眼睛紧张地盯着查货的士兵。

李瑞手上拿着张钊的官印翻看着问道:“这只是你的破印嘛女人的印呢?”

“丢女人要硬吗?李总兵才要硬呢哈哈哈……”张钊说完伸手摸向李瑞的裤裆一阵浪笑李瑞挡开他的手陪着笑看着洪宣娇说:“那么有印的放行没有印的留下。”

张钊翻手向后从亲兵那里接过两盒鸦片烟膏就往李瑞怀里塞:“上次可以下次也可以这一次不行向帅上火快憋疯了就等着这些红牌阿姑去救火马上要到那边还要保证新鲜不新鲜的向帅不喜欢。我跟你说我都不敢用只能这样吃吃豆腐。”张钊说完用肘贴着洪宣娇的**摇了几下斜着眼睛出一阵淫笑。洪宣娇一直扶着他的左手作是不可能的可是闪开就不象张钊口中说的妓女了只好低头微笑手指上暗暗力扣住他的穴道张钊“呵哟”一声叫痛马上又用猥琐的笑声掩盖过去。

李瑞的士兵大至看过中间的货船没有现不对批文的货物于是大家跳上第三艘船的甲板这时李瑞一脸严肃地说:“四个留下两个。”

张钊从他怀里一把夺回鸦片烟膏:“你这是看不起向帅年纪大别以为只有你能以一敌十。我好不容易找回来四个有点水平的要是整好了我也能当上总兵那时候能少得了你的快活吗?”

“就留下那个最小的知道吧?就是洋人抱着那个你回程的时候我再给你送上船。”李瑞的脑里只记得刚才千娇百媚的绿娇娇张钊一听这话提起一边眉毛看着洪宣娇一阵怪笑洪宣娇知道他的笑含意太多可是也只能很含蓄地陪笑而不能毒打他一顿。她看向船尾看到李瑞的士兵开始用脚跺船面甲板。

原来张钊是艇匪出身他的船除了打家劫舍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走私偷运所以他的船百分百有暗舱而太平军的军火此时全部放在后面两艘船的暗舱中虽然从表面看不出舱门在什么地方可是船上没有必要的空洞声却会让细心的人找出暗仓的位置。

洪宣娇扶着张钊若无其事地沿着船边走近那个士兵李瑞慢慢跟在他们后面走近船尾。

张钊一面有意无意地挡在李瑞面前一面忍着笑说:“李总和我果然是好兄弟不瞒你说我也是一眼看中那个最小的不过我刚刚就为了这个被洋大人打了两拳你看你看……”张钊解开衣服露出胸膛上面果然有两个红红的新鲜拳印李瑞看了也不禁坏笑起来他说道:“打得好打得好张大人和洋鬼子争女人为我大清争了一口气虽败犹荣啊!”

拿批文查货的士兵摸着甲板蹲到地上那里正是藏军火的位置很显然他已经怀疑有暗藏的空洞只是一时找不到舱门再让他摸下去总会现暗舱门或者他告诉李瑞这里有古怪马上就会演变成近距离大枪战。

洪宣娇在船沿上一脚踩到自己的长裙下摆娇滴滴叫一声“哎呀”就向那个士兵身上软软地倒过去。这清兵是个三十多岁一脸胡子碴的老兵痞子经验丰富精力旺盛一看有女人倒下来马上伸手迎上去抱住随即重新倒在甲板上手上吃的热豆腐绝对比张钊用肘吃冷豆腐来得过瘾。

洪宣娇压在他身上半撑起身体双眼勾魂似的看着那老兵痞子的眼睛嘴唇半开半合地向他脸上喘着香气四目交投世界象停顿了一般。张钊和李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表演都羡慕得直吞口水突然从前面客船传来一声枪响把大家拉回现实中。

四个人匆匆下船到前面看看生了什么事只见岸边的清兵已经全部找地方躲起来洋大人正把三个哭哭啼啼的美貌女子推倒在甲板上。李瑞不敢马上走过去他找棵大树挡住自己再伸出头问:“出什么事了?”这一幕被洪宣娇看在眼里对李瑞的行军风格早已心里有数。她扶着张钊向客船小跑过去其实是挟着他的肘推他回客船。

张钊远远就大声喝道:“干什么!你们这帮人搞什么鬼?”

张钊那两个亲兵也伏在甲板上现在正在爬起来。其中一个大声说:“张大人那小个子女人玩洋大人的枪走火了洋大人现在要赶她们下船。”

李瑞一听马上从树后跳出来看能不能捡个便宜神情比张钊更关心这件事:“怎么啦?洋大人没有受伤吧?”

张钊当然明白这一枪是谁搞出来的鬼他心里暗暗偷笑伸手把李瑞拨到身后先冲上甲板对杰克说:“洋大人不要生气到了那边我再给你找几个不玩枪的女人这几个是向帅的特别口味找回来不容易不能马上赶下船呀你要是不喜欢我把她们关到后面货舱去好不好?”

杰克恶狠狠地扬着枪对倒在甲板上的绿娇娇和月桂香桂说:“中国的女人全都是蠢货get1ost!”

洪宣娇马上扶着杰克回到船舱里张钊一手扯起绿娇娇和香桂就拖到中间的货船上让士兵看守着然后回到岸上对李瑞说:“洋鬼子要和向帅谈大炮的事我们最好别惹他;我现在知道李总的口味下回四个全留下四个全是小的这回我们尊重老人家要理解老人家也会打*炮啊。”

李瑞从张钊手上夺过两包鸦片烟膏:“我要是知道你耍我我可带兵去烧了你的水营。”

张钊一脸不屑地说:“算了吧你你以为向帅会对你说‘是啊张钊给我带来四个红牌阿姑’他不会认我也不会认反正你相信兄弟我有得吃你就有得吃。兄弟要赶路了过两天再来看李总好吧?”

他一边说一边跳上客船甲板当船头亲兵向前摇旗船队起锚向金田深处进人人都擦了一把冷汗。


(一七七)三界庙


从浔江进入太平军坚守的金田地带坐平底大船走内河只要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刚刚惊魂未定张钊就指挥船队转入一个小三叉河口进入更窄小的水道。

再进去不远看到水道中间撑起三支泡得霉的树丫这并不是一棵大树掉进水里只露出树丫在水面而是洪门的三把香暗号张钊曾是洪门堂主自然心中了了他拔出一面旗扬了几下停下船队自己盘着双手站在船头等人出现。

岸边草丛中飞出套索把三条船拉到岸边几十个头上包黑头巾身穿紧身短衣腰拷短刀的男人纷纷跳上船在最前一条客船上的杰克一直在窗户看情况他看到很显眼的林凤翔出现在草丛中。

原来林凤翔经常在外押货头上保留了清朝要求的型前额剃得精光脑后有一条长辫子。而他身边的人按太平军的要求不剃头更不会在脑后编一条辫子大家都披散头包头巾所以光额长辫的林凤翔在人群最为突出。

见到他就是进入了接应地点也就是说他们安全完成了任务杰克马上冲到船尾飞身跳到中间的货船上找绿娇娇林凤翔却和另一个身形矫健的男青年跳上前头的客船。

客船上张钊的两个亲兵显然认得上船的人马上退后让开那个男青年长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一跳上船头就站到张钊面前一把推到他胸口上说:“你这反骨仔还敢来?”

张钊个子小经不起推蹬蹬退了两步后毫不示弱地向前踏步就踢过去:“罗大纲大爷我不讲义气的话就不会亲自来押你们这点货几百两银子算个屁你以为大爷的命不值钱啊!”

那个叫罗大纲的青年闪开张钊的脚扑过去揪住张钊就要开拳打林凤翔一手抱住两个人的手说:“别打……别打……大头羊听说我们要运货一口就答应了。”

罗大纲仗着这里是自己的地盘音量很大的骂道:“丢你个大头羊当初我们斩鸡头烧黄纸毒誓反清复明你倒去了降清洪门上下人人都可以杀你!”

林凤翔用力推开两个愤怒青年张钊手脚不长可是力气不小他一边拨开别人的手一边说:“是你这么傻才加入上帝会兄弟们都是想过好日子才出来造反进了上帝会没钱没女人没酒没大烟要什么没什么你对不对得起兄弟你带着他们丢不丢脸?现在我的兄弟天天过好日子月月有饷银寄回家你有种带堂口的兄弟过来水营大爷包烟包酒包嫖我看兄弟们愿意跟谁!”

罗大纲也双眼通红地骂道:“清狗的钱从哪里来的?是从你的乡亲父老身上刮回来的你懂不懂!”洪宣娇一直站在旁边想劝止他们现在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三个人中间用手一阵乱推大喝道:“停!停!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想干掉对方?我这里有刀!”

罗大纲和张钊都顺势一把推开对方一人站到一边船头转开脸互不理睬张钊一肚子气没地方泄抽出袖里短刀大喝一声向船头的粮字旗砍去三角旗应声断到水面。

后面货船在不停卸货杰克和绿娇娇指挥着几十人有条不紊地快运作很快三辆马车和枪支弹药都到了岸上洪宣娇把银票塞到张钊手上挥挥手示意全部太平军的人下船张钊跟着他们到船沿等其他人下了船他沉着脸一手拉住林凤翔小声说:“以后有什么事先找找我。”

林凤翔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拍拍他的肩也跳下船跟开队伍离开水道。

在去金田大营的路上绿娇娇得知罗大纲和张钊过去同是洪门的结拜兄弟听了他们的事只管哈哈一笑对于她来说才不管是什么人运货只要把事办完就行了。

虽然是张钊过去的同门兄弟罗大纲的性格和张钊完全不同他为人爽朗外向健谈而显得正派绿娇娇和杰克和他没聊几句就象老朋友一样嘻嘻哈哈地谈天说地。从中他们又得知清城鸡啼岭的洪门堂口也来投了太平军那个堂口的堂主温汉风军师温祖宁和孟颉现在都在罗大纲的编制之下。罗大纲这一次本来不必亲自来接军火可是听说是张钊押货他放下其下事情也要来见张钊一面本来挺想念老兄弟的可是因为张钊降清他一见面就忍不住无明火起马上就打起来一说起张钊罗大纲又忍不住骂骂咧咧。

走过一片密林就到了平缓开阔的丘陵地带渐渐可以看到太平军的望楼守兵大营顶上密布的战旗。从路上迎过来一群人罗大纲坐在马车上对绿娇娇说:“老熟人来了。”

绿娇娇看到洪门军师孟颉穿着一身长衫手摇折扇长须飘飘地站在路中间笑咪咪看着马车队伍这个场景仿佛多年前在洪宣娇的家乡官禄埠孟颉突然出现在村口迎接绿娇娇那一幕绿娇娇还记得那时也是秋天孟颉出乎意外地用洪门暗号向她行了个礼。

孟颉身后是温汉风和温祖宁他们不再作商人打扮而是穿一身太平军的军服头上戴着红头巾显得威风凛凛。绿娇娇和他们一别数年现在突然在这里重逢不禁喜上眉梢杰克和她高兴得跳下马车跑进去和这些洪门英雄见面。杰克和绿娇娇牵着手跑到他们面前杰克见一个拥抱一个绿娇娇一手拉着孟颉的衣袖一手拉他的长胡子。

绿娇娇高兴地说:“孟师爷又可以做大盆菜给我们吃啦!”

孟颉仰天大笑说:“呵呵呵这里粮食很紧肉不够吃只能做罗汉上素你还要帮忙去采菇摘菜呢。”

“行行。”绿娇娇激动得双眼闪亮孟颉看到绿娇娇穿一身华丽的青花旗袍打扮得象个欢场中的名妓他装出色迷迷的笑容说:“很多年不见了绿先生越长越漂亮我看到你现在这种韵味就想纳妾当时你还问过我娶不娶你现在你还愿意嫁吗?”

“愿意愿意嫁给你天天有好菜吃你又会讲故事比那洋鬼子好多了。老公快来和孟师爷决斗你输了我好嫁给孟师爷!”绿娇娇的话引起大家一阵大笑。

寒喧过后大家一边走回金田本阵一边聊天绿娇娇问起当年鸡啼岭上的金鸡啼日穴。听孟颉说绿娇娇击退了破穴的清朝风水师过了半年又有人试图潜上山破穴可是因为绿娇娇事先提醒过他们在墓穴四周布下机关陷阱也设了兵勇守穴成功保住了龙穴风水。过了三年正是龙穴风水挥灵力的时候清城知县何大人调任新上任的知县不再象何大人那样愿意和温家合作反而处处以打击奸商市霸为名加重温凤村各商号的赋税于是堂口决定起兵攻打县城正式反清然后转战湖广联合其他洪门堂口四出活动剿杀清军。直到上一年得知上帝会在广西打出名堂大家都从江湖上收到洪秀全出的团营密令又纷纷带兵来到广西聚义。现在太平军中的洪门军队是主要战斗力之一尽管战况不利可是大家的士气依然很高昂。

很快洪门兄弟把绿娇娇和杰克护送到金田镇中心街那是一条古老的街道因为长年战火不断两边的店铺住家早就没有人居住现在全部做了太平军的营房到处可见红头巾的太平军官兵进进出出。大家走到一座庙前庙门守着手执长枪的卫兵罗大纲说:“这里就是盘营中军天王和军师都在里面等大家现在我先找库官来验收货物。”

大家坐在马车上等验收的时候绿娇娇跳下马车慢慢地端详起这座庙。庙门顶上的石门楣上用篆书刻着三界庙三个大字。绿娇娇从包袱中拿出罗经量了一下庙门正正向南。她又左右看了看街道的两头尽管现在已经没有人摆卖可是她记得这里过去是个市集在三界庙四周集中的都是卖猪肉的档铺。

绿娇娇紧皱眉头掐指算罢一跺脚说道:“哎呀谁选的这个地方做中军营房这样的风水怎么能不被清朝大军困死哟!”


(一七八)当年杀气


“绿先生对我们中军营有何高见?”一身戎装的冯云山从三界庙里快步走出来身后跟着罗大纲和几个侍卫最后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这人额面宽广日月起角眉细眼大颧骨丰满两眼中间山根低陷鼻梁却高高挺起鹅蛋形的脸又让人觉得有几分女人的秀气他身穿缎黄袍头扎黄头巾男生女相神采飞扬在众人之中气度最为突出绿娇娇一看便认定他就是洪秀全。

洪秀全走到他们面前一脸威严地注视着绿娇娇洪宣娇和月桂香桂等人马上单膝跪下行礼口呼“天王万岁”。绿娇娇看这形势也跟着跪下行礼只有杰克定定地站着。绿娇娇偷偷抬头看一看洪秀全感觉到他还是一直看着自己她伸手拉一拉杰克示意他也跪下杰克却不下跪只是向洪秀全欠身鞠躬叫了一声“天王陛下”。

冯云山马上说道:“洋兄弟行的是西方礼仪礼毕就行了。”给杰克解了围。

洪秀全说了一声“平身。”等大家站起来后说道:“大家一路上辛苦了枪都运到了?”

洪宣娇马上回答:“二十担火药四百支洋枪全部如数运到请天王过目。”说完走向马车拉开油布拆开包洋枪的包裹。洪秀全也走到马车旁边拿起一支洋枪看了看又举起来瞄了一下说:“枪不错王妹过一阵替他们办好交接和钱银帐目。这位就是绿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人比花娇。”

绿娇娇有点意外想不到洪秀全一开口说的不是当年为他葬下天子龙穴而是赞扬自己长得漂亮。如果是其他男人这样她有无数台词应对可是一个有至高权力日后可能会成为皇帝的人突然这样说她感到唐突之余还有点不知所措只好低头退后一步站到杰克身后。

冯云山看到气氛不对连忙说道:“天军的枪支弹药早已经不足天王很挂心这一次军火补充所以亲自出来看看。刚才绿先生说到这里的风水问题请明确向天王说明一下。”

绿娇娇说道:“只是看了个门口怕只是以管窥豹不得周全可以让我进庙里再看看吗?”

冯云山忙说:“当然可以绿先生请跟我来。”

其他洪门兄弟先行回营冯云山和洪秀全把绿娇娇夹在中间侍卫簇拥着他们杰克和洪宣娇跟在后面一起走入三界庙。

绿娇娇站到三界庙的大门正中一步一步沿中轴线慢慢向里面走。全庙并不大只是象乡绅地主所住的大宅一般大小内里分前中后三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三面房屋包围因为这里原本就不是给人居住的地方所以设计上全部是开放式的廊屋。

前院是高大的戏台四周人来人往地上排满了受伤的士兵很多女兵在为伤兵护理换药。

中院到处是办事的官员和士兵桌子书架文件摆满廊屋日用物资和刀枪在墙角堆积如山。按神庙的传统设计在中轴线上本应摆放神像但是现在神像无影无踪只看到正中竖有一个大大的白色十字架两旁的墙上涂写着太平军的军规和宣扬皇上帝权能的口号十字架前的案台上放着供品点着香烛摆设完全按了乡间拜神的式样。

再走入后院后院门前有带刀侍卫把守要由侍卫开门才能进入。中殿大门紧闭在这个炎热的天气似乎很不正常冯云山说这里就是天王座镇的地方绿娇娇向中殿背后看去看到一座隆起的小丘陵充当了风水上的靠山。冯云山心急地问道:“这里的风水怎么样?”绿娇娇说还要看看最后的大殿冯云山犹豫了一下洪秀全说:“好绿先生细致严谨象是做真学问的人请到内殿一看。”说完踏步上殿侍卫推开门绿娇娇和杰克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殿内一尘不染中央有一套精雕细琢的龙椅和龙案;左侧是八张八仙桌拼出来的长台台中央堆放着文件台边铺满了地图;右侧五排挂着大锁的大木柜贴墙排列从地面架到齐人一般高。最让绿娇娇惊讶的是殿里有十多个美貌少女身穿轻薄纱裙侍立在大殿各处。左侧的大桌旁边站着一个和洪秀全一样装束的人低头在地图上写字在他左右各有一个表情驯良的侍女为他摇着羽扇他一见有人推开大门就迎了过来绿娇娇和他早就认识了他是一直主管军中事务的杨秀清。他向杰克和绿娇娇欠身行过礼和杰克握住手就不放开拉着杰克叫上洪宣娇到一旁喝茶指着地图大谈军情。

洪秀全自顾自坐到殿中央的龙椅上马上有侍女上前擦汗递茶换鞋摇扇倒是拉下绿娇娇和冯云山站在龙椅前。洪秀全等侍女关上大殿门开口说道:“这里没有外人绿先生现在可以说说对这里的看法吗?”

冯云山叫侍女搬来椅子请绿娇娇坐下绿娇娇心里已经很不舒服。虽然说天王洪秀全有点作派是天经地义和清朝皇帝老子相比这行头还不及人家千分之一可是在重兵围困几个月的情况下刚才在外面还有伤兵在包扎分明昨天或早上还有战斗生洪秀全却在这里过着大户人家般享受的生活外面的兄弟知道了还会不会卖命呢?最让绿娇娇不开心的还不是这般享受在广州烟花之地花上几百两银子玩得绝对比这个正宗可是作为一军统帅未来的皇帝对待自己却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让绿娇娇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距离和戒心也许这个距离正是洪秀全想营造的气氛。

绿娇娇对上帝会最大的认识来自洪宣娇、冯云山和前来聚义的洪门兄弟这些活生生的江湖好汉一向让绿娇娇感到自由快意和他们在一起比在儒家世俗中生活快乐得多可是眼前的洪秀全让她突然想起了清朝的官绿娇娇在官面前可不会说真心话没有一个满意的价钱绿娇娇不会为官员做半点事。

冯云山做得比洪秀全精明百倍他似乎看到绿娇娇眼中的犹豫他拉过椅子坐到绿娇娇身边说:“太平军被围在这里三个月了清军步步为营收紧包围圈我们多次突围都不成功再这样下去粮食和军火都挺不了多久老实说绿先生一批枪运来就是几千两银子……”冯云山的意思是你不帮我们冲出去的话怕是货款都无法支付。

绿娇娇双唇紧闭给了冯云山一个礼貌的笑容微微地点了点头看起来象在认真聆听。善于察颜观色的冯云山了解绿娇娇她在真诚待人的时候不会这样虚伪地微笑这并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视钱如粪土的轻蔑拒绝。

用钱不能打动绿娇娇那么只有人可以让绿娇娇开口说话冯云山又说道:“天军将士很多都是举家投军我们带着的老弱妇孺比能战的士兵还要多你问问宣娇就知道她女营里现在有多少女眷我们还在中军之下设了童子营保护孩子所以在突围的时候远不及清军快捷。天王为人仁爱从来不舍得扔下将士们的家眷和乡亲父老才会被清军重重包围天王天天都在想怎么把乡亲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冯云山又停下来看着绿娇娇绿娇娇这次没有微笑看着冯云山轻轻泄了一口气可还是没有说话。冯云山知道这一套行得通这女孩快要被说服了他再加多二分力说道:“眼下的情况谁也不能全身离开金田我们派出去刺探军情的细作很多都被清军现捉住杀掉了要是绿先生现在离开也是很危险想走出金田我们就要合力向前绿先生知道我们没有回头路……”

绿娇娇看着冯云山用罗经掩着嘴“噗刺”一声笑了出来:“冯大哥我现你很象当年蜀军师。”冯云山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这是绿娇娇在赞扬自己象诸葛亮可是他并不想在天王和杨秀清面前做无谓的张扬于是连忙接上说:“云山就是天军的军师嘛呵呵呵。”

绿娇娇向洪秀全站起来欠一欠身说:“刚才听军师讲过天军的现况和中军营的风水问题如出一辙请问天王是不是移营到金田就把中军营定在这里?”

洪秀全点头称是绿娇娇又说:

“自古城镇乡村都有神庙护荫百姓而神庙是灵异之地住在庙中的人非僧即道远离俗世加上庙里所拜神灵的灵力使庙宇自带一股纯阳或者是纯阴之气。在杨公传世风水中担心神庙的脱俗之气影响老百姓的妻财子禄日常生活不会把它建在人居住的环境中间只放在风水最坏的地方和离开城邑的去水处以求起到镇邪锁水保安聚财的作用。天王和冯军师游历过不少地方对这种格局应该有印象。”

洪秀全和冯云山仔细回忆果然大多市镇都是这样杨秀清听到绿娇娇开始娓娓而谈也停下他们在一旁的谈话聚在殿中听绿娇娇讲解风水。

冯云山说:“可是在广西一带三界庙很常见而且又往往设在市镇的中间是不是当地人不重视风水呢?”

“不一定这要看庙是谁建的如果这庙不是乡民所建自然有古怪。”绿娇娇的意思直指朝廷。

杨秀清是广西当地人他对这里的情况最为熟悉他插嘴说:“阿妹这个事情我倒知道三界庙里拜的是三界神这是只有广西才有的神他本来不是神仙而是明朝一个官员。五百年前朝廷从外江派他来广西平乱他在大藤峡和义军打仗杀了不少人明朝看到他军功显赫就封他为‘游天得道三界圣爷’还在广西各县为他建了三界庙这些庙的确不是乡民所建。这就对了!”杨秀清和绿娇娇几乎同时明白过来。

杨清秀抢着说:“我明白了阿妹是说明朝封了杀义军的功臣为神然后凭这股杀气在每个地方建庙镇压住当地的风水就是怕广西人再起反心……”

绿娇娇也抢着说:“所以把三界庙建在村镇中央而村镇中央往往是一地龙脉所在明朝廷又精于风水这些三界庙全是为了钉死龙气所建。”

洪秀全听到这里不禁坐直了身子冯云山含颌点头微笑看了看洪秀全眼中的意思是说:我请的风水师厉害吧嘿嘿。

洪秀全开口问道:“可是我听冯军师说这里的风水没有大问题难道冯军师看错了?”

绿娇娇说道:“冯军师没有看错按平常来说三界庙靠山面水座镇中央可以稳定时势保一方平安想当顺民混日子的话倒不算是坏风水坏就坏在你们不是顺民……”绿娇娇声音一变厉声说道:“你们是要夺天下的英雄!”


(一七九)兵家风水


绿娇娇手挟罗经走到大殿门前推开大门外面的天空一片铁灰一股闷热的空气涌入大殿之中她抬头看着天空说:

“三界庙挟五百年前的杀气镇压一方在风水布局上以稳固封闭为目的这里后有靠山紧紧依靠使人甘于现状不求进取前门向南开看似对着河流有向外展的生机可是从三界庙门到河边全是密集民居三界庙门根本无法纳得鲜活水气无论什么五行流年变化都不能打破这个风水闷局。天军起义于金田转战大半年之后又回到金田被困以风水家的眼光来看和三界庙有很大关联。天军要打天下就要冲出广西逐鹿中原驱清狗兴大汉现在自困于前朝皇帝老子设下的阴谋风水局中气运上就输人一筹。再说庙前大街本来就形势压抑加上自古就做为市集三界庙四周全是屠户肉档我想这也是衙门的有意分配安排用屠杀血地围困三界庙使三界庙的戾气长年不退所以从天军设三界庙为中军的那天起就形成了被清军重重围困绞杀的格局。”

众人听绿娇娇的惊险解说心脏都悬到了喉咙冯云山知道是自己摆出了乌龙阵更是频频咽口水在真才实学面前可不是凭三寸不烂之舌可以蒙混过关。杨秀清在绿娇娇身后问道:“阿妹很有见地你先把我们这里的风水弱点一次过告诉我我就可以针对性地战胜。”

绿娇娇开始有点喜欢杨秀清的性格他不象冯云山那样彬彬有礼语气间还有些狂妄自大可是面对现实知错就改这种人品倒是一个成大事的将才。

绿娇娇呵呵一笑说:“大问题说完了小问题并不多其实以传世杨公风水的运用来说冯军师选的地方没有错但是杨公风水救贫济世不能用于兵凶战危之地如果在战时仍硬套不适用的风水自然就会起反效果。冯军师用杨公风水选错地址可是对于内部的布局却是用对了。我看到前院安置伤员使伤护人员方便进出又可以得到南方旺气的保护使他们尽快恢复;中院设行政各部可以稳定军心分权任贤各位主将不至于陷在杂务之中为了使伤员的恶运不被行人带入行政区还在中院中堂摆设了上帝会最有灵力的十字架净化了中院的恶戾之气;走过这里进入后院见天王的人都先把身上的戾气褪尽保证了主要将领的个人运气而后院的布局又稳定得体尊卑分明很好地保证了天王的权力。我敢说进驻三界庙的几个月里就算在很艰苦的战况下天军内部也可以保证官兵团结没有生哗变这当然得益于冯军师的布局。”

绿娇娇长篇大论之后杰克很关怀地递给她一杯香茶绿娇娇幸福得向杰克的身体靠过半步一口把茶闷下去然后舒心地张开嘴“啊”了一声证明这杯茶香甜到心里。

冯云山被绿娇娇一番话挽回一点脸面心里也没有刚才那么悬虚这时他真正知道这个小女孩的厉害她不只是身怀绝世风水她还可以在瞬间调动人心。他也知道绿娇娇的苦心一来向天王说出冯云山的用心良苦缓和了他的失误二来又对各人都捧了一把。事实上冯云山在风水布局上已经用尽毕生学识可是世间又哪里来适合战争的风水呢他觉得实在也怪不得自己呀。

冯云山想到这里灵光一现地问道:“绿先生刚才说传世杨公风水不适合作战莫非你有适合作战的风水秘术?”

绿娇娇转头看到冯云山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这一问在她脑海里激出了火花是啊天下有这样的风水吗?为什么自己似乎知道杨公风水的缺口在哪里?难道……

她撇下其他人独自跑出几步在后院中间抬起头紧紧地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把杨公风水和安公龙诀飞快地对应一生所见山河大地在脑海中盘旋重现:

真龙必是多种走人见群龙不见;

龙恒藏不示人仙人方许捉龙口。

一方群山磊磊起山山踏遍都不是;

却有一片大蛮地横铺阔展无星体。

此是卧龙性倨傲颐指群山还使气;

群山弯弯曲曲行那知粗硬是尊星。

他山对此难消纳到此方能驱遣人……

……

世间有阴就有阳有攻就有守有战就有和有尊就有卑。杨公风水传世于民重守重和是天下至善的显学;龙诀风水秘传于帝边是天下至尊的密学那么为什么不会是能攻善战的风水呢?这些龙诀上的秘密除了可以寻天子龙、葬天子穴难道就不可以是为天子打江山的兵法吗?

《龙诀》应该是天下无敌的兵法啊!

绿娇娇被无形的力量推进《龙诀》新世界这里有无限无尽的力量可是却只有她一个人也只能让她一个人存在。她的心里一阵狂跳用罗经捂在自己胸前心里想着下一步该做什么。她闭着眼睛嘴唇喃喃地念着:“先闯出重围尝试用龙诀风水闯出重围对一定要试一试死也要试一试……”

她睁开眼睛吓了一大跳她看到面前有一排面孔冯云山、洪秀全、杨秀清、洪宣娇和杰克都屏住呼吸看着她大家的眼神都是一样好奇和茫然绿娇娇大笑一声说:“哈!突围了突围了杨将军快带我看金田的地图!”

杨秀清刚才听过绿娇娇的论述对这个小女孩又敬又爱突围是他日思夜想的事情他已经想过万千条计策如果行得通早就冲出去了现在只有凭着新思想新启才可以打破这个僵局这时什么都应该试一试何况是一个小仙女般的风水师很有信心说出来的话。他毫不含糊走回内殿在大台上摊开金田作战图。绿娇娇走到台边放下罗经从杰克的衣兜里掏出一支细长的雪茄烟叮一声打着火机点起烟叉着腰说:“从今晚开始到突围的那一天天王在这个内殿睡觉现在去找人把内殿的后墙右侧打个大洞。”

“啊?”大家都很愕然洪秀全问道:“不是说要突围吗?打什么洞?”

绿娇娇从小鼻孔里哼出两道白烟:“咳哼是这样的风水这种东西可以封就可以破现在搬中军营太浪费时间了不如直接破了三界庙的风水然后再利用这股破围的气势杀出去。”

“我明白了。”冯云山说道:“今年是猪年太岁在北杨公风水要保平安所以最怕犯太岁可是我们要用兵突围打破闷局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太岁在北我们偏偏就在北方的太岁头上动土;而三界庙的太岁位在就天王座后右侧所以要从这里打破。当犯过太岁之后让天王在这里睡觉生活从风水中先得冲犯太岁的破围之气然后挟其破气带领我们冲出重围。”冯云山说完精神奕奕地看着绿娇娇象学生等着老师给一个表扬。

“说得好!”绿娇娇嘴里叼着雪茄烟小拳头往桌面锤了一下然后指着冯云山的鼻子对洪秀全说:“天王有冯军师在清朝必亡!”

洪秀全却说道:“圣库的银子都在这里啊先找个地方收藏好再打洞吧。”

绿娇娇看着龙椅右侧一排排上了锁的大木箱原来那些全是太平军的库银她瞪着眼睛说:“哦冯军师骗人你刚才说没有银子付军火的货款。”

“我没说。”

“你暗示了。”

“我没暗示。”

军情如火急天王内殿马上开始打墙洞犯太岁大家吃过晚饭后换到一个比较宽敞的民宅继续军事会议。

十多盏油灯烤得屋里气温高升人人都带着一身豆大的汗珠绿娇娇的烟喷得房间里一片白蒙蒙她的思想在地图上空游走。图上的群山象群龙在大地上狂舞猛冲河流指引着看似凌乱的龙气以常人不可洞悉的方向导演着历史。

她口里默默念着刻在心里的〈龙诀〉手指在地图上一步步地走出重围。

后山向前前转后定结骑龙无处走;

转身须看大转回迎送中间莫下手;

若教定穴迎送中乱空关峡空伤龙;

真龙开局中间卧击山还有几十座;

……

这不只是风水这是一股杀气以天子气势横扫天下的无敌杀气。沿着这股杀气前进将成就一朝新天子。绿娇娇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沿〈龙诀〉向前推进慢慢地走出万军重重围困朱唇轻吐喃喃念着:“真龙开局中间卧……真龙开局中间卧……”手指停在金田东北四十里的思旺镇。

她的鼻尖挂着一滴晶莹的汗珠每个人放轻了呼吸看着她生怕一口气把那滴汗珠吹到地图上。杰克用手帕在她鼻尖上印去汗珠她优雅地对杰克说:“Thankyou.”

杰克说:“I1oveyou.”

冯云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们……还是讲中国话吧。”

绿娇娇清一清喉咙说:“咳咳这里就是逆龙之气最刚烈的杀地。”

“杀官之地?”冯云山小声地问道。

绿娇娇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

“上一年的七月初七安龙先生和你们一起去过思旺镇他看过风水后就说一年之后这里会成为杀官之地后来还在金田大营打了一仗你忘了?”

“安龙先生?哼哼那小子有一套啊……”绿娇娇的思想中突然冲进一条猛龙不过现在不是想他的时候精明的杨秀清马上问道:“杀官之地怎么啦?我们要向这里突围吗?”

绿娇娇叼着烟卷起衣袖说:“没那么简单来我讲讲整个布局……”


(一八)逆水行龙


金田南面防线由萧朝贵和石达开两位精壮热血青年带领着上万上帝会教众以无边无际的竹林为障在其中设下陷阱伏兵一次一次地抵挡着清军的进攻。

南面战线上的清军将领是同样年少气盛的八旗副都统乌兰泰。乌兰泰从广州府带出一万二千精兵以最优良的火力兵械凭据内河布下十几里长的阵地防止太平军渡水突围出浔江东进广东或是冲入南方腹地漫无边际地冲击广西。当时清廷对八旗军最为优待不单是军饷远远高于汉人绿营军就是八旗军所用的兵器也大大优胜于绿营于是南面战线终日枪炮隆隆天天象过大年一样热闹。

对付这样的强大对手只有擅长铸炮用炮的石达开才可以抵御。困入金田后萧朝贵和石达开早就下定了在这里消耗清军的决心和乌兰泰在内河两岸反复拉锯作战死守着最后的阵营。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地面上硝烟未散石达开和几个亲兵蹲在青竹搭成的望楼上从竹叶丛中观察着河对岸可能有残余清军的位置一但确认有清军埋伏又在大炮射程之内就传命开冷炮狙杀。萧朝贵在望楼下的炮台旁一边擦着脸上的灰土盘脚坐着看一张天王来的手令。看了一会他敏捷地爬上望楼把手令递给石达开。

石达开看了一会说:“什么意思?造什么大船?”

“我就是给你看看什么意思?”萧朝贵坐到石达开身边说:“你看这里说要我们多造大船还要在河边造这不是找死吗?”

石达开把手令看完正面看反面又凑到鼻子前看天王的天朝大印是不是真的:“就是在河边造的话对面一炮过来我们就死几十人……也没说要造多少造什么式样要造会浮水的还是会沉水的也没有说洪天王那边不是有问题吧?”

萧朝贵说:“应该是有原因的手令让我们全军向河边移营同时造大船备战怕是准备从这里全军冲出浔江东进广东吧?”

“哈哈哈贵爷你真会开玩笑。”石达开一阵大笑说:“我们这里南线就有一万多人就算每人抱一块木板游泳出浔江都要把这里的树砍光还想造大船冲出去广东?这不可能。我猜是要集中兵力从南线突围等洪天王的西路军来会合后一起用大船渡过对岸和乌兰泰决战。”

“这样想是合情理不过用兵打仗以隐蔽为上要不要这么张扬?”萧朝贵莫名其妙地挠挠头。

“张扬就张扬先声夺人嘛说不定对面看到这阵势就吓跑了。”石达开比萧朝贵年轻一些在困难中更有乐观精神:“贵爷造船这种技术活就由我来做你去带队移营到河岸就行了。”

萧朝贵说道:“当然是你造船了这些大炮都是你铸出来的做工匠活无人及你你造的船保证不沉天王知道是你造的才放心。”

多年来一直自家铸炮的石达开为太平军省了不少钱他铸的炮完全可以和清军大炮抗衡由此也抢了杰克不少生意被杰克知道一定在心里大骂石达开。他听到萧朝贵的话说道:“谁说我石达开造的船不沉我造一条游在江中间突然沉到水底的船给你看。”

“要是突然又可以浮起来才算你厉害。”萧朝贵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金田镇里一片忙碌家属女眷收拾家当士兵磨刀枪修马车。可是清军在西线的攻击也越来越猛每天不分日夜地进攻冯云山和杨秀清轮番领兵在水田里摸爬滚打地阻击双方都累得半死。

西线清军是清朝老将向荣亲自带领在这次围困作战中向荣部仍是负责主攻。金田镇的地形西高东低西面背靠长长的大瑶山主脉太平军被围金田之前就是在那山脉上转战。可是向荣追击太平军成功之后主动占据了这个易守难攻的高地以居高临下的地利封死太平军藏入山林的退路也夺得了进攻的主动权。

一支几万人的军队无论有什么动作都会马上被对手探知向荣当然不会对太平军的行动懵然无知。其实在清军方面完全清楚太平军只有突围一招问题只在于从哪个方向突围。在太平军突围之前全歼或困死太平军是向荣的最终目的可是和太平军打了两年仗的向荣知道对手是什么水平的军队在被困死之前不做点什么是不可能的。越接近成功向荣就越担心。

双方的作战和情报刺探都到了白热化各地细作探回的军情源源不断集中到向荣桌面上在他的理解中突围之战一触即南路军近日来大肆造船又向江边集结人马从水路突围的可能性很大最近的情报还得知太平军准备出浔江杀向广东举军去投英吉利国。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太平军的前身是上帝会所拜的皇上帝耶火华就是洋鬼子的神仙他们和洋人有关系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广州水域外就停着英吉利国的炮船要是双方内外夹攻广州可是天大的祸事。他信通知南路乌兰泰加强备战也要求自己的部下枕戈待分出一支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南线的乌兰泰部队……

在三界庙后院内殿的屋顶上绿娇娇、杰克和杨秀清每人拿一把扇子给自己扇风一起眯着眼睛看着一天天变圆的月亮。月光朦胧月亮的边缘象长了一层薄薄的茸毛月光映在杨秀清瘦削得有棱有角的脸上勾勒出象洋人一样的鹰勾鼻他问绿娇娇:“阿妹快下雨了吧?”

绿娇娇也看着月亮她头也不回地答道:“两天之内一定下还是吹西南风正好顺风呢。”

杰克睁一睁眼睛看清楚一些:“现在一点风也没有你是算卦知道要吹西南风吗?我想不一定吧。”

绿娇娇说:“算什么卦都不如亲眼看到的准你看月亮的西南方是不是缺了一个小口?”

杰克和杨秀清仔细一看月边那一圈茸毛果然在西南向轻微地张开一个小口绿娇娇说:“有月晕就是快要下雨了缺口在哪个方向下雨的时候就吹哪一边风。”

杰克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地面没有风可是天空上有风天空上的风吹着潮湿的空气从月亮的光线里就可以看和风向相同的缺口。”

杨秀清长叹一声小声说道:“说起风就来气你们知道天军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吗?”

绿娇娇和杰克都摇摇头杨秀清压低音量说:“本来我们全军控制着西面山区在山上的风门坳建了很坚固的要塞清军仰攻了七天七夜死伤无数都没有攻下来我打算就在那山坳里再设伏军全歼清军哪知洪天王打得兴起没有通知我就下令放火烧山打算不花力气烧死清军唉……”杨秀清沮丧地垂下头。

杰克好奇地问道:“然后怎么样?”

杨秀清无奈地说:“然后就吹起了南风天军正好在北岭那火一直往山上烧要塞烧起大火清军马上乘火势攻上来我们全军拼命从后山冲下山逃命这就冲回了金田清军倒占了山上的地形现在西面的清军就是仗着这个地利天天打下来……你们说夏天怎么可能不吹南风嘛……”

绿娇娇“噗”一声笑出来然后马上捂嘴止住笑。杰克倒是厚道站起来拍拍杨秀清的肩膀说:“我们会打赢的不要灰心。”

这时从下面传来扔东西的声音和洪秀全大声说话:“放了蚊帐还是这么多蚊子!你们想想办法啊!”然后听到侍女小声的解释洪秀全又骂道:“墙上的洞太大一床蚊帐挡不住你们就不能用两床蚊帐去挡?都站到洞口去喂蚊子省得蚊子饿了来咬我!”

听到洪秀全的话杨秀清更沮丧了他把扇子插到腰间用双手使劲地搓自己皱成苦瓜的脸。

今年的中秋节看不到月亮正如大家的预测天上下起倾盆大雨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两军都没有接战的欲望各自掩旗息鼓躲在雨中吃月饼。清军各部正在中秋赏雨的时候萧朝贵和石达开突然接到新的密令放弃全部正在建造的船只营帐旗号原样不动只带着人马连夜秘密回金田大营会师。

一夜之后暴雨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南路军已经顺利在清军的眼皮下来到金田被大雨泡得象水塘一样的三界庙中杨秀清和冯云山井井有条地快调动着各部兵马。

按绿娇娇的计划突破口就在今年的太岁方。之前的南移造船全是为了引开清军注意力的虚招太平军的真正意图是在深夜子时出直取北路逆龙势猛攻。

原来大瑶山龙脉从北向南连绵数百里象梳齿一样的支脉纷纷从主脉分出不约而同刺向南方。这些长长尖尖的支脉不过峡不脱秀更不结穴带着巨大煞气的凶龙落地成利器之形如枪如剪这种被安龙儿准确地称之为“挨金剪火”的风水凶地绿娇娇又怎会看不出来?

按《龙诀》风水指引在这种凶地逆运五行直破太岁和龙神才可以突破重围死里求生。当年太岁属水在北方在属水的子时向太岁方用兵是天下最大的冲犯太岁。这本是平常风水大忌五行单一重重叠叠会凶上加凶这种情况在玄学中称为伏呤有口诀这样说:“伏呤见伏呤两眼泪淋淋。”由此可见世间玄学家对五行重叠是何等避忌。不过在这个时刻逆龙而攻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从大瑶山上流下不同大小的河流这些河流随着山势象并排的珠帘一样从北向南流动龙气随水走逆水反攻正是龙诀破围的奥义。在金田北方就有一条河从大瑶山上从北向南流下绿娇娇从地图上看到这条河叫罗蛟水那天晚上她的手指先就点在河的下游然后一直向北方上游的山上推去。

突围的缺口定了下来绿娇娇只是在等一个更适合的时候就是老天也会帮助自己的暴雨天太岁伏呤再见天上水这才是最极致的反击。


(一八一)偷渡惊魂


天地间除了黑暗没有任何景色只有在蒙着黑布的暗灯下才可以看到罗经指出的方向数万人马在轰隆作响的暴雨中无声无息地向北进。队伍拉得很长可是前进度也很快这得益于杨秀清和冯云山的治军严明训练有素。

号称三万人马的太平军中有两万以上是老弱妇孺他们是太平军作战的后顾之忧恰恰又是让太平军每战奋力向前的最大动力;当自己的家人就在军队中每一场战斗的失败都会导致家破人亡这些亲人不容许将士们疏忽和战败这样的军队结构挥出人性最后的力量。

北上的队伍由杨秀清和罗大纲带领精兵和洪门军队开路;洪秀全和冯云山带领着大部家眷由洪宣娇领女军护卫走在突围队伍的中间;最后押阵的是萧朝贵和石达开他们负责沿路挖坑设陷阱并且布置大量的小队伏兵对追兵层层阻击。

杰克和绿娇娇并非太平军人马没有所属部队但从安全着想也考虑到绿娇娇的个人喜好冯云山和洪宣娇都一致建议绿娇娇跟在女军中。尽管按军规女军中不得有男人杂入但在杰克的强烈要求下大家也鉴于他是国际友人兼主要合作伙伴的贵客身份他成了女军中唯一的男人主要工作就是做绿娇娇的私人保镖其行为操守由绿娇娇负责监管。

牛马都驼着重要的军火物资车上也坐满了伤员再也没有多出来的交通工具供普通将士骑乘杰克挽着绿娇娇的手两人和众军士一样头戴大斗笠身披蓑衣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队伍中艰难地向前小跑。

从浮桥越过小河后几万人马象鬼魂一样从清军的营地边缘绕路偷偷冲过。绿娇娇从未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作战更何况这几万人的生死就掐在她在地图上的一指之间在暴雨中的她激动得全身烫毫无寒意。她在用自己的生死去尝试《龙诀》的威力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让她的嘴角一直偷偷地带着笑意。

清军方面紧贴金田大营北路的第一防线就是总兵李瑞带领的贵州军杨秀清早已由细作探明了清军的哨点为完成绿娇娇的全盘计划在突围初期尽可能不与清军接战于是带着队伍从各哨绕路而过在暴雨掩护下前军快潜过李瑞军防线。

月桂和香桂本是湖南洪门将领随丈夫加入上帝会后在女军中领兵。前期两姐妹长期和绿娇娇一起押运军火和绿娇娇早就成了好姐妹这时她们带着自己的部属护在绿娇娇四周随队疾进。

香桂一直蹭在绿娇娇身边她凑到绿娇娇身边好奇地问道:“娇娇听说这次突围是你做的作战计划哦?”

绿娇娇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咧开嘴笑得唧唧作响地说:“哪里哪里都是杨将军和冯军师决定的路线我只是在旁边看啦唧唧……”

香桂仍是一脸崇拜地说:“就算是这样也好厉害哦头头们开会我们见都没见过开会讲了什么我们都是最后才知道。嗳杨将军对人好不好的?”

杰克凑过来搭讪说:“听说香桂有丈夫了还要问杨将军的事干什么?”

香桂说:“切我又不是喜欢他我只是听女将军说他对女人很好我才问问是不是这样……”

绿娇娇一边踩着泥浆用力前进一边说:“人家对女人好又不是对你好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时姐姐月桂在他们面前伸手一拦他们看到前队人马有秩序地快停下伏地待命于是也闭上嘴跟着队伍深蹲在草丛中。很快从暴雨声中传来马蹄声一队约十人的清军马队从远处飞马跑过来大家的心马上提到喉咙绿娇娇的手一把摸到腰间的左轮枪上眼睛从草丛中注视着马队的动向月桂带着十多个女兵从背上抽出弓箭潜到队伍的侧面布开伏击的阵形。

那队清军来到女军前大约一百步的位置停下来向女军潜伏的方向探视了一会分出两匹马往回跑大概是现了奇怪的动静要回去通知本阵将领。月桂小声说:“糟糕可能被现了我带队去解决他们。”当两姐妹提刀带箭正准备领兵出击的时候洪宣娇从前队压低身形快跑过来一把按住她们的刀说:“别动先等一下。”

清军的军马面对女军部队一字排开这是马军准备冲击的阵形可是却迟迟不冲过来双方在暴雨中沉默着。绿娇娇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她现从脸上流到嘴角的雨水有点咸味看来自己是出了一身冷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大家却感到时间象停顿了一般对峙的压力让人透不过气直想冲出去厮杀个痛快。

从对峙的清军马队后又跑来一支马队领头走出一个将领慢慢地接近女军潜伏的地方一边走还一边向草丛中探头探脑地细心观察。洪宣娇和绿娇娇看得真切这人正是在大头羊张钊的船上见过的总兵李瑞洪宣娇更加压住军队不让战斗无谓地打起来。她很清楚记得在偷运军火时李瑞查船那一幕当绿娇娇在船队前方开枪把正在搜船的李瑞引开李瑞一下船就躲到岸边的大树后从这些小动作分析此人没有胆量和太平军正面对抗虽然不知道他如何可以爬到二品大员的高职之位但可以肯定对付他不需要动粗。

洪宣娇低声向前后传令“女军准备呐喊”口令很快传出半里外洪宣娇待李瑞走近她和月桂香桂所领部队先突然从草丛中跳起来高声尖叫其他女军部众也向她们学习狂跳着尖叫一时间在昏天暗地的山谷里杀声震天而且全是凄厉的女声一浪接一浪地涌来使人恍如身处地狱之中。李瑞所骑的马被这气势一吓惊得高高抬起前蹄后退几步李瑞更是吓得瞠目结舌他看到漆黑一团的前方鬼影层层涌动心想这暴雨之中哪里来这么多女鬼颤抖着声音怪叫道:“有鬼!快逃啊!”拨转马头带队就跑。

绿娇娇也跟着洪宣娇又叫又跳看到李瑞被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跑玩得相当过瘾。洪宣娇突然双手一分又传令下去停止叫声全军重新伏倒在地山谷重新回到只有暴雨声的寂静。李瑞本来已经跑出百步之外这时听到铺天盖地的女鬼暴叫突然消失再回头一看连鬼影都看不见只看到暴雨中一动不动的山影和风中不断摇动的大树这些大树现在看来就象巨大的长头女鬼头颅。这一下不用再怀疑了刚才一定是见了这辈子没见过的邪门事怕是走错了阴曹地府的大门此时不趁还活着马上逃跑更待何时李瑞伏鞍快马加鞭清军马队一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危机解除女军重新上路可是大家一路上都在低声地咳嗽这并不是女军中突然传染了急性喉咙痛而是因为人人都在低头狂笑只是突围前宣读了军纪突围过程中不许出任何声音于是忍无可忍只好笑得象咳嗽一般。

四五更天本是人最疲倦最有睡意的时候可是经过刚才吓退李瑞那一阵大家都士气高昂毫无倦意队伍很快就突破到罗蛟水的上游来到这里就顺利地完成了绿娇娇《龙诀》突围计划的第一步。

罗蛟水两旁是高高的大瑶山因为大瑶山独特的山势使罗蛟水象一条放在剪刀中的丝带太平军到达罗蛟水上游之后就到了剪刀口的内三角位置无论向北向东向西都是爬上大瑶山。但绿娇娇的计划并不是逃亡而是给清军施以无情的打击。

那天她的手指向北推到罗蛟水上游看到如剪刀一般的凶龙对应出《龙诀》中不可能出现在大地上的龙势:

群山直走一山横横肱箕坐无旁人;

自是一横断众生宛宛之中藏煞神。

大瑶山势由北刺南但太平军不会再向北逆龙突进他们会按《龙诀》指引向东上山横过大瑶山上无人荒岭再出奇不意地向南下山插入安龙儿和绿娇娇不约而同选定的杀官之地——挨金剪火局这里就是思旺。思旺是广西东部最大的平原腹地千百年来这里粮产丰硕可是从来没有人想到这里早就注定要用血写下历史。

杨秀清和罗大纲带领的前部因为快突进清军根本来不及反应所以并无多少惊险倒是押后的萧朝贵和石达开不断受到醒觉过来又认真负责的清军部将小股追击但是这种情形早在杨秀清的预料之中他在出前就给押后部队下达了阻塞挖断山路的命令。清军追兵一路不断遇到伏击好不容易追到大瑶山脚再也不敢冒险进入一来西线向荣和南线乌兰泰大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足够的兵力配合;二来在大瑶山中处处可以设伏沿山路追去只会一路死人待追到太平军的尾巴怕且只剩下一个光杆将军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再也没有清军部将犯傻气当孤胆英雄。

一天一夜之后全部太平军顺利从大瑶山上南下思旺来到远离金田包围圈六十里外计划中的主战场——杀官之地。太平军已经重新夺回失去很久的主动但是将士们都疲乏不堪将领安排好扎营杂务之后不能休息马上又要碰头开会绿娇娇和杰克当然也要列席其中。庆祝过突围成功之后大家最关心的不是能不能甩掉尾随的清军而是担心走得这么快清军是否能跟上来进入这块风水凶地。

思旺地图再次展开在绿娇娇面前她的眼睛马上注视在一道如长矛般锋利的山脉上手指从长矛中段推到长矛的尖端这里是杀气最强的地方地图上写着小小的地名——官村。


(一八二)诱击


太平军从罗蛟水峡谷逆龙上大瑶山脉一夜之间越过三道大岭有如爬上大瑶山群龙之背下一步要做的就是乘着龙气重新向下冲杀。伏击点已经定在官村那么主攻军队的攻击路线当然是沿官村岭背上乘跌势向下攻击。《龙诀》中又说:

单生断不寻穷尽定从腰里侧开堂。

绿娇娇默念着《龙诀》这一句似是而非的“定从腰里侧开堂”怎么念都是“定从腰里侧开膛”念得自己肚皮上隐隐作痛仿佛真的被腰斩了一刀。这不只是说孤单的龙脉和侧开的明堂这是指在单生直冲的龙脉上作战从腰间横切开膛破肚的伏兵至关重要绿娇娇从不相信一出手就赢这种神话何况清军会有多少军队追来也未可知她绝对相信和同意《龙诀》中所载对枪煞孤龙上的伏兵之法。

有了用兵的大战策具体地点就要到现场堪察。一生看山只为寻龙的绿娇娇怀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众将领冒雨驱马踏上官村岭指点山河布下奇兵。

一夜之后清军的包围圈才醒悟过来主帅向荣带着本部兵马在大瑶山下向东平行追击太平军这个追击路线倒是与太平军的东进作战路线不谋而合。他并非神机妙算可以算到太平军会先向北冲越过大瑶山南下然后他再来个迎头截击;他只是想着这群乞丐往哪里冲都好千万不要从浔江东进广东要不然广东腹地失守要封杀太平军就再也不容易了最后结果还不是要自己掉脑袋?有这种觉悟的向荣马上通知了带着八旗大军的乌兰泰配合东进作战吩咐部将分兵三千从北路尾追太平军自己带四千主战兵力向思旺冲去。

防守南线的乌兰泰一听太平军已经从北路无声无息地突围向荣军队又从自己面前掠过从平原地区对太平军进行平行追击他立刻带一万多八旗大军杀入金田清剿余匪整了一天才东进跟上向荣配合追击。这件事向荣想了一辈子也没想明白乌兰泰这个年青人怎么会在敌军宵遁之后先不是配合自己追截而是冲到人家不要的营地里捡便宜?到底有什么赚头嘛?

东路军大头羊张钊机智过人他绝不会给自己添麻烦一看向荣军队杀过立刻备战守好水营从浔江水路全面配合因为他从来没有接到林凤翔或罗大纲通知他太平军要从浔江突进广东所以守水路应该是最安全的。北路的黔军李瑞听说太平军从自己阵地上冲过他无辜地说雨下得太大太平军太狡猾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当然李瑞这时撤了个谎他实在说不出口昨天晚上见到数百女鬼夜哭被吓得逃回大营只好悻悻拔营有点不好意思地远远尾随追击大队看看还能干点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向荣带着自己辖下最精悍的四千精兵从西方大营走了最远的路向东方突进狂奔一天追到浔江口到达思旺这个将要倒大霉的地方。

为了保证太平军家眷安全洪秀全和杨秀清护送大队老弱妇孺退回大瑶山区群山之中其余数千能战精兵按《龙诀》无上兵法布置妥当毫无后顾之忧地准备创造一场胜利。当向荣大军追到思旺绿娇娇和众将已经在官村岭上窥视着他们。

雨时大时小地下着在水里泡了两天的绿娇娇觉得自己的皮都快要泡掉了她和杰克、冯云山洪宣娇带着侧路伏兵占据在一个小丘陵上这里可以看到思旺腹地的大部份地区当等到一支先行清军出现大家心里一阵狂喜胜利近在眼前似乎已经触手可及。

太平军自从风门坳一战被逼下金田一直处于内外交困的状态现在他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起将要失去的勇气重建自己的信念和信心。清军的先行部队赶到之后略作停留很快就有后续大军跟到从大片军旗中冲出一面荣字大旗旗下几名军官簇拥着一个身披红斗蓬的官员他就是广西提督围剿太平军的主帅向荣。

向荣停在军前没有下马和部将们很显然在商量着什么冯云山小声问绿娇娇:“绿先生他们会进入官村岭吗?”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打过仗。”尽管绿娇娇全身湿透她还是在额头上擦了一下汗。布下一个圈套然后对方不走进来是很没趣的事情。

杰克说:“娇娇不如算一卦看看吧?”

绿娇娇小声说:“阵前算卦好象是兵家大忌吧?我看过孙子兵法上说不能这样的。”

洪宣娇倒是开明她说道:“孙子也是人我们总不能按他说了算清军的头头还不是看那本书大家都用那些兵法谁会赢呀?”

冯云山虽然不是顶级玄学家可是他同样精于星相命理他看绿娇娇不敢算他干脆自己掐指算起来。指掌之上飞八宫他算出卦象神情凝重地说:“大凶……”

大家面面相觑只有绿娇娇说道:“大凶好算出大凶就有机会赢了。”

冯云山莫名其妙地看着绿娇娇她连忙解释道:“易理的精华本来就在变易我们如果是算好事情得出大凶当然不好可是我们现在是行军作战本来就是以凶杀为目的如果算出大吉还怎么杀敌呢?解卦最重要的不是吉凶而是得位得地小人算出君子卦颗粒无收君子算出小人卦身败名裂打仗算出大吉这仗就打不起来了。”

洪宣娇听这解释挺玄乎的她心情紧张地问道:“娇娇你不是安慰我们吧?”

绿娇娇当然不是说安慰的话这是易学的真理所在她顿时转头瞪着大眼睛对洪宣娇说:“我绿娇娇从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杰克一手把绿娇娇的脸拧到前方:“你看那个军官从右路去思旺了。”

大家看到清军全军停在原地只有十几个军官和亲兵向镇里奔去冯云山说:“别急别急先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大雨一直在下虽然在八月天一样可以让人冷得抖打伞站在雨里一会都觉得难受何况数千人都装成树木在各自的设伏点一动不动这需要极大的耐心更重要的是极好的军纪。太平军经过杨秀清等将领的用心训练加上一年多以来身经百战早已上下一心配合娴熟成为一支极有战斗力的铁军他们需要的只是好将领和一点点运气。

绿娇娇屏着呼吸一脸岔怒地看着进思旺镇的军官队伍心里想道:这算什么嘛放下全军在雨中洗澡自己进镇吃早餐。

半晌之后大家看到那队军官从思旺镇飞马出来又向左路一片低洼的小村跑去。冯云山突然叫出声:“我知道了他们在选扎营地快给我剃头!”绿娇娇也一拍大腿说:“对呀快快!”一边说一边扒下冯云山头上的竹笠扯掉很酷的红头巾从袖里抽出短刀按住冯云山的头就剃下去。

杰克和洪宣娇看到他们两人在乱搞一通剃得一地头都问他们在干什么。绿娇娇说:“我们在几天前不是放出风声要从浔江突围到广东投英吉利国吗?清军信以为真现在他知道我们上了北山可是他不知道我们会不会从山上又杀入浔江冲进广东所以清军那边的头头在浔江口不见我们的踪影就想先在这里扎个大营继续封锁东进的水路……”

杰克也突然叫出声:“啊我也明白了所以他刚才先到思旺镇看地形那里虽然是很好的扎营地可是离浔江口太远不符合他守浔江口的想法现在他跑回来重新选地他们站的地方正好位于官村岭和浔江口的中间可以同时控制住山岭和江口……可是你们剃头干什么呢?”

洪宣娇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清楚大家的分析也醒悟出冯云山的想法她马上叫来亲兵准备华丽的乡绅服装和驴车杰克更加莫名其妙。洪宣娇没有时间给他解释一边看着清军军官的去向一边手忙脚乱地指挥亲兵向驴车上放行李又给冯云山换上乡绅秀才的衣服。

原来冯云山深知清军围歼太平军的一向战略是扎营坐战清军一旦扎好营地再让他们进入包围圈绝不可能于是他决定马上亲自下山在清军没有扎营之前引清军上官村岭。可是自己下山引清军必然要有一个身份太平军起义反清之后全军易服改装头上不再保留清朝要求的大辫子型改为蓄长挽髻或是披散包头巾冯云山连年在军内作战早已留得一头长那造型一看就知是太平军又如何接近清军将领呢?所以先剃光前额再重新编好辫子是当务之急。

绿娇娇的剃头功夫差劲之极在冯云山前半个脑壳上横七竖八刮出不少口子但这时没有人理会这些冯云山嘴里只是不停地念着:“快快他们要走了快……”前额一剃好洪宣娇就往冯云山头上盖秀才常戴的黑绸子瓜皮帽。事情搞到这个地步以杰克的聪明不用解释也明白了冯云山的冒险计划。

大家把冯云山打扮好绿娇娇飞快地给他编好辫子然后向后跳远一点看看象不象大清顺民洪宣娇和绿娇娇都惊叫道:“不行辫子太短了!”


(一八三)揪辫子


冯云山说道:“对辫子太短了快找条辫子给我接上谁有辫子?!”

绿娇娇马上说:“林凤翔有全军只有他有辫子。”

原来大清顺民长期只剃前额不剪后一般乡绅秀才等不用体力劳动的人脑后都有一条粗长的辫子垂到腰部以下。有钱有闲的人一定会注重护理这条辫子又黑又亮有如艺术品往往成为社会身价象征;如果辫子短到腰以上多半是体力劳动者比如安龙儿的辫子就总是象一根短粗的黄绳子搭在背上。如果辫子够长了却编得松散而弯曲那一定是乡下人或是穷秀才。

眼下冯云山要扮演一个乡绅地主穿着一身华服很需要一条黑亮长辫子配衬可是身边的人全是太平军的老兵老将按太平军要求人人都留了一头散因为不用编辫子又为了活动方便头全剪到后背心的长度无论如何也编不出一条长辫子给冯云山只有一直在广东押运军火的林凤翔才留着长辫绿娇娇马上就想起他。

洪宣娇马上开口说道:“不行他归属萧朝贵的前军正在山上准备冲下来呢。”她一手拉开自己的竹笠和头巾对绿娇娇说:“快给我编辫子。”绿娇娇明白了她的意思飞快给洪宣娇编好长辫一挥手中袖里刀把她的辫子连根割下然后又解开冯云山的短辫子和洪宣娇的长辫子编在一起扭接。

接辫子是谁都没有干过的技术活一帮大男人心情焦急地看着可是谁都不敢走上前插手。山下向荣和部将们正在往返察看地形每拖延一分钟都可能赶不上截住他们绿娇娇的手麻利地编接辫子同时又紧张的抖。很快辫子接好了长度刚刚到屁股看起来很有文化气息只是两辫交接的地方特别粗了一些还有很多散毛茸茸地飞出杰克掏出打火机在辫子中断来回一烤一团火星向辫子中心收缩传出一阵头烧糊的味道一条完美的辫子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时驴车也来到面前冯云山飞身上车说:“宣娇你和我一起去。”洪宣娇应了一声正要上车绿娇娇立马拦住:“她不行她没有头我和你去!”

大家一看洪宣娇她的长刚刚割断头只披到肩膀以上的长度虽然配上艳丽的瓜子脸清新脱俗但当时大户人家的女人哪里会有这种女大学生的式果然不能这样去见清军大将可是绿娇娇提出和冯云山深入敌阵却招来杰克全力反对。

“no!”杰克一手拉住绿娇娇的手眼神中现出惊恐和关心绿娇娇流畅地曲肘脱出杰克的虎口同时换手扣住他的手腕松出来的手攀上杰克的颈把他的头拉下来。绿娇娇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在他耳边说:“现在很紧急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保证平安回来你乖乖在这里等我相信我你妻子不会死的。”

杰克用双手抓住她的肩摇摇头绿娇娇对他温柔一笑又说道:“相信我我可是能算出命运的绿娇娇。”杰克看着她的眼睛想想也有道理会算命的绿娇娇一定很了解自己的命运她不会用自己去冒险可是他还是觉得绿娇娇完全没有跟去的必要双手握住她的肩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绿娇娇用力挣脱杰克对洪宣娇说:“给我一件旗袍。”

旗袍很快套在绿娇娇的紧身战衣外面又把身上的左轮枪和袖里刀解下来交给杰克。这样做是明智的他们此去是乡绅的身份进入清军之中一定会受到检查身上带武器非常危险可是清军并不是强盗他们不会杀手无寸铁的乡绅所以两手空空最为安全。

一切准备妥当冯云山和绿娇娇跳上驴车从山后绕道出思旺镇又从思旺镇向着向荣军队冲去。

清军阵中的荣字大旗下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将头戴尖顶花翎夏官帽身披大红斗蓬正在一片低洼地旁边用长枪杆刺探着大片积水和松软的浮泥他就是广西提督围剿上帝会太平军的得力主帅向荣。冯云山的猜测完全正确向荣现在正为选择扎营地点心急如焚如果不能赶在太平军冲下大瑶山之前扎好大营重新合围整个南方将陷入战火之中。

向荣是沙场老将他很清楚这片低洼地只是从位置上和理论上可以钳制大瑶山和浔江口但是地形地理上说却是兵家凶地如果受到太平军冲击和水淹都会不堪一击再说天气好起来后续的其他清军赶上配合作战的话既要为他们预留大片扎营布阵的腹地自己又要先占好可以统御众军的主阵这里明显不是最好的地方。

向荣正在犹豫之际从思旺方向奔来一辆小驴车向荣奇怪地看着这辆小车心里想道:连续几天大雨一般人家都不会出门走动怎么会有人从思旺离开向浔江方向跑去?他一挥手身旁的亲兵就把驴车拦下。

驴车来到向荣面前他看到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书生和一个身材娇小的美貌少女两人下车见向荣身披红斗蓬造型最为突出马上在他面前跪下说道:“给官爷请安。”

这两个人正是从山上飞奔赶来的冯云山和绿娇娇向荣围着他们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后叫亲兵到驴车上搜查很快亲兵回报说车上有衣服行李和少许珠宝没有兵刃或其他奇怪的物品。

向荣听过之后仍不说话对身边的亲兵说:“搜身。”

于是两个亲兵又把冯云山里里外外翻个遍一不小心从身上翻出一把碎银绿娇娇顾不得身边有人手忙脚乱把地上的碎银从泥水里捞出来放进自己怀中一副生怕被向荣抢劫的样子。冯云山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对绿娇娇说:“阿梅一会再捡太丢脸了放下放下。”

绿娇娇神色紧张地抱着放银子的腰带位置就是不放开手。

亲兵几下搜完冯云山转头问道:“向帅这女人要搜吗?”亲兵打绿娇娇的主意很久了恨不得向荣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在美女身上大肆搜索上下其手。可是向荣自有向荣的想法清军在广西作战以来打的是上帝会太平军这种穷鬼联合的是乡绅地主团练看这两个衣着气质都不象是太平军那种山野农民说不定真是当地乡绅得罪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再说如果由这个男人去搜女人的话还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

向荣一扬手语气沉稳地说:“哎你们别乱来秀才你是什么人她是你什么人?”

冯云山一听向荣终于向自己说话心情激动得象被皇上诏见他叩了一个头说道:“晚生阮奇峰是思旺镇秀才她是我的小妾叫阿梅。”然后他对绿娇娇喝道:“快给大人叩头请安。”

绿娇娇瞪着大眼睛看看冯云山又看看向荣马上给向荣叩了个头可是却象没见过世面一般说不出得体的礼貌用语。叩过头后绿娇娇一眼之间已经给向荣看过一相此人三绺短须相怒而神不威双眼略呈三角形眼角下沉这向帅必定是多思多虑的人要引他上钩不如让他自己上钩。绿娇娇拉着冯云山的手嘤嘤地说:“走了……走了……我怕……”

冯云山一边拨开她的手一边对向荣说:“嘿嘿买回来的乡下女人不识大体官爷不要见怪……”

向荣不等他说完就压着他的话下令:“阿梅你站起来阮奇峰你搜她的身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搜。”

冯云山马上变脸色:“官爷我们是读书人讲的是三纲五常她是我的小妾也不能当着这么多军爷摸来摸去……”他的话又没有说完一把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吓得冯云山全身一抖几乎哭出来:“军爷饶命!”

拿刀架着他的亲兵喝道:“搜!”

绿娇娇站起来冯云山跪在她面前在她身上从肩到背从胸到腹从腰到胯从臀到脚全都细细摸了一遍。向荣不管冯云山他的眼睛只看着绿娇娇的脸只要绿娇娇的神色稍有不对就证明这两人不是夫妻下一步将是严刑拷打逼供。

绿娇娇看着冯云山的帽子身体不时闪缩眼神游移而平静脸上表情有点紧张可是并无不适一脸好不容易等到老公给自己穿一回衣服的半推半就。向荣对这个表情很满意太紧张肯定是装的太冷静更不可能这么多人看着都没有不好意思的女人一定有古怪。

向荣看着搜身完成绿娇娇的身材也给大家欣赏过了他对冯云山说:“阮秀才站起来回话你们要去什么地方?”

“我们去广州投亲戚。”

“为什么呢?”

冯云山立刻火冒三丈地说:“上一年我们乡的团练和长*****在这里打仗我们赢过几阵后来没想到长毛变成军队啦大清派兵把他们赶上紫荆山我们才有几天好日子过可是昨天晚上他们又来一伙人找我报仇我和阿梅藏到床底下的地洞才躲过去现在不走不行老本老命都要赔上了……”

冯云山还在不停地说向荣已经眯着眼在想别的事情他举起手打断冯云山的话问道:“昨天长毛来过?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长毛?”

“他们是长毛呀包着红头巾一看就知道了。”

“多少人?”

“几十人吧我们听到动静就躲起来了哪敢给他们数人数呀官爷。”

向荣听到这里意识到太平军已经在昨晚到达思旺镇也许只是不敢下山所以先在晚上劫一下大户找点钱粮。这其实是好消息证明太平军没有全军离开广西也证明太平军真有下浔江的打算他在这里扎营从战略上算是正确了正好迎头截住太平军东进之路。

“你……和长毛打过仗?”向荣试探地问道。

冯云山叹一口气说:“我们乡里谁都和长毛打过没打过长毛的都投长毛去了。”这时站在他身后的绿娇娇现有点不妥冯云山的辫子怎么好象越来越长呢?

向荣问道:“打赢了?”

“嘿嘿别提了都是过去的事现在急着逃命呢。”冯云山说完绿娇娇躲到他身后拉一拉他的衣袖小声说:“我们走了这里很冷。”

冯云山不知道脑后的辫子下截正在向下滑他没好气的拨开她的手又对向荣陪笑了一下向荣说:“我问过几句你们就可以走了你当时在附近扎过盘营吗?”

“扎过在思旺官村岭都扎过。”

“官村岭在哪里?”

冯云山向岭上一指脑袋一甩说道:“那里就是那里地形很好进可攻退可守向左可以看到浔江口向右可以看到思旺当时团练在这里守了几月长毛一直没有办法攻上山。”他这一指不打紧可是脑袋一甩让辫子又向下滑了半分再滑几下洪宣娇的辫子就要和他的原装辫子分家了。

向荣在冯云山前面并没有注意辫子他微微一笑背着手问道:“可以带我上去看看吗?”

绿娇娇一直躲在冯云山身后她悄悄举手握住冯云山的辫子噘着嘴说:“刚才又说可以走……”这句话说得又娇又嗔可是声音比刚才大了很多分明是对向荣脾气冯云山却现自己的大辫子被绿娇娇捉住左右转头说话都有点不方便心里想道:绿娇娇为什么要捉我的辫子呢?

冯云山的脑子很好使飞快一转就明白了危机所在肯定是辫子快要掉到地上被向荣现一定立刻被捕眼下要战决他的表情畏缩起来:“官爷我们这才逃出来你又要我们上山长毛可是从山上下来的呀要是我们上山刚好碰上长毛我们……我们可不想再添事了你要上自己上吧我们不敢再留在广西了放我们走吧……”冯云山连声哀求向荣倒是更想去看看。他对冯云山说:“阮秀才大清官军在这里你怕什么我们就是来杀长毛的你上车给老夫带个路打胜仗老夫给你记上一功你们上车带路吧。”

冯云山被人揪住辫子不敢再玩花样他很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转头走向驴车准备带路上官村岭绿娇娇握着他的辫子中段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犹如一头小象用鼻子牵着大象妈妈的尾巴。向荣看到这个场面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心里暗骂道:这世道真是什么狗男女都有拉什么不好非得拉着老公的辫子。


(一八四)军师的战鼓


冯云山坐在驴车篷里赶车后面跟着十几匹军马。他极力坐向车篷深处手握鞭子伸直向前抽驴子的屁股恨不得一步跨上官村岭完成任务。因为在驴车里没颠簸几下洪宣娇的辫子已经完全脱出让绿娇娇在摇摇晃晃的车里再编回去是不可能了绿娇娇只能把冯云山的原装头再编成短辫子能挺过一时算一时。

心情紧张的时候短短两里路象走了一整天冯云山和绿娇娇不时偷眼瞄瞄向荣的军官队。军马当然比驴子跑得快十几匹军一直围在驴车四周护送他们山上可是冯云山又不能让军官们跑到自己前面看到车篷里的情况于是双方越赶越快转眼就到了官村岭上。

向荣坐在马背上举目四望现这里是山岭和平原的交界低岭可以鸟瞰整片思旺平原向下一冲就可以到浔江岸边随时可以控制大片区域果然是兵家必争之地正好用作主阵扎营地点他对冯云山说:“阮秀才我有点事问你。”

躲在驴车篷里的冯云山一听头都疼了这老头看过地方好然后拉队上山扎营不就得了嘛还问什么问呀?可是人家问出口了回大元帅的话总不能坐在车里不出来他硬着头皮慢慢磨下驴车绿娇娇从他身后打出一把油纸伞一手捉住他背后的衣服贴着他的后背一起下车努力遮住冯云山没有辫子的后背这样子从向荣看来象是一个害羞的小女孩躲在大人身后。

冯云山不敢再向前走他一直站在驴车旁边眨巴着眼睛咽着口水问向荣:“官爷想问什么呢?”

向荣侧头看看他身后的绿娇娇:“阮秀才你那小妾真是很粘人挺有福气的嘛。”

冯云山不敢转动头部说话他把身子转向正对着向荣绿娇娇碎碎步贴着他的背一起转身冯云山手向后一捞接过伞自己举着说:“嘿嘿这种乡下女人打不得宠不得就是难教嘿嘿嘿。”

“嘿嘿女人嘛。”向荣看着他也干笑了两声:“上一年你们在这里盘营的时候是多少人?”

“回官爷话最多时有七百多人。”

“你看这里可以扎多少人的大营?”

冯云山哭丧着脸说:“呵呵我哪里知道哦官爷我只是凑份钱请团练护镇避长毛的时候就带上家眷来这里。”向荣细细看了四周的地形微微点头自言自语说:“带上家眷也可以的话……起码可以扎下三千人……”

这时冯云山看到远处山岗上的草丛不自然地摇动着他的心扑通一下狠跳心里想道:洪宣娇带的兵肯定全埋伏在四周她不会这个时候杀出来吧?冯云山知道夜长梦多心里急着离开他对向荣说道:“官爷我们可以走了吗?阿梅她身子不好再淋雨就得病了……”

向荣看到冯云山的神色古古怪怪绿娇娇更是一付畏畏缩缩的样子他问道:“阿梅有身孕了?”

“呵呵呵呵呵是啊……”冯云山对向荣的关怀哭笑不得手上举的伞一下一下地敲在自己的肩上。这不是冯云山心情紧张出的小动作而是向山上出军中的旗号。

在古代行军布阵作战完全以旗号指挥向哪个方向摇旗军队就向哪个方向行进和攻击冯云山打出的是向后的旗号就是让洪宣娇带伏兵退开让出地方给向荣领兵到岭上扎营他也不知道洪宣娇是否看到这个小动作更不知道洪宣娇是否理解只管不停地向后摇伞身子一点一点地向后移。

向荣看到他的动作如此古怪对于身经百战的老将再不起疑心实在说不过去他催马走到冯云山身边双眼注视着对方眼睛深处冯云山则一点点地向后移。

向荣突然问道:“你很紧张吗?”

“不是我没紧张。”

“那你摇什么?”

“我……我想解手。”

向荣仔细地看着他说:“你去解手吧。”

“我……人多看着尿不出来。”冯云山已经完全陷于解手的困境中他实在想不出要是向荣强行要自己表演解手他应该面对向荣还是背对向荣。

“哎哟……哎哟……”绿娇娇突然用力抓着冯云山的背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叫道:“相公我肚子好疼!”

冯云山一听就知道这下解围了他颤抖着声音对向荣哀求:“军爷你们都上来了就放我们走吧我要带阿梅回镇里看大夫你知道孕妇的事不能拖……”焦急狼狈跃然上脸。

绿娇娇疼得身体抖紧贴着冯云山的背后一点点地把他向后拉向荣看到这样的场面觉得再刁难下去大概真要搞出人命于是退开两步说:“快去看大夫吧有大清军队在你们不用逃到广州有身孕别到处跑回家好好安胎。”

“谢官爷!”冯云山一说完绿娇娇就惨叫一声向后滚进驴车篷里冯云山随即转身钻进驴车向思旺镇方向下山转过山边小路一个调头就冲回官村岭高处。

绿娇娇和冯云山绕个大圈回到太平军的伏兵之处冯云山滚身下车扔下一句“解手”就往树林里跑杰克伸出双手接着跳下车的绿娇娇紧紧抱住连着亲了她几下说:“我的天你回来了。”绿娇娇扯下旗袍扔到车上擦一把额头喘过一口大气说:“呼好险好险怎么样?下面怎么样?”

洪宣娇说:“我们一直看着后来冯军师号让我们退我们就退出一些。现在他们上山了正在扎营呢。”

“先别动再等一下。”冯云山身心放松地潜回来在头上重新包好红头巾这是很重要的标识否则一会和清军打起来太平军看到他那个清朝脑袋一下没认出人一刀就砍下来。冯云山看着山下小声说:“下面大概有四千人现在先让他们建营等他们做到一半的时候再杀下去萧朝贵和罗大纲那边怎么样?”

洪宣娇说:“很好随时可以出兵。”

“好一会先由萧朝贵主攻对方高坡阵营把高坡清军赶到低坡冲散他的本阵后我们左军第二波腰斩再冲进去最后由罗大纲和石达开右军包抄围歼你带女军配合我侧翼不要离开左军……”

冯云山在作临战步署杰克仍在激动地抱着绿娇娇亲了又亲两个人一直在密密地耳语幸好雨不停地下雨声让身边的人听不到他们的情话。杰克说道:“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这么长时间刚才象过了一年。”

绿娇娇格格地笑着说:“我说过你妻子不会有事的我可是上帝的女儿他告诉我会成功的……别亲了很多人看着呢。”

杰克一边帮她佩戴皮腰带和左轮枪一边说:“刚才我一直在这里看着我看不清你们在干什么只看到很多士兵围着你我差点就要冲下去救你了……你算过以后都不会有危险吗?我们不会再分开吗?”

听到这里绿娇娇不禁停下来看着杰克的脸和那双褐色的眼睛这个男人已经不离不弃陪了自己很多年从刚刚认识开始他就是这样对自己说:永远和你在一起。现在他真的做到了可是自己还会有这样的福气吗?

绿娇娇太了解命运了尤其是自己的命运从自己会算命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用亲身经历去印证八字的准确性。不知是命运会按着八字前进还是自己知道了八字于是按着那个预言去实现到现在为止她看不到一点偏离命运的迹象。一直以来走运时快乐富足背运时痛心潦倒只要有一点条件给绿娇娇运用风水和道术去趋吉避凶她都会尽力而为但是在吉安府的祖坟布局放弃了自己命运的情况下能改变的只是命运的质量并不是命运的方向。

有时绿娇娇甚至会想到如果没有安家祖坟风水的灵力对自己牵制如果可以斩断自家的龙脉自己会不会活得更快乐?这样想无疑是自私的更是大逆不道的那个称做凤凰展翅的祖坟是父亲安渭秋的毕生心血也保住了两个哥哥的荣华富贵妾生庶出的女儿被作为风水局的牺牲点也无话可说也许父亲教给自己一身风水奇术就是为了让自己可以自保吧?

绿娇娇认真地看着杰克小声问道:“我真的值得你做这么多吗?”

“为什么问这个这是我喜欢做的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命运。”杰克随口回答道。

“命运……呵……”绿娇娇笑一笑伸手握着杰克的大手看着他那大孩子一样的眼神:“你知道什么是命运吗?”

杰克想了想说:“命运是一个剧本我们不用知道也不用想可是演出来的就是那个剧本……喔上帝太复杂了准备打仗吧。”

绿娇娇也和大家一起伏在草丛中小声对杰克说:“剧本上写明年你会离开我。”

杰克看了绿娇娇一眼说:“真糟糕是谁写的剧本?”

“还不是上帝。”

“我不想离开你做礼拜的时候我和上帝谈一下。”杰克刚说完身边就响起惊天动地的战鼓他们看到冯云山在大鼓前扎起马步双手在鼓面上擂动鼓槌身边的号兵吹起冲锋号。

清军正在建营向荣的亲兵刚刚在帐篷里放好椅子向荣安逸地靠在椅子上努力回忆阮秀才一转身上驴车背后的辫子是不是好象短了一截就听到侧面响起战鼓他大惊失色站起跑进雨中向着鼓声响起的方向叫道:“左军列阵防御!洋枪队见敌齐放枪!”

可是几路清军都正在搭架打桩建营做饭哪来列阵的准备四周上千兵将顿时一片混乱。当向荣和其他部将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侧翼的时候在高坡地上先扎营的后军就向着中军本阵丢盔弃甲地溃退一个部将冲到向荣面前喊道:“向帅山上有长毛杀下来啦!很多人快撤!”

向荣一转头向山上看去无数红旗从山顶向本阵压下来暴雨声早被太平军的呐喊声盖过自己坐镇的中军营已经先被退下来的后军冲散全军完全失控无法重组阵形。他看看侧翼又看看山上怎么也无法理解太平军为什么会由侧面的鼓号来动正面的攻击。

一个部将拉着马跑到他身边叫道:“向帅快上马!”向荣一把揪住那部将的胸口说:“上什么马快拉洋枪队顶住!”部将激动地把口水沫子喷到向荣脸上说:“现在下大雨洋枪全部不能用了向帅快撤吧!”

向荣这时才想起清军武功普遍不好胆子普遍不大一向不擅于和太平军近战肉搏长期以来都是用大量洋枪压制太平军进行作战如果洋枪不足的情况下清军往往是避战或是败退。而清军使用的洋枪也是火绳枪和燧枪在下雨时就完全失效所以没有洋枪的仗基本上就死定了。

呆在原地的向荣看着四周平日训练时风风火火的军队现在象一群逃亡的流寇他被部将推上马背才清醒过来抽出手中的马刀高高举起对身边的部将出号令后退一里整军再接战。

各部将马上分头整军且战且退山坡下的前军还不知道山上生了什么事但已经放下手上的搭营工具换上刀枪整好阵形准备仰面迎战。这时向荣又听到侧翼鼓声响起他心里直纳闷怎么老是在那边打鼓呢这次不会又从另一个方向杀出伏兵吧?他一边向山下冲一边看着两旁长着茂密松林的山谷。

这次向荣没有猜错从鼓声响起的方向突然出现无数红旗和包着红头巾的太平军挥动竹枪大刀以长矛阵形向清军撤退的队伍拦腰横刺把向荣拦在官村岭上。为一员将领头带红巾手挥长柄斩马刀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向荣一看此人嘴脸挺眼熟再细看一下不禁无名火起这不是刚才那傻瓜阮秀才吗?


(一八五)官村大捷


冯云山横刀猛冲到向荣的马前大喝一声压腰挥刀向马脚砍去。这斩马刀足有四尺长前面两尺是刀刃后面两尺是刀柄背沉力猛刃利专为斩马脚而设计向荣看到这家伙拿这兵器就火这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

向荣在和太平军长期作战中已经很熟悉对手的战术和阵法。自从杨秀清看过阿图格格只用三个人组织出来的小三才阵杀入金田大营他就悟出了打仗不能不用阵法的道理。单个士兵和对手同样武功的情况下十个士兵组成阵形就可以打对方五倍、以至十倍的兵力于是他为太平军设计了不少强大的阵法加以训练这使太平军在作战中团结一致胜多负少。而太平军的独特阵法是以一种五人小队阵形做战斗基本单元这就是盾牌在前、刀枪在后的长短组合是小三才阵的扩大阵形。太平军在作战时每一个五人队都必然会互相紧贴照应生死不离构成无坚不摧的强大战斗力在这个基础上再环环相扣形成更大的变阵。

不过这五人队形中却没有专用斩马刀的阵位斩马刀只用于面对马军冲击时专门列出的破阵斩马队而不会分到单兵手上。眼前的傻瓜秀才并没有和任何士兵组成阵形向荣军中也没有组织马队上千人当中只有这家伙一个人操着斩马刀分明就是向自己单挑。

向荣转眼就明白刚才他被一对狗男女套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陷阱。他年纪不小可是火气却没有收向荣拉马闪开冯云山的第一刀举起马刀弯腰就向马下砍回去。冯云山深谙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战术最有效率当然是向贼王的马下手一把斩马刀舞得虎虎生风追击向荣马上马下两位名将顿时混战成一团两人高呼酣战直打得火花四溅。向荣的亲兵和部将都为保主帅回马力战官村岭山坡成了伏击的主战场。

绿娇娇没有跟随军队向岭上冲击洪宣娇和冯云山都认为她和杰克有更重要事要做冯云山把一对鼓槌交到了绿娇娇手上这等于把调动三军的权力交给她绿娇娇感激冯云山的信任之余也激动得不能自已。洪宣娇留下一队数十人的女兵护着战鼓现在绿娇娇正远远地看着这场战斗清军宜战且退仍没有完全丧失战斗力。

这场战斗的布阵由绿娇娇全程参与她先等待了一个暴雨天进行作战这样一方面配合了玄学中击破太岁的北方水气一方面又起了压制对方火枪的作用;她也按风水局中的犬牙交错之势布下三路伏兵中路萧朝贵和左路冯云山都已经按原计划出击现在对方的前军正在准备回防救应中军再不出兵截杀将会延误战机。

绿娇娇高举鼓槌圆瞪杏眼大喝一声运起毕生丹气向鼓面双手齐连击三槌“轰!轰轰!”鼓面上的雨水震得四散激射三声雷响跟着三声瞭亮的号角起了第三波攻击的信号。随着绿娇娇密集鼓点催动罗大纲和石达开的右路伏兵从地面跃起向清军前军高席卷过去。

山坡下的清军正准备仰攻救应中军哪知又见太平军罗大纲石达开伏兵从右路杀到立刻阵脚大乱向荣的数千大军在官村岭上被分割得四分五裂各自为战清兵在大雨看不到号令也不敢独自面对这种凶猛的进攻纷纷丢弃兵刃各自向浔江边逃亡。

绿娇娇看得心潮澎湃擂打出来的鼓声一阵紧过一阵一通响过一通传遍方圆十里震得清军心惊胆战。

这时从远处又杀来一队清兵这个变故大出绿娇娇意料之外恼得她用力一跺脚。她想这下可麻烦了计划中的三路伏兵都是以设伏为目标他们在山岭中作战又怎么会知道山下出现对方援军更不会有闲暇回军应战。这一战由绿娇娇排兵布阵计算错误是主将的责任她不是闯下乱子然后临阵脱逃的人她决定亲自截击对方的援军转身对身边的女兵叫道:“全部上马跟我杀下去!”

杰克和她提起长刀上马带着数十女兵飞马绕开主战场从外围向对方的援军杀去。迎面来的援军队伍看来只有几百人但也是绿娇娇马队的十倍人数绿娇娇知道拼死的时刻就在眼前她对身边的女兵高声下令:“列阵前队准备放箭!”马队迅组成三角阵形在马队向前猛冲之下绿娇娇和杰克同时双手托起左轮枪。

两军相遇不过五十步绿娇娇大喝一声“放箭!”箭群和子弹一起向敌军射去前排敌将纷纷落马压住了后面步兵的攻势。正是箭如闪电马似流星一轮箭放完绿娇娇已经和敌军短兵相接纵马扬蹄从对方的队伍中间狠狠踏过。绿娇娇和杰克这时已经是一对神枪手十二子弹就放倒十二个清兵但杀入敌阵后也来不及重新上子弹玩枪两人和女兵们一起挥刀砍杀这场以一敌十的战斗绿娇娇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只能全力以赴力拼到底。

清军的队伍源源不断地向前涌绿娇娇冲进对方的前队现对方的兵是很多可是反击的力度并不如想象中猛烈。她抽空举目向后队看去后队的步兵正在向前冲路上却停满了驴车。绿娇娇大喜过望这队并不是援军一定是向荣军的粮草装备运输队。她大声告诉杰克自己的现又转头向女兵们高呼:“姐妹们杀进去!把粮草抢过来!”

这时突然从官村岭下冲出一彪兵马绿娇娇远远就看到前面一支大红旗这是太平军的旗号绿娇娇真是感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谁那么聪明埋下第四支伏兵呀?

看到有自己的援军杀到女兵们的士气激到顶点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一同催马向清军后方纵深杀入。

很快红旗大军来到绿娇娇身边汇合运粮清军被大部队一冲而散清军全部逃得无影无踪。几匹马来到绿娇娇身边为一人正是长着鹰鼻子的杨秀清。杨秀清向着绿娇娇哈哈大笑说:“阿妹亲自上阵杀敌气势不减洪宣娇不过你布下的犬牙交错大阵外还有一支专门给你剔牙的牙签这个你想不到吧哈哈哈哈!”

绿娇娇本以为杨秀清和洪秀全护送着大队家眷退入大瑶山想不到他居然比冯云山还鬼偷偷在原有的计划外再设伏兵。绿娇娇正冲锋得兴起高呼着催马跑到杨秀清面前和他两刀相碰出“咣”的一声她大叫道:“杨将军果然是用兵奇才绿娇娇今天算是见识了。”

杨秀清豪情盖天哈哈大笑向旗下各将令从官村岭战场外线清扫清军于是绿娇娇随同杨秀清军队从外向内夹攻向荣。这时向荣见身边清军已经完全失去斗志人人只顾逃命和跪地救饶心中知道大势已去。行军打仗不在兵多兵少全在一股斗志失去斗志的军队还要死拖在战场上只会全军覆灭不如主动撤退带领部队逃离战场重新集队后再从长计议众部将护着他冲出重围逃到浔江边上只留下一地军火器械和一条血路。

官村岭大捷让太平军一扫颓风还得了大量装备和粮草。但是他们不认为这样的胜利就是目的其他各部清军很快会赶到这里尤其八旗将领副都统乌兰泰年轻气盛好战贪功旗下兵多粮足如果被他缠上的话将要面临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下一步该何去何从?众将集中在中军帐中再一次展开地图。

冯云山和洪秀全本是广东人他们都倾向从浔江东进广东联合广东洪门各部攻占广州以广州为据点再向北挺进这个建议得到大部份将领的支持但大家都想知道这一策略是否可行眼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绿娇娇。

绿娇娇从来没有感到过自己的重要性现在这么多男人等着听自己的意思她心里甜滋滋的不过开心归开心还是要讲老实话。她走到地图前说:

“我不是天朝的将领更不懂得带兵打仗所以只能从玄学的角度说说。现在的天运是九紫右弼火星运全部旺气聚集在南方清廷国师府早就算出这一点他们在多年前已经开始破坏广东的风水在广东的逆龙之气弱之又弱;而且广东九龙已经被国师府斩杀了云雾山和天雾山两道龙脉这两道龙脉位于广东西方正是我们攻进广东的路线如果从这里杀出去天军就会带上败龙之气更是注定要失败。所以……”

绿娇娇的手指点在官村岭慢慢地向北推去:“玄学上说应该向北推进顺着破太岁的杀气一直冲去这样才可以和巨大的清朝气运一决雌雄。”

绿娇娇说完环视一下大家除了冯云山之外全部人都有听没有懂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大家只听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绿娇娇说不能向东要向北。

沉默了良久绿娇娇也觉得有点窘了她问道:“这里向北是什么地方?”

冯云山说道:“向北是大瑶山。”

绿娇娇又问:“再向北呢?”

杨秀清和她一样把手指点在官村岭向北推去一直推到地图的尽头他挺不好意思的说:“嘿嘿还是大瑶山。”

绿娇娇的脸一下就绿了她干笑着说:“呵呵小女子不会打仗大家不要见怪。”

“不我觉得向北行得通向北越过大瑶山就是永安府我们可以先打下永安府。”说话的人是罗大纲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绿娇娇的眼神中更是充满感激心里想终于有个撑台的人出来了。


(一八六)指东打北


大家对永安州并不熟悉都问起罗大纲那里的情况。罗大纲说:“我在加入上帝会之前就和洪门将士们进攻过永安州只是兵力不足攻下之后不能长期据守所以才退出来。永安州距离这里一百多里城池三面环水外围四面环山全城易守难攻只有南面可以直接攻进去。因为那里被大瑶山阻隔一直没有什么兵灾所以平常守兵不过一两千我对城里的情况很熟悉如果按风水术向北攻的话打那里是最好不过了。”

众将听过后都有些心动冯云山说道:“广东是富庶之地省内的中腹地带也比广西广阔得多从长期展来说会比在广西打下一个小城更好气势更足也更容易聚集各路义军。可是从期短来说正所谓取易不取难打到永安州的确是一路奇兵可以甩开清军的主力也可以让天军有时间休整。”

洪秀全庄严地举起手打断了冯云山的话冯云山马上问道:“天王有何高见?”

洪秀全说:“你这样等于什么都没有说现在天军赢了一阵正是乘胜推进的好时机按原来的大方略打下广州就可以建起太平天国的都城卡住通洋的海关那时自然民心归附万国来朝广东的逆龙之气也会重新苏醒。”

杨秀清突然开声打断洪秀全的话:“先别说苏醒的事了……”洪秀全被他不咸不淡地抢白一句心里满不是滋味。杨秀清说道:“天军东进的意图清军早就猜到了向荣现在等齐大军守在浔江口就是要对付我们这一手浔江口这一仗是硬骨头这个地区有山有水东进几十里就是天险古眉峡不是布好阵一路猛冲就可以到广东。我们要打到江边还要造船或是抢船从水路抢攻到了古眉峡天军要水战也要对付两岸的枪炮过程中四面受敌这样兵员消耗会非常大冲到广东怕且所剩无几了……”

冯云山听到这里就全明白了他问道:“杨将军的意思是兵分两路指东打北?”

“对佯攻浔江口偷袭永安州。”杨秀清肯定地说:“永安远离本地百里之遥如果扶老携幼大队推进就会被清军追尾斩杀;所以只能用少量兵力轻师急袭永安主力保护家眷在这里强攻东进如果顺利就从这里打进广东如果奇袭成功主力就从北路大瑶山撤退到永安州会合。”

“好。”大家都认为这个方案实实在在杨秀清又说:“罗将军你打过永安州你对那里的情况最熟悉这一仗肯定是由你去打了但是按刚才的计划我不能分给你太多兵力你只能带走你属下的洪门军队去攻城你敢不敢去?”

罗大纲一脸自信地说:“我只带洪门兄弟就可以拿下永安州。”

萧朝贵一拍胸口说:“我和你一起去。”萧朝贵长得脸宽颧高眼睛不大可是眉骨特别有力整张脸有点呈现有力的圆棱形。他在太平军中是出名勇猛第一这样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好大喜功。一来他看永安州只有洪门军队去攻打力量太单薄二来觉得人人都堆在一个地方打仗显不出自己英雄比如官村岭一战四路军队左右穿插绿娇娇还带了三十个女人下山争了清军一支粮队根本分不清是谁的功劳打永安州就不同了独显自己的战功才最有战斗乐趣。

洪秀全可不这样想自己在浔江口突击多个人帮就多一分胜利的机会再说萧朝贵是杨秀清的老兄弟在上帝会中地位显赫很有声望他要长期坐稳天王的位子就一定要给面子这二位老兄于是他开口说:“兄弟永安州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罗大纲也是去试探一下如果不行我还是希望他可以平安回来配合攻浔江这边是主战场这里更需要你军师说是不是?”说完他用眼睛看着冯云山。

冯云山正要说话杨秀清就抢先说道:“我看萧朝贵和罗大纲齐攻永安州好现在洪兵不足二千人多一支队伍同时进攻可以互相掩护也可以加强实力减少伤亡这边有我和一帮兄弟坐镇不会有事的萧将军你去吧。”

萧朝贵一脸傲然洪秀全和冯云山一脸愕然心里想:啊!这就定啦?基本上把天王当成了摆设。绿娇娇站在一旁一言不默默地感受着个中微妙的关系。

第二天对浔江口的攻击马上轰轰烈烈地展开太平军猛攻进入广东的咽喉水道古眉峡6续赶来的清军也完成了布防全面封锁太平军的前进路线;有两支太平军的精兵却从大瑶山上分两路悄悄向北开进直插一百里外的永安州。

昨天晚上洪宣娇跟着罗大纲走出中军营提出要带女军精兵配合这次偷袭得到洪宣娇的支持罗大纲当然高兴可是他不知道洪宣娇的真正意图大概只有绿娇娇和杰克才真正明白林凤翔和洪宣娇早就互相爱慕她请缨攻永安州和林凤翔大有关系。

林凤翔虽然作战勇猛但因为当年只是两手空空前来投靠上帝会在会众中没有人脉根基一直未被封为领军大将只被配置到萧朝贵军中做部将。这次萧朝贵主动要求北攻永安林凤翔也一定会随军作战洪宣娇只想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就算见不到面距离近一点也是好的。

太平军中有分男女行的军规军中男女分营不得见面。冯云山早知道洪宣娇和林凤翔的关系所以总是安排他们和绿娇娇一起押运军火让他们多些时间相处。回军之后战事连连两人见面的时间变得非常少军务繁忙得讲句悄悄话的时间也没有可是这不代表两个人的心不在一起越是不能见面想念越深洪宣娇带着这样的心情把女营交给胡九妹管理自己带上一百精锐女兵和罗大纲的洪门军队一起踏上北攻永安之路。

金田突围之后绿娇娇和杰克完全可以偷偷离开战场回云南家中过好日子、或是到广州找大约翰做洋货生意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出于风水师的责任感和好奇心绿娇娇既想和罗大纲等洪门兄弟一起作战也想亲眼看到自己方案的效果从中印证《龙诀》的力量。自古以来玄学中最擅长作战的学术是奇门遁甲她可以使用奇门遁甲作战可是奇门遁甲中只涉及了时间和方向两大要素缺少了地理环境的配合应用如果《龙诀》风水术果真隐含兵法那必定是比奇门遁甲更强的力量。

在罗大纲的洪门军队里绿娇娇和杰克象回到家里一样。温凤村堂口的军队归属罗大纲军中温家兄弟两个堂主和军师孟颉都是绿娇娇的老熟人她仗着贵客的身份可以不受男女营军规的监管自由在各军中穿梭在各堂口队伍里吹吹水又到女军队伍中打打趣一路上玩得不亦乐乎。一日一夜不停前进洪兵队伍迅到达永安城外的高山上。

大雨已经停下来士兵们可以安营扎寨好好休息一下。主要将领则和绿娇娇一起面对着山下画图开会准备作战计划。

绿娇娇点起细长的雪茄烟眯着眼睛在烟雾中看向远方的永安城。从脚下的山头旁边有一条大河一直流向永安城畔中间经过一个峡谷这里是龙脉束咽过峡的地方罗大纲说过这个地方叫水窦现在驻扎着一个清军营地。

永安城四周高山围拱三面绕水整个地形就个一个树叶形的蒸鱼盆子永安城位于盆子正中这种地形正是《龙诀》中记载的回龙之地。口诀上说:

龙有回龙回又过顾神顾宗还顾我。

一水绕身成云雷内有真龙安稳卧。

这个小城藏着平常地师不能现的真龙之气把这个小城打下来完全有机会成就帝业绿娇娇看过这里的风水后心中有数这一阵必须要打而且要实现自己的计划还一定要打胜胜得比浔江边的军队快否则东进广东的太平军无论输赢都毫无益处。

她转身看看众将领已经站在她身后准备听女风水师讲解风水她却先不说风水问题而是笑着问道:“你们开会有什么结果吗?”

罗大纲说道:“我曾经攻下永安城当然有计划了现在只等萧朝贵的军队到达配合……绿先生认为这里值得打吗?”

“我看值得打那么你想怎么打呢?”绿娇娇已经迷上了兵法这似乎是这辈子玩过的最刺激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一八七)守险


永安州四周布防的军队很少萧朝贵几乎在罗大纲到达的同时也悄悄领军潜入永安州东门外罗大纲知道这个消息后马上制订了和萧朝贵军队配合的攻城计划。无论是开拓前进道路的需要还在因为《龙诀》的指引水窦峡谷前的清军据点成了必须要拔掉的钉子。

休整了一个白天后洪门军队已经完全恢复战斗力。在山上潜伏到半夜全军下山向卡住龙脉咽气口的水窦军营动了偷袭当败退的清军匆匆逃回永安州报信洪兵除了留下少量守军接应浔江口主力部队大部队尾随清军到了永安州南门外潜伏。不过这点时间里他们可没有闲着在罗大纲的安排下一些士兵在竹林里伐竹扎好攻城的云梯另一些士兵到其他小镇上偷偷收集了大量鞭炮。

天还没有亮萧朝贵就向东门起猛烈的攻击永安城里的清军把兵力移往东门坚守绿娇娇在竹林里听着东门的枪炮声掐着手指计算攻城的时间。在奇门遁甲中最重视主客之变在同一时空里一定有吉方也有凶方太平军当时被困金田处于被动的劣势也就是处于客位只能向着太岁最忌的方位逆凶强攻;现在太平军在外围主动攻城尽占主位从南主攻就是乘吉得势。对于守军来说象太平军在金田那样向北突围是他们唯一的生路如果生路打开网开一面不会有人愿意做无谓的死战。攻城不为多杀伤绿娇娇也不会干久围怠攻的傻事她要的是快完成攻城把太平军大部队拉回北方所以她和罗大纲设定的计划是集中兵力从南门快攻而入放清军从北门逃生。

午时一到南方火气大旺洪宣娇领一百女兵突然出现在南门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马急冲向紧闭的城门。每个女兵身上背满鞭炮守城清军还没有看清生了什么事从城下就飞上来大量爆炸物一时间烟雾漫天炮声隆隆声音不小于萧朝贵那边的真枪实弹可是气势就凶猛得多了。萧朝贵从东门看向南门的烽烟一脸纳闷他看一看手上的好不容易才打响一下的洋枪心里想道:罗大纲的洪兵有比这个还厉害的洋枪吗?我怎么就从来不知道呢?

城里的守军比萧朝贵郁闷得多听这声音完全是十万大军压境的气势再仔细看看只看到硝烟滚滚扑入城中有如铺天盖地神兵下凡也不知道烟雾里会钻出什么鬼东西。

在打仗的时候烟雾里当然会钻出东西洪宣娇带领女军来回砸炮玩得比过大年还欢腾罗大纲已经带领洪兵先锋队把云梯搭上城墙身先士卒飞身跃上城头在烟雾炮声的衬托下象神兵下凡一般杀退早就吓破胆的守军打开了南城门。洪兵在热闹非凡的鞭炮声和漫天飞舞的红纸屑中涌入城内从南门杀向东门为萧朝贵军队打开了城门两军合流之后按计划把清军从北门赶出城外败退的清军见有路可逃果然斗志全失只管向桂林方向溃退。

绿娇娇和杰克带着预备队埋伏在城外按原本的任务是防止城内清军出城反攻时进行截击可是攻城顺利得让人无法置信绿娇娇手柱红旗在南门外看着攻城的全过程激动得又叫又跳摇完旗又去擂大鼓预备队顿时成了罗大纲的啦啦队。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两人带领预备队和洪宣娇一起大放烟火狠狠地过了一把鞭炮瘾。

永安州顺利攻下来马上有快马向洪秀全的东路军报信。收到这个喜讯整支东路军都欢欣雀跃本来在古眉峡苦战的太平军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退进大瑶山奔向永安州会合。向荣第二天一早起床等了许久没见大平军有动静还以为是休息日到了。当他现对手留下一片空营离开主战场时太平军已经越过大瑶山从数万清兵眼皮下消失了两天。

当城里城外敲锣打鼓迎接洪秀全入城杨秀清和几个主要将领已经登上城墙揣摩研究守城战术。

洪宣娇和冯云山为了征粮征兵和庆功大典之类的杂事忙得不可开交绿娇娇可不喜欢凑这种热闹反正自己不是太平军的人爱上哪里玩就到哪里玩。她喜欢和务实又霸道的杨秀清上城头开会杨秀清为人公正严明治军严谨有度虽然平时总是咄咄逼人可是又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才能;绿娇娇最喜欢他的倒不是这些而是在太平军众将领中似乎杨秀清最会关心女人对她前一句阿妹后一句阿妹叫得心里甜丝丝的。杨秀清也不会轻视女人的意见和力量只要是好的意见他都会接受尽管接受了之后就成了他的功劳可是从务实的角度来说对事情是有利的。

太平军从金田起义以来一直在山水间野战从来没有守城池的经验第一次打下一个城池大家都有点乡巴佬进城的新感觉。过去到城里赶集的心情和突然成为一个城市的主人的心情是完全不能相比的人人都信心大振又好奇万分。打天下不可能不攻占城市可是攻下来之后如何守住战斗成果却是一个新课题。

当太平军在官村岭大胜之后附近的乡民纷纷加入攻进永安州之后又再次扩军表面上看兵力越打越多可大多是新兵加入连训练编制都来不及如果直接推上战场一定不能应付以后的战斗现在军中真正能战的都是从金田出来的老兵人数不足一万要守住这个城池远远不够。

杨秀清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四周的开阔地心里想的是这里可以扎下多少清军营寨。城外腹地全是农田太平时当然粮产丰硕可是在作战时就成了敌军最方便布阵进行围困的地形太平军现有兵力连守城都不够怎么可以尽守腹地?腹地失守清军再次围困永安的话随时可以从任何方向攻城。

他皱着眉苦思冥想守城方案绿娇娇却拿着罗经在他身边量来量去。杨秀清好奇地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上的罗经问道:“阿妹你之前提出的那些方略是不是从这个罗经上看出来的?”

绿娇娇其实就等着这一问了她神秘兮兮地笑着说:“这是天大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你从罗经上看到什么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绿娇娇最喜欢人家这样请教她她说道:“我知道杨将军在愁什么?”

杨秀清听到她这样说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小女子只懂点风水皮毛……”

杨秀清笑出声扬一扬手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身怀绝学没有你全军现在还困在金田你还装什么神秘呀快说吧。”

“我只是说说啊说错了我可不负责任。”绿娇娇先关好后门。

“说错了没你的事说对了加官进爵。”杨秀清的许诺可不是随口说说对于绿娇娇这样的人才他早就想收入军中帮助自己。

绿娇娇走到杰克身边和他一起对着杨秀清说道:“不用给官我做给我们好生意就行了。”

“嗯真市侩。”杨秀清说完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绿娇娇对《龙诀》开窍以后眼中所见龙脉无不是兵家攻守之道永安州这种回龙盆地中间一座孤城《龙诀》中居然也有所提及正是:

龙绕虎时虎绕龙一重门户一重封。

盖送重重龙力到外阳更有尖圆峰。

自是人王居神地福贵长远永兴隆。

在口诀中所指的外阳正是永安城四周重重拱卫的群山可是内堂中腹的空荡却和口诀中所说的龙虎重重相绕不吻合这是永安城的风水缺陷。好风水是天然生成也可以由人造建要守住这片回龙神地就要在中腹空地建成龙虎相绕之阵以应《龙诀》要求。

绿娇娇扬手指向南面的河口:“水窦是我们攻进来峡谷那里是永安龙脉的束气过峡之地简单地说就是永安风水的喉咙我们攻进来先打水窦清军追击到这里也会一样对水窦下手所以那里是第一个必守的地点谁可以守住水窦峡谷谁就可以坐镇永安。”

杨秀清微微点头绿娇娇的看法和他守城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水窦距离永安城二十里地他担心距离太远一旦打起来城内军队来不及外出救应。现在绿娇娇也有这样的看法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支持但并没有解决他心里的问题他的眉头仍是不自觉地皱着。

绿娇娇看在眼里点起一支烟语气轻松地问道:“太远了是吧?”

杨秀清惊奇地转过头:“阿妹脑子这么好使?!是呀就是怕太远了来不及救应有什么办法吗?”

绿娇娇也一脸茫然地问杰克:“就是有什么办法呢?”

杰克长得最高看得最远他向水窦的方向看了一会摇摇头说道:“我不懂风水可是守一个城不可能只守一个地方我觉得娇娇太重视水窦了。”

绿娇娇拍拍杰克的手臂似笑非笑地对杨秀清说:“我这洋相公挺聪明的。”

杨秀清一听绿娇娇认可杰克的说法马上醒悟到绿娇娇的意思:“对从永安城冲二十里去救水窦当然困难了但我可以在水窦的附近设下军营让他们环环相扣……”

绿娇娇接着说:“在四周的龙虎之位都布下多个军营据点按风水龙气互相支撑这样就可以把清军挡在城外整个永安城从此不再是一个困局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中军帐永远不会有兵临城下的危机哈哈那时我们连城门都不用关各军从城里自由调动进出士兵不再是站在一个地方防守而是在中腹地里展开自由攻击把防守变成了主动进攻!”

杨秀清是一代雄才怎会放过如此精妙的启他沿着这个思路挥下去说道:“一个据点受到攻击四周的据点就可以出击互相救应这就不用列阵死守浪费兵力我再在城墙外建起金田大营式样的壕沟土墙这样到最后一步各军退回城里也可以把清军挡在城墙之外。”杨秀清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高兴地说:“我想通了守城不是守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攻!”

绿娇娇的建议一次次得到杨秀清的接受心里当然高兴她说道:“杨将军我把四周的龙虎气口画给你你看能不能用上。”

杨秀清手掌一推:“不你只管画先不要给我看我也按自己设定的险要据点画一张图我们再对照一下看是不是一样。”

绿娇娇最喜欢这种游戏她高兴地说:“好呀!我们现在象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和周瑜了为了看看对方破曹之计一起在手心里写字呢好好玩哦我马上画。”

两人马上分别拿出地图铺在城垛上各自画出心目中的防守据点画好之后两张图放在一起众将领也围过来看杨秀清的地图上标注着各地险要之处绿娇娇的图上画着卦象写着吉凶但是两张地图的防守据点却完全吻合如出自一人之手众将领不禁一片哗然。而最激动的人必定是绿娇娇到现在她终于完完全全地证实《龙诀》是兵法风水无疑。

在一片喝采声中的绿娇娇却升起一丝忧虑《龙诀》共有三部只用《寻龙诀》和《御龙诀》就已经可以在万军之中轻易取胜在安清源手上的第三部《斩龙诀》又是什么样的兵法?斩龙兵法会不会是对前两部书的克制?


(一八八)太平梦


太平军在杨秀清的领导下行军作战一向决行他快捷准确地按“守险不守陴”的守城原则排兵布阵。几天后清军6续赶到永安城四周匆匆忙忙地研究地形准备攻城方案时面对的已经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攻击圈。经过几次接战清军都败于这种主动防守的兵法之下再不敢贸然进攻只管驻兵等候朝廷增兵助战。守险战术在永安之战得到成功印证在以后十几年间成为了太平军在城池作战中的主要策略。

永安城里粮草充足太平军这时也不急于再作突围杨秀清抓紧时间训练新兵冯云山转战多年后终于有难得的机会坐下来制定太平天国法规制度为日后改朝换代统治江山做好准备。攻进永安城后的一个多月里他天天拉上杰克和一群文吏闭门研究西洋法制的可取之处再比较结合中国上古礼制形成了具有公有制雏形的太平天国律法同时对太平军上下官兵重新编制老兵加官进爵老将裂土封王从真正意义上建立了朝廷机制。

永安城内粮草军火充足绿娇娇也没有什么生意可做于是她天天在房间里堆沙盘画地图研究《龙诀》更深一层的实用意义。一但有机会观摩战斗她一定站在城头上现场研究在枪林弹雨中印证《龙诀》的威力。

满清朝廷一直向永安城四周增兵太平军每现有新部队进入战场都会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这回他们现了一个老熟人出现在战场上他就是当时在金田突围时被女军的雨夜尖叫声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总兵李瑞。因为上次北路封锁线的失职向荣不再让他担任主攻转为负责押送运输物资只需在二线战场上配合作战。

洪宣娇最了解李瑞了知道这个消息后激动不已马上叫上罗大纲和洪门兄弟自己带上女兵就去劫李瑞的大营。哪知李瑞天性驯良无论环境多艰苦经历多少磨炼仍是带着一颗容易受伤的心他刚扎下营盘还没有开始做饭太平军一轮闪电快攻李瑞一如既往逃得无影无踪旗下的士兵当然也望风而逃只留下大批物资和军火。太平军老实不客气地进行运输接力绕过清军松散的一线阵地把物资从清军后方运往永安城内。

他们抢一次东西不打紧可是这一战却给了太平军很长一段轻松日子。原来老将向荣一向和各路清军将领不和他认为和太平军作战这么久形势越来越糟糕全因各部将领配合不力。自从上次太平军金田突围之后他老人家就称病不出其实是蹲在营里脾气;刚刚勉强追到永安州腹地就遇上李瑞军需被抢更是气得血管连爆于是向荣通知各路清军物资不足这仗他先不打了又向咸丰帝请个病假也不管上边批不批准扔下自己旗下的五千人马在阵地前过黄金假期独自到了桂林风景区疗养减压。同袍们为了让他更好地休息于是向咸丰帝参了向荣一本反映了他消极避战的问题咸丰帝也不喜欢这种工作态度于是罢免他的官职把向荣从工作压力中彻底解放出来。太平军不喜欢的向荣一去就是一个冬天只留下一批深受太平军将士喜爱屡战屡败的清兵。但是老兵不死经验老到的向荣总会再回来……

洪宣娇抢劫李瑞完毕带着女军象搬家一样拉马赶车推着一个军营的家当浩浩荡荡地往圣库里送。

绿娇娇和杰克正从衙门里出来就看到洪宣娇和月桂香桂等一群女兵一起走出圣库。她一手提着一个双底铜煲一手提着一把勺子锅铲脸上带着忍无可忍的笑容后面的女兵个个手上抱着生活用品和清军号衣脸上同样笑靥如花。

绿娇娇好几天没有见洪宣娇一见面就打招呼并大赞双底铜煲好货色洪宣娇滔滔不绝地讲起刚才抢劫李瑞的情形:

“那混蛋一听到呐喊声上马就跑他的中军帐前还在做饭就是用这个煲……”洪宣娇用两个手指头一弹煲底出“当”一声圆润清脆的音色:“啧啧沉甸甸的真是好东西我这就拿给孟师爷让他做好菜给我们吃哈哈哈……”

绿娇娇扼腕顿足:“哎呀我上次也劫了一回运粮军怎么就不会拿点好东西呢?真笨呀!”

众女兵都开怀大笑洪宣娇说:“圣库有制度不是什么都可以拿打回来的东西都要进圣库统一配给不过李总兵的铜煲是私伙货又不是军用品我才可以拿到手。你看这些清兵的衣服我们回去还要剪开用来缝制其他衣服呢。”

绿娇娇双手揪住洪宣娇的衣袖用力摇着说:“下次抢劫一定要通知我我和老公去看看有什么合用的东西。”

杰克扁着嘴说:“我们也去抢啊?”

洪宣娇笑着瞄了杰克一眼说:“这不是买不到嘛要是清军肯卖东西给我们我们哪用抢他们呀你看我们从来不抢百姓的东西。”

这时冯云山也从衙门里走出来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就说洪天王有事找洪宣娇商议洪宣娇把厨具交给绿娇娇和杰克让他们先带到洪门军营给孟颉就高高兴兴地跟冯云山进了衙门。

晚上吃饭的时候孟颉用李瑞的铜煲做出一道铜煲焖鹅鹅皮金黄浓香满屋那酱汁用干菇收得又稠又滑用来下白饭真是绝配。洪门兄弟一桌子人在等洪宣娇等到鹅肉焖得软离骨洪宣娇才在冯云山的陪同下一起来到洪门军营。

绿娇娇敏感地现洪宣娇脸色不对双眼带血丝声音略带嘶哑一看就是哭了很久回来。她拉着洪宣娇到小营房里单独坐下问她生了什么事洪宣娇小声说道:“我哥要我嫁给萧朝贵……”

“啊?那你怎么回答他?”绿娇娇也有点惊讶了她及时看看洪宣娇印堂正上方半寸的位置那里代表着二十三岁前后的流年运程果然红润丰满是个要结婚有喜庆的岁数。

洪宣娇没有看绿娇娇她只是看着地面说:“我当然不愿意可是我哥却说这是为了天朝大业必须要嫁。”

“你有告诉他你有心上人吗?”

“我不说他也知道他身边很多耳目……”洪宣娇还是低着头说:“他说我是天朝御妹不能嫁给其他下层将领其实就是说林凤翔现在萧朝贵封了西王御妹出嫁要门当户对……”

绿娇娇一听也火了:“辍!说什么人人平等天王的妹妹想嫁个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行还看不起下层将领!我去和他们说……”

洪宣娇拉着绿娇娇的手用手绢擦一擦眼泪说:“不用了他们其实早就做了决定今天只是给我个通知让我准备一下。”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绿娇娇开门后冯云山提着茶壶走了进来绿娇娇劈头就问:“冯军师这是怎么回事太平天国还讲什么男女平等天下大同连天王的妹妹都要逼嫁这和大清有什么区别我们在这里打什么仗呀?”

冯云山给大家倒上茶说道:“绿先生不是上帝会的人有些前因后果你不太清楚。我们反清当然是想建立一个更好的国家可是过程中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对比起死去的兄弟姐妹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件坏事……”

洪宣娇可能刚才已经听了很多这样的话只是扭过头默默低头坐着绿娇娇却惊讶地看着冯云山精光闪烁的眼睛她知道冯云山是绝顶聪明的人一向心细如尘话中有话。绿娇娇一边从冯云山的眼神里搜索着他话中真义同时仔细地看着他的双眼的细节他的眼神比前几年更智慧深邃也更明亮刺人心魄这样一双精锐的眼睛放在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让绿娇娇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冯云山这种十浊一清的相格绝对有出将入相的命数可是这双代表着三十五岁和三十六岁的眼睛在近几年越来越明亮已经把他一生的精气从这里泄尽这时他眼中所带已经不是普通人走运时的神采飞扬而是走向极端反面的目露凶光过不了三十六岁的凶死之相。绿娇娇不想知道他今年多大可是看样子也可以估计他的年纪已经走到眼运流年。在绿娇娇的眼里他象个垂死的人正在回光返照用最后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话做最后一件事。而他的脸上除一双亮眼其余各处的气色并不好尤其太阳穴上的妻妾宫和双眼下的子息宫都透出暗灰。

绿娇娇不再对冯云山咄咄相逼她走到洪宣娇身边坐下用手搂着她的肩问冯云山:

“冯军师有什么话要说吗?”

冯云山长叹一口气说道:“绿先生是玄学中人知天地造化人世兴衰想不到还用兵法如神在太平军中难得有这样的人才别说是洪宣娇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我出去打些饭菜进来叫上杰克兄弟我们边吃边聊不要浪费了孟师爷一番心机做出来的好菜。”

“也叫上两位温将军和孟师爷一起吃吧?”

“不我们下次再另找他们喝酒。”冯云山说完就出去安排亲兵分了一些酒菜进来等杰克也进房间后他就把房门反锁。

冯云山举起酒杯说:“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为我们在尘世里相识干一杯。”说完他一口喝尽自己杯中的白酒。

杰克绿娇娇和洪宣娇都觉得冯云山今天说的话异常沉重只好先陪一杯酒再看看他要说什么。

冯云山说:“洪天王和我是广东人可是上帝会却在广西展起来没有当地人的支持可以吗?”他说完看看绿娇娇绿娇娇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在我被清廷捉走关在大牢里的时候洪天王也离开了广西整个上帝会的会务都交到了杨秀清和萧朝贵手中他们就是广西人两个人都很有才能把上帝会搞得有声有色还募集大量银子把我从狱中救出来。我出来后就把洪天王重新迎接回上帝会可是上帝会已经展得很大教务繁多权力分支复杂不是一下可以交接清楚于是就一直由他们两个人主理。”

杰克说道:“冯军师是说他们才是真正的领袖?”

冯云山笑一笑说:“也不能这么说洪天王在教内的地位是天子下凡这是没有人可以动摇的从上帝会展到太平天国不容易天王和我都想和大家一起维护好现在的声势只要成就大业谁的权力大一些并不重要有能力的人当领袖对太平天国才是好事情。我制定的天朝法制杰克兄弟很清楚天王是一国无上的君主可是权力却是由一众军师按各部平分而天王又有任免军师的权力这样就可以互相制衡权力挥每一个军师的才智不会出现象满清那样的皇帝老子一个人说了算的霸道统治。可是这一点杨秀清似乎一直理解得不透彻……”

绿娇娇冲口就说:“你们还不是在争权夺利嘛。”

“不我们在平衡权力绿先生不要着急请先听我说。”冯云山给众人夹菜倒酒缓和了一下气氛然后才说道:“杨秀清和萧朝贵是好兄弟萧朝贵很喜欢宣娇和天王提亲也很久了只是战事频繁天王一直压下这件事现在进了永安州有了大本营。大家的心都安定一些于是天王和我都想宣娇和萧朝贵结了这门亲事让萧朝贵知道天王对他的爱护和仁义……”

杰克插嘴说道:“然后你们就可以联合萧朝贵对付杨秀清。”

“摆明了就这样嘛。”绿娇娇也说道。

冯云山自己闷喝了一杯酒说道:“就算是这样吧但是你们不要认为争夺权力是一件丢人的事更重要的不是谁在争夺这个权力而是要维持这个由众军师共同治国的法制要有一个可以制衡杨秀清的力量这股力量是一个人也好一群人也好我们是要让太平天国沿着太平而治的路走下去而不是建立起一个和满清一样的一言堂朝廷。现在这样做是对杨秀清独大的防微杜渐把火头刚起的时候压下去眼前可以用联姻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们不去做以后也许就是千万个人头落地也无法挽回了。”

杰克直接参与了国法建制冯云山的话他非常理解对于建制的事大家也无话可说。成为政治牺牲品的洪宣娇久久地闭起眼睛从眼角渗出晶莹的泪水。

冯云山拍拍洪宣娇的肩说:“宣娇我待你象亲妹妹一样我怎么会让你受委屈其实萧朝贵的为人你也很清楚他性情忠直治教作战都是能手可以说是智勇双全的人才在军中很受兄弟们爱戴哪一点都适合做你的丈夫成亲后相处下来你也会喜欢上他呀。”

大家沉默了一会绿娇娇问道:“冯军师有这样的智慧为什么不自己完成大业呢?我听人说创立上帝会你出的力最大可是你却一力支持洪天王你觉得这是天命所归吗?”

冯云山笑起来:“呵呵绿先生这话传出去冯云山连今年都活不过了。不过在这房间里我也想说些心里话我信得过各位。”冯云山又喝一杯酒象是为自己壮胆。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才说道:“我不如绿先生般道行高深可是我也会算算命我也许过不了明年……”

大家都愕然地看着他洪宣娇更是没有想过他突然说这种话这件事显得比天王逼婚的事大得多她惊恐地问道:“冯大哥怎么说这种话?”

冯云山长长呼出一口凄然一笑说道:“终于可以在知心朋友面前说出来心里真是舒服很多……打天下不是三五年可以完成不能由一个短命的人坐天下否则这边才起事那边就内乱只有足够长的时间才可以稳定一个朝廷所以要由一个足够福气和年寿的人去完成。宣娇我和你哥是亲兄弟我不会害你哥你相信冯大哥吗?”

洪宣娇眼泪未干心惊胆战地点点头。冯云山对她说:“来陪冯大哥喝一杯。”

洪宣娇听到这句诀别一样的话眼泪夺目而出颤抖着手举起杯绿娇娇和杰克也同时举杯和冯云山一碰喝下这杯百感交集的苦酒。

冯云山脸色微红但声音仍是平静可亲:

“洪天王的八字不足以成为皇帝可是我并不想建立一个有皇帝的朝廷天下被皇帝害得够惨了我根本不想天下再出一个有皇帝命的人。所以他的八字是否皇帝命并不重要只要他有足够的福气加上绿先生为天王先父葬下好风水还有一群人才辅助他建立起良好的法制那么他完全可以成为一国之君但这国君只是国家的象征真正治理这个国家是那群有才华的人。”

杰克将信将疑地看着冯云山无法接受一个人自己会报出自己的死讯绿娇娇却毫不怀疑冯云山所说的话她对冯云山说:“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冯军师来到永安州后就不再一路攻城掠地。”

冯云山长叹一声摇摇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绿先生真是知心人啊平生得一知己足矣冯云山可以再敬你一杯吗?”

绿娇娇鼻子一酸说不出话举起杯又陪他喝下去杰克担心地问绿娇娇:“你还能喝吗?”

绿娇娇眼里含着泪水说:“能今天晚上冯军师能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冯云山搭着杰克的肩说道:“杰克兄弟人死如灯灭有人留给后人钱财田地有人留给后人著作思想冯云山一介草民可以留下什么?天军能不能在一年内杀尽清妖平天下?我们现在只是带着两万兵将三万百姓窝在永安小城怎么可能啊?就算我们日夜不停穷兵滥战一年之后也打不到北京。但是我可以为太平天国留下一部可以让天下人吃饱穿暖的法制一年两年打不下江山不要紧就算我死了法制会一直支持太平天国;就算天军打输了也不要紧只要天下有另一批有志之士他可以拿起太平天国的法制重新建立一次。没有法制没有目的的军队只是流寇打下一个城是贼打下十个城也是贼打遍天下只是祸国殃民的历史罪人最后落得遗臭万年。但是如果有一个能让百姓过好日子的法制那怕只有一个城池只保护一方水土都是一个小天国……”

沉默了许久冯云山才小声说完他的话:“至少让我在有生之年……看看梦里的太平。”说完他给自己倒满酒一饮而尽。

这回轮到杰克拍他的肩膀了杰克陪冯云山喝了一杯酒后问道:“冯军师你的家里人呢?你有太太和孩子吗?”

冯云山已经喝了不少酒他听到杰克的话眼泪顿时涌出来大家都想不到文韬武略视死如归的冯军师居然会流眼泪冯云山双眼血红着对大家说:

“你们知道吗?官村岭大战之后我本来想从浔江口打回广东回乡下接我的老婆孩子可是我刚刚收到消息他们已经被清妖全部杀光了……”

冯云山说完一头伏在饭桌上嚎啕大哭众人立刻手足无措心情重沉得无以复加。


(一八九)上帝显灵


洪宣娇在一场盛大的婚礼后成为了西王萧朝贵的娘娘按太平天国的法例被尊称为萧王娘。洪宣娇一心致力建立强大的女军以萧王娘的名义统领扩编后女军成为太平军中一支令人侧目的战斗力。

没有向荣领导的清军比过去更混乱战术和战斗力都被太平军掌握得一清二楚。清军打仗一定是早上吃了早饭向城外据点进攻傍晚收队回营吃晚饭准时得象在衙门上班的文书每天四个时辰的工作量生活很有规律;每当组织大围攻一定是围三缺一主要是考虑到如果太平军打败了要突围的话给太平军一个出口然后清军好随后追击哪知道太平军从来没有打败过所以还没有突围的打算倒是天天和清军对练玩得不亦乐乎。清军在无法可施之下除日常的正面作战也开始了各种间谍活动。

安清远向上帝会投入了大量金银近来从云南收到太平军攻下永安州的消息也带着两名贴身镖师潜入永安州看看自己的投资收益看到太平军仓禀富足当然非常开心但是这种改朝换代的生意是长线投资现在要求些什么好处还不现实所以他先住到绿娇娇的家里两兄妹一来可以叙叙旧二来可以观察太平军的作战情况研究下一步投资取向。

和他最谈得来的莫过于同是投资于太平军的富商胡以晃胡以晃为人仗义疏财因为看不惯地主对农民的压迫一怒之下烧了当地恶霸的房子愤然投资举家参加起义从动机上说他比安清远纯洁得多但是从做法上他们如出一辙都是经商好手也看好太平军的长期展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

清军无法想象有钱人会心甘情愿加入上帝会估计胡以晃是被迫入伙在攻城无望之下先想到对他策反以求里应外合破城。胡以晃的弟弟胡以旸组织了援清团练清军安排胡以旸写信给胡以晃寻求内应可是胡以晃却把信交到洪秀全手中还扣押了送信人要求胡以旸给赎金才放人。安清远听到胡以晃的做法大为欣赏这手法太有商家作风了原则要讲钱也要赚。果然胡以旸很快就派人送来两个大盒子还附信说一个盒子里是赎人的银两另一个盒子是向天王认错的礼物盒子上的封条写着“洪秀全天王杨秀清东王同拆”。

胡以晃收到盒子后找上安清远两个生意人看着两个盒子挠挠头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生意也太好做了吧给一份钱就可以放人了送东西巴结天王做什么呢?可是如果人家真是有诚意也不能自己私吞天王的国礼于是带上两个盒子一起去找冯云山冯云山马上进衙门找洪秀全和杨秀清同时差亲兵叫上绿娇娇。

绿娇娇和杰克闲了几天正闷得慌一听有事生马上兴高采烈赶到衙门正看到一群穿着黄袍的大王围着两个盒子支支针针地开小会身形高大粗壮的二哥安清远和一个结实的胖伯伯站在最远处摸着下巴四周照例站着十多名美貌侍女。

绿娇娇进来向各位很黄的王行礼后就兴冲冲地问:“怎么样有什么搞?”

冯云山指了指两个盒子说:“清妖送东西给天王和东王不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绿娇娇一看那情形就知道冯云山想干什么她坏笑着对冯云山说:“冯军师你是叫我来算算里面是什么东西吧?”

这时安清远插嘴说道:“娇娇这两个盒子来得奇怪我和胡大爷觉得有问题才不敢拆封你可要小心点。”

安清远和绿娇娇一起生活了几年后已经跟着杰克和邓尧叫她自己起的名字绿娇娇觉得非常顺耳她向二哥咧开嘴用力笑了一下又对胡以晃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冯云山说:“冯军师也会算卦自己算就行了我在一边学东西。”

杨秀清说道:“哎阿妹是我让军师请你来的要是这盒子有什么古怪伤到人就麻烦了你和军师一起算一下嘛。”

绿娇娇对杨秀清说:“东王我提议赶开全部人然后用几条长线远远地拉开盒子这样人人都可以安全。”

杨秀清说:“嗯这样当然最好可是我想在开盒前看看两位算卦的功力然后大家今晚都在王府里用膳哪位算对了重重有赏算不对了要罚酒八杯。”

绿娇娇高兴得双眼亮地说:“哦?我想要一顶黄色的冠帽!”

杨秀清一听这话正中下怀他马上说道:“天朝官员才可以戴黄冠你想戴的话我就要马上封你为女丞相了。”

“吓!要当官呀那算了我还是要赏银吧。”绿娇娇知道杨秀清是打蛇随棍上他早就暗示过多次想绿娇娇加入太平军了可是绿娇娇从来没有这份心思她对冯云山说:“冯军师想怎么算呢?”

“就用我们两个来算你起卦吧。”

绿娇娇应一声好然后说道:“你站的位置更接近大门你在外我在内所以以你为外卦以我为内卦你名字为云山就以艮卦为象我有二哥在场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我以兑卦为象我起得一个上艮下兑的损卦。”

冯云山从来没有这样起卦对这种古灵精怪的起卦方式大感新奇他笑着说道:“那我就解卦了外卦为艮也为盒内卦为兑以泽为象应为浓浆入口可食之物但是全卦为损损伤有伤人之象我断盒内是一个方瓶瓶中有毒酒。”

在厅中的各位大王都好奇得不得了就等着绿娇娇说出另一个答案。绿娇娇把外面那个盒子推开一些说:“我也认为冯军师解得对先把这个盒子拿到外面用线拉开吧。”

洪秀全问道:“不用两个一起拿出去打开吗?”

绿娇娇却转头问冯云山:“你算的是两个盒子吗?”

冯云山说是绿娇娇说:“这两个盒子一个放在靠大门的外侧另一个在内侧你只用了外在的本卦来算所以只能开外边的盒子内侧是给天王和东王的盒子要用卦中之卦来算哦。”

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只有冯云山提出疑问:“那绿先生怎么解这个卦中之卦呢?”

绿娇娇一把按住放在内侧的盒子说:“抽出损卦中间的二三四五爻重新分卦可以起出地雷复卦复卦指地下有雷藏于损中也就是说下一个盒子里的是炸雷是为了刺杀而设。”

全部人一听都退开几步杰克一把捉住绿娇娇的手把她拉到一旁。杨秀清马上下令先去用线拉开第一个盒子打开后果然是半盒纹银半盒酒瓶。酒瓶里的酒用银针一试银针全黑分明有毒。杨秀清一看算中了第一个盒子面露喜色地抱起那个给自己的礼品盒众人大叫危险连绿娇娇也想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杨秀清抱着盒子快步走出衙门外的审案大堂把盒子放在露天的地方喝退四周的亲兵然后双手举向天空不停地抖进而全身剧烈地抖动嘴里出呵呵的叫声。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以威武的架势站在大堂中央象大戏里的关公一样双目圆睁大声吼道:“皇上帝下凡尔等还不下跪迎接!”

冯云山马上带头跑到杨秀清面前跪下洪秀全等人全部照样跪地叩头仿佛在做一场排练过的大戏。原来在上帝会的时候洪秀全以皇上帝之子下凡的身份统领全教可是在洪秀全离开上帝会期间杨秀清却成了皇上帝下凡的唯一指定代言人就是说如果皇上帝上了他的身他就成了洪秀全的爸爸。但是当时洪秀全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地位于是杨秀清名正言顺地不定时当洪秀全的天爸而洪秀全只能象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还得带着一群兄弟陪他演戏否则拆他的台不就是拆自己的台嘛。

杰克从来没想到上帝会下凡还附身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帅哥身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绿娇娇拉了他几下也没办法让他跪下干脆一把推他进内堂不去凑那份热闹。

皇上帝严正地公布了清妖要刺杀天王和天兄的阴谋并明确指出盒子里有炸雷刚刚说完这番话杨秀清就一翻白眼倒地昏死过去。

众人连忙把他扶起杨秀清突然醒过来问道:“刚才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洪秀全和冯云山都知道他在做大戏给全城军民看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他有皇上帝赋予的无上权能可是这一手也玩得太利用人了洪秀全没好气地说:“皇上帝下凡了说那个盒子里是炸雷让我们小心点。”

“哦?有这样的事真是感谢皇上帝对我们慈爱。”杨秀清一说完就脸带虔诚感激的夸张表情跑到露天的空地中高声呼叫:“全军跟我一起颂赞皇上帝的权能!”然后原地跪下对天空猛叩三个响头搞得大家又陪着他跪了一次还一起唱了一充满力量的天父颂歌。闹够了之后全部人远远躲好用桌子盾牌护住自己众军士安排拉开盒子“轰”的一声巨响在衙门大堂前炸出一个大坑众军士高声惊呼东王的神迹纷纷奔走相告。

看过这场闹剧绿娇娇和杰克气得狂翻白眼直到杨秀清到衙门外显足了威风回来叫他们进内堂吃饭又给绿娇娇送金送银大家才消了一点气。不过气是下了仍被杨秀清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要胁保密否则云中雪飞。

(红尘说:上帝会受洪门影响也大量使用内部暗语云中雪是刀飞是动词全句意思就是用刀把头砍下来。)

绿娇娇一点都不担心被云中雪飞掉脑袋因为她心里藏着太多秘密早就习惯了守口如瓶东王玩的这一手以神立威也无甚新鲜历朝天子不也说自己是天命所归真龙再世在中国这一套非常正常甚至不玩这一套都没法子当皇帝了。可是杰克不这样想他不是中国人不懂得用一颗中国心去理解这种内幕。他不能接受太平天国的领袖居然以上帝的名义蒙骗百姓也不能接受杨秀清霸占了绿娇娇的功劳一路回家骂骂咧咧对太平天国那几个领袖马上多了几分负面的看法。

城外的仗打打停停不知不觉过了新年。城里不时查出清军的细作有的进城投毒有的挑拨离间;太平军方面也更重视间谋的运用一方面从清军里收买间谍探知大量情报另一方面派人高价招募清军中有经验的老兵有些清兵看太平军的军饷比清军高得多连夜就跑到太平军中换军服马上成为光荣的反清义士。战斗就这样无休止地进行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向荣被绝望的咸丰帝官复原职回到永安战场城外的清军也开始收紧包围圈没有人可再自由进出永安城。城里粮食开始不足可是缺盐和缺火药却是更大的问题。孟颉再也做不出好吃的菜绿娇娇天天吃没味道的东西嘴里淡出鸟来开始觉得混身没劲再这样下去人就得病倒了。可是清军并没有因为对手没盐吃而停下进攻全身软的太平军一样要上阵作战。

这天洪宣娇突然带着女军开到绿娇娇家门前说有重要的战斗问绿娇娇是否愿意参加。绿娇娇一听就来精神连忙问具体情况洪宣娇神秘地说:“你到那里就知道了。”

绿娇娇一听马上说:“好我先进去带上枪。”然后她转头问杰克:“你去吗?”杰克和安清远都跳了出来安清远说:“娇娇我陪你去我还没有真正参加过作战等我也带上枪。”杰克耸耸肩膀平静地说:“我没所谓娇娇去我就去。”

绿娇娇换上紧身黑战衣佩好枪出来就问:“只是女军去吗?”

“还有洪兵一个军罗大纲带队打先锋我们押后。”

绿娇娇眼珠一转心里想道:这组合怎么这么熟呢?


(一九0)银子攻势


本来太平军在永安城外按《龙诀》风水气口设下重重据点除非是城外战事告急否则各据点互相照应不用城中出救兵。可是向荣回来主持战场之后他象换了个人似的居然对太平军的守险战术采取了有效的击破战术。清军每次进攻一个据点都设下几路伏兵先对一个据点进行快猛攻引起太平军各据点救援后就用伏兵在中途截击当城中有主要兵力出来增援最后的伏兵就会切断回城路线力求把太平军在城外分别围歼这种战术连连凑效太平军不再象过去那样在战场上耀武扬威。

现在洪宣娇和罗大纲亲自出马怕且又是一场硬仗。绿娇娇举家提着骑兵来复枪跟洪宣娇出战一来是讲义气二来仗着三人枪法好马术好只要三人都骑在马上估计没有什么阵冲不出去所以才大胆到大阵中打一回。

太平军大队人马从城门冲出去越过几个正在作战中的据点到达战场一角前方清军看起来有数千人马龙旗飘扬刀枪林立一付早就布好阵的样子。绿娇娇有点奇怪现在交战双方的战术都有所改变清军的作战比过去更为大胆灵活她原以为这次出城作战是对据点的救援可是现在这阵势就象《三国演义》所写的样子双方施施然布好阵下一步应该就是双方将领出去骂战单挑了。

绿娇娇和杰克跟着数百女军押在阵后倒是安清远拍马冲到洪兵的前军和罗大纲并排站到一起。罗大纲排好左右中三军对应了清方的三军位置自己提着长柄马刀就跃马冲出去。对方也从阵中冲出一员小个子将领头戴花翎冬装黑绒官帽手执九环大刀脸上长着大鼻子细长眼睛绿娇娇很远就看出来他是张钊。她一扭头对洪宣娇说:“那家伙是大头羊?!熟人呀这仗怎么打?”

洪宣娇一脸阴沉地说:“不要急看戏吧。”

两军对阵之间张钊和罗大纲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骂了几句谁也听不清楚的话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挥刀就劈阵前两军看着两个将领决斗纷纷摇旗擂鼓助威。不过战事并不乐观罗大纲在几个回合后就败下阵来张钊向清军一挥九环大刀清军火枪队立刻向太平军的阵地掩杀当清军前队冲到百步之内突然停下脚步列成横排洋枪阵形向着大平军大片开火一时间枪响连天烟雾弥漫。正要向前应战的太平军看到洋枪队开火马上向后溃退正是兵败如山倒形势一不可收拾。

绿娇娇心里一慌有这么猛的清军吗?张钊这家伙真不是空壳子个子小小年纪不大就可以带着数千洪兵转战两广连罗大纲也不是他的手脚。绿娇娇看形势越来越糟她又转头问洪宣娇:“要不要反冲锋?”

洪宣娇一手按住身边旗手扶着的大旗沉着地说:“女军全阵不要动先看看。”

洪兵三军被清军的强大火力逼退清军立刻起第二波攻击洋枪队后列出大片马队随着绿旗一挥张钊一马当先带领足足一个马营向太平军中冲杀过来马蹄震动着大地气势比平常的清军马队凶猛数倍。罗大纲抢过旗手的罗字大旗亲自摇旗赶着队伍向后退然后拉上安清远拍马拼命逃跑。

阵前的洪兵潮水般向后退却两里可是却有一支百人洋枪队埋伏在后退的洪兵中当洪兵退尽清军马队面前是长长一横排太平军枪队这回轮到太平军中枪响连天清军马队的攻击马上被竭止。绿娇娇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清军的马屁股上都驼着两个麻袋一个营几百匹马每匹马两个袋子就是近千个袋这是干什么呀?

她和杰克正在纳闷时看到更奇怪的情况每一个清军马兵中枪之后都没有人或者马倒地战马只是长嘶着高举前蹄站起马屁股上的麻袋掉到阵地前然后就落荒而逃。绿娇娇和杰克惊讶地看着洪宣娇洪宣娇噗一声笑出来:“那些枪里只有火药没有子弹。”

清军还没有完全退却小股太平军冲到阵地上割开地上麻袋验货验完货的士兵们向罗大纲点点头罗大纲手上大旗一圈太平军阵中响起进攻军号声三军马上停止溃退顺着大旗摇动的方向回头杀向清军阵中。洪宣娇从自己马背上摸出两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对绿娇娇和杰克说:“冲锋杀敌的时候到了一会听到我的号令就把这些东西向清妖砸过去。”

绿娇娇打开小布袋一看里面是一锭锭的纹银她的脸上立刻挂起笑容:“哦用银子砸死他们?”

“对千万别开你们的枪后面会有专门放炮的。”洪宣娇一说完举起手中长刀高声呐喊向前一指身边的旗手同时把绣着绒花边的红旗向前指去女军马队随着洪兵队伍杀声震天地向张钊阵地猛冲过去这一回绿娇娇和杰克可是过足了冲锋陷阵的瘾保证不会死掉的战斗大概一辈子只能遇上一回可是这场不可思议的战斗却真的生了。

绿娇娇和杰克和全军一起挥刀呐喊跟随着洪宣娇的女军队伍越过洪兵疯狂追击撤退中的清军。追入清军阵地两里地前面有一排清军的洋枪队这阵型太眼熟了完全在将士们的意料之中。清军果然向着女军残忍开枪女军在洋枪面前毫不退缩反而在硝烟中纵横穿梭英勇地用银子进行反击一块块白银砸向清军的洋枪阵清军洋枪队抵抗不住被砸翻几个士兵。

张钊这时举着盾牌从洋枪阵后冲出一手挥着九环大刀骂道:“丢你们这班婆娘!有钱也不能砸伤人啊!”一支步兵盾牌队马上冲前掩护着洋枪队洋枪更猛烈地开火了银子也更猛烈地砸在盾牌上。

女军的银子很快打光了6续退出清军阵地洪宣娇在枪声中押住阵脚保护最后一个女兵离开。绿娇娇从来没有砸过银子过了一把瘾后正要随队撤退就听到张钊大叫“绿娇娇”她回头一看张钊向她扔来一个黑袋子绿娇娇知道这是银子呀双手一抱稳稳接住又听到张钊说:“随时来找我我等你!”然后对着绿娇娇飞了个单眼。杰克一直在绿娇娇身边看到张钊这样子气得半死心里骂道:眼睛就那么一点大还单眼?他一把抽出来复枪单手举起指向张钊张钊身边的一排士兵也同时用几十支洋枪象丛林一般指着杰克这场面突然引来洪宣娇和绿娇娇一阵狂笑。她们谁都知道张钊的士兵手里的洋枪根本没有子弹就算开枪杰克也不会中枪倒地只会被打得满脸黑。杰克和张钊也察觉了两个美女在笑什么对望着各怀心事地笑一笑杰克把枪抬了一下做出假装开枪的恐吓动作然后转身拉马跟队离开背后传来张钊吐口水的声音。

和张钊军队的作战中太平军得到大量的盐和火药当天晚上永安全城庆祝家家都可以开火做出好吃有味道的菜肴天王殿里众领一片喧哗欢腾可是洪宣娇却不在其中。

她嫁给萧朝贵后一直无法培养出感情借口女军事务繁多太平军规又要分男女营没有建立小天国之前不能让军中夫妻见面自己作为萧王娘要以身作则所以婚后长居女军营中。今天晚上和众王敬过几杯酒后远远看了林凤翔几眼就说天气冷早点回去巡营带着月桂香桂两个已经升为将军的女将早早离开天王殿一转身就去了洪门大营。

罗大纲旗下的洪门军队和洪宣娇一向熟络加上有清远温家军的老关系洪宣娇无论开心不开心都会往这里跑。而且月桂香桂两姐妹本是洪门出身随夫加入上帝会后她们的丈夫和所带洪兵都编入了罗大纲旗下她们则编到女军之中夫妻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甚至只有在战场上才有机会远远看一下。洪宣娇也深受男女分行之苦总是尽量找机会和各男军配合作战让姐妹们都有机会见见自己的亲人。

洪宣娇来到洪门大营中军意料中的见到罗大纲和众将领围着一个碳炉开怀畅饮碳炉上是牛骨汤底的火锅那锅还是洪宣娇从李瑞手上打劫回来的双底铜煲。杰克和绿娇娇素来不爱到天王殿却喜欢找温家军的军师孟颉蹭饭吃所以也列位其中打闹玩笑。洪宣娇入了屋看到众多好朋友顿时象回到老家一样马上开心起来大家看到萧王娘亲自探营更是欢呼雀跃。月桂和香桂说好了一个时辰后回来就牵着手跑到洪门湖南营中找自己的丈夫。

大家在热闹地讨论着张钊的表现绿娇娇语气埋怨地说:“出去做买卖也不事先通知我我多带些银子换点喜欢的东西嘛。”

温祖宁说道:“这种事太秘密了在军里我们也不敢传开。过去还可以直接找他换东西现在向荣鬼了很多我们只能在几路军一起开仗的时候找个向荣看不到的角落把洋枪打得震天响大家一起鬼吼鬼叫搞大声势让向荣以为这边在厮杀不注意我们不然根本换不到东西。”

孟颉笑着问罗大纲:“大头羊的武功现在怎么样了在清军混了这么久有没有手软脚软?”

罗大纲喝过酒满脸通红的说:“那小子一身蛮力你看他还可以使九环大刀就知道了不过今天我可是让着他真打起来我一定赢。”

绿娇娇嘻嘻哈哈地说:“切今天你哪里舍得打他呀他都成了太平军的宝贝了。”

洪宣娇说道:“今天大头羊居然还敢调戏我们绿先生差点就被杰克一枪打死了……”

罗大纲说:“死性不改那小子还是不能留在太平军。”

杰克说起这件事就生气:“他次次见到娇娇都是这样下次他再这样我一枪打死他真的一定开枪打死他。”

洪宣娇对杰克陪着笑着:“杰克大哥不要生气了这次是我不好本来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事叫上你们去开心一下可是偏偏就忘记了大头羊一直垂涎你太太的美色下次再和他对阵我先告诉你由你决定去不去对不起啦不要再生气了……”

杰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说道:“算了打死他城里就没有盐吃了不过现在好象又回到了金田被围的形势我们是不是又要突围啊?”

孟颉也说道:“宣娇啊这个真是要和天王说说清军攻城越来越猛这么打下去不妥呀要尽快做个有效的战策。”

杰克说道:“中国人打仗真是可怕我在美国也见过军队打仗从来没有这么多计谋阵法那么灵活多变他们只是两支军队排成方阵对冲或者挖出战壕掩体然后开枪开炮互相射击……要是你们和美国军队打我认为你们会打赢。”

大家一听洋兄弟赞扬天军擅战都极为开心地向杰克敬酒。孟颉喝过一杯酒后说道:“我们洪门擅战是长期反清复明打出来的经验太平军是上帝会教众的兵勇本来就全是农民并不是这么能打刚开始打团练的时候他们只会建土墙挖陷阱象打山猪似的打仗我听太平军的老兵说是几年前一件事让太平军突然开了窍……”

洪门部众很多都在上一年才加入对太平军之前的事知道得不多大家都很有兴趣听下去孟颉继续说道:“太平军中以杨秀清最有将才现在的阵法战术都是他研究出来的可是他的阵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听说有一次金田大营被几支团练围攻太平军被人家打得七零八落……”

洪宣娇和绿娇娇突然意识到话题会扯到李小雯身上偷偷对视了一眼绿娇娇拉起杰克说:“老公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杰克拉着绿娇娇说:“马上就回去我先听孟师爷讲完这个故事。”

洪宣娇也说道:“孟师爷你也是听回来的事情都不靠谱吧上帝会的事我最清楚了我来的时候你们还没有来呢那时太平军是不太会打仗可是后来东王天天研究明朝军队的兵法……”

“哎那是后话了我说的是前边的事你先不要插嘴嘛。”孟颉喝多几杯很有说话的欲望:“大家都没听过呢……那天晚上突然从营外杀进来三个小孩……”

“小孩?”大家都很惊奇孟颉接着说:“那三个小孩也不知是帮哪一边的一个使刀一个使枪还有一个使弓箭三个人就结成了一个阵从营前一直杀到营后救出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然后又从营后直线杀出营门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杀出一条血路当时东王就看傻了心里想:顶你个肺仗还可以这么打呀?”

“三个小孩有这么厉害吗?我不信。”温祖宁马上提出质疑。

众人纷纷议论这件事的真伪又分析三个小孩用的是什么阵法可是杰克却把眉头拧得紧紧他开始在心里把一些好象无关的事联系在一起。


(一九一)无情


孟颉刚才说的三个结阵的小孩分明就是安龙儿顾思文和阿图格格。顾思文和阿图格格跟上帝会从来没关系只有安龙儿认识上帝会中几个洪门关系的人如果他在战阵中要救出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那人只能是李小雯。

他想起两年前安龙儿和一群少年朋友本来要和他们一起到云南可是却在金田大营被团练围攻的当晚神秘失踪当时兵荒马乱急于救营没有细问这件事事后绿娇娇说他们有急事离开了广西。可是在杰克记忆中安龙儿是一个做事保守又有礼貌的孩子他会没理由地不辞而别吗?除非有些事情安龙儿和绿娇娇都不想让自己知道;

他也想起在平南县城刚刚和洪宣娇重逢的时候曾问起李小雯可是她和绿娇娇却很快地转开了话题事后从不主动提起;当金田大营解围后杰克还问起女营中是否见到李小雯洪宣娇支吾以对事后永不再提此事。可是杰克记得洪宣娇在七夕的晚上带领女营拜祭被屠杀的姐妹那一幕是何等悲伤震撼洪宣娇是爱护女兵的好将领她会由得李小雯失踪不管事后再也没有下文?除非她也不能肯定李小雯的生死甚至和绿娇娇串通来骗自己;

杰克的回忆一直追溯到多年前和李小雯的短短情缘:绿娇娇在李小雯将要跟洪宣娇加入女子宣道会之前从自己口袋里抽出三张大额银票给李小雯。那年头买一个女人只要几十两银洪宣娇也说了女子宣道会包吃包住爱财如命的绿娇娇打一个救出来的妓女需要给人家几百两银票吗?除非她知道李小雯将会需要用这笔钱;

最后他想到绿娇娇和李小雯刚刚见面那一幕在豪华西洋马车上绿娇娇说要使用吊魂符要杰克去问明了李小雯的生辰八字和真实姓名又细细端详过李小雯的样子。绿娇娇是玄学大师习惯了见人先相面在第一时间已经掌握了李小雯的一生她会在事后对李小雯的生死去向一无所知吗?

众多疑点和不合常理都被杰克联系成一个合理的故事而这个故事的全部起因只有一个……

杰克皱着眉看看绿娇娇又看看洪宣娇小声说道:“你们骗我?”

洪宣娇打着哈哈说:“杰克大哥你说什么呀我们都是兄弟姐妹怎么会骗你呢?娇娇困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送你们回去。”

杰克转眼看着绿娇娇绿娇娇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脸色象当年抽鸦片烟时一样刹白。绝顶聪明的绿娇娇出现这样一个表情完全是对杰克推理的肯定他小声对她说:“看着我的眼睛……李小雯在哪里?”

洪宣娇听到这一问直感到脸上麻绿娇娇抬头看着杰克的眼睛心跳剧烈全身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杰克的表情显然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可是在这个大家开心的时刻又不好马上作出来他憋着气涨红了脸伸手在绿娇娇的鼻子前指了一下突然拉开门飞跑出去绿娇娇和洪宣娇马上尾随猛追正在谈论阵法的众将领一脸愕然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生了什么事情。

杰克在无人的街道上跑得飞快绿娇娇和洪宣娇都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只是一味猛追。洪宣娇先追到杰克身后一手搭在杰克肩上说:“杰克大哥有话慢慢说……”

杰克没有停下脚步把右手向后一甩想拨开洪宣娇的手被洪宣娇用另一手接住顺势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双脚一分扎开马步压定杰克:“杰克大哥你要去哪里……”

杰克被拖得跑不动他停下来大喝道:“放手!”举起左拳就要向洪宣娇的脸上打去。洪宣娇不躲不闪只是死死抱着他的手说:“我们不是存心想骗你的你听我们给你解释呀。”

“你……”杰克不可能出手打人他气得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们一直在骗我我怎么能相信你们?”

绿娇娇这时也随后追到了她一把抱住杰克的另一手说:“杰克别走你要到哪里去?”

杰克激动地说:“你们不告诉我李小雯的事可是总会有人知道我可以到女营去问胡九妹她从一开始就在上帝会她会告诉我。”

洪宣娇可不想把事情搞大影响女营她看杰克停了下来愿意好好说话连忙对他说:“我告诉你我是女营将军知道得比娇娇多你们回家听我说好不好……”她说话的时候双手仍是紧紧抱着杰克怕一松手杰克又要冲到女营去。

杰克也知道这种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他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一点之后说:“你们放开我我要回家。”

在绿娇娇家中三个人关在小房间里杰克细细地听洪宣娇讲了李小雯加入女子宣道会后的全部事情当听到李小雯养大一个金孩子的艰辛杰克不禁流出泪水。故事讲到女营屠杀停了下来洪宣娇也对杰克说救走李小雯的一定是安龙儿。

杰克一脸哀愁地对洪宣娇说:“谢谢你一直照顾她……”

洪宣娇却说道:“真正为她着想的是娇娇你不要怪她。”

杰克呆呆地坐了一会说道:“对不起我有话和娇娇说你能先回去吗?”很礼貌地给洪宣娇下了逐客令。

洪宣娇只好握一握绿娇娇的手说:“慢慢谈什么事都会有解决办法两夫妻不要闹别扭啊……”

等洪宣娇走后杰克看到油灯前的绿娇娇愁眉深锁在过去杰克一定会很努力地逗她开心他最爱欢笑着面对一切的绿娇娇他愿意付出生命让这个女孩子幸福和无所畏惧可是今天他没有这种冲动。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掌握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似乎在试图控制着什么。

“李小雯还活着吗?”杰克问道。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可以算出任何人的命运。”杰克的质疑合情合理。

绿娇娇冷冷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如果她把我给她的续命符带在身上她可能不会死如果那道符不在的话就难说了。”

杰克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你可以现在算一下吗?”

“我不算。”

杰克突然转到绿娇娇面前双手紧紧捉着她的肩膀激动地摇着:“我要找到李小雯和我的女儿你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你什么都可以算出来你快算啊!”

绿娇娇肩膀生痛她用力分开杰克的手说:“按她的命她早就死了!人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这就是她的命我能救的都救了她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帮她?还不是因为她怀着你的孩子。我不想算是因为我不想知道结果不想算出一个她已经死掉的卦我也希望她活着。现在你知道是龙儿救走她你去找龙儿就行了!”

“那你帮我算算龙儿在哪里?!”杰克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急切地问绿娇娇双手又捉住她的肩膀。

绿娇娇双手用力推开他不耐烦地说:“算什么呀你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龙儿会斩龙心法手上拿着斩龙雷刺全天下只有他和安清源会斩龙;安清源一直变着法子要斩广东九条龙脉龙儿肯定在广东候着安清源你去广东找不就行了。”

“对对……”杰克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就到床边收拾行李。收拾了一会他看到绿娇娇呆呆地坐着双眼定定地看着油灯的火焰他问道:“你不收拾行李吗?我们一起去找李小雯。”

绿娇娇坐了很久才回答他:“我不去。”

杰克听到她的话大出意料之外:“我们是夫妻我们过誓永远不分开现在我们要去找女儿你为什么不去?”

绿娇娇语气冷漠地说:“你现在是去找另一个女人去找你们生的孩子我去干什么?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是你在誓我可没有向上帝过誓。”

杰克听到绿娇娇的话震惊得说不出话他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气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他一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狠狠地摔到地上随着一声破碎一直定定坐在床沿的绿娇娇吓得全身震动了一下。

杰克大声吼道:“你太自私了!从一开始就为了留住我在你身边说谎为了自己可以什么人都不管。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无论任何事情我都可以按着你的想法去做只要你感到快乐和幸福;可是现在我想去找李小雯你不喜欢她我也不爱她但她也是一个人她的生命不比任何人低贱她为我生下了孩子经历了许多困难养大了孩子她在我的生命中很重要我过去从来没有爱过她但是现在我觉得她是一个真正值得爱的女人你告诉过她只能再活三年的时候她没有一天放弃过她和你不同的只是她没有能力去改变我现在只是去看看孩子看看她有什么需我们帮助孩子没有错孩子需要钱也需要成长的环境需要有父亲母亲这些都是我们可以给孩子我们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有能力做为什么不去做?上帝让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可是你没有同情心不会去帮助弱小的人你只会用玄学去赚钱葬下洪秀全的祖坟是为了赚钱到云南赌玉是为了赚钱向太平军卖军火也是为赚钱可是你身边的每个人都要围着你转为你卖命你……你到底去不去找孩子……”

杰克的眼中再次迸出泪光他看到的是一张冷漠的脸带着沉默的拒绝。杰克知道绿娇娇不愿意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逼得动他一脚踢开旁边的凳子提起皮箱背起马鞍风风火火地冲出房门。房门打开看到的是在门外偷听的安清远他一把拉住杰克看看房间里面然后问道:“杰克你们生什么事了?”

杰克语气极为愤怒地说:“我要出城。”

安清远死死捉住他说:“现在出什么城城外二十里全是清军重重包围你想去哪里?”

杰克还没有回答绿娇娇在房间里大声叫道:“二哥别管他让他走!”

安清远只好放开手杰克跑到马廊拉出自己的马架好行李马鞍立刻向城门方向跑去连夜冲出永安城。

安清远关心地走进绿娇娇的房间绿娇娇却疯一般从房门冲出来撞开安清远向城墙上跑去。安清远更加纳闷了刚才绿娇娇不是叫他放开杰克吗现在去追什么呢?他马上追着绿娇娇的身影跑上城墙。

绿娇娇站在黑暗的城墙上迎着寒冷的北风用力睁大眼睛看着一匹快马向水窦太平军据点方向冲去那里是南下浔江口的方向到了浔江口就可以从水路到广东。安清远站到绿娇娇身后和她一起看着杰克消失在夜幕中绿娇娇突然对着杰克离开的方向大叫着杰克的名字尖声痛哭低头伏在城垛口双手用尽全身力量向城墙不停锤打直打得骨头格格作响。安清远怕她打伤自己的手马上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折磨自己绿娇娇叫了一声二哥转身抱着安清远一直哭到瘫倒在城墙上。


(一九二)无计可施


自从那天安清远背了绿娇娇回家之后她再也没有离开过房间。洪宣娇安排了女兵不时去照看绿娇娇和她相熟的朋友也常来看望她但人人都可以看出绿娇娇好象变了另一个人终日双眼无神沉默寡言。洪宣娇和安清远都曾问起她独自留下来的原因绿娇娇总是笑而不答转开话题。大家在背后说起绿娇娇的时候就听冯云山说过:她这样做有原因。

大家并不怀疑冯云山独具慧眼可以看透绿娇娇的心可是冯云山从来不说明她的原因是什么这让大家更多猜想绿娇娇的怪异行径成了一个谜。在可以合法娶妾的清朝在不限制官员娶妻人数的太平天国人人都不理解为什么绿娇娇为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离开自己的丈夫一般看法认为杰克喜欢的话就把那个女人娶回来孩子抱回来养就行了根本不会影响绿娇娇的原配地位。

战事不断告急向荣象吃了仙豆一般脱胎换骨一次一次地击败太平军每次作战太平军都死伤过百天天混战的情况下这个数字不可谓不惨重。最近清军还实行了移营战略就是每战胜一个据点就全军大营向前逼近一里。长此下去太平军的据点一个一个被拔除很快就兵临城下守险的战术最终会完全被击溃。

之前绿娇娇带着风水师的好奇为了印证《龙诀》主动留在城里参加对清军的作战可是过年后清军围城日紧再也无法轻易逃出包围圈杰克走的时候还可以单人匹马高夜闯出城现在的形势断然不能再这样冲出去。绿娇娇一身道术奇功自己走出去固然轻而易举可是这样的心情下孤身一人到什么地方不是一样呢?

杨秀清和冯云山多次请绿娇娇见面商议军情毕竟这个以据点在城外守险的龙虎防守阵法由绿娇娇提出也曾经非常成功大家都期待她可以提出新的建议。可是任由城外打得天翻地覆炮火连天绿娇娇就是闭门不出冯云山上门看望她也只是换来一杯清茶和一屋沉默。

在多次血战之后太平军的据点终于被一一攻陷就连绿娇娇最重视的龙脉咽喉之地水窦大营也被清军多次攻陷但因为绿娇娇说过谁守得住水窦谁就把握住永安城的命脉所以每次失守后太平军必然会拼死夺回这个天险。在水窦没日没夜的拉锯战中罗大纲旗下的洪门军队因为勇猛擅战常被派出去攻坚和死战几个月内死伤达到八成余下的两成战斗力已经到了无法恢复的地步。

这时清军再进一步加强攻势从桂林运来千斤大炮向城内猛轰永安城里不少民居被炸炮弹更打到天王居住的衙门整个永安城没有一个人可以侥幸逃脱连深居简出的天王洪秀全都随时可能死于非命。绿娇娇仍是天天在房间里不问军情只是象是求死一样呆坐抽烟。杨秀清和冯云山实在忍无可忍安排洪宣娇带着十几个女兵抬着轿子跑到她家门前把披头散的绿娇娇从房间里硬捉出来抬上城头。

绿娇娇许久没有出门对城里告急的情况听了不少也知道屋外成天有爆炸声和人来人往的叫喊可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残酷的现实。她在轿子里看到永安城内到处是被炸毁的房屋沿路是来不及收拾的尸体和失去亲人的哭声炮弹不时在身边打落就算永安城不被攻破只是这种炮轰就迟早会把整个城池炸平。

到了城头上她看到清军的大营已经逼到城外几里仔细看下去可以看到清军营里的士兵在做什么这和几个月前所见遍地是太平军据地的场面完全不同。耳中所听是不停的枪炮声和厮杀声眼中所见是处处硝烟和两军肉搏的血腥场面过去金黄色的稻田现在成了一片黑红的焦土红色的是血黑色的是过去的血。

一直沉浸于伤感和反思的绿娇娇震动了眼前的命运不是思考和计算不是神迹和印证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无论上天给了谁什么样的命运来到这里只有一条路就是杀敌求存。她坐在城头上看着清军兵马纵横地反复截杀太平军的攻守之路人的生命就在眼前不知不觉地消失只要战斗还在继续下一刻就会有更多失去亲人的家庭。

这种地狱般的环境果然让绿娇娇放下心里的事回到现实中她静静地看着清军繁复的进攻路线看似杂乱无章的进攻似乎暗藏玄机。绿娇娇布下的据点位置都位于重重包围的龙虎砂手之上是平原腹地上最强的龙气点如果清军胡乱进攻的话有龙气支持的太平军有极大胜算加上各据点龙虎互保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但是她现现在的清军在进攻时第一支主攻队一定会先把一支大旗深插在一个地方绿娇娇看不懂这个插旗点的真正含义可是她很清楚看到这个地点是潜行在平原地底支龙的龙背这种做法很有可能是为了先钉住龙气。清军插下战旗后由小队和主要将领镇守着攻击队随即沿着龙气运行的原路径向据点扑去这时据点里的反击能力显得远不如清军的攻击力;当各据点出击救应清军又对救兵进行伏击伏击点的设定出奇地精确往往正好在太平军经过的路线上当救兵经过一半清军就会出截断队伍的攻击。同时城中受到大炮轰炸自身难保于是城外据点就成了孤军奋战。

如此精妙的破阵方法一定不是向荣的主意绿娇娇用奇门遁甲复核过清军的战术很明显对方的攻击八门错乱并不符合奇门兵用之术而在支龙背上钉战旗然后沿着无形无迹的平洋龙背进攻分明就是风水师的风格。她仿佛看到一个以风水用兵的大师站在向荣背后每天设计出新的攻击计划从据点到线路再到各主要方向有条不紊地稳健击破守险之阵。而绿娇娇感到最危险的是她所使用的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龙诀》风水兵法对方分明可以看破这种秘密的天子风水术背后的对手的谁呢?

对手可以击破《龙诀》兵法就可以杀灭全城全军而且以现在太平军的实力和清军兵临城下的形势再重新布置阵地已经不可能如果一直用这种方法打下去最后只有退缩到守城墙这条死路上这样的话和半年前金田被围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活路就是趁清军还没有四面贴住城墙围攻之前再次突围。

杨秀清和冯云山看着神情恍惚的绿娇娇等她开口说话。绿娇娇起床后还没有梳头头一丝丝垂在脸庞两侧双眼定定地看着方圆几十里正在厮杀的战场良久才挤出一句:“遇到高手了。”

杨秀清说道:“我也觉得现在清军的打法不象是向荣的风格有细作报信说满清的赛尚阿中堂也来到战场督战了。”

绿娇娇一直坐在轿子里一动不动只是嘴唇微微上下开合用很细小的声音说:“我是说对面来了风水高手……”

冯云山和杨秀清都对这个回答颇为意外冯云山问道:“绿先生看出什么门道了?有什么好方法吗?”

绿娇娇转过头看了看冯云山的脸他脸上的灰气越来越盛代表着他正在一天天地接近死期可是他眼中的神采依然充满斗志让绿娇娇心里感到一丝触动。在自己身上生的事真的那么大吗?世上有许多比自己更焦愁的人仍在为自己的梦想努力着这是无能为力的垂死挣扎吗?也许这是对命运的另一种抗争。

冯云山看到绿娇娇双眼失神地看着自己一直不说话知道她又神游物外了他摇一下绿娇娇的轿子:“绿先生?醒醒了。”

绿娇娇象从梦中惊醒一样回过神仍是气若游丝地说:“啊是啊他们先用战旗钉住龙背又按只有风水师才可以看懂的平洋龙脉走向路线来进攻据点所以肯定有风水高手设计每天的攻击计划。”

“战旗钉龙背?”杨秀清觉得很奇怪。绿娇娇把头甩到他那边说道:“是啊就象杀黄蟮的时候那样……”绿娇娇从袖子里面抽出短刀“咄”一声钉在轿子杠上恶狠狠地说:“用长钉子把黄蟮的喉咙钉在板上然后砍头开膛黄蟮再滑溜也逃不掉所以死定了。”

杨秀清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又问道:“阿妹想到什么破解的方法吗?”

绿娇娇看着城外一脸麻木地坐了一会从城墙下的城门又冲出去一队红头巾的士兵。这些士兵身上的战衣破烂了可是还没有来得及缝补有不少士兵身上头上都有包扎明显有不同程度负伤可是永安城一直处于被围困的状态无法进行征兵现在只能让伤兵重复上阵老兵们死一个少一个这一队冲出去也不知道有几个人可以回来。

绿娇娇有气无力地对杨秀清说:“突围吧不要困在这里了。”然后用手指了指下面准备出战的士兵:“可以叫他们回来吗?不要去送死。”

杨秀清马上喝住正在出城的将士可是领队的将军却飞身下马跑上城头长跪在地上请战。这个中年汉子跪在地上用哀求的语气对杨秀清说:“东王龙眼潭大营里都是我们的同乡兄弟不能不救啊让我们出去救他们回城吧。”

杨秀清看了看绿娇娇绿娇娇微微地摇摇头杨秀清马上转头对那个将领严厉地说:“没有军令不得滥战马上整兵回营待命!”那将领听了这话负气地用力一拍地面转身跑下城墙带队退回城中。冯云山知道绿娇娇心情不好不敢太刺激她的情绪斯文安静地小声问绿娇娇:“绿先生有什么好计策突围吗?比如突围的方向和时间?”

“没有计策对方是高手我算出来的位置他可能全都知道了这仗我不会打你们尽快看看清军的包围圈哪里弱就往哪里攻吧……”说到这种无能为力的事绿娇娇又显得无精打采一脸颓丧。

冯云山一听绿娇娇这样说就来精神:“先不要灰心绿先生是说只要你出手布置的计策他都可以知晓和控制?”

绿娇娇瘫倒在轿子里一手托着头一手指着城下说:“都打成这样了你说是不是?我估计八成在对手计算之中……”

冯云山开心地说道:“那太好了绿先生这次突围就由你来安排吧!”

绿娇娇听到冯云山的怪话顿了一下心中马上通晓了他的想法慢慢翻起眼皮看着他说:“哦?是啵由我布阵不就行了那就先下一场大雨再说吧。”


(一九三)斩赤龙


冯云山心领神会地问道:“绿先生看这雨要在什么时候下呢?”

绿娇娇低声沉呤道:“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现在城里粮食火药再次告急张钊军队多次和太平军交易之后终于被向荣现把全军六千兵勇全部解散太平军最后的物资来源被切断。想在火力不足的情况隐蔽突围又要扬长避短让清军的洋枪大炮打不响大雨下夜袭是最好的选择。

绿娇娇和冯云山还有另一个原因需要一场大雨因为半年前太平军在金田已经试过一次雨中突围如果这次仍是由绿娇娇以玄学原理作计划再次从雨中突围以相对僵化的表面行动迷惑清军里那个可以破解龙诀兵法的幕后脑使对方在环境天气时间都顺利计算正确的情况下陷入方向计算的陷阱;他可以算出绿娇娇的风水逻辑可是他算不出冯云山从背后扭转的变数。

杨秀清都不约而同看了看天空天上阴云密布一直下着细细的寒雨地面一片泥泞脚踩进去再拔出来就是一脚血浆可是要等天上的雨下到足够大成为太平军突围的天然帐幕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绿娇娇嘴上说是越快越好可是心里完全没有底。刚刚她起卦算天气结果是一个月后才会有倾盆大雨要太平军在城里再捱一个月显然极不现实。几天前洪宣娇已经向她说过城里物资短缺能吃的都吃了;清军阵地布置得紧密合理再抢劫清军的财物已经不可能最好抢的李瑞又被安排到二线人影都找不到永安城里的银子成了最没用的东西;火药的紧缺使太平军在肉搏的距离上才舍得向清军开枪这样和清军的强大火力对抗时伤亡人数急剧上升。永安城里瘟疫横行每天在城里病死的人数不少于战死的人数如果再守多几天饿死的人数就会过一切死亡人数。

绿娇娇看着疮痍满目的永安城由不得她再沉浸于对一己命运的自怨自艾她对冯云山说:“给我一队女兵我在北门开坛求雨只是试一下啊不知道行不行如果求到雨的话全军在晚上准备向北路突围。”

冯云山和杨秀清惊讶地看着绿娇娇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绿娇娇敢说出开坛求雨的话。两人大喜过望杨秀清马上对洪宣娇说:“萧王娘听令调女军两司马配合绿先生开坛。”然后他转身对绿娇娇说:“绿先生的神功真是出人意表太平天国有成就大业的一天你就是第一功臣。”

(红尘说:太平军编制中二十五人为一两带领一个两的军官称为司马。)

绿娇娇没有多少笑意地笑了一声:“呵我也算不枉这个名号了你们还欠我一万两黄金呢我不帮你们的话你们打输了谁给我黄金……不过不一定可以求到雨我的道行很有限只能尽力而为。”

冯云山马上说道:“皇上帝爱护众生天军有皇上帝的权能庇佑一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黄金不能欠圣库一旦充足必定会如数付给绿先生。”

“这一次的道场金另算啊如果我求到雨的话我要实收一万两白银求不到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了。”

对绿娇娇开的价杨秀清毫不犹豫地接受:“只要阿妹加入天军下一个攻下来的城池一半归你。”

绿娇娇怔了一下随即苦笑着说:“真见鬼天军欠我钱还得我自己去打回来在你们这里赚点钱真不容易唉萧王娘我们到北门开坛去……”

北门城头很快布置好求雨法坛当天色暗下来绿娇娇沐浴净身穿上黄袍披仗剑站在法坛后。两旁站立着两队女兵洪宣娇一脸关注地站在一旁频频搓着双手。城墙内是杨秀清和冯云山亲自押阵林凤翔带着一百亲兵在城下备战地上排放着大量包着毛毯的夹层门板如果清军枪炮袭击的话他就带兵抬板冲上城头抵挡保护法坛。

对于这次求雨绿娇娇毫无信心虽然她跟随邓尧学了三年神霄道法可是求雨是道教中最高道法她的功力根本不足以应付所以在昆明大旱求雨的时候每次都由邓尧主坛她只能从旁学习配合。

邓尧说过绿娇娇已经学会神霄道的符咒和心法可是独缺深厚内功来驱动而要达到可以求雨的最高内功境界绿娇娇就要在女丹功的基础上再三进阶通过斩白龙和斩赤龙断绝自己的生育能力但绿娇娇多年以来一直不愿意这样做。每一个女人都希望为自己最爱的人留下后代无论什么境界的仙佛之道在女人的心中都抵不过一个孩子她宁可做一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妈妈。

虽然有个人原因绿娇娇从来没有单独开坛求雨可是今天她却敢揽下这桩事:一来因为全城军民已经被赶入绝路在千万人的生死面前个人失得已经变得渺小;二来是因为现在是春天很快就会进入雨季天上常常阴云小雨是水龙正旺的时候她觉得这次求雨应该不需要很高的功力驱动本质上说只是催雨而不是求雨这种取巧的事情非常值得放手一博。

绿娇娇在寒风中脚踏罡步仗剑念咒天上的密云中隐隐传来低沉的雷声和闪电随着一道清风符在咒语中点着从她身边卷起一阵怪风。请来风之后就要请雷雷电激之后才可以使天空中的水龙之气形成真雨降到地面。绿娇娇凝神闭目让自己的真气缓慢积聚再缓慢扩大自己的结界很快从她身上出隐约红光。

洪宣娇自从多年前在芙蓉嶂见过绿娇娇施术结界之后再也没有见她使用过道术这时再见到结界的出现依然看得目瞪口呆。她看到旋风和红光中的绿娇娇一如多年前娇艳动人披散的长拂过尖削的脸庞仍是少女般的脸孔上长眉薄唇细致如画眼睫毛长得可以在火光中照出影子;眉宇间多了柔美风韵也带着两分冷峻幽怨。

绿娇娇左手捻指如兰结成玉清诀手印手指象行云流水般舞动在剑身上轻柔地画着优美的符图两旁的女兵看得如痴如醉如果说这是一段指尖上的舞蹈毫不为过。众人正在沉醉之中绿娇娇手形一变为剑诀贴在剑身上向剑尖快抹出长剑在她身体四周凌厉地舞出一片银光随着她向法坛踏出箭步长剑带着绿娇娇身上出的红光刺向北方天空。

绿娇娇一声娇喝:“风火雷电行云布雨!”刺上天空的红光散入云层后从云里同时击出一道闪电随后霹雳声从天空传来巨大的雷声也紧接着响起。虽然杨秀清早下了禁令在护法过程中禁止出一切声音但看到剑动雷响城墙上下男女官兵包括杨秀清在内都忍不住出一片哗然。

风雷动下一步就是变神布雨变神是神霄道独有的异化元神需要极高的修为去控制内气绿娇娇根本没有达到元神收放自如的境界如果强行激元神会引致走火入魔的恶果。过去求雨每次都有邓尧为她传功护身然后才催动变神这次身边没有邓尧一切都要靠自己那点浅薄的功力这样做本来危机重重但是这时也顾不得许多只有尽力一搏。

绿娇娇从幻海中运出元神可是元神却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幻海。幻海是人心里的一个天地藏着人一生中的过去未来和回忆梦想快乐痛苦和深爱仇恨。这时的绿娇娇在法坛前挥剑狂舞眼前所见尽是幻觉。

她看见只有十岁的小安清茹初学算命在房间里提着毛笔偷偷演算自己的命运那张黄纸上写着: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这是注定自己一生孤独漂零刑夫克子的咒语。生命中见过的每一张脸都浮现在绿娇娇眼前又在狂笑浪语之后飘然离去一个个都捉不住留不下。杰克也来了带着充满阳光气息的单纯笑容骑着马来到自己身边徘徊不去当杰克跳下马和自己紧紧拥抱的时候绿娇娇却现怀里的爱人已经死去颈骨无力软软地靠在自己胸前黯然无光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绿娇娇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杏眼圆睁泪流满面地扑倒在法坛上打翻了插着三支大香的香炉手中长剑早就飞到城墙下。洪宣娇和一众女兵马上跑到她身边想扶她站起来但是绿娇娇双手一分推开众人艰难地滚身站上法坛双脚分开站稳后双手娴熟而连续不停地结成一连串繁复的手印口中念着无人听懂的咒语在旁人看得眼花缭乱的时候怪风又在法坛四周刮起风势越来越大风中传来潮湿的味道。

绿娇娇的功力早已极限地挥但是她心里的怨恨压抑着元神她最恨那个正在求他下雨的老天爷给了她改变命运的能力却又给她一个不能改变的命运;其次恨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点下了上好风水穴这穴却只保佑两个哥哥大富大贵对女儿的命运却至之不理难道因为自己是女人就应该被放弃?

心甘情愿让自己最爱的人离开不代表不痛苦但是爱一个人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难道是一个看透命运的人应有的宿命?如果必须这样绿娇娇宁可做一个懵懂的普通人。她现在不得不羡慕李小雯无论命运有多苦她都可以带着希望活下去无论命中缺什么只要生命中有一个孩子就会有无穷的希望。

绿娇娇从小知道命中注定无儿无女她曾经以为可以用自己的风水技术回天补救可是那个可以救自己的祖坟却被环境改变成不利自己的弃局而且从伦理上不能对祖坟风水作出任何改变。虽然自己一直不深造女丹功以保持自己的生育能力但婚后几年因为龙诀之争的种种顾忌一直不敢生育;在命中克夫之年刚过立春杰克就离开自己快乐幸福的日子只是过眼云烟命中没有的果然还是没有。

空负一身风水绝学的绿娇娇到头来却没有施展的地方;可以改变别人命运的风水却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从幻海中传来的莫名悲愤让绿娇娇绝望地下了一个决心既然这样不如……

绿娇娇以神霄道中最霸道的印诀从幻海中逼出元神合入奇经八脉在一片红光中极贯通全身丹气使体内阴阳二气融为一体斩白龙与斩赤龙一气呵成让自己从女人的原始机能中解放出来。她并起双脚丁步站立双手捻成剑指拇指与尾指紧扣压着无名指以变神诀回抱在胸前多年修炼之下早已精纯的女丹在经脉中爆最后一股鲜血从她两腿之间涌出从内向外染红了黄袍的下摆血一直流到法坛之上。从此以后她不能再为自己留下后代但是以此为代价换来了自己的极限力量。

一个披头散的少女幻影从她肩膀上挣扎着慢慢爬出来随着绿娇娇双手向左右分开变神诀那幻影双手一展变成广阔的双翼翼光笼罩着整个法坛少女的头用力向前伸出她的脸越变越尖全身变成一只燃烧着火焰的凤凰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咆哮乘着热的烈风从城头向北方天空冲出去。

永安城北门外的清军营中有士兵现了北城门上的异象66续续走出营房点起火把可是天上立刻挟着雷声下起倾盆大雨把营外的火把全部浇灭刚刚走出来的清兵又匆匆躲回军营里。杨秀清和冯云山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势惊喜万分地对望一下立刻飞马回衙门布置全军准备连夜突围。林凤翔带着亲兵跑上城头竖起大片木板保护着法坛。

绿娇娇一直迎着暴雨高高站在法坛上双手结着变神印催动凤凰变神在天空中自由翱翔行雷布雨。她流血的嘴角上带着冷笑心里计划着自己决定要做的事情她一定要试试自己的风水力量能不能战胜那个给自己安排命运的老天爷。


(一九四)火凤凰


当绿娇娇收回凤凰变神暴雨已经下得不可收拾。她知道清军营里的风水师不会阻止这场雨那个人知道太平军必从雨中突围攻城不下的清军非常愿意看到太平军突出城外然后在城外布阵设伏歼灭太平军于野战之中。她最怀疑那个和自己对抗的风水师就是安清源他有一切理由随八旗宰相从京城来到这里督战也可能因为安清源可以用吊魂符知晓自己在永安城中于是追击至此否则不能解释守险之阵被对手用风水之法轻易破解。

自己曾经何等羡慕孙存真有勇气放弃自己的八字那时只因自己贪生求爱所以不舍放弃又道行浅薄恐怕弃命之后不能自保;现在自己已经突破女丹极限可以与张天师或邓尧这种层次的高道一较高下如果也象孙存真一样放弃命运绿娇娇有足够信心自保那么与其死抱着不值得留恋的命运不如从老天爷眼皮底下逃脱。她要拼死感受一次什么是最高的道什么是“我命在我不在天”!

绿娇娇在法坛上麻利地扎制了替身草人把自己的八字附在草人上再用木盒封起。又指挥士兵拔起北门上的大旗在旗桩洞里放进木盒木盒四周埋上地雷最后按原样插好大旗。

完成这一切的绿娇娇展开双手向着北方仰天长笑任由雨水冲洗身上的血泪。斩赤龙断生育是人生中最大的悲痛但是放弃命运自立于天地却是人生中最大的自由只有大舍弃才能换得大自在。现在绿娇娇还难以想象以后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将信将疑地推算自己八字那种傲然脱;但是她完全可以想象当安清源一脸狐疑看着一个空城手上吊着吊魂针摸到大旗之下然后拔出大旗会有什么后果。

绿娇娇的一生都在父亲和哥哥安排计算、牵制追逐之中今天就要让他们看看死去的安清茹怎样给他们一个震响的回应。她想起孙存真弃命后那个无声的笑容原来那天竹林小河边的他得到的快乐是如此之大;她想到安清源很快就会现自己以一生的命运为诱饵送给他一个地雷就笑得合不拢嘴。绿娇娇一手握着旗杆一手叉腰看向城下清军营地嘴里无声地念着:“算吧看你怎么算得过一个不要命的人!算吧算吧看你能不能算出这个地雷有多响!”

暴雨下的永安城一片漆黑宁静武圣宫门前的空地上排满各军将领看着绿娇娇跪地受封为女将军并得到洪秀全的亲自授权指挥这次突围。点将台上的绿娇娇身穿红色长袍腰缠皮带斜挎左轮手枪头戴黄边红风帽风帽额前绣着五节金龙娇小的身段掩不住咄咄逼人的气势。

绿娇娇作出这样的安排:萧朝贵军马上带大量精兵增援南路水窦大营连夜向南路清军猛攻天亮之前留下空营撤回城中;罗大纲军于五个时辰后小股偷袭东路清军大营难攻则退易攻则顺手牵羊无论成败都马上撤回;城外还在坚守的各个据点马上撤回城中七个时辰后全军从北路突围从现在开始全城收拾细软放下一切重型装备随时准备轻装出。

六个时辰后各军顺利完成任务在城内集中神勇无比的罗大纲虽然只是对东路清军小股偷袭却取得大胜不但把东路清军打散还抢回来十几担火药。因为暴雨连天清军各营一直没有动静太平军只等天色暗下来就马上按计划向北突围。

天降大雨本来就乌云压顶日月无光才到开始做晚饭的时候天色就黑得象半夜萧朝贵在绿娇娇安排下打着黑灯笼引领全城队伍走出北门。走到北门前却被早已候在那里的洪秀全截下天王出急诏通告各军突围指挥权由绿将军转交冯军师原突围路线改变现在前军变后军以罗大纲洪门军队为先锋萧朝贵军押后全军马上转向东路潜进山区。太平军一向军纪严明收到任何意外突变的指令都不会惊慌混乱在各将隐密细致的带领下近万名军民无声无息地向东部山区快开进。

冯云山这个转向计划并没有事前告诉绿娇娇他先旁观绿娇娇以风水原理布局然后假设自己是清军营中的风水师用同样的风水技术计算出绿娇娇的下一步行动就可以知道清方的风水师会这样想:

“太平军弹尽粮绝突围是必然之事。绿娇娇求雨之后无故主动猛攻南方水窦龙脉束咽之地看似保护永安城的龙气以利于固守其实正是突围的疑兵先兆;然后太平军从东路小股偷袭只是为了引诱清军把注意力集中在东路;迟迟不攻击最符合天时地利的北路是因为那里是真正的突围点如果北路清军向东路增援北路空虚之时太平军就会从北路突围这时如果清军轻举妄动可就中计了。最好的方法是把围城主力悄悄调到北路在北方开阔的平原两侧设下伏兵只等太平军经过一举全歼。”

可是对方的风水师不会想到太平军临阵换将比变卦还快一个时辰前才偷袭过东路马上又向着东路突围这一招看起来兵行险着可是面对最聪明的对手却最有效对付无法欺骗的聪明人只能让他自己骗自己。

绿娇娇只管按龙诀风水排兵布阵反正她知道对手一定对她的兵法了如指掌她出手一定会输可是这个“一定”不正是对手的弱点吗?当天王下诏突然换将绿娇娇心领神会地从中军悄悄回到女军和洪宣娇一起护卫着中军从东门潜出安永城。

在罗大纲带领下一个时辰之内全军向东轻装进急二十里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清军的注意力果然被调动到北路防线太平军很快就可以潜入无边无际的山林一举突破清军包围圈。到了入山的时候军队中开始出现耳语交谈和小声的笑声大家的心情都显得轻松起来。绿娇娇已经被正式封为女将军尽管心里不象军中老兵受封那样激动可是新官上任就大权在手又成功求雨突围出城心情也和众女兵一样稍为放松一些。

一日一夜之后前军已经深入山区终于可以在一片稍为开阔的山谷停下来歇息一下绿娇娇和女兵们开始扎营生火做饭等萧朝贵带领保护家眷的后军赶上中军主力部队。因为山多路窄太平军家眷众多万人大队被拉成长长的蛇队队伍后段大量老弱妇孺滞后了足有一天路程前军和中军都不知道后队的情况只好边走边等自然又拖慢了进度。

当大家可以坐下来吃口饭的时候后方隐隐约约传来枪炮声绿娇娇不禁站上高处向后看去但是举目所见只有崇山峻岭完全看不到有什么情况这时绿娇娇心里升起一股不祥之兆。本来起义军就是逆天下大势作战如果按玄学天机用兵笨拙之余也得几分龙气支持;可是这一次的东进一来不按奇门用兵二来又打破了按《龙诀》布下的计策虽说这两天骗过了清方主将成功偷渡突围但机巧之余又带几分不得位的凶险。

洪宣娇急急忙忙跑到绿娇娇身边问道:“娇娇怎么样你看到什么吗?”

绿娇娇摇头说:“看不到不过可能出事了。”

“可以算一下出什么事了吗?”

“不用有冯军师算就行了行军打仗能有什么事枪响就是杀人做好最坏准备就行了。”

洪宣娇听了绿娇娇的话点点头说:“对要是有事的话一会中军就会有指令出来。”她转头对身边的胡九妹月桂香桂说道:“女军传令一刻钟内吃完饭两刻钟后收营整队原地休息备战。”

大家心急如焚地等了几个时辰从后方奔来几十匹快马掠过女军营地直奔中军而去。为一名将领正是萧朝贵林凤翔紧跟其后其他的人都是后军各队的主要将领绿娇娇看到他们个个一身污泥脸上带血身上带伤马队过后再没有后队跟上中军和女军各部兵士也意识到生了什么事纷纷向中军营地围去想知道后队亲人家眷的下落。

很快中军营中传出震天响的哭声传令兵飞快地向各部传达刚才由大量家眷混编而成的后军受到清军追尾拦截歼击因战斗力薄弱全军二千多人被清军全部杀死只有少量主要将领拼死杀出重围。

这个消息一传出绿娇娇看到身边的女兵哭成一片月桂和香桂疯一般冲向中军要探听自己丈夫的消息被迅赶来的林凤翔拦住从他口中得知月桂的丈夫焦亮已经在战阵中失踪生死未卜香桂的丈夫倒是跟着罗大纲的洪门部众在前军平安无事。香桂有如死里逃生犹满脸泪水丈夫失踪的月桂马上昏倒在地。

绿娇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沉浸在悲伤中那种铺天盖地的沉痛象不停的暴雨一阵阵打进心里悲伤和快乐都很容易受感染绿娇娇完全可以理解姐妹们失去亲人的心情已经哭干眼泪的她也想念杰克这时他过得好吗?找到李小雯了吗?但绿娇娇只能在心里默默许愿默默流泪。

很快杨秀清和冯云山夹着洪秀全从中军骑马冲出来三个人手上举着长刀头上包着白布在前军与中军扎营的山谷中跑过杨秀清血红着眼睛挥刀大声呐喊:“全军戴孝!杀妖报仇!”他的声音得到全军的怒叫和哭声为回应。一时间人人臂上缠白布数千兵马在狭长的山谷地里按军师布阵设下伏兵。

太平军设伏的地方叫大峒山这里有长蛇一般的山谷蜿蜒数十里在众军师的快布置下各军分别在山坡上设伏形成狭长的死巷形包围圈林凤翔请战派出小队人马回头诱敌。

绿娇娇身披长草编成的蓑衣和大家潜伏在山坡上她看看四周数千人的埋伏圈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凄厉的风雨声从耳边割过。女兵们身边布满石块和滚木人人手上执着刀箭看似平静的山谷里压抑着复仇的杀气。洪宣娇也和大家一起趴在坡地上她右手按着长柄马刀左手紧紧地按着月桂手上的刀。

月桂虽然趴在地上可是依然止不住眼泪。她呼吸急促地看着山谷的入口绿娇娇可以听到从她嘴里出牙关撞响的声音如果不是洪宣娇压住她手上的刀也可以抖出声音。绿娇娇知道他们在撤退时犯了两个大错误一不应让家眷作为后军二不应在退却时只留少量兵力设伏刚才已经输了一阵如果现在这一场仗不勇猛杀敌打下清军的锐气以后的作战就会步步被动自己的计划也不会有机会完成。

远远看到林凤翔带着几百人且战且退后面大批清军追击着他们进入大峒山谷绿娇娇大约估算了一下清军人数可能过万她爬到洪宣娇身边在她耳边说:“清军很多人比我们多几倍……”

洪宣娇眼神冷峻地说:“来多少都没问题我们一个人杀两三个就全解决了。”

看着清军的旗帜和部队浩浩荡荡经过坡下的山谷身边的月桂几乎哭出声音要从地上爬起来绿娇娇往她身上一扑压着她洪宣娇伸手捂住她的嘴。清军的队伍正在快追击中前军很快就到了伏击圈的尽头全军一万多人全部进入大峒山谷。

清军的前军将领看到面前的山谷出现一片红旗这是洪门军队的旗号刚才一击即溃的林凤翔提大刀站在旗下的大鼓旁罗大纲双手一举激昴的战鼓顿时震动十几里山谷。鼓声一起山中立刻杀声震天从两旁山坡上砸下无数大石中石的清军纷纷倒地一万多人挤在泥泞的山谷中进退两难未曾接战已经踩死不少士兵这时清军号令不通布阵不成洋枪没法打响人多处连刀都无法抽出鞘。

石块砸击过后两旁山坡上太平军马上开始全军冲锋太平军早知此战是贴身肉搏人人手执盾牌短刀组成无数个太平军独有的五行阵向清军冲击。五行阵是在小三才阵的基础上展出来每一个阵由五个人组成以前方盾牌手为排成三角形在不同地形会换用不同兵器贴身作战时可谓战无不胜。而清军入山时长矛洋枪带了一身从兵器上就已经难以应付这种贴身战加上清军一向怕死怕累惧怕肉搏又见今天的太平军不分男女老少人人戴孝恸哭狂呼猛杀刚刚赢回来的一点气势顿时消失得无形无踪。山谷中并无多少回旋余地怕死的清军想逃也无路可走只被太平军从两边夹着人堆不停砍杀一时间山谷下垫尸数层聚血成潭。

绿娇娇也随着女军向下猛冲她拔出左轮枪只挑坐在马上的军官打六子弹打完已经有六个枪下亡魂。然后她抽出两把袖里刀揉身扑入阵中和洪宣娇一起从中路向后杀去。

她现自己的体力和度和过去大为不同眼中所见对手的动作仿如浸在水中行走一般缓慢当自己出手刺杀的时候对方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已经中刀倒地。以这样的功夫冲阵杀敌只恨对手人不够多自己手上的刀不够利。

绿娇娇和洪宣娇带领一千女军从清军中路杀到后路迎面又见一队人马匆匆赶到战场为一名短须老将正是前来救援的向荣。向荣一眼就从向自己冲锋的女军中认出绿娇娇这个身穿大红袍头带将军风帽的美貌少女正是半年前官村岭上诱骗自己走入埋伏圈的村妇。

这少女腰胯短洋枪反手执着两把短刀象豹子一般向前疾冲;她面前另一个手执长柄马刀的女将军扎着箭步让她踏上肩膀借势高高跃在空中。向荣惊恐地抬起头天上铁黑色的浓云几乎压到头顶每一滴雨水都象子弹一样刺透云层重重打在脸上在云层下一股热风扇起一片血红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展开双翼厉声鸣叫着从空中向自己扑下……


(一九五)新兴商机


杰克一回到广州就把自己的长头剪短长胡子全部剃干净。广州对他来说是人生中的爱情圣地尽管今天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心情坐在四季西餐厅可是他觉得至少自己应该整洁一如当年在这里第一眼看到绿娇娇。

他一直在喝龙舌兰酒这是一种很烈性的墨西哥白酒这种酒会让他想起多年前在他马车里的绿衣少女她喝这种酒被呛得咳出眼泪可是还在大叫痛快想起那时的她杰克就会泛起微笑。

伍日行的少爷伍俊生坐在他对面涛涛不绝地讲着自己的生意经甚至在讲起他们洋行的风水。杰克敞开衣领口右手握着酒杯搭在另一张空椅子上象抱着一个透明的姑娘脑袋绝望地向后翻嘴巴张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他心里非常嘀咕这个留小胡子的小白脸居然还学人讲风水讲风水谁讲得过自己的宝贝太太绿娇娇?

杰克的老拍档大约翰饶有兴趣地听着伍俊生说话他挪动了一下重的身体带着一贯狡黠的微笑小眼睛出一闪一闪的亮光透过桌面上的蜡烛看伍俊生喝酒后红的脸。大约翰也不时看看杰克他看到杰克保持这个不礼貌的姿态很久了杰克这样子象一只跟主人下馆子吃饱了牛排的大狗。

大约翰伸长手用自己的酒杯碰一下杰克手里的杯子用浓重的德州口音没头没尾地说:“drink1es*****utbetter……”

杰克嘴巴向着天空一开一口象一条金鱼吐气泡一样懒懒说道:“知道了少喝酒喝好酒……”

“杰克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伍俊生总算也关心了一下杰克。他和怀特公司是老关系可是近年怀特公司总是做化妆品生意和他家伍日洋行的出货渠道对不上口杰克和大约翰只好跟他做了君子之交。近一年怀特公司还做起了走私军火做正当生意的伍日洋行就更粘不上边。

大约翰很清楚杰克来广州的目的他要从广州开始找出安龙儿因为自己的女儿在他手上可是这种事不能到处对外人说。他看杰克没心情回答于是顺口答道:“这位先生正在求上帝给点生意我们我们不要打搅他祈祷。”

伍俊生呵呵一笑说:“你们都卖洋枪洋炮了还想要什么生意?你们的船比我整栋洋行都要大。不过这一回要是我做成了我也可以买一条大船和你们出海玩玩。”

杰克慢慢地升起脑袋问道:“有什么生意?我们可以给货你……”

伍俊生苦笑着无奈地摇摇头看着杰克说:“你完全没有听我说话你们美国根本没有这种货。”

大约翰向后靠了靠庞大的身躯摊一摊双手说:“伍要找一批摄影机运到北京你知道这是利润很高的货而且北京的王爷们正在开始玩这东西。买了一台摄影机后就要一整套晒相片的工具和药水以至于要在家里建一个晒相片的暗房这都是很长期的生意。”

伍俊生兴奋地接着说:“这是世界上最新的玩艺好玩又花钱我肯定摄影机会从王爷们手里开始传遍中国价格只会越来越高我进多少货也不怕。”

“小心压货你资金够不够啊?”杰克随口说着神情仍是不关注。

伍俊生说道:“绝对不会压货已经有皇府的人来问货连订金都放下了只可惜我没有足够的资金把整船货拿下来要不然……”

杰克和大约翰不约而同地用眼睛盯着他仿佛两只饿狼看到面前出现一只小肥羊。伍俊生马上知道自己太兴奋说漏了嘴他嘎然止住话音把手放到嘴旁不停地顺着小胡子摸杰克知道这动作代表有秘密要保守他正在后悔自己说过的话。

杰克放松了眼神用手抄了抄自己剪短的金转头看看餐厅门外语气轻松地说:“我们可以合作把货全拿下免得流到其他洋行……你还差多少钱?”

大约翰也带着善良的微笑说:“如果利润合适的话我们可以按投入比例分成也可以让你有保底的比例只要你投入高于四成我们就可以和你五五分帐如果你的投入过五成还可以另外再谈保证让你赚得比我们多你看怎么样?”

伍俊生不是不想得到这种合作关系只是刚才那句漏嘴的话说出了一个很残酷的事实他家已经没什么钱了而这一点被两个洋人一眼识破。

广州在第一次鸦片战争前是清朝向国际开放的唯一口岸十三行是全国唯一合法通洋的商家这里曾经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地方产生过世界第一富。可是十年前的鸦片战争打开了厦门福州宁波上海等四个口岸十三行的外贸地位一落千丈甚至影响了以广东为起点向北延伸省份的相关产业伍日洋行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带领着整个华南地区迅衰落。时至今日伍老板已经去世伍俊生总算不再胡混日子站出来独挑大梁但他经手多次不幸的交易后洋行日渐变成一个空壳子。伍俊生不想放过重振威风的机会可是刚才的话出了口只要一报价对方就会完全了解自己还有多少家底。

伍俊生矜持地笑着摇摇头说:“我只是短期周转有点手紧其实我可以在英吉利银行和中国票号借到钱你们不用担心。”

杰克举起酒杯慢慢转动着杯里的酒眼睛也看着杯子里的烛光轻描淡写地说:“可是你明天就要交易了要是你能借到钱的话就不会现在还拿不下整批货我想你现在的钱也是借的你已经不能再借了是吗?”

伍俊生虽然被杰克说中了心事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嘴上不能放软他连忙说道:“你这洋鬼子可不要在这里乱说话让旁边的人听到还以为我在求你们借钱呢。”

大约翰仍然保持善良的微笑他坐直了身子小声说:“我们是老朋友你可以向我们借钱也可以和我们合作我们都不会到处说你知道我们的嘴巴很严……”大约翰和杰克一样从一句话看透了伍俊生的现况按平常来说自己吃不下整批货的时候借钱和合作都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现在伍俊生只借钱不合作证明这次交易的利润非常大可是到现在仍资金不足又证明他的洋行已经欠债累累借无可借。这种时候只要可以和他合作说不定就可以分到一块肥肉而且一天之后就可以赚一大笔这种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刚才杰克和上帝交流的时候大约翰大概知道了伍俊生的兴奋。原来不久前来了一个风水先生路过伍日洋行看了看大门就说要见老板伍俊生出来和他见面后他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伍俊生每一年的生意情况连父母妻儿也算得一清二楚这些事对商家来说是极高的秘密连洋行里的外姓人都不会知道伍俊生看到这风水先生有这样的道行大为叹服马上敬为上宾。

付了风水相金后那风水先生又说刚才收贵了可是因为是看到伍老板喜运当前不敢收便宜只要伍老板放胆做新生意和大生意伍家可以在一个月内得到一批天财一夜之间重振家业。伍俊生见神人说出这种好话再请风水先生再算一卦看什么时候会有转机做大生意风水先生说五天之内就会有大买卖上门就看他有没有胆子去做这次错过的话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几天后洋行里突然来了一个德国商人带着翻译上门说是有一批价值几十万两白银的摄影机刚刚入关想找买家伍俊生意识到这是一个大机会。可是伍日洋行一向做的是江浙出产的丝绸生意对这种新洋货奢侈品从来没有销售途径;再说当时中国人认为摄影机是洋人的残害中华的魔物快门一动就会摄去人的魂魄在民间声誉极差除了个别思想开放的富豪子弟会玩这种东西一般人看到摄影机就四散逃命。

在战争前全国只有广州一口通商伍家当然赚得盆满钵满当战后开放了临近丝绸产地的上海口岸近水楼台先得月占尽了先机粤商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正如风水先生所言不做新兴生意的话伍家洋行根本无路可走这个机会如果不搏一把大概过不了几年伍俊生就要回乡下耕田了。

本来伍俊生惊奇于风水先生的道行之余对这个生意并不太感兴趣因为在中国做摄影机的风险几乎是百分之一百这时来的机会也不知是不是一个杀人坑一步踩错死无全尸。商人无宝不落的习惯却让他把德国商人留在家里接待了几天同时散全部下人到处问行情找买家。一来吃饭喝酒花不了几个钱二来他不想这种新玩艺这么快流到其他商家手里三来就算是百分百的风险也不排除真的象风水先生说的是翻身机会万一从这批货开始全国流行的话那么他就是全国第一家相信风水先生的话看多几天不会亏大本。

两天后伍俊生收到的消息是很多南洋客商在找货甚至有直接找伍日洋行的南洋客商和王爷侍从问询有没有摄影机机会一夜之间从地下冒出来好象明天全国就会兴起玩摄影机的热潮只要伍俊生出手接货马上就可以转手出货赚几倍利润如果他有足够的钱把货压一下可能价格还会上升。伍俊生这时的心情就好象在自己家床底现了金矿梦境一般的幸福铺天盖地涌上心头。于是他掏空家底再东挪西借高利贷款凑了十几万两白银虽然这笔钱吃不下整批货但是他想如果出货度够快的话一个月内资金回笼还可以独家接下整船摄影机。

杰克并没有打算在广州停留多久他一到广州就找遍了安龙儿可能住的地方可是一无所获只是从街头和衙门前的旧通缉令中看到安龙儿的帅哥样子得知安龙儿杀了小王爷现在是全国通缉的重犯。杰克知道这个消息后反而觉得轻松很多找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可以一辈子都找不到可是找一个到处躲藏的人总会有一条路他已经想到找安龙儿的方法可是面前的大生意却让他很愿意花多一天和大约翰一起去看个结果他把杯子放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对伍俊生说:

“我的朋友你被骗了。”


(一九六)风水前辈


伍俊生笑了笑并没有因为杰克说这话不开心:“杰克呀我可是验过货了那些摄影机真是精工细作的神奇玩艺应该是会玩上瘾的东西。我现在一次吃不下这批货可是一个月内就可以把这批货全部散出去我手上的订单已经有一百多台光是明天一交割就可以散他半船货等银子回头再接下另外半船货就是净赚一卖出去就是纯利不卖放几个月等炒热了再出手就变黄金了哈哈哈……”

杰克扁扁嘴微微耸耸肩说道:“你不觉得自己突然太幸运了吗?整个世界好象都在围着你转但是你看到的可能都是假象。”

伍俊生竖起手指摆了几下说:“nonono货我验过市道也查过德国人由我安排了住处这个如果是骗局的话也太大了难道会整个十三行一起骗我吗?我知道了杰克出去几年学坏了看到我赚钱心里不舒服就想骗我是不是难道都是跟你老婆学的?”

杰克的手突然间从桌上拿起酒杯泼到伍俊生身上杯里没有多少酒可是他的动作快捷而唐突伍俊生和大约翰都吓了一跳他们都意识到伍俊生说错了话。伍俊生在多年前曾是绿娇娇的情人因为杰克知道伍俊生早有妻室所以经过伍俊生介绍认识绿娇娇后硬把绿娇娇追到手做了老婆。他认为伍俊生曾经玩弄绿娇娇的感情所以人人都可以说起绿娇娇可是伍俊生不行。他眼神里透着凶光用手指了一下正在忙乱地擦拭身上酒水的伍俊生引家餐厅里的其他客人纷纷转头看向他们的桌子。

大约翰向四周敬礼道过歉然后把两个人按下他走到杰克身后拍拍他的肩在他耳朵边说:“这种事情你夫人可不会脾气明白吗?”然后他又抬头对伍俊生说:“要是骗你的话不用整个十三行只要十三个人就够了那已经是一场很大的戏我想知道德国人只收现银吗?”

伍俊生有点惊魂未定地说:“对现银交割他们第一次来中国交易不相信中国的庄票只敢收英国银行的港纸现银。”

(红尘说:英国丽如银行是进入中国的第一个外国银行1845年至185o年间在广州、香港、上海分别设行185o年在香港次行纸币。)

“你已经兑换好了吗?或许我们可以帮帮你。”

伍俊生看着大约翰点点头大约翰又慈祥地对他说:“我们是老朋友你不需要我们合作没问题你会接受我们的关心吗?让我们和你一起去交割你身上带着现银很危险我们陪你去。”

“我也有保镖。”

“我们这有个牛仔神枪手一个顶你十个保镖!”大约翰很爽脆地在杰克胸口上用力拍了两下杰克来不及挡开厚实的胸脯被拍得嘣嘣作响。大约翰知道杰克并不是没有耐心的人刚才只是点到他最重视的事情上只要杰克消一消气就会知道和赚钱相比这种事不值得一个商人脾气。

杰克向伍俊生摊一摊手掌然后向他伸出手:“sorryyoukno……”杰克的话没有说完提了提眉毛一脸歉意。

伍俊生看到他向自己先道歉再不敢乱说什么也伸出手和杰克握了一下然后说:“欢迎明天和我一起去交割可是先说好了不能争我的生意。”

杰克很有绅士风度地点点头说:“ok我们是朋友嘛。”大约翰一脸笑意地看着伍俊生搭在杰克肩上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杰克和大约翰离开了四季餐厅并没有回洋行而是直接带着酒到其他洋商朋友处打探是否有大批摄影机入关有没有南洋客和王爷到处找货结果是若有若无有的人听说过有的人喝了几杯酒一片茫然。

大约翰对这种市场反应并不担心因为好生意总是比较秘密他们都想从这桩生意中分一杯羹但至少要在参与这场交易之后。伍俊生很明显想独吞这次交易而杰克和大约翰则抱着机会在面前不妨看一看的态度先去试探一下虚实。杰克知道如果绿娇娇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不会放过一同前往。

第二天一早杰克就和大约翰赶马车到了伍日洋行门外洋行还没有开门天上下着冷雨他们可不想在街上受冷于是坐在马车里看着洋行门口的情况。两人坐了一会杰克拍拍大约翰示意他看向伍日洋行门口。大约翰拉开一点车窗帘看出去看到两个年轻男人陪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瘦削老人其中一个青年站在老人身后为他打着伞可见这老人在三个人中地位最高。老人面相精干嘴唇上有一道白胡子双目炯炯有神一头银梳出一条整齐的长辫一身藏青长袍穿在身上显得仙风道骨。

杰克在车里看着那老人说:“这老男人真是健康可能是武术家或者是修炼的道士。”

“你说什么?”大约翰没注意杰克突然说起这些。

杰克又把车窗帘拉开一点对大约翰说:“你看那老男人身上只穿着一件布长衫风这么大他一点也不冷。我们身上穿的却是皮衣你身上这么多肉都抵不过他的老骨头咦?他还会看罗经?”

“他也是风水师?”大约翰是绿娇娇的好朋友非常清楚风水师是什么人物罗经是什么东西所以也一眼看出老人在干什么。

那老人背向洋行的木板门用罗经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收起罗经叫年轻人拍洋行的门。杰克本来想在这里等伍俊生出洋行顺便看看四周会有什么人出现好早作准备抢生意这时觉得事有蹊跷马上下车走向洋行大门。年轻人一直在拍门里面的看门人应门之后迟迟未开杰克走到老人面前拱拱手说:

“老先生有礼我是这家洋行老板的朋友可能老板还没有回来请问有什么事吗?”

老人一脸严肃飞快地上下打量一下杰克语很快地说:“你是老板的朋友就好了我有重要事见他越快越好。”

杰克被老人看了一眼感到一股逼人的气势这种眼神有点象安清源的沉稳但是比安清源更给人以压力。他礼貌地说:“我们也约了老板他很快就会出来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等他……我叫杰克请问先生怎么称呼……”杰克说完欠身向老人伸出右手想和老人握握手交个朋友。

老人和杰克说话双手一直背在身后腰板笔直脸上毫无表情这时他没有和杰克握手而是双手抱拳一拱说道:“老夫右轩人称右轩先生。”

杰克怔了一下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然后突然想起名字的来历他兴奋得双手一把握住右轩先生还没有放下来的拳头激动地说:“你就是右轩先生我太太经常说你是风水前辈想见你一面!”

老人身边的年轻人看到杰克的突然举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都作势要出手保护右轩先生右轩先生低声喝住两个后生同时双拳向下一沉脱出杰克的手右手从杰克双手底下象灵蛇一般贴着衣袖向上缠手腕一翻从上向下扣住杰克的右腕向自己腰间拖入杰克全身的动作都被右轩先生一瞬间瓦解和控制。

右轩先生警惕地问道:“杰克先生太客气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杰克一点也不生气右轩先生有这样的功夫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对右轩先生说:“还记得清城鸡啼岭下的十面埋伏穴和温凤村吗?我是绿娇娇的丈夫!”

“哦?绿娇娇?”右轩先生松开手问道:“温凤村的人你认识吗?”

“当然认识温家兄弟和孟师爷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现在还在广西永安州……”

右轩先生左手指放在自己嘴边嘘了一声止住杰克的话才松开右手说:“都明白了是自己人别再说这件事。”

原来这位右轩先生正是洪门九龙山堂的右相六年前清城温凤村洪门香堂被风水邪师赵建破了自己布下的十面埋伏反穴就是他为香堂重新布下雄鸡啼日战局后来又被国师府现这个风水战局引出绿娇娇次和国师府正面交锋。

洋行门前开了一个小窗口里面的看门老掌柜看到杰克和几个中国人站在一起连忙卸下门板打开大门把大家迎进洋行。

右轩先生入门后并不坐下而是四处走动看了一下洋行里的摆设毫不客气地问老掌柜:“你家老爷什么时候出来?”

老掌柜客气地说:“快了快了他马上就到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他住在哪里?”

“这个……”老掌柜被右轩先生的气势吓坏了也不知来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不敢随便说出来倒是杰克知道右轩先生是洪门重要人物不会随意出手做无聊的事所以他代为回答道:“我听说伍老板住在西关附近请问右轩先生之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我和这家洋行并不认识。”

“那为什么要找老板呢?”杰克奇怪地问道。

右轩先生斩钉截铁地说:“我是来救他的。”

杰克的眼睛一下睁大了这话又是那么耳熟。绿娇娇每次为人看风水要砍人家大价钱的时候都是这样说莫非右轩先生也是来劫富济贫准备敲伍俊生的竹杠?他笑着走到右轩先生身边小声问道:“先生是现伍老板有难想给伍老板破财挡灾吧?”

右轩先生见到杰克这个样子和他说话一脸不悦地说:“看看吧见到人再说。”

“可是前几天有个风水师来给伍老板看过风水说他正在走横财运马上伍老板就接到了大生意。”杰克试探地问话右轩先生拂袖说道:“我就知道有人搞鬼是哪个畜牲来说这种话?”

杰克看到右轩先生的反应心里更有点奇怪他回答道:“这我可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到广州。”

正说话间伍俊生提着一个小皮箱和大约翰一起走进洋行右轩先生眼睛一扫他们两个眼神只停在伍俊生脸上看了一会突然问:

“有人给你看过风水说你这几天有横财?”

伍俊生拱拱手说:“是有这样的事这位先生有何赐教呢?”

右轩先生点点头:“我看你只是运气差一些命不该绝算我来得及时还赶得上救你一命。”

伍俊生大为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呢?”


(一九七)藏蛇飞毒


右轩先生说:“你姓伍是吗?”伍俊生点点头右轩先生又问道:“你中午会在洋行睡午觉吗?”这问题又得到一个肯定。

“你在最近几天午睡总是梦到阳光草地地上有很长的草在乱飘?”

伍俊生惊奇地看着右轩先生说:“是啊先生真是神人连我梦中所见你都可猜到先生想说什么呢?”

右轩先生还没有作答掌柜也随即惊呼了一声说道:“对呀我这几天也有这样的梦因为我住在洋行里刚才起床之前的梦也是这样。”

右轩先生说:“这就对了掌柜洋行里有长竹梯吗?”

掌柜摇着头说:“我们这里只是做点文书事务接待客商没有这种劳作工具如果非要用的话我到邻店借一把?”

右轩先生干脆地说:“那就不用了你们跟我到大门前伍老板也来亲眼看着。”然后他双手背在身后腰板挺直脚步轻快地先走出大门。大家跟着他走到门前站在骑楼下面向写着“伍日洋行”的大招牌看去在右轩先生的提醒下大家看到中间的黑色“”字上有九个白点从上至下排列成一个英文字母s的形状伍俊生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右轩先生说:“马上你就会明白大家退开一些。”然后他转头叫两个同行的年轻人取下这块招牌。两个年轻人显然是舞南狮的好手一个在地面拉开马步另一个在前者身上踏膝上肩凌空跃起双手一托就把挂在近两丈高的门楣上的大招牌轻轻取下当他回落到地面立刻引来众人的赞叹。

招牌由两个年轻人横托在右轩先生面前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合掌如刀指尖指着那一排白点手腕轻柔地划了一个圆圈然后突吐劲向招牌拍去随着清脆的掌击声一群白点从招牌上同时迸射出来。右轩先生的右掌借一拍之力顺势弹出以完全出众人眼睛的度在空中一握那些白点全部收到他的手掌中。

大家围到右轩先生身边从他摊开的手掌心看到九只白森森的长牙杰克迫不及待地问道:“这是什么牙?”

右轩先生嘴上两道白胡子提了一下说:“哼这是五步蛇的牙有人为了害伍老板用这些牙布下风水邪局。”

伍俊生皱着眉头看了一会蛇牙又看了看右轩先生和杰克突然哈哈大笑对杰克说道:“杰克你为了证明我被骗了所以才找人来做这场戏吧怎么可能有人要害我呀我从来不会得罪人。”

杰克委屈得很正要开口分辩右轩先生已经厉声打断伍俊生的话:“你闭嘴我并不认识这位洋先生如果你们是朋友你也不应该这样怀疑他我是现有风水败类出手太毒辣坏了行规为了清整门户顺便帮你一把如果你嫌活得太长了老夫马上离开决不挡着你去送死。”说完双眼瞪着伍俊生等他表态。

伍俊生毕竟是读书人本来并不想抢白右轩先生只是想不通眼前的事情被右轩先生一骂马上闭嘴倒是杰克马上解围说:“右轩先生不要生气伍老板和我是好朋友经常这样开玩笑他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你有什么快告诉伍老板吧。”伍俊生也识相地向右轩先生拱手道歉右轩先生才接着说下去:“我今天早上本来有要事赶路经过你洋行的门口现奇怪的风水布局所以停下引起我注意的并不是这排牙而是这个……”

随着右轩先生一指大家抬头看去现分列在大门两侧的骑楼柱子上方都缠着手腕粗的大草绳黄色的草绳在柱子上绕了五圈。伍俊生莫名其妙地问:“这些草绳就是风水局吗?”

“这些不是草绳你去拿一条下来。”右轩先生说完那个年轻人再次飞身上柱扯下一条粗草绳右轩先生接到手扯开草绳表面从里面赫然现出一条粗大丑陋的干硬毒蛇毒蛇头完整凶恶地张开大口身上鳞片粗砾而带着可怕的黄黑斑点大约翰和伍俊生长年在城市里生活少见毒蛇野兽两人一见就退后几步其他人大家都吓了一跳。

右轩先生说:“十条蛇分成两边每条柱缠五条蛇共有二十颗毒牙九颗牙飞到招牌上排成蛇形还有九颗藏到你洋行里把邪气引入屋里最后两颗握到那个败类的手上留为毒种可以使你的身家性命掌握在他手中这种邪局叫藏蛇飞毒凶事极快极猛五日之内马上见效。如果我没有算错五天前有人上门看风水今天正是最后的应期。”

伍俊生这时觉得全身冷可是额头上的汗却不争气的不断渗出他觉得自己突然很渴扶着椅子坐下来叫掌柜给大家上茶自己先连喝几杯。这些人里面数杰克最镇定他在昆明时和绿娇娇经历过不少风水奇案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比较强他在大家喘气的时候问右轩先生:“看出这个坏风水局我可以理解可是怎么可以看出伍老板做什么梦呢?这一点实在太神奇了。”

右轩先生早就从洪门部众中听说绿娇娇的威名这个洋人是她丈夫也是早有所闻杰克在这种时候能平静地提出有点水平的问题右轩先生并不觉得奇怪他看着好学的杰克脸上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容说道:

“人在临死前都会有梦境预兆尤其是象他这样死期未到却要用风水局硬破八字逼死的人更是会在梦里产生强烈的恶兆引起自救。如果他在死前天天做恶梦就会去找人解梦然后就会从恶梦里解读出马上要生的事情最后就会停下一切找死的事情甚至有可以找到贵人化解所以这个风水败类就要先蒙蔽他的魂魄。”

杰克听得心惊肉跳他又问道:“伍老板的梦都是那个风水师造出来的?”

“不是我只是说那败类蒙蔽了他的梦。”右轩先生这时才拿起杯子喝了茶后接着说:“我刚看到门前用草绳布成蕲蛇盘柱的格局原以为是工人不小心用绳子盘成这样可是细看招牌上的飞牙我就知道那些不是草绳只是用草绳包住的蕲蛇这时我才明白了布局者的险恶。人在被人从暗处陷害的时候就算自己不知道可是也会做和毒蛇有关的梦;将要被小人害死的话人就会做陷入黑暗的万蛇深坑中被咬噬的恶梦然后从梦中惊醒。我想对方已经做下了万无一失的布局唯一担心的就是伍老板被自己的恶梦提醒不走入他设下的圈套于是他在用邪局害人的时候同时在蛇上包草一可掩人耳目二可掩住苦主的梦境。他梦里之所以长草飘飘其实是身陷蛇坑一条条飘动的长草就是一条条毒蛇的化身。”

细心的杰克还现一点蹊跷:“右轩先生不是说他梦里会是黑暗蛇坑吗为什么实际上他梦里又有阳光呢?”

右轩先生听到杰克这样问这次真是笑了他脸色宽容地说:“绿娇娇的丈夫比这后生聪明多了。”

伍俊生擦过汗缓过气听到右轩先生也说起绿娇娇不禁抬头看了看他们两个杰克狠狠地瞪他一眼伍俊生马上转开了视线不再惹杰克。

右轩先生说:“他梦里的阳光来自招牌上毒蛇牙的位置这一排洋行全是座北向南面朝珠江招牌也是向南牌中的字方位代表太阳所谓中午的午时也是用这个方位来代表。”

“明白了毒牙钉在这个方位上可以引邪气入室也可以激阳气照亮梦境。”杰克的插嘴换来右轩先生的赞许他觉得这洋人青年比刚认识的时候可爱了许多。然后右轩先生看着伍俊生说:“老夫言尽于此下一步要死还是要活看你了。”

伍俊生这时终于信服了他忙不迭地说:“当然要活请右轩先生救我一命我该做些什么?”

“这要看你准备去做些什么了。”右轩先生说完麻利地架起二郎腿等伍俊生说话。

伍俊生一五一十地说出风水师上门送吉言马上巧遇摄影机的大生意。右轩先生听完全过程之后说:“你完全陷入了一个老千局本来我不应该帮你。江湖人要讨口饭吃就是要骗你们这种公子哥你别说我心黑你们财的时候何曾赈济过百姓一分一文?所以我没有帮你的义务。可是一个老千正将绝对不会谋财害命尤其动用风水局配合老千局志在必得不惜逆天杀人根本就是伤天害理。这个人没有资料做老千也没有资格做风水师无论是江湖同门还是玄学中人都必须清理门户。今天你就要去交割提货了那个风水败类是主谋他一定会到交割地点我们要抓到这个人你要配合我们。”

伍俊生一味点头说行杰克也说道:“右轩先生我也想给你帮忙我可以做些什么吗?”

右轩先生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杰克说:“我知道你是神枪手你愿意帮我很好。不过听说绿娇娇无宝不落她的相公也是做大买卖的人你不会做亏本生意吧……”

杰克挠着头干笑起来:“啊哈哈哈是啊我正有事要请右轩先生帮忙呢。”

“我就知道你的事明天再说。”右轩先生说完后转过头对伍俊生说:“我也不会做亏本生意。你的命你这一箱典当全副身家借回来的钱本来今天就要全部被夺走现在我帮你把命捞回来要你半箱钱你觉得值不值?”

皮箱里的钱足有一半是伍俊生到处凑借而来现在右轩先生一开口就要打劫他半箱钱伍俊生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前黑瘫倒在大酸枝木椅上掌柜连忙为他打来热毛巾擦汗敷脸。杰克终于明白了中国人的老话:羌还是老是辣右轩先生敲竹杠的能力比起绿娇娇有过之而无不及半个时辰就无风险地拿下伍家半副身家。右轩先生手里把玩着大蕲蛇一抖一抖地看着伍俊生伍俊生又看着杰克杰克并不管他们只是从紧绷绷的牛仔裤袋里拉出一个怀表叮一声打开看时间咔一声又合上在安静的大屋里反反复复地出单调的声音让人感到压力重重。伍俊生知道时间无多了要么马上提钱去交货要么把事情交给右轩先生处理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伍俊生终于无力地向右轩先生抬起手扬了一下右轩先生马上把蛇交给两个同来的年轻人:“你用草重新包好放回原来的柱子上不要破了人家的局打草惊蛇……你从伍老板箱里数出一半先带回家这里有杰克陪着我就行了去吧。”


(一九八)黑仓库


右轩先生又问伍俊生:“给你看风水的败类应该在洋行里里外外都走动过对不对?”伍俊生点头称是于是右轩先生要求伍俊生带他走上洋行二楼的内房这里是伍俊生平常办公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

广东的骑楼其实是由二楼对人行道的覆盖组成这种格局几乎遍布全城主街道在多雨的南方很实用行人不用打伞就可以走过几条街所以两条缠着蛇的楼柱正上方就是这间主内房从房里看出去是珠江三叉口白鹅潭房间的脚下是洋行正门。

右轩先生仔细地检查了大书桌没有任何现再检查伍俊生常坐的椅子果然现另外九颗毒牙深深钉入椅背和招牌上的毒牙一样排列成s形伍俊生看得心惊肉跳右轩先生一掌拍出毒牙说道:“外面的布局可以不管只要拔出这批牙就断了内外相通的邪气不然的话哼哼毒蛇咬背你有多少钱也没命花。”伍俊生一味点头称是。

右轩先生解决了内部风水问题马上开始安排大家要做的事情然后按约定时间一同到西堤仓库提货。

西堤仓库是珠江白鹅潭岸边的大片坚固平房大小商船运货入海关后在上岸也有第一手商家来这里直接提货。虽然今天阴雨绵绵可是仍然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两架洋马车来到二十三号仓库门前。前面的马车是伍俊生和四个保镖后面的马车是从客栈接出来的德国商人和翻译。德国商人下了马车翻译向看守仓库的保镖出示了身份证明就带伍俊生进去。伍俊生安排两个保镖留在马车上殿后自己提着满满一箱港币带了两个保镖心情紧张地走进仓库里交割。

为了保安而设计的仓库没有窗户瓦面上也没有天窗他们进了仓库后大门被仓库保镖反锁上仓库里顿时一片漆黑。伍俊生眼睛一时没有适应过来用手扶着身边的保镖站了一会才看到仓库里有十几盏油灯出幽暗的灯光在灯光下看到里面堆了上千个大木箱把仓库挤得密密满满只留下几条深远曲折的通道。

德国商人打开几箱摄影机给伍俊生验货然后双方一起绕仓库走了一圈清点箱子数量核对过货单。货单核对无误伍俊生说还要再看几箱由自己选箱子德国商人却说要先数钱再看。伍俊生对他说:“洋行资金周转不灵现在只带来合值七万两白银的港币我们今天只提订单上一半的货。”

德国商人勃然变色通过翻译的口大骂伍俊生不讲信用伍俊生只是一味陪笑道歉说过两天一定再带钱来提其余的货物。德国商人和翻译嘀咕了几句居然同意了伍俊生的要求但是这一次交易一定要先完成。伍俊生到这时完全肯定了这是一个骗局。

原来右轩先生在临出门前说过这种老千局叫“夹生孙”是动用很多人组成的一个大骗局在伍俊生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促成他交钱提货的人都是老千的同伙:假德国商人先向伍俊生低价供应过去市场上从来没有的新货色给他看的也是真货版然后安排大量假扮成外商和王爷向整个市场大批高价要货当然也包括到伍日洋行上门要货制造出市面上突然追捧这种新货的气氛。因为这种货物是新东西伍俊生的拿货渠道只有最先出现的德国商人也没有比较价格所以不可能收到求货消息后马上和假买方交易他只能回头找最先出现的假德国商人这时伍俊生就会认为自己把握住了难得的商机大量买家和唯一卖家都在自己手上。好货在面前出手在转眼之间进价奇低出价奇高在这种转手就可以赚到的快钱的机会面前任何人贪心的都会动心中计。

伍日洋行是当地富商有丰富商业经验平常情况下很难中计为什么会被选中为骗财对象呢?原来那风水师在十三行暗中看过各洋行的风水计算出近年来伍日洋行的生意最差这种情况下伍俊生一定对原来一直在做的传统生意极为不满同时心急如焚想打翻身仗于是先给他看一次攻心风水让他相信好运气就在眼前然后布藏蛇飞毒风水邪局打退伍家最后一点运气把命弱的人致于死地最后快动早就设计好的“夹生孙”骗局让伍俊生花尽老本出尽信誉借钱买入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货;而仓库里的货物只有货版是真的其他全是空盒子。

这个骗局中最重要的环节是取钱只要钱一交到骗子手中骗子就会马上消失所以他们一定会选在人多的地方交货这样他们更容易逃脱。伍俊生进入西堤仓库时现这里果然人来人往的确很适合逃跑心里已经知道右轩先生所言非虚。右轩先生也说过一般商家会非常不满意临时减少提货量的做法何况是传说中如此紧俏的货品没有必要在临时收不足钱时仍继续交易。所以如果德国商人不想被大量验货又接受先提一半货的话一定有古怪。要知道对于骗子来说验货多就会被现货不对版而一半钱先骗到手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足够。骗人最怕夜长梦多受骗人贪心想赚快钱的同时骗子更贪心想赚更快的钱所以多少无所谓快才最重要。

伍俊生按右轩先生所教对德国商人说:“你想先数钱也行叫人开两张桌子我们一起数最清晰。”

翻译说可以于是马上开了两张桌子让两个保镖在旁边看守伍俊生坐下来打开皮箱一叠一叠港币慢慢清数又报数交到德国商人的桌子上。数了十几捆港币后突然一把声音从仓库深处传出:“老板这边的箱子里都有两套摄影机没有三角架!”

大家都不其然向那个方向看去翻译惊讶地站起说:“怎么可能每一个箱子都是一机一架和配件的嘛。”

这时翻译和德国人都紧张地站起来说要到里面看看是怎么回事要是给伍俊生的货里每个箱子有两台摄影机他们就亏大了。伍俊生面前一边是正在数的钞票一边是装着钱的皮箱突生变故不知如何是好。按右轩先生所说只要对方试图用什么方法引开自己都是准备下手的时机他必须装傻让对方拿到钱。可是现在他面前是洋行的全副身家外加巨额贷款来这里之前已经被右轩先生抢了一半要是再失去眼前这一半他就不用活下去了。

伍俊生看德国商人和翻译都走进仓库深处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只听到皮鞋敲地砖的声音。他连忙把钱全部收入皮箱双手合上皮箱盖手指正在扣皮箱皮带时仓库里十几盏油灯同时熄灭伍俊生和两个保镖顿时成了睁眼的瞎子。就在这一瞬间伍俊生的手还没有提到皮箱的把手上桌子轻轻一响他感到皮箱在自己面前突然升上空中双手条件反射向空中抱去搂了个空他大声惨叫道:“皮箱飞到空中啦快保住钱啊!”

四周出现一串脚步声估计是仓库看门人离开的声音两个保镖一边用手扶着伍俊生一边用手在桌子上摸箱子在哪里。伍俊生气得用力推开两个保镖在漆黑中追着皮箱在空中的声音狂呼着向前跑去然后狠狠地撞到货架摔倒在地上。他用力睁开眼睛可是仍然什么都看不见;他惊恐得大声哭出来可是根本流不出眼泪。

两个保镖马上来到他身边想扶他摸出大门看看情况可是伍俊生这时只想寻死他挣脱开两个人自己低头向前猛跑一头撞到木箱上再次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右轩先生和杰克叼着雪茄烟站在一排仓库的门廊下避雨二十三号仓库门停着两架伍俊生的马车他们的眼睛却紧盯着二十二号仓库的门口。杰克问右轩先生:“为什么他们拿到钱的退路非要是二十二号仓库而不是二十四号呢?”

右轩先生眼睛不离开二十二号仓库门他反问杰克:“你和绿娇娇成亲多久了?”

杰克数了数手指:“嗯……有六年了。”

“在一起六年都学不到一点风水皮毛你也太蠢了。”

杰克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只好耸耸肩说:“我们又不是靠风水吃饭六年一直在做生意嘛她也从来不教我这些……你还是告诉我为什么吧。”

“蠢货二十三进一位是二十四退一位是二十二他们骗了钱就要退当然是用退的数字了。”

杰克吃惊而懊恼地挠着头壳说:“不会吧风水师是这样想事情的吗?”

右轩先生白了杰克一眼说:“你一个洋鬼子懂什么?还要连我都不相信。要是你不是绿娇娇的老公我才懒得跟你说。那个寿头姓伍是不是?”

(红尘说:江湖隐语中寿头指中了老千计的受害者。)

杰克点点头右轩先生又说:“这个风水局就是为了针对他的命局而设处处见到五这个数字代表那寿头然后极力用其他数字去打破和迷惑这个五比如他门前的风水局就是左右各有五条蛇。按风水紫白飞星来算二十三除去九余下五二十三其实和五是同属土性的五数加一位叫进神是吉位减一位叫退神是凶位;他们先用二十三引伍老板入局然后在仓库里再布下破五之局最后从退神凶位离开从风水上布置得天衣无缝。”

“喔!我听娇娇说过……”杰克好象恍然大悟的样子右轩先生挺不耐烦地叉起腰看着他想说什么:“娇娇说用风水帮助人的时候要用吉神方位可是打杀和阴谋的事情就要从凶位下手才能成功……可是这样伍会死在二十三号仓库里面吗?”

右轩先生听到杰克的问题稍微顺气一点心里想:这种问题才有点水平嘛。

“如果洋行的邪局没有破解伍老板这么贪心肯定死在这里他一死了没人报官又死无对证正是对方想看到的结果。可是现在洋行的杀人风水破解了一半他不会在里面死掉的最多只是半死。”

杰克咬着烟头嚅动着嘴唇说:“死了一半的话也要不少药费吧……”

右轩先生一脸冷漠地说:“保住性命和半副身家了还想怎么样?小心二十二号有人出来了。”


(一九九)右相执法


从二十二号仓库的大木板门上开出一个小窗一双眼睛从里向外看了一下但是门并没有打开。伍俊生进入的二十三号仓库门却哗啦一声拉开了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保镖向着坐在门外的马车里躲雨的两个保镖大喊:“出事啦快进来帮忙!快!”当两个保镖从车上抽出短刀冲进二十三号仓库二十二号仓库的门突然打开六个人鱼贯而出分成两队各奔南北一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杰克和右轩先生躲在对面仓库屋檐下看得真切向东走的三个人是德国商人和两个穿短衣的男人德国商人手里提着一个皮箱他们和一众挑夫人流一起向货运码头的大门挤出去;向南走的三个人以穿着长衫马褂的中国翻译为他两手空空走在最前面身后两个短衣汉却一起提着一个用布盖住的竹箩筐。

杰克飞快地注意到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棱角分明腮骨突出使脸形呈有力的方形这人正是和绿娇娇两度交锋的风水邪师赵建。现在赵建身穿仓库保镖的短衣头上盖着竹笠遮住脸部的上半截可是下半截脸部的腮骨特征太明显在杰克细致的观察力下无所遁形。

赵建和另一个短衣汉一起提着箩筐急急脚紧在翻译身后三个人快步挤进挑夫队伍走向码头。杰克扔下手中的烟头用手向下拉低牛仔帽几乎和右轩先生一起跟向赵建。右轩先生手上打着伞身形轻快地闪过几个抬大麻袋的挑夫跟到杰克后面说道:“你也看出来哪一队带着钱了挺聪明的嘛。”

杰克的眼睛不敢离开那三个人他头也不回地说:“你早上还说我是蠢货。”

“这些只是小聪明你老婆的东西你还不是一丁点都没学到。”右轩先生说话时嘴上两道白胡子一跳一跳。杰克对右轩先生这种不客气的话有着天生的适应和亲近觉得他象一个苛刻的老教授总是关切地骂着自己的学生杰克嘿嘿一笑问道:“你是怎么看出钱在这一队?”

“小鬼子还考起我了傻子都可以看出皮箱轻箩筐重老千出手绝不会傻到接人家一箱钱就用那个原装的箱子带走这是用膝盖都能想出来的事。你又看出什么了?”

“我认识赵建左边提箩筐的保镖就是他。”右轩先生一听赵建的名字伸手就抓住杰克的手臂杰克脚步丝毫没有减慢地接着说:“赵建就是鸡啼岭破十面埋伏的坏人后来在韶州府布风水局害州官被我们识破了不是被娇娇识破了还打了一场大仗。”

正在说话间赵建和其他两个人已经走到江边很快上了一条准备好的小船小船上有油布顶篷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可是杰克和右轩先生也有船可上原来格林号远洋商船已经由大约翰指挥停在白鹅潭中间一队黑人水手划着救生艇靠在码头边正等着他们。

右轩先生上船后举着伞坐在一群黑人水手中间眼神冷若冰霜地看着赵建的船离岸。杰克对水手们说:“全前进把那条小船在白鹅潭中间拦下。”可是右轩先生却说:“不!远远吊在他们后面我说拦下来的时候才贴上去。”杰克意识到右轩先生这样做的目的是离开官兵众多的市区下手分明是要致赵建于死地他对右轩先生说:“赵建犯的是诈骗案在这里抓住赵建可以马上交到官府审判伍也可以拿回自己的钱这样才公正。”

右轩先生脸色一沉说话的声调气势和刚才聊天时完全不同:“杰克兄弟你是洋人也是洪门的老朋友你这样说我不怪你。我现在要告诉你这里是汉人的地方我们的官府不是清狗天下有公正但不是由清狗去裁定而是由我们。”

杰克马上知道刚才说错话了右轩先生是洪门的右相洪门一向以明朝正宗自居以反清复明为大任在他们眼里清朝政府只是侵略者这个政府不受洪门中人的承认当然也不会承认清朝的法律和审判。

救生艇不紧不慢地跟着赵建的小船那小船显然现了有船从后跟踪于是越划越快。但是救生艇上有两排八个黑人水手赵建那只有两支长橹做动力的小船根本不可能逃脱。天色很快暗下来两艘船一前一后从珠江进入弯曲的内河杰克知道赵建想趁夜幕上岸潜逃。

救生艇刚进入内河口右轩先生大喝道:“全前进马上把赵建拦下来。”于是众水手吆喝起号子奋力划船救生艇象炮弹一样向赵建的小船冲去杰克拔出左轮枪指住前面的船大声叫道:“马上停船把钱交出来饶你不死。”

赵建的船被杰克追了足有半个时辰摇橹的梢公一路加下双手已经累得抖本想进入内河找个地方上岸逃跑可是船还没有靠岸就被突然追上他回头看到后面的船上有大群铁塔一样的黑人船头一个洋人用手枪指着自己吓得扑通一声跳入水逃命船马上慢了下来。

救生艇追上小船侧面两船并排的时候小船的布篷突然掀开伸出四支短洋枪近距离向黑人水手和杰克开火。可是黑人水手们万里漂洋来到中国也不知经历过多少风浪和恶战就在篷布掀起的同时四支船桨配合默契地从水里挑起向洋枪打去两船之间顿时响起一片枪声直打得烟雾弥漫。

枪虽然开火了却没有打伤黑人水手只见拿枪的手被船桨打伤枪也被打落水里。枪声刚停四支船桨在一片英语叫骂声中象雨点一般打落把原来就松散的船篷打得支离破碎塌下半边船上的人纷纷抱头捂手惨叫连天。杰克和右轩先生随即纵身跃上对方的船头船尾控制局面两个黑人水手跟着跳到船中间抓人。

船篷中段突然响起猛烈的撞击声布篷和竹木碎屑向四周飞射出去杰克看到赵建手舞腰刀向布篷和身边的人乱砍刀法并不高明可是却刀刀狠毒只往人的双手和头颅砍去刚准备过船的黑人水手躲避不及被刀砍伤摔里救生艇赵建脚下的三个同伙更是被砍得哭喊着跳进河里逃命。这时赵建四周没有支支丫丫的阻碍他从船上捞起一捆带着挠钩的绳子单手向岸边飘出水面的大树甩出。

挠钩准确地搭在水面的大横枝上这一招出乎意料的专业老到让杰克不禁想起擅长用绳镖的安龙儿。赵建身上背着大包袱左手牵绳右手握刀向三丈开外的岸边荡去。这个距离一般人绝对跳不过去右轩先生大叫道:“杰克开枪把他打下来!”同时一脚把船尾的长橹踢断第二脚连环踢出把断出的桨面射向河面。赵建还没有落到河岸右轩先生已经举着伞跳入河中一脚点在断桨上重新跳起在空中轻盈转身后借着伞在空中的浮力准确地落在对岸。

杰克的子弹并没有留在枪里当右轩先生象蝴蝶一样飞越河面时他瞄准赵建的脚开了一枪赵建落地后见到一个白须白的老人站在自己面前时可是左脚已经站不起来。

右轩先生快步走近赵建猛喝道:“你就是赵建?!”

赵建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向后坐手上的刀还是指着右轩先生。右轩先生手上仍打着伞脚尖一弹踢开赵建的刀腰刀飞进草丛无影无踪。他又问道:“你是风水师?!”

黑暗中看不清右轩先生的脸可是赵建完全可以从语言中听出那种愤怒和杀气。他从身上卸下包袱举到右轩先生正要开口说什么右轩先生的脚从他两手中间穿过重重地踢在他脸上。赵建的颈骨无法承受这种重击头向后一甩手上的大包袱被右轩先生拿到手中。

杰克叫黑人水手们划船靠岸过程中只看到右轩先生不停地拷问赵建每一个问题都会紧接着一记重击。杰克真是想不到白须白的右轩先生可以有这样的攻击力但是他也知道洪门中人固然仗义规矩却非常严厉洪门的人下手复仇绝对没有私情可讲这时要是讲些劝架的话只会火上浇油。

当杰克跳上岸赵建已经七窍流血奄奄一息地仰天躺在地上右轩先生一脚踩在他胸前用油纸伞指着赵建严厉地说:“犯我洪门罪责当诛。”说完举起伞就向他的头扫去合起来的伞挥在空中象铁棍一样挟着劲风这一敲能把人的脑壳打爆。

杰克叫了一声“别打了”一步跨到右轩先生身边把他拿伞的手架在空中右轩先生倒也听话果然没有力挣脱只是左手穿到杰克腰间掏出了左轮枪熟练地单手拉开扳机。杰克感到腰间一动知道中计的时候枪声已经响起赵建的脸上跳现出一个红点全身一震之后立刻停止了一切动作。

随着一声惊呼全部人都在右轩先生身边凝固了呆呆地看着这个老辣干练的老头子。右轩先生提起冒烟的枪管吹了吹:“这枪手感不错杰克有机会给我找一支。”说完“啪”一声把枪插回杰克的皮枪套。杰克良久才生硬地放下抱着右轩先生的手眨巴眨巴眼睛吞了一下口水说:“你还要用枪呀?”


(二00)洋人对诗


格林号商船的饭厅里一整夜***通明大约翰把伍俊生接到了船上散心杰克和右轩先生坐到一堆凑着脑袋谈事情。

伍俊生头上包着绷带在船仓里走来走来因为他的体力不是很好运气也不算很差在黑麻麻的仓库里撞墙自杀居然没有撞上尖角钉子之类的致命物只是撞穿额头流了一地血到西医诊所止血包扎后就可以走动了。医生说有外伤不可以喝酒可是他心情很压抑喝了几杯酒之后红着脸不停地向大约翰诉苦大约翰倒是脾气好只管自己惬意品酒耳朵听着两帮人说的话不时向任何地方插嘴。

“钱都拿回来了你完全可以重新再来不用太担心你手上的钱够你花一辈子传统生意不能做也可以做点新生意……”大约翰语调平稳轻松地安慰伍俊生伍俊生却说:“你还提新生意?我现在一听到新货就怕洋行已经欠债不少这打后还债都不知要做上多久?”

大约翰笑咪咪地说:“不如你到美国开个公司我们帮你办手续美国西部一直在大开什么生意都可以做……”

“美国生意好做的话你们也不用来中国了真是头疼。”

大约翰关心地问:“头还很痛吗?”

“是疼不是痛唉呀里里外外都痛。”

大约翰分不清头疼和头痛有什么区别他只好问别的问题:“钱数过够数吗?”

伍俊生垂头丧气地说:“少了一点算了算了……那个赵建在仓库里钩我箱子的时候真是准啊从梁上垂下钩子都可以钓到而且还是在灯光全灭时下手。”

右轩先生这时转过头说:“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很多他这一手功夫要千锤百炼才能练出来你算走运了要不是我在洋行破了局可能你一进门他就杀人劫银钩子都懒得用。他们一早租下二十三号和前后三个仓库在二十三号仓里用箱子布下迷宫又在两仓之间挖出地道一切都布置得天衣无缝要不是他心术不正还真是一个很高水平的老千。”

伍俊生听了一点也不开心他现在觉得右轩先生和赵建没有太大区别不同的只是一个暗骗他全副身家一个明抢他半副身家。他对大约翰说:“前天晚上你怎么知道我被骗的?你们见过这种骗局吗?”

大约翰耸耸肩说:“我没有说是杰克说你被骗的。”

杰克马上接过来说:“我只是说你可能被骗了我们陪你去交割会安全一些。”

“我早就看出来了其实你那时是想抢我的生意。”伍俊生愤愤不平的话引来杰克一阵开心的笑声。

右轩先生不和伍俊生多废话他直接对杰克说:“龙儿和不斯文在洪门中的名声很响了你要找他们走洪门一线最对路不斯文那支小神仙的旗号真真假假在江湖上比龙儿的名堂还要大呵呵呵呵……”说起顾思文右轩先生的脸上现出前所未有的开心笑容嘴上的两道白胡子笑得飞起来:“这小子本来也不显山露水可是做了几次大生意后他上边的状元爷都说他为人精灵办事有担待最主要是他这人很够义气龙儿跟着他绝对不会吃亏看来我要破例提拔他当翰林不出十年他就可以开山收徒了。”

伍俊生和大约翰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杰克长期和绿娇娇在江湖上行走才知道右轩先生在讲江相派吃大户敛不义之财的事情。伍俊生奇怪地问道:“你们都是状元翰林?还要做什么生意?”

右轩先生神秘地对他说:“你不是已经都见识过了吗?哈哈哈哈……杰克兄弟有个好老婆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杰克尴尬地点点头这时才敢大胆猜想右轩先生就是江相派里的最高领袖他对付赵建之余也一同对付了伍俊生明抢伍俊生半副身家对方还无话可说无官可告这种一箭双雕的敛财法正是江相派的作风。

杰克在右轩先生的帮助下迅从洪门关系网中知道了安龙儿正藏身在广东中部的英州。右轩先生说也想见一见顾思文和安龙儿叫杰克先出到英州他办完广州的公事就去英州和大家见面。心如火燎的杰克备好马匹行李枪支弹药一刻不停直奔英州而去。

从广州向北三天急行就到了山清水秀的英州小城这座西江边上的小城被群山围绕四周的山势并不是一般所见蜿蜒奔腾而是峰峦突起又柔美动人象天地间一个大盆景这种平常少见的细腻美景让杰克眼前一亮心里想道:安龙儿连被清廷通缉藏匿都会找个风景这么好的地方风水师真是会享受生活呀。再想到自己的女儿也可以在这样的风景下长大心里更多了一些安慰。

杰克进了城在一个路边茶摊坐下让满街人都注意到有个高大的洋人来到英城。他在桌面上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在面前放上一个竹托盘托盘四角摆放着四只倒满茶的杯子然后埋头等人来喝。

杰克摆下的是从绿娇娇那里学来的洪门茶杯阵这个阵称为“患难相扶”是洪门中人行走江湖之前必学的重要暗号。试想人在江湖出事的机会比财的机会多百姓顺民有事还可以找官府报案求助反清志士有事还要找官差来救命就太不妥当了。

茶杯阵摆好杰克的心上下忐忑手指不停地在桌子上敲每一分钟都象过了一年般漫长。他不知能不能找到安龙儿又不知女儿会长成什么样子女儿会不会喜欢自己找到女儿后又能不能再找回绿娇娇见到绿娇娇后又该如何让她接受这个孩子很多过去没时间想的问题一下子涌上心头。

等了不知道多久他只见人潮来来去去围观的人来了一拨又走一拨只是没有人来喝他的茶杰克眼睛左瞄右瞄心里开始有点毛:不是吧英州没有洪门兄弟?莫非都让清廷给剿杀了?

桌子前突然坐进来三个农夫打扮的汉子一边聊着闲话一边伸手把托盘里四个杯子拿起把杯里的冷茶泼到地上又放回托盘中。其中一个用三个指头捻起第五只空杯子放进四个杯子中间杰克心中大喜知道是洪门兄弟来应答了于是一言不从靴子里抽出匕放在桌面上。

那个放空杯子的人看到杰克放出一把小刀开口念道:“宝刀出鞘亮煌煌……”这是一句问来路的诗下一句就是“剖红刺凤某某堂”对方应该马上报出自己的堂口。

杰克一听就傻了这诗怎么和右轩先生教的不同?原来右轩先生知道杰克不会洪门凤凰诗和手诀临别前教了他一诗念出来之前要先把刀放在桌上还叮嘱他千万不要念错不然洪门兄弟会把他当成奸细干掉。他抬头看看那三个人果然目露凶光地等着自己对诗看情形再对不出来就要开始动手杀人了。

杰克不会对这一只好念自己会的:“此刀生来本姓洪五湖四海称英雄。有仁有义刀下过无仁无义刀下终。”

那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又看看那把姓洪的美国匕总觉得不是味道疑虑之下另一个人又开始念道:“松柏二枝兄弟众忠节连花结义亭……”念完后又看着杰克等他念后面两句。杰克没想到在洪门拉个关系都这么复杂少点文化都不行。当年绿娇娇在温凤村不是一亮三个指头就可以通过了吗?他也用三个指头捻起茶杯对三个汉子说:“大哥我真的不会背这么多诗我只是来找人的麻烦几位帮帮忙吧。”

三个汉子一听马上站起来离桌走开杰克连忙在桌上扔下几个铜钱拉马匆匆跟上。直跟到城郊一个小山背后那三个人从衣袖子里抽出短刀围住杰克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杰克说道:“我和右轩先生是朋友他让我来这里找英州小神仙几位大哥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吧。”

有人说道:“你诗文对不上又不是中国人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洋人派来的奸细。”

“啊?美国会派奸细找洪门?”杰克惊奇地问。

“哼你们洋人帮清狗运物资打洪门把炮船开到西江上开炮还和我们打过仗不少兄弟死在你们的洋枪下。”说话的人挺刀走前几步杰克拉着马一边后退一边说:“那是英吉利的炮船我们美国可没有出过兵兄弟你搞错了。”

三个人慢慢逼近杰克有人说道:“我们才不管什么英吉利法兰西这里是汉人的地方洋鬼子来一个杀一个。”他一说完三个人挥刀扑向杰克杰克从腰间抽出左轮枪晃点着那三个人说:“别逼我开枪一会把官差都引来就麻烦了。”

枪是不能开的这里距离城里只有几里地马上会引来官差;洪门的人也不能杀杀了就不能再找洪门兄弟帮忙做事绿娇娇也不好交待了。可是那三个洪门大哥可不管他开不开枪都勇往直前地迎着枪口冲过来杰克只好用枪管前拨后挡左跳右窜地在刀光中躲闪当他离开自己的马匹行李其中一人就去拉住马缰绳看样子是要抢东西了。杰克一看这还得了马背上什么装备都有被抢了的话自己一个洋人在中国可是寸步难行他大叫道:“停手!停手!你们认不认识右轩先生?我是他朋友……”

一个汉子一边砍人一边说道:“我们谁都认识右轩先生就怕他认不认识你别以为报个大哥的名号就可以胡弄我们砍!”

杰克也火了他用力挡开正面刺来的刀使一招独脚飞鹤沿中路一脚蹬出厚厚的皮靴踢到对手的肚子上那人痛得瘫倒在地。杰克说:“你们要摆茶杯阵我摆了你们要念诗我也念了可是也不能没完没了的念呀……喝!你还砍!”杰克闪开另一刀扬手亮掌斜斜砍出一招破排手把另一个汉子劈倒在地:“会背那么多诗还不如去开个学校当先生……你停下再搞我的马我可开枪了。”

这时一把声音远远传来:“别开枪洋兄弟打的也是洪拳五湖四海都是自家兄弟。”

杰克扭头看看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身穿长棉袍手持一面黑色长幅旗帜慢慢向这边走过来杰克一眼认出他就是安龙儿的好兄弟顾思文。


(二0一)真相


杰克马上收起枪向顾思文跑去给了他一个热烈的熊抱马上激动地问道:“文少你是不是和龙儿在一起你们是不是收养了我女儿?”

顾思文也激动得说话都有点抖了:“是啊是啊小浔长得很高很漂亮了你来就好了我和龙少常说起你们很想念你和娇姐呢。龙少算出这几天会有个远方的老朋友来见面就是不敢肯定是谁我天天都在市集里收风等人刚才听说来个洋人我就知道是你来了我满大街的找真是你来了好开心好开心!”

那三个汉子原本认识顾思文现在看和事佬出现了刀枪自然要收起杰克向他们一一道歉大家互道“不打不相识”之后顾思文给三个诗人了红包大家皆大欢喜有礼貌地拱手道别离去。

顾思文说:“快上马我带你去找小浔。”

杰克笑得合不拢嘴眼泪不听话地从眼里流出来只会不停地点头说好说快。

两人一起上了马顾思文把杰克带过几座小山来到一片黄花菜地。

四周秀丽清新的小山点满春天的翠绿山间一片菜地黄得耀眼。菜地里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包着蓝头巾背着一支用黑布包好的手杖在他肩上骑着一个包蓝头巾的小女孩身边追着一只白毛黑斑的大花狗。

安龙儿在田野里象小鹿一样又跑又跳阿浔在他肩上不停叫着闹着出银铃般的笑声。杰克远远地下了马把马缰交给顾思文眼睛定定地看着阿浔慢慢向她走去。顾思文拉着马站在原地他知道一会将要生的事情他只有在这里才可以完全分享。

安龙儿看到了杰克他停下脚步把阿浔从头上放下来一起站在田野中间大花背也停下来双眼直直地看着杰克。杰克走近一些可以看清楚阿浔的样子了阿浔也呆呆地看着杰克似乎有点意外但是并没有怕生的回避。

杰克一边向前走一边仔细辨认安龙儿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他的脸比两年前更轮廓分明秀气又不失稳重的眼神让人信任而充满安全感。身穿长衫腰缠布带背负雷刺头带布巾显得内敛而英气勃。他再看看阿浔她穿着一身宽松的浅绿色旗袍站在黄花中脸部轮廓看起来象绿娇娇也象李小雯站在安龙儿身边刚好到腰带一般高。她抬头看看安龙儿又看看头戴牛仔帽腰挎左轮枪一身西部牛仔打扮的杰克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男人让她有点紧张下意识地用手拉住了安龙儿的手。

这个小动作让杰克停下向前的脚步他不敢太快走近阿浔怕阿浔见到自己的第一眼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不知该如何开始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不知所措地用双手抹一把满是泪水的眼睛用征求的眼神看了看安龙儿。大花背对着杰克吠了几声跑前几步又停下来看看最后向着杰克飞跑过去跑到看清杰克样子的距离大花背激动地吠起来一跳扑到杰克身上。杰克高兴地大声叫出大花背的名字然后一手搂住它用力揉它的头和脸大花背在杰克脸上喘着气一阵乱舔然后咬着杰克的裤脚想往安龙儿面前拖去可是杰克不敢再前走只是蹲下来抱着激动不已的大狗。

安龙儿对他笑一笑然后蹲下来把自己的头巾拉下又把阿浔的头巾拉下来两人都露出一头黄不同的只是安龙儿脑后只有一条辫子阿浔一头长曲却编成了两条。安龙儿用两支手指从背后捞出短粗的黄毛辫向阿浔抖了一下阿浔马上出格格的笑声两手抓起自己那两条小辫凑过去乱扫一通。

杰克知道安龙儿的意思他也脱下自己的牛仔帽露出一头金蹲在地上拿着牛仔帽向阿浔递过去。安龙儿站起来拉着阿浔向杰克走去大花背又跑回安龙儿身边绕着他们跑了一圈又一圈。杰克越来越看清楚阿浔的样子她穿着宽松的绿色小旗袍仍可以看出是个身材高挑的小美女这一身打扮让他想起绿娇娇最喜欢的布娃娃。

高高的额头象绿娇娇整齐细长的金色眉毛象自己又长又翘的眼睫毛象李小雯深邃的褐色眼睛分明只有自己的女儿才会拥有高挺的小鼻子尖得象会唱歌的云雀尖削的下巴和薄唇让人完全可以想象她说话一定伶牙俐齿。

安龙儿拖着阿浔的手来到杰克面前单膝蹲下接过他手上的牛仔帽戴到自己头上对阿浔瞪眼做出一个强盗的表情阿浔又出一串笑声伸出双手也要戴牛仔帽。杰克看到戴上牛仔帽的阿浔整个脑袋都扣在帽子下他伸手为她抬起帽沿从帽子下现出一张天使般纯洁美丽的脸侧着头向他露出完美得让人感动的笑容。

阿浔看着杰克伸出手要摸他的金头大花背舔舔阿浔又舔舔杰克杰克顺从地低下头心里温暖得象得到上帝的恩宠。他抬起头看到阿浔对安龙儿说:“龙爸爸他也是黄头。”

安龙儿柔和地对阿浔说:“他是杰克爸爸和我们是一家人你看花背哥哥也认识他龙爸爸和文爸爸都认识他他也认识你。”

杰克对阿浔伸出手试探着叫她的名字:“阿浔。”

安龙儿握起阿浔的右手一起伸向杰克的手说:“叫杰克爸爸……”

阿浔看了杰克一会轻轻叫了一声“杰克爸爸……”马上笑着搂住安龙儿把脸埋在他怀里。大花背仍然止不住激动地不时吠叫还把头伸到杰克的手下拱着要杰克摸它的头。杰克摸着大花背的头不住地笑和点头伸出手和安龙儿紧紧地握着。

安龙儿站起来:“我们回家吧阿浔带杰克爸爸回家好不好?”

阿浔听话地点点头一手牵着安龙儿一手牵着杰克头上戴着大的牛仔帽一蹦一跳地走在两人中间带着他们向顾思文跑去一边大声叫道:“文爸爸!”顾思文看到黄花菜地里牵着手的三个身影竟然觉自己不争气地鼻子酸他深深吸一口气向大家热烈地大幅度挥起手。

回到家中蔡月为大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吃过饭安排阿浔睡下后杰克和安龙儿一起到屋前的大草地上散步。这片草地背山面水一条小溪缓缓从草地中间弯弯曲曲流过星月下布满萤火虫草地里频频传来蟋蟀声和蛙鸣。号称风水小神仙的风水大师安龙先生选的住宅也许不豪华但是一定朴实素雅四神得位水绕明堂。

杰克看到安龙儿长得快和自己一样高他的肩膀宽厚有力高大的身影背后永远背着雷刺这是上帝给他的宿命和责任他从十四岁开始就从来没有放下过一直等候着不知什么时候来临的战斗这种坚忍和耐心让杰克深深折服。

他静静地听安龙儿说起那个七月初七的晚上中国神话中牛郎织女一年一度越过银河相见的一天李小雯死在浔江的点点滴滴。安龙儿细细地回忆不让自己说漏一个细节把李小雯最后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杰克。然后他从怀里拿出李小雯用自己衣服包好的乞巧精品杰克颤抖着双手接过来轻轻地摸着衣服蝴蝶结和每一朵布花眼泪不停地滴到绣着七彩鸳鸯的小肚兜上。

安龙儿小声说:“所以……她叫阿浔我想这样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李小雯总有一天会告诉阿浔她的妈妈很坚强也很爱她……”

杰克深深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他问道:“小雯葬在什么地方?”

“因为兵荒马乱我在当地深山选了一卦没有人可以找到的风水好地安葬得很好你放心这里有一张地图你可以按地图找到……”

“龙儿谢谢你……我……”杰克红着眼睛对安龙儿摇摇头说:“真的很遗憾……”

安龙儿笑一笑拍拍他的肩说:“我们是好朋友不要说这些话。对了你和娇姐过得好吗?给我说说你们的事怎么只有你来了娇姐不和你一起来吗?”

杰克让自己平静一些之后也向安龙儿说起两年前在思旺镇分别后的经历说到一起走私军火时安龙儿呵呵笑着说“这正是娇姐的本色”可是说到太平军和清军大战时安龙儿却担心得连连追问然后怎样。当杰克说起和绿娇娇在永安州分手前的对话安龙儿侧着耳朵细听然后又叫杰克从头到尾再说一次。

杰克说完两次叹了一口气说:“我爱她我一生中只爱过她可是想不到她不愿意接受这个孩子……”

安龙儿咬着嘴唇紧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摆着手对杰克说:“你刚才说娇姐给过李小雯一道水龙神符?我为李小雯洗身下葬时在她全身都找过没有见过这道符……如果有这道符在她身上她也许真的可以活过那一年。”

“会不会她骗我们?”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会安龙儿说道:“我觉得娇姐没有骗我们她从来不说这种低级的谎那符会不会是李小雯弄丢了?”

杰克突然拿起李小雯绣的七彩鸳鸯肚兜一分一寸细细摸过去摸到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从皮靴里抽出匕小心地挑开精心缝好的滚边从中挑出一小卷黄纸。安龙儿双手接住打开杰克和他都不禁惊呼了一声符上的字飘逸清秀天真烂漫跃然纸上正是绿娇娇的亲笔手书水德龙神符。

两人刹那间明白原来李小雯知道这道符会保佑自己生了孩子之后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阿浔保佑阿浔健康成长于是把符缝到给孩子的礼物里可是却没想到这道符只对她自己有效对不同八字的阿浔没有丝毫作用却让自己的命运置身于真空的危险之中以至无法和死期抗衡在强大的地理杀气破坏下准时死于命运的安排。

安龙儿抬头惊惶地看着杰克说:“我们都错怪娇姐了她不是不跟你来找阿浔她是在赶你走不然你会死在她身边。”

“什么?”杰克脸上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二0二)春光


“水德龙神符续命是天师道法中的上法需要消耗极大的个人内丹呼唤龙神而那一天正是我们捉孙存真的前夜常理来说这样做非常危险她应该养精蓄锐而不是把丹气消耗在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身上但是娇姐为了让阿浔有妈妈养育还是强行施法先给李小雯续命而且事后从来没有对我们说。”

听了安龙儿的话杰克默然无语只是喃喃地说:“原来是这样娇娇……”

“李小雯的八字杀重身轻弱之又弱……”

“什么?”不懂古中文的杰克对这些术语一向迷糊。

“你今天听不懂我说的话就象我当初听不懂娇姐说的话也看不懂她的心思这就是娇姐从来不和我们说她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杀代表女命中的丈夫和男人命中杀太重的女人会被男人压迫欺凌在运气很差的时候还会因为男人而死……”

杰克恍然大悟地说:“所以娇娇任由小雯跟女子宣道会生活如果她和我们一起生活只要身边有男人就会破坏她的命运是不是这样?”

“是几年来李小雯一直在女营里生活才得以平平安安如果不是老天推着她到广西金田不是她自己把水龙符缝到给女儿的礼物上她真的有可能闯过命中一劫……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只是从这件事想到娇姐的命……”安龙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低下头双手捂着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杰克可以听出他的呼吸轻轻颤抖象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安龙儿一转身背向杰克看着远方山影上的新月说:

“我们人人都想着娇姐可以算出别人的命象无所不能的神仙她没有做出我们心目中的事我们就会责怪她可是从来没有人去想过她的命……在命理学中有生离死别一说如果夫妻到了相克的年份就是缘份尽的时候有幸的人夫妻分离天各一方不幸的人就会死去一个只留另一个孤独地活下去。如果一切都是命那么今年就是娇姐的克夫之年在生离死别之间她会选什么?”

杰克的脑袋一片空白茫然地想了一会说:“为了让我活下去娇娇赶我离开她身边是不是?”杰克搭着安龙儿的肩让他转身看着自己安龙儿又用双手擦一擦脸才转过身看着杰克表情依然平静坚毅。

“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杰克控制不住说话的声音这句话在旷野中传得很远。马上他又压下声音说:“我要带阿浔回去找娇娇。”然后他紧紧闭着嘴唇转身就走回家中。

安龙儿一闪身飘到他面前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肩膀说:“杰克不要走娇姐不想你回去。”

杰克的脸扭曲着双手用力一展拨开安龙儿激动而愤怒地说:“她是我妻子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说完又快步向屋里走去。

安龙儿一伸手拉住杰克说:“娇姐不想你死你偏要去送死你有没有想过让她安心一点!”

杰克用力甩动手臂想脱身但都被安龙儿化解了力道情急之下把安龙儿拉到身边抬膝向他胸前撞去。安龙儿没有闪开胸前承受了沉重一击杰克没想到安龙儿会这样愕然地停下动作大声说道:“你干什么!我自己想去死行不行!”

“不行!老天要你死你就乖乖地去送死你就是认命!”安龙儿的声音和杰克一样洪亮引起了屋里的注意顾思文和阿浔的房间同时亮起灯光。

杰克没有再试图挣脱他摇着头压低了声音语气依然激烈地对安龙儿说:“龙儿我不能离开娇娇我不能一个人活在世上也不能让娇娇孤独地活着如果这是命我认了我必须回去你明白吗?”

安龙儿看着杰克的眼睛他的眼里满是泪水脸上写着哀求他越来越明白绿娇娇面对命运的两难当一个人要死的时候命运会给他一个想死的心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力量。

安龙儿看看屋子顾思文的身影已经站在门前看着他们他把杰克拉到远一些的地方说:“你是阿浔的父亲为了她你也要活下来今年是壬子年水气旺到极点天下会大乱地理气候也会大变每个人的命运都会特别波折你今年在娇姐身边最危险;明年癸丑年五行会平衡一些那时你们再相见在玄学上也好处理。还有你和阿浔还不熟络你们要在这里好好生活一段时间让阿浔知道你是她的父亲。”

安龙儿说到阿浔杰克果然冷静了一些可是马上问道:“娇娇会有危险吗?”

“她是风水师我也看过她家的祖坟现在她还有洪宣娇和洪门兄弟照看着不会轻易有事的……先住下来好不好?”

杰克终于点点头握着安龙儿的手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臂膀:“龙儿对不起谢谢你……”

安龙儿轻轻笑了一下放开杰克的手眼神里露出一丝落寞无奈。

杰克来到家里之后就成了阿浔的专职保姆因为两人样子相似阿浔认为杰克和自己是同一品种的洋娃娃所以很快和杰克成了好朋友上哪里玩都要带上杰克。杰克每一天都象在天堂一样快乐。

阿浔和蔡月睡一间房平常太阳还没有出来她就起床穿好衣服跟众爸妈一起练功最近在练功前多了一个新游戏就是去检查杰克醒了没有。她会先用手指捅一捅杰克的脸杰克会扬扬手迷糊地说了些什么之后转身又睡。这时阿浔就会走到床的另一边再捅于是杰克投诉后再转到前面阿浔果然不再用手指捅脸而是用手指拉开杰克的眼皮看看杰克醒了没有。这种检查方法对很悃的人是残酷的更残酷的是每天都要生但是杰克的痛苦换来小天使的快乐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脾气只是让他明白了这几个还没有成亲的少年带大一个孩子的艰辛。

阿浔把时间花在折腾杰克上对其他爸妈的骚扰果然减少了许多这些爸妈当中从骨子里高兴出来的人是顾思文。

顾思文这几年天天看着蔡月在家里忙里忙外洗衣做饭还要带孩子平常出远门想叫上蔡月一起去都怕阿浔半夜要找月妈妈安龙儿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现在阿浔会跑会跳全英城六岁的小孩里数她最高加上来了个永远不会辞工的杰克爸爸顾思文开始有事没事就叫上蔡月一起出门开档买菜洗衣服都天天粘在一起。

蔡月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英城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她看到喜欢狗的杰克同样喜欢小孩子阿浔跟着他让人非常放心带孩子的担子减轻了她也会不时跟顾思文出去玩玩。

顾思文天性乐观好动嘴巴可以一天到晚不停地说话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玩伴而且蔡月知道他一直喜欢自己尽管心里想的不是这个人可是感情却是实实在在地一天天增加如果现在顾思文突然离开这个家蔡月的心里会很难受。

安龙儿近两年开朗了许多可是自己上山寻龙点穴的坏习惯一直没有改每次出去都带着阿浔和大花背就算蔡月主动要求一起去他也不会同意时间长了蔡月也不再缠着要跟安龙儿只是静静地等他回家。

这天顾思文说有个地方的樱桃花开得很漂亮叫上蔡月一起去看蔡月看家里妥妥当当的就留下安龙儿和杰克两个男人看家带小孩和顾思文走出门。

春天的阳光和熙温暖色彩象从天上泼下来一般可以在一夜之间出现在大地上。为了在这种美景里和喜欢的人长时间逗留顾思文说翻过几座山就到不用骑马。

两人走了很久顾思文唠唠叨叨说了很多话蔡月硬是没看到樱桃花。顾思文总说快了快了又翻过几座小山在山顶上向下看去小斜坡上种了大片比人高一些的樱桃树。顾思文说:“看就是这里。”

“花呢?”

“没有花吗?”

“你什么时候看到有花呀?”

“上个月。”

蔡月气鼓鼓地说:“去死吧你上个月还可以问人要过年红包呢。”

顾思文不还嘴从背上解下包袱找出一个水囊打开递给蔡月:“喝口茶我们再找。”

蔡月白了顾思文一眼叉着腰喝了两口刚放下水囊面前就出现了杏脯蜜饯原来顾思文背上背的全是零食。走了一段路是有点饿了蔡月接过蜜饯又往嘴里送。顾思文突然指着远处说:“哎你看树上有樱桃了。”

蔡月听到这话眼睛一骨碌沿顾思文的手指看去只见在茂密的绿叶下羞答答地露出红艳艳的成串小果子。“啊!这就是樱桃呀!”广东并不盛产樱桃在英州地带樱桃也不多见蔡月更是从来没有见过树上的樱桃这一见之下自然惊喜万分她把水囊和杏脯向顾思文怀里一扔就向山坡下跑去顾思文怀里抱着一堆杂物手忙脚乱地跟在后头。

两人跑入樱桃树林立刻被樱桃果子包围住阳光从树叶间透射到红色的果子上美得娇艳欲滴。蔡月从树上轻轻摘下一颗樱桃在衣袖上擦一擦小心含入嘴里咬开慢慢闭上眼睛品尝那股新鲜甜美脸上全是满足和陶醉。顾思文在旁边近近地看着蔡月只看得唇干舌燥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合起来后咽下一口口水。

蔡月睁开眼睛看到顾思文傻傻地看着自己她摘下另一颗樱桃很快地送到顾思文嘴里然后笑着看顾思文的表情。顾思文象鱼儿上钩一般一口咬住樱桃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让他的眼睛直直盯着蔡月嘴巴不停地嚼动觉得自己感动得辫子都麻了。


(二0三)大军压境


蔡月看着顾思文傻傻的表情嘻嘻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顾思文看得心里头扑通一跳。蔡月伸手又去摘樱桃往嘴里送:“好吃吧我还要吃……嗯好甜好甜……这是谁种的我们买多些回去给他们吃好象阿浔还没有吃过樱桃呢……”说完就想走下山坡找樱桃树的主人。

顾思文一手拉住蔡月说:“小声点找什么找呀你脑壳里那勺豆腐花怎么想东西的?快摘吧摘完就跑了……”他嘴上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打开包袱把里面的咸杂零食扔到地上不停地摘樱桃往里面放。

蔡月还想说这样干不行顾思文伸手向她脑门拍了一下:“还说快帮手摘。”蔡月虽然不喜欢顾思文老是奚落她平常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打起来可是现在两个人在偷东西要是在这里打可会被主人家现只好忍辱负重帮忙摘樱桃。

樱桃很快塞满一个包袱顾思文脱下长衫在袖口衣角打了几个结做成一个更大的包袱蔡月看到顾思文偷东西上瘾了扯着他的衣袖担心地说:“快走了你偷那么多干什么一会被人家现就惨了。”

顾思文把装满樱桃的包袱往自己身上一背把长衫铺到蔡月手里一边往她长衫桶里放樱桃一边说:“你不帮手可不要在这里添乱啊……我摘我摘哗这串大再摘一串。”

一把雄壮的声音突然划破宁静的山谷:“你地做咩呀?咪走啊!”

蔡月平生没有偷过东西本来已经心理压力很大被人这么一吓唬禁不住惊叫出来抱着手上的樱桃没头没脑地转身就跑。顾思文马上一手拉住她站在原地自己蹲下来从比较稀疏的树干高度瞪大眼睛四处看按他的经验马上按原路逃跑可能会被截住退路人赃并获所以搞清楚来人方向再顺着逃跑才是正路。

“你地系边个?捉贼啊!”从樱桃树丛中出现一个农夫向他们跑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小锄头。顾思文迅判断出敌我强弱和逃跑路线拉起蔡月就向山坡上跑。蔡月一只手被顾思文拉着另一只手里抱着他的长衫和樱桃心慌意乱完全不知道方向只知道尽快溜走不要被逮住。

“慢点慢点樱桃全都掉了!”蔡月一边跑怀里的樱桃一边往地上掉。顾思文回头一看:“吓!你还抱着呀比我还狠快扔掉吧不然跑不掉了。”他说完伸手从蔡月怀里抓了一把樱桃往嘴里塞。手背擦过温暖柔软的身体顾思文的世界一瞬间充满了少女的味道山花烂漫得要坠落地上天空晴朗得飞入太虚。

蔡月没有放下顾思文的衣服她也不知道樱桃有没有掉到地上只是一味把他的长衫抱在怀里任由这个似乎永远在自己身边的人牵着手在这种恐慌的时候从手心传来的温度和湿度让她感到真实的安全被他拉着手一直跑下去应该会越来越让人放心吧。

以他们两人的功夫早就甩掉了身后追赶的农夫可是他们仍在向前跑两个年轻的身影在山野间笑着跑着红艳的樱桃洒落一路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两个快乐的人。

跑过几个山坡双手仍然牵着顾思文和蔡月跑到没有力气才停下来两个人气喘嘘嘘地看着对方红的脸都一起笑得弯下了腰。蔡月还抱着顾思文的长衫两人的眼神开始互相凝望汗水把身体的气味弥漫到四周让两人无法抗拒地接近。顾思文的手慢慢环抱在蔡月的腰间蔡月轻轻把头靠在激烈起伏的胸膛。

时间象过了很久天边已经飘出晚霞顾思文一直闭着眼睛把脸贴在蔡月乌黑柔亮的头上温柔地问道:“你那里还有樱桃吗?”

“掉光了。”

顾思文把手伸到两人身体夹住的长衫里摸了一会摸出两颗樱桃亮到蔡月面前蔡月开心地笑起来把其中一颗咬在嘴里。顾思文把另一颗樱桃放进自己嘴里嚼了几下说:“小月……”

“嗯?”

“我们年纪也不小了……”

顾思文一说完蔡月马上用双手推开他把长衫往他脸上扔去:“你才年纪不小呢。”然后转身跑回家中。

两个人回到家里看到来了几个客人安龙儿和杰克在厅中陪坐中间一个白辫白胡子的精瘦老人尤其显眼他身边还坐着两个年轻人大家面无表情气氛凝重。顾思文一见那老人就跑上前弯腰拱手大声说:“给大师爸请安你亲自来啦。”

来客正是洪门宰相右轩先生他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对顾思文点点头说:“这小子越长越英俊了咦?脸泛桃红走桃花运了?”

安龙儿也看了看顾思文和蔡月的面相:“是啵你们要结婚啦?”

蔡月害羞地笑着说:“谁说要结婚了等年纪大了再说吧这是刚摘回来的樱桃大师爸快吃。”放下樱桃后就拉着阿浔进了房间。大家都听出蔡月话中有话一起会心地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顾思文也陪着大家呵呵傻笑。

顾思文擦把汗坐下来知得右轩先生这次来并不只是看望徒弟和杰克还带来了非常重要的消息:今天他经过花县看到大队清军集结在芙蓉嶂军队一到就把方圆十里的山区居民全部关押重兵封锁了芙蓉嶂前的芙蓉镇。芙蓉嶂一带人烟稀少洪门反清活动并不活跃又是广州清军随时可以控制的区域清廷一向不急于镇压。对这次无端端的大军压境右轩先生本来并不关心可是安龙儿提到洪秀全的祖坟在芙蓉嶂两人思前想后都认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清廷为了瓦解太平军起义由国师府出手击破洪秀全的祖坟。

右轩先生说:“洪秀全的太平军在广西一带作战无暇顾及广东战局更不可能兵保龙穴;洪门和太平军都是反清义军我们洪门不会致之不理再说长期游击消耗清军战力也是洪门战略之一所以我刚才已经出加急密令调派附近山堂的人马向芙蓉嶂进。”

安龙儿说道:“我在这里等了两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右轩先生我想事不宜迟吃过饭后我连夜赶去芙蓉嶂。”

顾思文兴冲冲地说:“龙少我们可是憋很久了我还没有打过大仗这次也让我显显威风。”

右轩先生点点头说:“嗯我也和龙儿一起去先看看清军的布阵才好调配各山堂人马。龙儿参加过五蛇下洋穴的下葬知道龙穴在什么地方进山时你带路我们一起对付国师府。”说到这里右轩先生冷笑两声:“哼哼我也想看看国师府有多少能耐破这个风水局。”

杰克说道:“五蛇下洋是娇娇葬下的龙穴我也和你们一起去龙儿知道我枪法很好一定可以帮上忙。”

右轩先生见识过杰克的枪法他正等着杰克自告奋勇一听杰克这样说接口就说好。安龙儿却马上制止:“杰克不要去你和小月在家带着阿浔你不能有什么危险。”

“我会有什么危险我从美国西部打到这里又在太平军里打过仗最有经验的人就是我了。你们都没有打过大仗吧嗯?”

顾思文却和安龙儿一个调地说:“你女儿是我们全部人的女儿宝贝着呢小月一个人怎么照顾得了?你是阿浔的亲爸你要看着我们的女儿顺便保护好小月别以为这事简单要是清军来搅我们的老巢我怕你还顶不住呢?”

右轩先生是老人家什么事都明白听出点味道后他也拍拍杰克的肩说:“兄弟这次就算了我们每个山堂有几百人合起来上千人马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不是信不过你的功夫可是小孩子也不能扔下不管别说你的小金毛了就是小月有什么事阿文也不会放过你你在家守着也很重要等我们回来就是了用不了几天。”

杰克想了一下觉得大家说得也有道理于是说道:“那好我留下来看家保证你们回来看到每个人都平安。龙儿我带来一支马枪我给你带去用吧。”

安龙儿笑了笑说:“多谢了枪是你最擅长的武器你在这里要是有危险少不了用枪而我如果和安清源交手一定是近身接战快进攻的话根本来不及用马枪。”

右轩先生也说道:“对战场上到处都是火枪如果要用我们会找到的家里的枪倒是不太够用所以你自己留着要是家里有事小子们都没心情打仗了有你看着家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才可以象小老虎一样勇猛杀敌。”

右轩先生一番话说得杰克乐呵呵的于是大家一起到城里吃过饭杰克带着大花背、蔡月带着阿浔先回家其他人星夜骑马向芙蓉嶂奔去。

众人在山路上急驶一夜到达芙蓉嶂附近已经天色微亮。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前右轩先生在一棵大树洞里摸出一张小纸条看完后撕得粉碎扔掉然后对大家说:“清军集结在芙蓉镇和西山瀑布一带大约有四个营二千人四周全都封锁了现在不能骑马冲进去但是武功好的话可以一路摸哨杀进去先到洪家祖坟看看情况。”

大家都点点头安龙儿说:“我可以潜进去文少跟着右轩先生在这里就行了。”

顾思文捂着嘴笑了两声:“哼哼龙少你真是客气不如你和大师爸在这里我自己去干掉安清源。”

“洪门是显英雄的地方吗?不要废话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右轩先生的胡子提了一下骂道:“毛都没长齐充什么大头鬼……”然后他又对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说:“小四小九过来你们去叫凌十八军和邱二嫂军准备一下……”右轩先生在两人耳边说了一通小四和小九领命后分头骑马离开。顾思文也在安龙儿耳朵边说:“这老鬼以为现在是三国演义自己是诸葛亮上身说话鬼鬼祟祟搞得好象很神秘的样子。”

“你们鬼鬼祟祟的说什么!”右轩先生突然声音洪亮地喝问把顾思文和安龙儿都吓了一个哆嗦。


(二0四)深入敌阵


顾思文冲口而出搪塞道:“我想尿尿。”右轩先生跳下马说:“两个一起去尿完了绑好马在这里我们走进去。”

安龙儿莫名其妙地问道:“我不急也要去吗?”

“也要战前松一松可以冷静头脑稳定情绪。”右轩先生身边没有士兵把他们两全当成了下属来指挥两个只好乖乖走到一旁解决问题然后找个山谷把马藏好三人沿着龙脉快捷地向龙头方向渗透。

芙蓉嶂是大片山区山里的小道起伏纵横四通八达要在山区里设伏兵截击是极为困难的事。龙脉不是一般将领可以看得出来的地形只有真才实学有经验的风水师才可以一路寻龙而去同时斩龙要在龙脉之上实施安龙儿必然会沿龙脉一路摸索而去所以龙脉之上会遇到多少阻击就可以判断出布阵之人是谁。果然在入山后的第一个龙背起星的平顶山头就现了清兵踪迹。

右轩先生闪在树后小声对安龙儿说:“这一场果然是风水战我还没有和会风水的清狗打过仗这一次看来可以过足瘾了。”

安龙儿也小声说:“对方是清朝国师很厉害的人物……”顾思文蹲在地上插嘴说:“他叫安清源几年前就和我们打过了他成天想斩广东的龙脉……哎呀。”安龙儿一脚踢到顾思文屁股上顾思文马上现说漏了嘴。

“斩什么龙脉龙脉可以斩的吗?他不是要破洪家祖坟吗?”右轩先生现两个后生有事瞒着他生气地瞪着顾思文。顾思文猫着腰不敢抬头安龙儿只好解释道:“安清源是要破洪家祖坟不过他也有斩龙脉的独家风水嘿嘿……”安龙儿干笑两声给自己解解窘右轩先生可不放过他马上追问道:“天下有斩龙脉的风水术?只有安清源会用吗?”

安龙儿不会说大话可是又不能说出《龙诀》的秘密他为难地挠挠头说:“是有这种风水术反正他是会用斩龙风水。”

右轩先生用手指在安龙儿胸口狠狠地捅了一下:“你这黄毛仔一说谎就眨眼睛你肯定会斩龙术看你脸上的刀疤就知道经历过不少事为什么不去斩满清的龙脉?断了清狗的龙脉就不用死那么多汉人来反清复明回去后你给我讲清楚这件事。”

“我……我也不会斩龙……”安龙儿无辜地分辩着嘴巴被右轩先生一把捂住他们现有一个清兵注意了他们藏身的树丛正招呼其他人慢慢试探走过来。

右轩先生用手指头点了点顾思文的头顶顾思文向上面亮出四个指头。右轩先生看看安龙儿用食指在唇上点一点然后做了一个用掌打昏的动作又向树顶指一指安龙儿马上会意从大树背后纵身而上。那四个清兵看不到有人却听到衣袂飘动的声音马上向他们藏身的大树跑来一边喝道:“什么人?快出来!”

从大树上无声无息地刺下一道红线正是安龙儿的独门暗器红线金钱。跑在最后的士兵突然现自己脖子上一紧觉得皮肉很痛可是喉咙里却叫不出声音随即脑后受了重重一击。在视线全黑之前他看到前面的大树后闪出两条黑影掠过三个同袍一个高挑的年轻人咬牙切齿同时向两个士兵的脖子出掌打去精瘦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直接出指先向其中一人点击还以更快的度把另外两人都点了一遍全部人立刻静悄悄瘫倒在地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见鬼了。

右轩先生和两个后生把四个晕倒的清兵绑好三人都换上清兵的衣服就听到山头上有士兵在叫:“那边怎么样有事吗?”

顾思文大声叫回去:“没事我们先到处巡一下一会就回来。”说完后三个人从山顶看不见的位置向下一个龙脉星顶潜过去。

他们穿着绿营军的皂色军服手握长枪腰间配刀从龙脉旁边的山谷排成一行快前进。安龙儿对右轩先生说:“想不到右轩先生还会点穴真是厉害。”

右轩先生吹一吹胡子说:“这种雕虫小技不值一提随便什么人认几十个穴道再练上几年都可以做到成为一人敌十人敌都不难难的是成为万人敌。”

顾思文转过头说:“大师爸带兵打仗可厉害了龙少有机会要跟大师爸学点东西。”

安龙儿听到只是笑一笑他并不喜欢打仗也不认为万人敌有多威风要是天下太平万人敌又有什么用呢。右轩先生没有看安龙儿可是他从安龙儿的反应中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并不热衷战斗他只是不明白这样的人如何可以练出一身如此强大的武功。

很快见到下一个龙脉星顶山头不走上去便不知道是否会在这里下手斩龙安龙儿等人放慢了脚步沿龙脉小路慢慢向前走。山头上驻扎着清军还搭出一个庞大的布城安龙儿顿时提高了警惕布城中完全有可能布下斩龙之阵。

(红尘说:布城是古代作战的常用器械用竹木搭出四面墙壁后在外面围上画着城墙砖头花纹的厚布幕远远看去象真的城墙对远方的敌军有迷惑作用近战可以挡箭又可以设伏兵或是作为中军帐。)

安龙儿走到两人前面带着队象巡逻似的向布城走去因为他们穿着全套清军服装在大队士兵来来往往的山顶军营中并不显眼。快要走到布城前有几个军官从里面翻开布幕走出来中间一个中等身材形容猥琐的瘦脸军官手里托着旱烟杆身上披着厚重的皮甲头上戴着尖头盔头盔上竖着一支长杆最顶端还有一撮红毛这付五品千总的服饰穿在他身上给人一种穿起龙袍不象太子的感觉安龙儿一眼认出他就是国师府大内御用风水师金立德。

小时候的安龙儿曾经数次从金立德刀下逃脱从来没有机会了解他武功和风水的真实水平却总是见他在国师府的行动中出现更不知道他是什么立场。当年对小孩子手下留情的金立德难保今天不会为执行公务大打出手安龙儿的眼神和金立德对视了一下马上移开视线带队从他身边擦过。

金立德一看到安龙儿马上长叹一声转身又走进布城。他身边一个胖军官问道:“哎?金大人不是说去后山赌钱吗?”

金立德正要回答他身边一个高个子军官突然哈哈大笑叫道:“你们三个站住。”

安龙儿和金立德都同时定住两人的心沉了下来不约而同看向那个高个子军官。那军官嘻皮笑脸地走到右轩先生跟前把头凑到他面前看一看然后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白胡子说:“你几岁了?”

右轩先生爽快地答道:“五十五。”

“我看你都有七十五了。你一个月多少军饷?”

安龙儿一听这问题就担心出事谁知道清兵多少工资呀。可是右轩先生却柱着长枪挺直腰板答道:“一两七分。”

“好嘛老兵还特别便宜。”那高个子军官说完转身笑着对金立德说:“我们绿营有这么老的兵吗?”

金立德走过去拉开高个子军官说:“张把总你那么大的官不要和老人家过不去粮饷便宜点凑够人数总比吃空额的好要不真打起来我们上哪找兵给朝廷?进去进去我有东西给你看……”说完他转头对安龙儿扬扬手:“走啦走啦该干啥干啥去这边没什么事就去那边看看走走走……”

安龙儿仍是站着不动眼睛盯着布城金立德从他眼里看到冷漠的杀机随即把布城出入口的布幕拉起把军官们一个个叫进去。安龙儿从这里看进去布城里只有桌子椅子和遮阳的竹篷并没有奇怪的斩龙平台于是开步沿着布城外围再向前走。

走了几步安龙儿听到布城里面有人和他并排走动随即听到金立德朗朗的吟诵声:“欲斩廉贞破贪狼鬼星之下杀机藏。太平何须多杀伤满朝好汉共辅王。”

一个声音问道:“金大人真有雅兴这是谁的诗呀我怎么没听过。”

金立德的声音离开了布城围幕:“你听得懂的话就是你戴我这顶高帽了给个烟壶你们看看出多少钱?”然后引起一片哄闹的开价声。

安龙儿和右轩先生顿时心里有数低下头急走离开山顶布城向下一个龙脉星顶奔去。

很快走过金立德那个市场一般的军营顾思文快跑跟上安龙儿问道:“刚才那个瘦鬼不是在南昆山十字坡那家伙吗?他念的什么呀是不是念给你听的?”

安龙儿一边跑一边说道:“他叫金立德是国师府的官我小时候和他多次交锋可是他总是放我一马可能他也不满国师府干伤天害理的事。他念的诗分两截前两句是风水诗告诉我们斩龙在哪里下手哪里有埋伏一会去到你就知道了。后两句我也不懂右轩先生你明白吗?”

右轩先生老当益壮一边跑一边说话气都不喘:“太平何须多杀伤的意思是他们不想通过打仗推翻清朝满朝好汉共辅王这句并不是说朝廷里全是好汉而是说他们要让满清的朝廷里填入大量汉官达到汉官主政清皇虚设的政局说这话就是不想让我们干扰他们国师府做事。”

顾思文说:“啊?那大师爸你还干不干?”

右轩先生一翻手腕用指头点了一下顾思文的肚子:“你小子想降清呀人家说两句你就想缩头你问龙儿还干不干?”

安龙儿跑在最前面可是一直听着他们说话他无暇回头可是马上答道:“他们干什么都好可是不能为了斩龙遗害百姓。”

远处传来隐隐的枪声从零敲碎打到响成一片很快又听到呐喊声安龙儿和顾思文知道是右轩先生安排了洪门军队从外围进攻可能是为了从南路引开清军的注意力以便他们从北路山区进入芙蓉嶂。现在他们只有三个人外围的作战也管不了许多于是只管向前冲去。

又越过一个波浪形的龙脉水星顶面前出现一个竹笠形的圆顶山头安龙儿一拦手上的长枪大家马上停下来。右轩先生小声说:“到了金立德说的就是这里先蹲到草丛中藏起来看看。”

前面的圆顶山头上隐约有些人在活动可是看不清楚在干什么山下却看不到有任何士兵出现。顾思文压着声音说:“前面没有兵我们摸过去吧。”

安龙儿用手按住他:“别动如果金立德说的话是真的这下面全是伏兵。”

顾思文一脸纳闷地问:“金立德说的是什么呀你们都能听懂就我听不懂……”


(二0五)贪狼山


安龙儿蹲在草丛中指着南方小声对顾思文说:“再过几个山头下了山就是湖湖底是葬洪老爷的地方。对于坟墓来说主靠山背后最近的山头都可以叫做鬼星金立德说鬼星之下藏杀机就是说这里附近。”

顾思文点点头仔细看了一下前面的地形果然看到向南几个山头就是一片空旷想必下面就是湖:“原来是这样怪名字还挺多的那廉贞和贪狼是什么?”

右轩先生语气生硬地说:“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和洋鬼子一个样。”

“大师爸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江相派一向重视的是拿着人心诈钱财从来没有人教我看风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老人家真是会看风水过去还一直以为你是最大的老千。”

右轩先生曲起手指在顾思文头上敲了一记响瞪着眼睛说:“我不去劫富济贫洪门哪来的银子招兵买马以后还得靠你们去劫呢。”

“到底贪狼是什么呀?”

安龙儿正想告诉顾思文右轩先生沉着脸压低声音说道:“山形最基本可以分成五行九星龙脉上一串山头如果能按五行连环相生就可以产生最有福力的龙穴。你看最远处有一座高大的尖顶山那是火形廉贞山这种靠山主官至三公是风水中最强的福力;眼前这一座高直而圆顶属于木形贪狼山也是吉山的其中一种更难得正好按五行相生生旺了前面的火形廉贞山使龙脉生机勃勃所以金立德说欲斩廉贞破贪狼就是说在木形贪狼山上破龙气……”

“把木头抽走了火自然就灭唔有道理。”顾思文正在聪明地插嘴就看到廉贞山顶炸起一片惊雷爆炸围着山尖周围连环不断直炸得尖顶向下崩塌尖顶山瞬间变成平顶山。三人不约而同从草丛中站起来身经百战的右轩先生也语带惊讶地说:“破风水用到这么大阵仗看来清狗对洪秀全真是恨之入骨。”

顾思文也同时说道:“廉贞山这就没啦好在我刚才还看过一眼。”

那边廉贞山顶还在石破天惊近处的贪狼山顶上又响起一声爆炸大家都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半步。这次爆炸和廉贞山上的平顶横爆不同只见一道火光挟着碎石硝烟冲上半空仿佛竖起大炮向天空放了一响礼炮高空立刻现出一团红光山上的树木青草开始微微震动。

右轩先生急促地自言自语说:“怎么回事?这是地震的先兆啊。”

安龙儿看着从天空慢慢向下压的红光幻变出五彩光芒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气浪挟着震憾人心的低沉呜咽声向他们涌来。他转身对右轩先生说:“安清源要斩龙了刚才是先往地下打穿龙脉死穴下一步就是杀小孩放灵血灌入死穴斩龙我们必须马上攻上贪狼山。”

右轩先生冷笑一声:“哼斩龙脉的风水术也能让我碰上这辈子总算没有白活好让我看看他怎么斩龙。”说完跟着安龙儿冲下山坡向贪狼山极扑去。

他们三人刚冲下山坡背后就追来大队清军原来是金立德听到爆炸声带着士兵赶过来。他手里还拿着旱烟杆向后招手向着山下大叫:“小的们放箭!全部给我放箭!”他身边的士兵马上纷纷弯弓搭箭向安龙儿等人射去。金立德左右几下推开正在射箭的士兵大骂道:“死蠢!下面全是树能射中人吗?全部往上射把箭吊到对面山坡上钉死那些反贼!”

安龙儿刚刚冲到山坡底正准备仰面冲上贪狼山就看到前面的山坡箭如雨下三人马上停了下来。顾思文闪到树后看看前面的箭雨说:“金立德放的箭全都射过头了这条粉肠真能搞笑……”笑字还没说完面前就有箭吊下来落到地上居然产生剧烈的爆炸吓得顾思文大叫:“有没有这么厉害的箭?”随即抱头滚开洒了一身湿土。

右轩先生很熟悉战场上的各种火器他对顾思文叫道:“不要冲那不是天雷箭是地雷金立德放箭是告诉我们山坡上全是地雷!”

安龙儿大声回答道:“等不及了山上在杀人杀小孩!”说完后纵身上树象猿猴一样跳向另一棵树想从空中取道上山。顾思文没有这等轻功他从地上爬起来挺起长枪跳进刚才炸开的地坑中挥枪左右一扫又引前面两个地雷爆炸直轰得双耳嗡嗡作响。

右轩先生大喝道:“闪开!”顾思文回头一看只见右轩先生手举一块大黑石前冲几步挥手把石头向山坡上砸去一串雷爆随即沿着石头滚下的路径两边炸起。顾思文和右轩先生伏在地上等地雷炸完抬头一看安龙儿还在前面不远的树上站着原来山坡上草多树少没有继续向上冲的立脚点。

安龙儿在树上向山顶看去天空越来越暗这不是乌云盖日的黑暗而是从地面升起的妖异黑气团团笼罩着贪狼山黑气中间的五彩光芒不断游动不时有红光从地面升起窜入半空中的光团。安龙儿尽管没有见过安清源斩龙的真正情形可是他直觉到这是杀人后的景象每杀一个人就会有一道血光升起。

安龙儿也看到右轩先生破地雷阵的方法他从腰间抽出无明忍刀挥刀从树上砍下一支手臂粗的大树枝向地面抛去顿时引一阵爆炸。爆炸刚停他便跳到那树枝上双掌向地面一插挖出一块大黑石向右轩先生滚下去随着大石滚下在右轩先生面前炸出一条通道。

右轩先生闪开大石和顾思文猛冲到安龙儿身边安龙儿说:“没时间了我冲前三丈你们跟上来。”然后从手腕上抖出红线金钱向山坡上射去回抽红线金钱入手面前又炸开一段通道。安龙儿随即抽出刀左手中指在刀身上一抹划出血口口念密咒用血在刀身上写出一道六丁幽冥符一步不停高声狂呼飞身向上扑去双手举刀向前猛斩从刀刃卷起一道黑色旋风向山坡上冲去风起处安龙儿已经从右轩先生眼前消失只见一片火光和爆炸从山腰直滚上山顶。

顾思文看得张大嘴巴右轩先生笑一笑说:“好小子还有这一手阿文上!”

在连天火光中安龙儿飞跃到贪狼山顶他眼前是一团半透明的黑雾他估计这是安清源作法斩龙时的结界黑雾中是三丈见方的八卦形斩龙台八个小童按八卦方位男女错落绑在八支木桩上。身穿蓝绸长衫狐毛马褂的安清源在血水横流的平台上脚踏罡步长剑如银蛇般挑向站在艮宫的男童喉咙男童颈上立刻喷出一股鲜血射到斩龙台的地面沿地上血渠汇入中间的血坑那男童颈一软垂下头颅从斩龙台中间窜起一道扭曲的血光飞上半空。

安龙儿全身的血一瞬间都冲上大脑这场面太疯狂了他不可能再冷静的出招更不可能看身边还有什么情况毕生的丹气都从无明忍刀上斩出一条咆哮的黑龙翻腾着扑向斩龙台四周同时响起一片洋枪声。

安清源根本不看安龙儿他只管工工整整一步步踏着禹皇罡步一招招使出太乙剑法。当安龙儿的刀斩入黑雾迎面而来是几道凌厉的剑气他没有抵挡只是任由无明忍刀以最快的度斩向安清源剑气刺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效果但是他进入黑雾后却陷入漆黑中。

“障眼法?”安龙儿马上盘刀护身口念光明咒破解邪法。无明忍刀象风车一般舞动耳中听到不停的刀剑撞击声手中感到三股不同的力道向自己进攻。身边有三个敌人安龙儿完全可以用护身结界震开对手但如果这里是斩龙台中央外面就有八个小孩他们之中还有人生存的话一定无法抵挡自己的结界马上死去。

安龙儿不能马上破解对方的结界可是他已经可以看到四周的情况。他正身处斩龙台中眼里却只见一丈外的安清源又向坤宫的女童出剑。刚才是谁在攻击自己?这念头刚起马上被无明刀气按下去十万火急之下无暇结界护身更不要说考虑其他的问题他全身心里只有一刀最需要斩。

“袈裟斩!”安龙儿大喝一声无明忍刀斜斩向安清源背后安清源听到背后刀声长剑硬生生从坤宫抽回向后轻柔一挑险险卸开安龙儿的刀势安龙儿在出刀时空门大开肋下背部和大腿连中三刀。

顾思文和右轩先生正沿着雷火冲天的通道冲上山就听到一片枪声。右轩先生更加快了度一马当先飞扑上山他一边冲一边对顾思文说:“快上他们上弹药时有空档。”两人翻身站上山头看到一大团急盘旋的黑雾中安龙儿正在斩龙台上挥刀乱斩四周却看不到有枪手于是奋力向黑雾冲进去。

刚刚接近黑雾就感觉雾中象藏着万把飞刀割得全身皮肤生痛肌肉象抽筋一样紧扯着两人同时向外摔去顾思文大叫道:“这是什么妖法……”话音刚落四周又响起一片枪声两人团身滚开右轩先生认准一个开枪的火光点腾空而起挥刀砍下去。刀光过处血花溅出一个手上拿枪的人从虚空中出现倒地。

“哗不是吧还有隐身法!”顾思文嘴上说话脚下不停使出混身功夫挥枪沿山顶一切可能藏人的地方扫荡过去步疾如奔马枪挑似游龙枪尖过处四周的草木纷纷摆动不已。右轩先生大叫道:“不停地跑不要被他们瞄准!”自己滚身落地片腿扫趟在地上卷起一片灰尘沙石不断向四方八面乱射。

顾思文看到右轩先生在山顶耍起地趟拳眼睛马上注视着沙石飞出的情况他看到几颗小石象在空中撞到无形的身体不合情理地直跌地面马上扬手把长枪向那个方向飞去。一声惨叫之下长枪从空中刺出一个洋枪手右轩先生循声挥刀斩了个一刀两段顺手捡起对方的洋枪现洋枪已经上好了弹药。一人上好弹药一定是全部伏兵都准备好了洋枪右轩先生大叫道:“闪开他们要开枪了!”

两人马上同时向不同方向狂奔果然又是一阵枪声响起右轩先生这次再看准一个侧面的火光点借跑动之力跃在空中转身开枪还击。枪打得很准洋枪手在他面前倒下顾思文拿着一支洋枪飞跑过来摸出尸体身上的火药袋也举起捡回来的洋枪向身边的草丛开火。

他开枪的声音和火力都特别猛直烧出一行山火春天的草湿气重着火后随即冒出呛人的浓烟。右轩先生一看就明白了洋枪射时要先压火药再压铅弹可是顾思文只向枪里倒进双份火药上膛度比其他枪手快得多他只要用洋枪打出火焰放火烧山无论是烟还是火都可以逼使四周的伏兵现形。看到顾思文如此聪明右轩先生心里想:江相派的人就是会动脑子这小子有前途。于是也和顾思文一样在跑动中上足火药向易燃的草丛开火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就点出一片浓烟火海四周纷纷传来草丛的摆动和咳嗽声。


(二0六)鬼雄


顾思文追向一个抖动的草堆抛起洋枪转手握住枪管使足全身力气用枪托向腰间高度猛拍过去。他计算过了学过武的人看到横扫的招式一般都会蹲身闪开咳嗽的人也往往会弯下腰他用枪托向中间拍去正好打中蹲下的脑袋。“呯”一声巨响果然有人惨叫着摔倒在他面前捂着腮帮满地打滚看来嘴里的牙都被枪托打碎了。顾思文冲前一步迎头补上一脚把那士兵踢晕嘴里恨恨地骂道:“看你还扮鬼吓人。”

右轩先生的轻功经半生修炼绝对是真材实料他扔下沉重的洋枪捡起轻便的腰刀象鬼魅一样在贪狼山头上横冲直撞只要身边有任何不自然的风吹草动都会被他快刀斩杀山头上很快倒下数十具尸体。贪狼山的斜坡上还不时响起爆炸声想必是逃命的枪手在下山时误触了地雷。

山顶上很快浓烟滚滚右轩先生和顾思文都咳个不停他们使劲忍住咳嗽再扫荡一次直到听不到有其他人咳嗽顾思文大叫道:“大师爸咳咳你没事吗?”

右轩先生已经被烟熏得象毒瘾作的鸦片烟鬼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我……咳咳咳……没事快想办法帮阿龙!”

两人透过黑雾向斩龙台上看去身上有多处伤口的安龙儿正和安清源翻飞缠斗可是在安龙儿身体四周却火花飞溅叮当声响个不停仿佛几个人在同时对他围攻。安龙儿大叫道:“你们快斩断地上的血渠不要让血再流入死穴!”

斩龙台七丈外的地面有一个大坑洞这里就是安龙儿所说的龙脉死穴一条长竹渠从斩龙台底向那坑洞伸去洞里有半池血水正慢慢渗入地底从坑洞上升起一线血红色的旋风刺向天空的五彩光团右轩先生一听完安龙儿的话飘身飞向运血的竹渠出刀就斩从斩龙台上同时扑出两个黑色的人影从背后向右轩先生出刀。

安龙儿在斩龙台里力战那三个隐身的刀客尽管不能一举击杀安龙儿可是刀和力道足以在狭小的平台上缠住他。安龙儿在极短的时间内亲眼看着安清源在他们的刀光剑影空隙中连续刺杀两个小童自己无法腾出空档施以救援又怕误杀儿童不敢用最强道法震破斩龙台现在右轩先生引开两个刀客安龙儿立刻有机会向安清源进袭。

安清源一直不顾身边生的战斗只是凝神踏罡逐一刺杀小童现在已经刺杀了七个斩龙台上盘旋着死亡的怨气他只要最后一剑刺杀震宫的男童处子之血就会带着邪力斩杀龙脉以芙蓉嶂为中心引起翻江倒海的百里地震。

安龙儿完全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时刻他以快刀缠着拦在他和安清源之间的隐身刀客同时咬破自己的舌头一口鲜血向前喷去前面现出一张血淋淋的脸他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山东快刀6友。事实上当安龙儿杀入斩龙台却看不到对手自己极有自信的刀却被对手缠住的时候就已经估计到对手是他。

6友现形后一切优势尽在安龙儿一方安龙儿看准了6友进步出刀的方向沉下身形以无明忍刀向斩龙台地面斩去。随着一声巨响安龙儿从6友面前消失他沉入平台底下双脚一碰到地面马上向安清源站立的位置潜去。这一连串动作只生在安清源的一剑之间当安清源的长剑刺到距离男童喉咙几寸之际他脚下的木板突然炸开从他剑下冲出一条黑龙龙牙把长剑咬得粉碎黑龙的双爪闪耀着精光撕向他的胸膛。

安清源只觉手上一震整条手臂顿时失去知觉睁开眼只见漫天黑雪雪中有千道黑光斩向自己全身。他知道这是安龙儿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出的极限功力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切来不及出的道法武功都是徒然。等死的念头刚刚冒出他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向一旁撞断绑着童尸的木桩重重摔出斩龙台的黑雾之外。

当他抬头看去只见混身浴血的安龙儿拦刀扎马跨在地洞上挡在幸存的男童前面正向着一团血雾疯狂地咆哮血雾之中飞出无数细碎肉块一直和自己在斩龙台上并肩作战的6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斩龙台的另外半边象被大炮轰过一般灰飞烟灭。

一个月前安清源跟赛尚阿宰相参加广西永安城围攻虽然以斩龙兵法破解了绿娇娇的御龙兵法一度成功压制太平军的战斗力但是最终却被太平军从大峒山突围而出而好不容易争取到支持自己的赛相却被咸丰帝贬职查办。

对太平军战斗力的重新认识加上政治上的失利都让安清源下定决心马上回广东斩杀洪秀全祖坟龙脉以绝洪秀全的天子之气。只有以八方处子之血血祭乾坤后才可以逆天斩龙的邪术被安龙儿救下最后一个男童斩龙就可能会失败。但是只要这个男童还在天上的妖光尚未散尽安清源就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安清源立刻双手尾指相扣拇指尖紧压中指中节结成生天印口中疾喝:“急急如南极炼魂星君律令敕!”这是天师道法中对付强大对手的炼魂之术被施术的人无论功力多强元神都会被强制抽离身体使身体不能动弹直到施术者解咒或是丹气涣散才可以回神入舍。

安龙儿以强大刀气把6友斩成血花却现自己突然跳升上半空他左右看看只见另一个自己呆站自己脚下安清源飞身冲到自己身后一掌劈断绑着男童的木桩挟着男童就向龙脉死穴的血池冲去。他想拦住安清源可是脚下的身体丝毫不听使唤他想大声叫顾思文可是他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他知道事情不简单了自己的元神已经离开身体被锁定在半空之中。

右轩先生那一刀刚刚斩断血渠血泼在断口的地面上身后两股劲风同时扑到。他无暇回刀救应只管顺势向前急冲几步跃在空中回身向风声响处出刀便刺。对方两人都是专门为了给斩龙台护法也为了配合6友克制安龙儿的无明快刀由6友出面从山东请来的一流刀客。右轩先生的轻功和他们不相伯仲可是他们出刀却比右轩先生快得多转眼间两人连斩数十刀右轩先生左支右绌退到山坡边缘再往后退就是地雷阵右轩先生唯有背水一战。

顾思文没有法力杀入斩龙台但足以给右轩先生解围他从地上捡起几支上好弹药的洋枪冲到三人混战的侧面对着其中的人开枪就打。两名刀客一轮快攻之后知道右轩先生不是自己的对手现在没有必要急于和洋枪过不去他们一听到枪响连忙闪开在顾思文身边游走追击只等顾思文打完这几枪就可以从容斩杀。可是一声巨响打破了他们的计划安龙儿以极限丹气斩出无明忍刀不但把6友斩得血肉横飞也把斩龙台击毁一半爆破出来的木铁碎屑把全部人都轰倒在地两名刀客一直背向斩龙台受到刀劲的直接冲击被气浪撞得昏厥过去。

顾思文从地上撑起身体抖抖头上的沙石却看到一个奇怪的情形斩龙台上黑雾全消安龙儿呆呆地站在半边斩龙台上安清源竟然可以顺利地从他身后拿下一个男童横抱着冲向自己面前的死穴血坑。他试图爬起来可是全身骨头都象断了一般哪里想动哪里就痛他咬着牙跪起身体竟然喷出一口鲜血全身软重新瘫倒在地。他从地面看去右轩先生正从山坡边缘挥刀扑向安清源。

安清源眼里只有龙脉死穴他和同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都是为了这次斩龙那怕还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弃。他把男童扔进血坑左手抓住他的头向后一拉男童昂起头亮出纤细的喉咙安清源右手并指如剑向下插去只求这最后一个处子的血可以汇入死穴尽最后努力完成斩龙。

右轩先生的刀及时斩到安清源背后安清源还未刺杀男童就先要自救他右腕一转剑指出凌厉剑气刺入右轩先生的胸膛。右轩先生闷哼一声胸前射出一道血线剧痛让他全身一震刀跌落地上。可是他没有向后倒下却和身向安清源扑去大喝一声从背后抱住安清源从血坑旁扯出。

安清源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个白胡子老头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双臂被右轩先生紧紧箍住一步步向山坡拖去安清源惊恐地现右轩先生是想抱着他一起滚下地雷阵同归于尽。他想使用道法解困可是双手却无法结成手印只好出尽混身力气老老实实使出反擒拿极力向下坐马脱肘撕指破招。

右轩先生尽管不会道法但绝对是拳术的行家里手这些招式对他毫无用处。安清源坐下马步他同样坐下马步;安清源转身要甩开用头向后撞用脚盘摔都被右轩先生一一化解最后把安清源抱摔到地面呐喊着力卷住对手向山下滚去。

右轩先生亲眼看到安清源和安龙儿的战斗知道这不是平常武夫可以理解和对抗的境界在胸部被剑气击穿的时候他双眼黑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但是他以极强的意志向安清源作出最后一击。他知道没有人能逃过一死七十五年的人生中有大半辈子和清廷战斗这样的人生在看到世间终极风水术之后在血与火中结束是最完美的选择。

安清源青筋暴突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清狗我是洪门宰相九龙堂右轩!”右轩先生一边说一边箍着安清源挪向山坡。

安清源声嘶力竭地说:“我不是清狗!你们想反清复明我们汉官要在朝中争取汉人主政我们都是为了让江山回到汉人手中放开我!”

右轩先生收缩全身的筋骨一分一分地勒紧安清源鲜血渗满安清源的背后他从牙缝里挤出话:“汉人一定可以夺回天下可是不能让杀自己的儿童斩自己龙脉的疯子做汉人的官!”

安清源倒在地上双脚用力挺起身体把右轩先生压在身体下说:“洪门反清二百年都不成功是你们战略上的失败你们穷兵黩武年年叛乱搞得民不聊生……你们造反害死的汉人不比清廷杀的少……”

“死有鸿毛泰山之别国破家亡之时有志之士宁可断头做鬼雄决不低头做奴才!”

安清源听到这番话更加气急败坏他急促地大喊道:“右轩你才是疯子!天下百姓不要做英雄他们要活下去你只会打仗不懂治国你要坏我大事啦!快放开我!”

右轩先生不再和安清源废话浪费体力他从鼻子里一口气一口气地哼出声音象是在力也象是在冷笑。

安龙儿的元神被锁在空中看到右轩先生和安清源在遍地尸体的山顶死斗也听到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他想哭却没有眼泪想叫却没有声音想冲过去结果了安清源的性命可是元神不在身体中却无能为力他的意识如刀绞一般剧痛地刻上右轩先生说的话:为什么不去斩清廷的龙脉!

顾思文看到右轩先生的战法完全明白右轩先生的意图当他用嘶哑的声音大叫大师爸的时候右轩先生和安清源一起滚下山坡从贪狼山顶至山脚爆出连环不断的雷声和冲天火光。


(二0七)前赴后继


安龙儿的元神迅回到体内他运动一下四肢身上虽然有多处刀伤但是还可以正常动弹于是马上冲去看右轩先生滚下的山坡。从上向下看翠绿的贪狼山象被从中劈了一刀焦黑的切口冒着浓烈的硝烟。轻微的地震和空气中的呜咽声停了下来血洞上连接天空的红色旋风也消失了看来斩龙诀的效力已经停止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不会因此产生进一步的地震和天灾。

安龙儿急于下山寻找右轩先生可是四周全是清军的伏兵他看到已经有分批赶到的军队排成单行沿着标记好的安全路径开始攻山远处一直传来枪炮声和厮杀声背后就是金立德带队的绿营。就算金立德不出手他旗下的军官也难保没有立功的想法现在马上离开这里才是正路。他把泡在血洞中的男童拖到地面检查过口鼻之中还有气息脉象健康正常翻开眼敛却看到瞳孔放大估计是魂不守舍引起的全身松驰。安龙儿快解开男童的衣领扣子在他胸前画出一道回魂符然后以剑指向鼻下鬼宫穴吐气疾点那男童突然睁开眼醒过来看到面前有一个混身是血脸上有刀疤的黄头清兵再向四周看一看后吓得哭着要找爸爸妈妈。安龙儿没时间哄小孩他把男童扯到顾思文身边自己背起昏倒的顾思文用军衣牢牢绑在自己身上一手拖着又哭又闹的男童沿着右轩先生滚出来的血路向山坡下冲去。

安龙儿一边下山一边高声呼叫右轩先生这条血路没有完全延伸到山脚可是看不到右轩先生和安清源的任何踪迹。是两个都炸死了还是有人可以逃出生天?如果右轩先生可以活下来那么一定会找自己如果安清源活下来他一定会撤退。安龙儿已经开始适应安清源的作战方式他知道安清源习惯层层设伏环环相扣他布下的阵一定会有安全的退路这一点和绿娇娇很象。

安龙儿不敢计算右轩先生的生死可是他算过安清源从卦象中得知安清源不但没有死去而且已经向南越过被炸平了山顶的廉贞山马上就要下湖从水路离开。安龙儿背着顾思文一手提起男童急追而去。

越过廉贞山再向南就是当年和绿娇娇、杰克加上一众洪门英雄第一次和国师府交锋的洪家祖坟五蛇下洋穴。山下是宽阔的湖面四周是五道蛇形入水的山岭到处都升起打仗燃起的硝烟耳中雷鸣般的瀑布声和枪炮声让没有时间感慨的安龙儿也无法控制地心潮澎湃。

龙爪形的湖岸上洪门军队正和清军激战湖上有一条小船向着对岸的清军阵地飞快划去尽管相隔几里地看不清船上的人可是安龙儿很清楚这个人一定是安清源。再追已经来不及当安龙儿冲到湖边安清源已经到了对岸清军也66续续地撤退。

当年葬下洪国游老爷的湖底生龙口突然炸起连环雷直炸得湖上水火冲天犹如天崩地裂阳光下突然天降豪雨水泼到半山坡上象浪涛扑面可见安清源早就布好破穴雷阵只等斩龙之后最后毁穴。这种大规模的连环水雷炸湖平山安龙儿也无能为力只好勿勿拖着男童背着顾思文躲到安全的地方。

顾思文慢慢清醒过来现自己被绑在安龙儿背后面前是五蛇下洋芙蓉嶂。他在安龙儿耳边无力地问道:“大师爸呢?”

“还没有找到。”

“他不会死吧?”

安龙儿把有刀疤的那一侧脸转向顾思文说:“你也会看相右轩先生出来的时候气色怎么样?”

顾思文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嗯很好……”

“那就没事了。”安龙儿一向不懂说谎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说出实情。其实当斩龙诀驱动龙神就会产生阴邪结界扰乱方圆几里甚至更大范围的五行气运任何人的命运都会受到这个大结界的破坏而偏离原本的方向命中阳寿未尽的人一样可以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丧生。正如一城之中数十万人人人命运不同但是兵灾来临的时候就会出现屠城战祸这时只要身在城中无论什么八字命运的人都难逃大劫是同一道理。

“安清源呢?”顾思文的声音打断了安龙儿的沉思他回答道:“跑了……”

“放我下来吧我们回去找大师爸……”顾思文挣扎了一下可是身上的痛感告诉他就算下了地可能也无法走动。

安龙儿平静地对顾思文说:“你别动了现在我还背得动你先找洪门兄弟留个口信让他们一起找右轩先生然后我们回家……现在山上全是清军等清军退了你养好伤我们再回来找。”

顾思文的头耷拉在安龙儿肩上双手下垂软软地说道:“现在你是大哥你说了算吧。”

安龙儿把救出来的男童交给洪门兄弟托付他们尽量找到男童的父母如果找不到也要把男童养大成*人。他也是从孤儿长大成*人很清楚人不会那么容易死只要给他一线生机给他一口饭也许明天就可以重新站起来开展一段奇妙的生命历程。

几天后安龙儿和顾思文回到英州家中顾思文的身体只是受了丹气的冲击安龙儿协助他运气调理和为他包扎好之后很快可以复原。杰克和蔡月说从洪门收到另一个消息广西太平军已经从永安城突围突围时在大峒山设伏兵一天就歼灭过万清军清军士气极度低落广西平乱的官员全都受到贬职。现在太平军已经大量扩军又连克几城正准备北上攻打清朝的老巢北京。杰克一直在厅里走来走去他激动地对安龙儿说:

“娇娇从永安城出来了因为二哥也在太平军里她应该不会自己离开太平军我要去找她龙儿你去吗?”

顾思文一边用剃刀刮胡子一边认真听着最新战况这时他一拍脑门说:“这样我就知道了安清源这老狐狸几年不碰洪秀全的祖坟就是想先看看这个天子龙穴是不是真的有效果现在太平军打出广西他就知道害怕了匆匆忙忙赶回来破穴。说起来芙蓉嶂的湖炸了龙脉到底斩成了没有呀?”他说完大家都看着安龙儿。

安龙儿呵呵一笑:“他斩龙的方法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要按不同的罡步顺序杀八个小童现在被我们救出一个小孩打乱了他的罡步最后也没有引强烈天灾可能算是斩了一半吧?我是这样想的通过这次血战安清源知道只要他在广东动一动都会被洪门和我们盯上他从山坡上滚过地雷阵不死也要脱层皮短时间内他不会再考虑斩龙的事……”

顾思文说:“哎你记得他对大师爸说的话吗?他说他想由汉人主政从朝廷内部夺回汉人的江山洪门的策略是从民间用武力推翻清朝其实只是方法不同。当然这老狐狸有可能说谎可是如果他说的是真话斩龙脉就不是他最后的目的只是他在朝廷里讲数的筹码他其实没有不停斩龙的必要。”

“我想起一件事可能是安清源不知道的。”杰克的思维极度活跃以至于他根本坐不下来一直在厅里来回走动:“我在永安城里听冯云山说过洪秀全的八字并不足以成为皇帝最主要的是冯云山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扶持起一个皇帝他是想建立起象美国国会那样的实体名义上又有君主的制度……”

蔡月在旁边举着阿浔的小手摇头摆脑地左右晃奶声奶气地说:“就算大坏蛋破了洪秀全的祖坟也不能打败太平军啰……”阿浔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只是被蔡月摇得开心一直在格格笑。

杰克说:“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太平军是由军师统领洪秀全并不是一个主要人物目前主要领袖是杨秀清和冯云山其实下面还有其他军师洪秀全很少亲自号司令。一来安清源打下芙蓉嶂不会影响太平军二来如果他不停地把注意力放在芙蓉嶂上可能正是冯云山牵制他的计谋……”

安龙儿笑一笑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不过安清源很快会意识到这一点。风水的灵力可以作得很快如果斩龙之后太平军越战越勇他也会想到你们说到的可能性。无论安清源是清朝的狗还是自视为从宫内政变夺权的官都会视太平军、洪门、和我们为反贼我们没有一天会有好日子过……”

顾思文又接过话头说:“所以我们必须要干掉安清源……”

“错了。”安龙儿的话让大家奇怪地看着他:“呵呵我想看看清朝的龙脉被斩断会有什么结果这也是右轩先生想看的。”

蔡月关心地问道:“可是你不会斩龙诀呀?”

安龙儿回答她说:“对我连龙诀都没有见过可是娇姐会《寻龙诀》和《御龙诀》我会斩龙诀的心法雷刺又在我手上再加上安清源几次斩龙的位置我想娇姐完全可以推理出斩龙诀上记载着什么。”

杰克听到安龙儿这样说喜出望外一步跳到安龙儿身边搭着他的肩说:“你和我一起去找娇娇?”

安龙儿微笑着对杰克点点头杰克高兴得在安龙儿的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下。顾思文看了看蔡月象是征询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我们也一起去吧。”

蔡月弯下腰牵着阿浔的双手两个人和大花背一起在厅中间蹦蹦跳跳地转圈一边跳一边说:“我们和阿浔一起去北方看下雪啰……”

顾思文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举着剃刀大喝道:“好等老子去斩清狗的龙脉!”


(二0八)来者不善


从东面来的浈江和西面来的武江夹着鲫鱼形的半岛韶州府在南方的鲫鱼嘴位置汇合源出广东的主要河流北江。北江从这里开始了千里征途从北向南掠过整个广东在南部和东江西江再汇合成珠江流入南海。

绿娇娇对这里并不陌生六年前她就为韶州府的州官范仲良破解了衙门中的风水邪局还布下奇局帮范仲良活捉了贪官污吏。今天再走在韶州府的街道上心情却异样地复杂。

洪宣娇和绿娇娇都穿着一身淡雅旗袍坐在大户人家的马车里车前排坐着丫环打扮的月桂香桂两姐妹赶着车不紧不慢地走进韶州城。绿娇娇掀起车窗帘子向外看去江面的水位很低河面也显得比过去窄河道上的船只稀稀落落并不觉得河道窄了会影响运输。绿娇娇知道今年春天雨水特别少到了夏天就会生大水灾春天插不了秧夏天再大水北江两岸的粮食收成又要面临危机。

马车来到衙门前绿娇娇看到大门比过去宽了许多而且这里和其他衙门不同从大门可以直接看到州官审案的公堂。这是当时绿娇娇给范仲良的风水建议让衙门敞开成散财局使州府的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看来范仲良的确是认真地做到了。衙门前大街的对面有一面高墙本来是衙门后面阻挡百姓视线和聚财挡煞的照壁可是当年杰克给了范仲良一个建议把照壁搬到大街上做成让百姓随意表有益言论批评衙门吏治的申明墙成为官民沟通的良好渠道。今天墙已经建起来申明墙上贴着崭新的文章和诗词可见衙门会经常揭下百姓的建言细看百姓也乐于在这里表新的言论。

衙门前有两个守门的衙差月桂下车投刺求见和衙差说了几句就回来对车里说:“大小姐二小姐衙差说范大人不在让我们下午再来要不就在门外等候。”

从马车的布帘里伸出一只小手往月桂手里放了两锭碎银月桂又走到衙门前给衙差塞银子。绿娇娇掀起窗帘一角看着他们说话看到衙差撒手摇头不要钱只是叫月桂在门外等着。月桂缠了一会回来禀报说:“差大哥说不要钱范老爷真是一早过江巡视水利了中午才回来吃饭。”

绿娇娇看了看洪宣娇洪宣娇笑着说:“装的吧满清还有这样的官吗?”

绿娇娇苦笑了一声:“别人我不敢说范大人的话可能真会这样一会见见再说吧。”

大家把马车拉到一旁等了一会就见到几匹马慢慢走到衙门前马上的人都是身穿布衣其中两个正是韶州府知州范仲良和主薄官杨普两人都身形精瘦范仲良白斑斑面容比过去老了很多可是精神丝毫不减当年他矫健地翻身下马绿娇娇和洪宣娇随即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向范仲良走去。

范仲良把马交给出来迎接的马倌正要走入衙门就看到两名艳丽的女子向自己走来定神一看便认出其中一人是绿娇娇笑容马上挂在脸上他也快步趋前先向绿娇娇拱手问候:

“原来是安小姐来了真是贵客啊。”

绿娇娇盈盈走前几步带着洪宣娇一起向范仲良半蹲道了个万福娇媚不失大方地说道:“范大人万福杨大人万福民女绿娇娇和姐姐路经贵地姐姐一直景仰范大人的声誉特地一起来看望范大人。”

洪宣娇也说道:“民女大娇见过范大人。”

范仲良笑呵呵地回礼后对绿娇娇说:“安小姐真是有心怎么还改名字了这名字……啧啧啧……”

绿娇娇语气带着一点点撒娇地说:“很俗气是吧?范大人可以叫我小娇嘛。”

“哈哈哈哈……”范仲良仰天大笑说:“哪里俗气总比原来的洋名字好当年你还是叫安琪儿吧?哈哈哈……”然后他象爸爸看着多年没见的女儿一样盘起双手在胸前仔细看了看绿娇娇说:“嗯安小姐的气色和当年完全不同不但越来越年轻而且还印堂亮官星大旺要是男子的话必断官至二品可是你偏偏是女子哎呀这个相老夫真不会看了呵呵安兄弟和杰克先生可好?”

两人在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着范仲良身后的主薄官杨普却慢慢收起了笑容他微微皱着眉头端详绿娇娇和洪宣娇以及和她们的马车和丫环脑海里回忆着这个奇怪的名字绿娇娇是个很好记的名字他记得在通缉令上见过。现在她竟敢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字难道当年通缉令上的人不是她吗?或者她胆大包天前来示威挑衅?他从洪宣娇的腼腆微笑中看到四个字来者不善。

范仲良热情地招呼两人一起进衙门后院用午膳绿娇娇看到饭桌上六个盆子都是肉片炒青菜香煎豆腐之类的清淡小菜对范仲良说:“天天吃这样的饭菜范大人的俸禄省下不少了。”

老朋友突然来访范仲良心情很好他开心地说:“呵呵是会省下一些家乡的妻儿也要生活嘛。杰克先生建议的申明墙很有用几年来乡绅百姓在申明墙上为衙门出谋划策解决了不少问题我也一步不差地按安龙儿布下的风水局改建过衙门现在衙门风气清廉辖区百姓都得以安居乐业当天你们给老夫的建言真是百姓的福气啊来老夫敬你一杯。”

大家喝过酒后洪宣娇问道:“民女家乡大旱大涝连年歉收不知韶州府天时怎样?”

范仲良摇摇头说:“都一样过去韶州府每年可以上交朝廷几百万两近年都不足百万了有时还要请朝廷减免赋税。”

绿娇娇问道:“韶州一带山多田少本来就不是以农业为主要税收来源就算是荒年歉收影响也不大吧?”

杨普察觉到这不是一个女孩应该问的问题他看范仲良毫无戒心的样子于是接过话说:“绿小姐太了解形势了这州官让给你做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绿娇娇掩嘴一笑:“杨大人见笑了。”

杨普又说:“本来全国一口通关南北华洋百货交通都要从广州出入必经韶州这里收得的关税自然多可是现在东海和京城附近的关口打开了他们的运营也日趋成熟经韶州的客商越来越少韶州的农税就成了主要税源所以每一次天灾对民生都是很大的打击。”

洪宣娇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范仲良和杨普她听完杨普的话说道:“如果有天灾的话上报朝廷也会有赈灾的款项下来吧?”

范仲良笑呵呵地说:“想不到大娇小娇都是关心国家大事的奇女子如果你们是男人的话老夫一定保荐你们为国效力。”他说完抿一口酒干咳两声又说道:“道光爷在的时候朝廷赈灾还算及时只要官吏不在中间贪污百姓总还会有口饭吃有条生路。现在呢咸丰皇帝也不能说不管可是近年广东洪兵起事越来越频繁省里库银消耗很大广西还出了太平军叛乱听朝中的人说光是耗在广西平乱的银子每个月就要七十万两这几乎是韶州府一年的税银这么消耗下来就算是各地灾情告急怕也无力赈救……”

杨普也说:“所以我们现在不把希望寄托在关税方面了只把银子投到防洪防旱的建造上帮助地主农户耕好农田就算州衙的银子少了没钱还可以上书朝廷请求减赋可是至少要保证州府之内有粮可吃。”

洪宣娇看看四周中午时分侍从已经去休息内院里没有其他衙差在走动她又看了看绿娇娇。绿娇娇拿起茶壶给每人添了一次茶茶壶放下的时候茶壶嘴刚好对着范仲良的茶杯这是洪门暗号“单刀直入”。

洪宣娇于是问道:“范大人你看是洪兵的危害大还是太平军的危害大呢?”

范仲良还有点奇怪这美女为什么问出这么惊人的问题杨普已经越来越肯定自己的判断知道洪宣娇话里定有机锋他抢先说:“洪门造反已经一百多年了广东还可以一直压制可是据朝廷急报太平军已经聚军六万离开广西大有向各省侵袭的势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当然是太平军为祸更烈。大娇莫非也有什么高见?”

洪宣娇笑着说:“我就是不明白才请教范大人洪门自视为前朝遗臣他们想反清复明是新帝旧帝之争天下改朝换代无非成王败寇无所谓是非对错;可是太平军却是农民造反你看这是朝廷的错还是农民的错?”

范仲良的心扑通一跳他惊愕地看着绿娇娇和洪宣娇这个话题事关谋反大罪答什么都是错最大问题是这个看似大户人家的美艳女子问这个干什么呢?他不敢马上回答杨普却从容地说:

“绿小姐六年前你也叫绿娇娇吗?”

绿娇娇掩着嘴出一串好听的笑声向椅背靠下去回答道:“我十年前已经叫绿娇娇了杨大人的记性真好。”

范仲良看着杨普问:“出什么事了?”

杨普本来一直稳稳地坐着他突然站起来绿娇娇的手同时从桌子下伸上台面手里已经拿着一支左轮手枪指住杨普。范仲良吓得从椅子上向后翻洪宣娇脚踏三角马身法灵动地从绿娇娇身后闪过不等范仲良摔到地上就把他和椅子一起扶正同时把袖里刀压在范仲良的脖子上。

范仲良惊魂未定失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杨普毫无惧色地指着绿娇娇说:“范大人绿娇娇就是六年前刺杀朝廷命官的通缉犯上次来韶州府她隐瞒了姓名所以我们没有察觉现在胆大包天竟敢公然到衙门挑衅。”

绿娇娇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娇媚地笑着说:“嘘小声点你叫得这么大声吓到我的话我怕这洋枪会走火坐下坐下我也把枪放在桌子下面这样大家说话方便。”

范仲良连忙叫杨普先坐下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可是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二0九)攻城


范仲良看到刀枪都出现在饭桌上了基本上没弯可转他直接问道:“绿小姐你和老夫开的玩笑太大了当年你带罪在身可是仍可以分文不收地帮韶州百姓清恶党整吏治可见也是心怀大义之人老夫一直对你有极高品评没想到你来这里动刀动枪你也知道老夫一介书生身无长物你到底想要什么?”

绿娇娇说道:“当年我是想帮大人整整吏治不过今天我想帮天下整整江山范大人怎么看?”

杨普用严厉的语气说:“你们想造反?”

洪宣娇坐到范仲良身边握着他的手腕说:“这位是太平天国女将军绿娇娇在下是太平天国女丞相洪宣娇。”

范仲良听到她的话果然全身一挣扎可是已经被洪宣娇压在椅子上杨普倒是镇定地说:“哼哼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自己封个官给自己做就想来这里耀武扬威我看你们两个丞相将军能不能走出这个衙门。”

洪宣娇同样冷笑两声说:“你的官又是谁封的?你有能耐自己封官吗?外族妖人封你一个小小九品帮他们统治汉人收取百姓的血汗钱压迫自己的乡亲父老却自以为有多了不起象条狗一样乱吠你们把炎黄子孙几千年的脸都丢尽了……”

绿娇娇看洪宣娇对两个清官骂得有点过火于是说道:“我们时间不多脸面的问题就不说了杨大人你也不要说大话衙门上下一百五十人挡不住我们两个女人。你知道广西永安州十万清兵围城吗?我们刚刚才从那里杀出来你说我们能不能从这小衙门杀出去嗯?”

杨普和范仲良对望了一下事实上刚接到的朝廷密报证明了她们的话时间地点人数都是当事才知道的精确两人不敢再说话只等绿娇娇说出有什么要求。

绿娇娇接着说:“天军要打到北京去杀你们的老板夺回汉人江山共享太平可是清狗也会派广州清军北上支援我们来就是要截击北上清军。”

范仲良疑惑地问:“就你们几个人?”

绿娇娇说道:“呵呵在城北走马岗上有十倍于韶州守兵的大军我们姐妹只是来看望你老人家可以的话把你过去欠我的人情还给我不行的话就当绿娇娇先来行个礼我们城墙上见。”

范仲良和杨普都大惊失色:“你们要攻城?”

洪宣娇压低声音狠狠地说:“自己打开城门库房迎接天军我保证城里百姓秋毫无犯如果敢有一枪一箭抵挡天军破城之日就是你们人头落地之时。”

范仲良内心激烈地挣扎着感到自己全身内外象淋过雨一样又湿又冷他用衣袖擦了擦满头冷汗想了一会说:“不行你们不能进城韶州是南北通衢要道太平军进了城清军北上必经韶州来到这里难免一场恶战两军死伤不说城里百姓能不遭殃吗?再说……库房秋后才上交了课税库房里没有多少银子那些都是百姓救命应急的血汗钱经不起这样的兵灾……”

洪宣娇拿住范仲良的手越握越紧:“范大人爱惜百姓可是天军里全是没饭吃的百姓人数不少于韶州城里的居民每天出生入死地和清妖作战天军面前只有两条路打赢或是死去你以为我们会当没事一样离开韶州?”

杨普大怒拍案站起来说:“你们少来这一套有胆量和杨某在城墙上见!”

范仲良马上喝住杨普叫他坐下来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对绿娇娇说:“绿小姐你没有直接攻城而是先来找老夫谈就是不想产生无谓死伤能不能这样我从库房中拨一万银子给你你们退兵百里不要伤了无辜百姓。”

绿娇娇摇摇头说:“我们来就是要阻击清军最好的地点就是韶州这里是千年兵家必争之地范大人也是爱好风水的同道中人对壬子年的战事应该有先见之明。这一战是天意六年前已经和你说过了要是今年这场仗不打泄不去地下的煞气四年八年后每逢三合子水之年就会有更猛烈的战事出现在韶州今日我们有备而来先礼后兵他日来的兵未必有我们姐妹这般斯文。而且如果天军如你所说后退百里清军就可以从任何路径北上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好了我知道范大人的心意现在我也告诉你城一定要破库银全部要充入圣库至于百姓还能不能安居乐业这要看范大人了。我现在从一数到十请范大人尽快做个决定。”

范仲良圆瞪双目看着绿娇娇绿娇娇眼光游离地扫视着他们二人嘴唇轻动开始小声倒数:“十九八七六……”

她看看范仲良他带着焦头烂额的表情想一想又不断摇头又深锁着眉头再想。

“五四三……”绿娇娇停了下来再仔细看着范仲良的眼睛他的眼神没有丝毫软化只是惊恐哀求地看着绿娇娇她突然用双手两指尖同时挑起杯中茶水向两人射去大喝一声:“缚!”范仲良和杨普马上感到全身肌肉象抽筋一样又痛又僵硬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原来已经中了绿娇娇的缚身咒。

洪宣娇和绿娇娇收起刀枪起身就走绿娇娇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两个时辰后咒语会解开不挣扎的话身上肌肉不会那么痛。”

绿娇娇和洪宣娇安然离开了韶州城马车不顾颠簸只管全飞奔向城北走马岗。在路上洪宣娇说道:“尽快攻城打他个措手不及我看城里的守军不会过五百人快的话一天之内就可以攻下。”

绿娇娇掐指算了一下说:“按范大人的话说韶州库房里起码有七十万两以我们两千兵力可以在城里守上半年。”

洪宣娇纳闷地问:“他不是说才上交了国课吗?怎么还有七十万呢?”

“姐姐有所不知衙门帐目规定要有存银他们不可能蠢到掏空了库房去交国课。”绿娇娇的语气紧迫地说:“清军很快就会到韶州快攻是对的攻得越快城里的百姓死伤越少进城后做好安民买粮买盐可以从库银里支出不要让百姓从背后捅我们一刀。我们要是不拿库银清军来了一样会全部征走不抢白不抢按东王许诺我攻下的城池还有一半银子是我的呢。”

攻城是绿娇娇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的事现在韶州这块兵家重地就放在面前她有极大的好奇心去试试自己能力有多强。回到走马岗立刻带领两千女军急逼近韶州一个时辰后火占领了可以俯视韶州城又卡住武江浈江的北部小山帽子峰。

绿娇娇换上一身大红将军袍头带红底黄边五节金龙风帽腰胯左轮枪手持五色令旗在众将面前一一出指令:“月桂香桂听令!你们两人各带五十人军服之外套上便装分别从武江浈江下水坐船顺流而下混入韶州城最南端的鲫鱼嘴听到枪声后守军会减少你们就抢占南门如果遇到清军增援你们抵挡不住就向北门退却。现在马上下山!”

“胡九妹听令!带本军一千人留守帽子峰负责伏击和后备攻击左右两江的船只准顺流下不准逆流上一但现逆流之船马上开炮击沉没有收到将令不得下山。”

“苏三娘听令!你带八百人潜伏在北城门外三刻钟后正面攻城破城门后分兵一半占领全城城墙你自己带另一半人攻进衙门不反抗者不能滥杀进去自有安排。”

洪宣娇凑到绿娇娇耳边问道:“我们还可以进城吗?你的缚身咒只有两个时辰的效力那两个官能叫出声音的时候还不马上关城门呀现在都快三个时辰了。”

绿娇娇咬着嘴唇调皮地笑着神秘地看看洪宣娇说:“那个缚身咒是要三个时辰才可以解开的我们现在带一百人进城从城里配合攻城还可以到衙门前看看他们怎么调兵遣将。”

洪宣娇想到范仲良好不容易数到两个时辰却迟迟不能动弹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对绿娇娇说:“你这小人精啊也不知道哪天要捉弄到我头上。”

“那你要小心点啰我们上车进城吧。”

韶州城里的男人觉得今天走在街道上特别赏心悦目因为街头突然多了许多妙龄少女既不卖艺也不卖身只是在脂粉布匹店前留连可是女孩们出现后不久衙门里就乱成一团从衙门里跑出十几个官差提着铜锣一面敲一边高喊:“长*****要攻城啦!各家各户快回家关门!长*****要攻城啦……”有的官差手上没有铜锣只拿着锅盖铜盆也在猛敲出警告一时间城里热闹非凡街上的店铺纷纷关人行人商家都鸡飞狗走地往家里躲藏衙门对面茶楼上的绿娇娇笑得人仰马翻。

随后衙门中开始有守城军人进进出出她们知道城门已经关上于是每人分带五十人各自前往南门和北门准备里应外合开城门。绿娇娇配合月桂香桂主攻南门南门前就是北江的起点扼守住这里可以卡住任何北上的援军。绿娇娇和城里人一样小跑着碎步身边全是找不到地方躲藏的挑夫还有三三两两的女孩子。绿娇娇为了不太引人注目早就关照大家不要几十人象行军操练那样走成一队必须分散到各街巷上去听到枪响后绿娇娇的队伍只管向南门接近就行了。

绿娇娇的面前就是南门城门早已关闭城上站满了清兵。身后突然响起一片枪声攻城之战已经由苏三娘从北门打响。绿娇娇一转身扯下身上的旗袍露出大红将军袍身边众女子也扯下身上的各色便装在头上包上红头巾一队英姿飒爽的女兵突然出现在韶州城中绿娇娇抽出短刀振臂一呼数十红巾女兵和她一起往南城门下冲去。


(二一0)南城门


绿娇娇还没有冲到城门城头上已经出现月桂和香桂的军队攻上城墙。如果隔着城墙作战清军还会放几枪抵抗一下可是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太平军从自己身边出现除了个别军官想挺身而出其他人基本上是以脚软嗑头求饶来回应女军的攻击。因为对南门攻击比北门迟了半刻钟南门的的军队都向北门调去这里守军不足一百绿娇娇开枪击倒几个想反抗的军官后失去指挥的清军马上被瓦解女军迅占领南门。

绿娇娇下令绑起全部清兵紧闭城门二百女兵准备截击从东西两门城墙上逃跑过来的清军。苏三娘二十多岁就带着上千洪门人马来投太平军平常沉默寡言绿娇娇对她的过去了解不多可是知道她带过大军打过大仗尤其擅长攻城所以绿娇娇一百个放心地等着苏三娘把清军赶过来这边。

韶州城并不大苏三娘攻城有洪宣娇里应外合几百守兵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北门很快被攻破枪声稀疏下来后马上就有北门清军从东西两门向南门溃退。绿娇娇和苏三娘两军夹击清军很明智地选择投降五百清军死伤不多都被缴了械绑成一大串关在仓库中。天色暗下来韶州城以及两江四岸完全在女军的控制之下。绿娇娇马上在韶州城沿江城墙布防把附近商船全部集中在城下江边还命令苏三娘清点衙门库房对库房内的钱银做出安排。

全军饱餐一顿庆祝破城之后绿娇娇稍作休息便亲自带着月桂香桂一起到南门巡视。南门是她们最关注的城防口从广州北上的清兵将在这里和女军先接战。绿娇娇以卦演兵知道清军主力很快会来到这里今天顺利破城开了个好头不代表以后的作战总是会这么顺利现在的守备一刻也不能松懈。

南城门头高高挂着一排红灯笼灯笼旁边插满红旗这是告诉清军面前的城池早已经是太平军的领地。绿娇娇肩上搭着披风背着双手静静站南城门上看着向南流去的北江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战火硝烟。

地平线上出现长串亮点这是大队人马夜行的火把江面上也出现了逆流北上的大船船上***通明应该是运载将领所用这样大摇大摆行军的部队必然是清军连夜行军也说明了清军接到了急报要以最快度北上支援。洪宣娇等主要将领接报后也赶到南城门看实际情况绿娇娇安排一百女军分上十只小船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后小船箭也似的向三江汇合口的中心点飞去。

待岸上先行清军接近三江口十只小船上的女兵一起向火光亮处开枪直打得对岸清军一片喧哗混乱纷纷熄灭火把逆流北上的大船也停了下来。这下他们知道韶州城已经被攻破黑夜中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底细清军没有再前进就在原地停下来如无意外今晚将会在这里扎营。

城里的居民也听到江面上的枪声尽管今天被女军攻入没有影响居民可是百姓商家们早已吓破了胆城里的房子不断重新点起灯每家每户都开始有不寻常的骚动。

十只小船在江心打过一轮乱枪后迅退回南城门绿娇娇嘴里吮着一颗话梅看着清军在对江布阵又派出探子连夜渡江侦察敌情心里已经想好多种对策。

看了大约一个时辰清军的营地也大致定下来绿娇娇正要回衙门却看到城内的大街小巷中开始有百姓聚集熙熙攘攘地闹着要出城逃难。洪宣娇刚刚安排女军把百姓赶回家中绿娇娇就看到清军大船旁边有十只小船慢慢地划过来。

绿娇娇一看就知道这十只小船是来对刚才的骚扰截击进行复仇性示威这是清军斗志旺盛的表现如果不在江面把他们打下来今天晚上谁都睡不着觉。她大叫道:“三百人带洋枪上南城门给我把船打散!”

清军的小船一进入洋枪的射程绿娇娇下令齐放枪这是集中火力一击必杀的打法有非常强大的震胁力。三百支洋枪突然齐放无异于平地打了一个惊雷城里的百姓随之传出大片惊呼哭叫清军的小船上传出叮叮当当的铁板撞击声小船居然继续向前推进。

洪宣娇皱着眉头说:“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船上都装了铁盾。”

绿娇娇躲在箭垛后说:“对示威来了这口气不能吞下去明天开打的士气就看这一回了。准备等他们到岸边再打一轮让他们带着死人回去吧……城上全军准备齐放!”

又是一次三百枪齐放城里更吵更乱。枪声过后清军小船上突然站起数十清兵人人身上背着箭囊手上挽起长弓只听船上传出一个女子出的号令一片弓弦弹响处箭群从船上射上半空再从天空象雨点一般向城头落下。

城墙上的箭垛可以挡住直射的枪箭可是因为没有屋顶从天而降的箭雨却挡无可挡绿娇娇及时看到箭飞下来的轨迹和方向大叫道:“天上有落箭全部人散开!”

正在上弹药的女军没有料到有此一着躲在箭垛后来不及举盾牌的女兵一瞬间倒下了十多人。绿娇娇的女丹功已经到了最高境界她眼里看到的箭慢到足以用手接住她轻轻摆摆头闪开落到自己身上的箭一转身闪到洪宣娇面前。洪宣娇只看到眼着红光一抹绿娇娇在她面着掠过在她头上和背上接住两支长箭洪宣娇团身滚开后惊讶地说:“这是谁很有兵法啊。”

绿娇娇扔下一句:“我知道她是谁。”抖落身上的披风顺手从地上捡起两个藤盾一盾护身另一盾象雨伞一样举在头顶纵身就向城下跳出去。借着藤盾在空中的浮力绿娇娇象大鸟一样滑翔过夜空越过十多丈江面。她在空中大叫道:“阿图格格绿娇娇来了!”话音一落便准确地落在号施令的船上。

城上城下的人都出一片惊呼船上的清军更想不到城头上有人可以象鸟一样飞到自己船上一时间刀弓乱舞只是不敢对绿娇娇放箭怕误伤到自己人。绿娇娇落到船上扔下右手盾牌用左手盾牌盖住头顶从腰间拔出左轮手枪便打。小船上只有人站的位置清兵面对子弹根本不能躲闪腾挪枪响处四五个清兵应声落水这一连串突袭只生在转眼之间当阿图格格退到船头拉弓瞄准绿娇娇她已经看到绿娇娇跪在小船中间左手翻盾护着背后右手举枪瞄准自己。

阿图格格穿一身骑兵盔甲胸着轻轻起伏喘着气她看着绿娇娇的眼神和洪宣娇一样惊讶。尽管两人在战场上相遇可是她不相信绿娇娇会对自己开枪她慢慢垂下弓箭说:“娇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绿娇娇笑一笑说:“我自己选的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也是自己选的你和阿文龙儿他们在一起吗?”阿图格格的关切溢于言表。

绿娇娇说:“他们不是天军的人不知道躲到哪里了。这里是战场不是你来玩的地方你快回家吧。”

“我想见阿文我知道他是洪门的人我跟阿爸出来打仗可能就会遇到他。”阿图格格的声音软了下来甚至象撒娇一样有种想哭的感觉。

“辍!哪有这样找老公的……”绿娇娇看了看四周清军的小船一边打捞落水的士兵一边慢慢向她围过来她说道:“你很能打可是我不能让你身全而退留下一只船吧我见到顾思文告诉他你找他。”

阿图格格蹲在铁盾后向前挪了一步说:“娇姐……”

绿娇娇压低声音说:“行了不要过来到时你回去也不好交差我向天开一枪你自己跳下水。”语一说完枪声就响阿图格格憋着一肚子话也憋着一肚子火幽怨地看了绿娇娇一眼闭着眼睛象闪开子弹似的一个翻身入水中。

绿娇娇随即伸手拉着船上的铁盾大喝一声运气翻身下水借力把小船拉翻在江面上南城墙上出一阵欢呼。阿图格格爬上前来救她的小船指挥清军快退却绿娇娇一口气潜回岸边站到城南码头的石阶上一振右臂高声呐喊众女军立刻摇旗鸣枪同声呼应。

从城上垂下绳索把绿娇娇拉上城头绿娇娇在女军拉起的布幕中换上干衣披好披风一转身看到城里的百姓都涌到街上。百姓们在火光静静挤在一起守城的几百女兵用刀枪指着百姓人群中只有不知死活的婴儿在放声大哭。绿娇娇知道攻城之后对百姓的控制是成败的关键征用民力民资的程度决定了守城的难易而要控制百姓除了入城军队要军纪严明及时宣传义军的宗旨还要对不服从管理的人施以惩罚。过去攻下城池都是由杨秀清和冯云山统领男军控制百姓女军只是做些后勤配合现在由女军攻下城池处理这些事却成了女人的一大难题。

对于女人上阵杀敌可以敌忾同仇勇猛不输于男子可是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又如何下得了手。

绿娇娇深深皱着眉头看着城下几个女将正在分几个地点给百姓们讲反清大义宣传太平军是为百姓而战尽力平息百姓的恐慌远处有几个女兵押着一个人推开人群向南城门走过来。

中间一个满头白的精瘦老人身穿长衫身上五花大绑额头上有很大的伤口血流满面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百姓们看到他都让开路纷纷下跪一个妇人凄厉地大喊一声“范大人”马上引起一片哭叫声。

范仲良跑到南城门下抬头找到绿娇娇的身影马上主动跑上城头。绿娇娇看着这个老人心里一阵酸楚她迎上前扶定范仲良从他嘴里拔出布团问道:“谁把你打成这样?我一定严惩他。”

范仲良口中一松马上跪在地上说:“绿将军你们女军的军纪非常好没有人打我是我自己要见你才以头抢地以死相要你不要怪你的士兵。”

城下的百姓看到范仲良跪下全部人都在街上跪了下来。

绿娇娇连忙扶起范仲良抽刀割断绳索为他松了绑:“范大人有什么要说的?”


(二一一)民心


范仲良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枯黄的眼睛里闪着期盼的光采他刚刚松了绑全身麻身体一晃靠在城墙上看了看江对面的清军大营说:

“果然是清军北上了刚才枪声响起来我就知道是这样。绿将军你们抗清讲的是民族大义太平军打仗是为了天下太平你们要打的是清军可是不能用百姓做挡箭牌啊……你看下面这些百姓昨天还好好地过着日子今天就要担惊受怕举家逃难现在你们还不让他们走他们留着有什么用?收他们的钱粮作军粮逼他们拆自己的家建堡垒必要时用他们做炮灰这就是太平军要做的事吗?”

绿娇娇看着范仲良血迹斑斑的脸染成暗红色的胡子在火光掩影下显得慈祥而无奈可是他的眼中毫无惧色一如准备好了随时赴死不能死的只有城下的百姓。绿娇娇沉着脸说:

“自古打仗无非攻城掠地破城后封锁出入严守细作是必然的战术。天军打仗从来不拿百姓分毫我们从广西打到这里没有白拿过百姓一只鸡蛋。在广西永安我们攻下的村庄从不滥杀一个百姓如果有贫穷孤寡我们还会送粮送钱;反观清狗追击天军进入村庄后征用车马粮食从不付钱还以剿匪的名义烧杀抢掠这些事范大人在朝中应该也略有所闻吧?”

绿娇娇顿一顿走到城边指着下面的百姓说:“我们每攻下一村一镇就有百姓加入天军都是因为他们没有饭吃被清狗压迫得生不如死。你看我们这些女军有哪一个不是生下来就做牛做马从豪门富户中死里逃生为了有口粥喝标草自卖女军中不下五百人是经洪丞相亲手救出为什么你们见了天军就要逃跑?就是因为你们一直过着好日子根本不知道天下还有多少人在受苦。今天的仗不在这里打明天就有更多的义军起来作战范大人你保得了韶州一天保不了韶州两天!”

范仲良扯着嘶哑的喉咙说:“绿将军韶州府山多田少穷困佃户的数量在广东数一数二。下面的百姓大多是升斗小民就算有富户也并非全是为富不仁衙门的课税每年都放到各地救济灾民只要没有打仗死人方圆几百里就总有一天可以熬过天灾可是你们在韶州城里开战马上就会有大量无辜死伤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天下太平的一天。死的是为富不仁的奸商自然人人高兴可是你如何知道死的不是一生厚道营营役役的平民?他们成了两军交战的牺牲你又于心何忍?现在他们只不过是想逃难又妨碍了天军什么呢?绿将军我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把城中百姓放出十分之一对天军作战有没有影响?”

绿娇娇突然对范仲良大吼道:“你少给我下套!我说十分一可以放出去你就会问我十分二行不行。我告诉你城里的人一个都不能出去。要怪就怪你们韶州城落在一个兵家必争之地你们选了住在这里这就是你们的命!”

范仲良听到绿娇娇的话气势汹汹知道再谈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他回头看了绿娇娇一眼颤抖着爬上箭垛绿娇娇知道他又要以死相要。要是平常人跳跳城墙大家大概只会看个热闹可是范仲良是德高望重的好官从刚才他被五花大绑一路跑来百姓仍然一路下跪就知道此人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如果他一死难保城里不会生民变。

绿娇娇一手揪住范仲良的衣领把他从箭垛上拉翻落地叫旁边的女军再绑起他。城下百姓顿时骚动起来人群一浪一浪地冲破女军防线要冲上城头。女兵和男兵不同最讨厌和人群推推搡搡一有民变马上挥刀就砍长枪也随即从二线向前面的人群刺去女兵完全以作战的阵形面对着人群这个举动更激起了百姓的义愤。

范仲良挣扎着说:“快放开我!不然要出事了!”

绿娇娇马上给他松绑范仲良趴在城墙上挥手大喊:“乡里们不要打太平军都是受苦受难的姐妹全部停手!”

喊了很久人群和女军终于在对峙中静下来但形势仍是一触即。范仲良用手扶着红旗慢慢站在箭垛上血汗早已湿透全身上下他语重心长而神情激愤地说:

“绿将军你还不明白吗?得民心者得天下!任你有千条道理怎么敌得过民心?老夫欠你一个人情但是我不能用全城百姓的命来还。老夫一生积蓄不过百两可以还给你的只有贱命一条我从这里跳下去百姓就会哗变你们还没有和清军作战就先要和城里的百姓作战这就是害了你们;如果我不跳下去我无颜面对天下人你叫老夫如何是好?你们的仗打完我也不知道城里还有多少百姓活下来他们每死一个人老夫就欠他们一条命苍天啊!”

范仲良说完捶胸顿足仰天长哭城下百姓也随之哭成一片。

洪宣娇这时跑到绿娇娇身边在绿娇娇耳边说:“刚刚收到细作情报清军方面是广州派出的八旗精兵总兵力过万我们要准备打硬仗了不能在这种事上耗着……”

绿娇娇想了一下在洪宣娇耳边说了几句洪宣娇马上点头表示同意。

绿娇娇走到范仲良身边把他扶下来小声对他说:“范大人你为百姓可谓肝脑涂地绿娇娇如果让你死了一生都不安心。我们可以退兵但是你要答应帮我们几件事。”

范仲良一听马上跪倒在绿娇娇面前:“绿将军只要能让韶州平平安安老夫死而无憾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你尽管说。”

第二天一早清军现在江心停了大小上百条船每条船上都插着红旗韶州城墙上也是红旗飘扬远远看去还有红头巾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完全是一付满城军队严阵以待的样子。经过一轮炮击江心的船有些被击沉其余的都退回韶州城岸边。清军一时找不到足够的大船渡江攻城于是又在对岸等了一天。

再过一天城上的红旗居然全部消失于是清军派出小船试探着接近城池受到城中官员的热情接待这时才听说上万太平军昨晚刚刚撤退兵分两路分别沿着武江和浈江向北方退去清军马上兵分两路向北急追。

范仲良头上包着绷带和杨普在东城门看着远去的清军两人都长长吁了一口气。杨普说:“范大人兵是退了只可惜库房里的银子都被洗劫一空长*****嘴上说得好听到最后还是贼性难改。”

范仲良全身放松下来坐在城头上小声对杨普说:“绿娇娇拿了三十五万给我们留了三十五万。”

“哦?你之前不是对总兵说库房里的银子全都没了吗?”

“这一点早就被绿娇娇算到了。”范仲良长叹一声说道:“也不知道谁是贼那几个总兵参将一来就问我们要银子要是我们有的话七十万两银保证被他们全部征走可是绿娇娇帮我们藏起了三十五万说可以把罪推卸到太平军身上让朝廷免韶州府两年赋税……”

杨普想了一下没有说话摇摇头笑了起来。

几天前绿娇娇和范仲良商量好退军的策略连夜把空船放到江心然后在韶州城里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留下城墙上的红旗全军退出。范仲良安排部分百姓头上包着红头巾假扮太平军在城上走来走去又安排另一批百姓在清军炮击北江面的空船后把其余的船拉回城下造成了太平军还留守在城中的迹象。女军离开了足足一天他们才拆下红旗放八旗军入城。这个时候绿娇娇和洪宣娇已经带着女军走在向西北撤退的路上。

洪宣娇和绿娇娇一同坐在马车中洪宣娇问道:“那三十五万两银子算是什么呀?是东王许诺破城后给你的一半吗?”

绿娇娇一脸无所谓地照着小洋镜说:“你想不想我先收回成本呢?”

洪宣娇凑到绿娇娇面前仔细看着她的脸说:“你独吞的话也太多了当时你求雨只是开价一万两。”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当时东王没有现银天天算利钱的话滚出个三十五万两不奇怪呀。”绿娇娇眼睛一直不离开小洋镜:“我好象是越来越年轻了……”

洪宣娇出一阵笑声:“你最厉害了武功大进之后还成了老妖精。”

“就是……”绿娇娇顾影自怜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

洪宣娇又问:“哎你说清军那一万人会不会兵分两路?”

绿娇娇肯定地说:“会范老头答应的事一定会做的不过我也不信他所以起卦算过了没问题。他说一个大话就可以把我们的追兵减去一半也是天大的功德。我现在就怕清军追不上我们。”

“两千人对五千人问题还不大。”洪宣娇从绿娇娇手上拿过小洋镜也使劲地照着自己说:“前面就要进山了先经过九泷十八滩那里山高水急要不要打个埋伏?”

绿娇娇也正有此意马上爽快地回答:“好吧不然他们没心情追上来。”


(二一二)剑脊龙


粤北山区和广西山区的地形很相似对于在广西打惯野战的太平军有很大优势。从韶州沿武江向西北前进很快进入瑶山山脉武江在瑶山中千回百转形成了大量险滩急流这就迫使清军弃船步行从山道上追击。女军一路上走得不紧不慢不断用小股部队设下擂木滚石毒箭陷阱古怪招式层出不穷地反复伏击使清军一路伤亡疲惫不堪。清军一边追一边被打常常连对手都看不见就打败仗这样打下去大概还没有出广东省就被消耗得全军覆没尽快追上太平军主力进行决战成了当务之急。

洪宣娇和绿娇娇也意识到清军的心态对手越是急于求战就越不让对手达成愿望当她们估计对清军的士气和战力消耗到可以正面对抗和程度她们决定找一片可以固守的阵地拖垮这支援军这个选地的任务自然落在绿娇娇身上。

洪宣娇在九泷十八滩的险山恶水中领导伏击绿娇娇带领前队快前进。香桂月桂两姐妹和绿娇娇骑马走在最前面她们已经从其他将领口中知道绿娇娇打仗用的是风水术这时也吱吱喳喳地和绿娇娇谈起这个事。

香桂年龄小话比较多她问走在中间的绿娇娇:“绿将军我们现在是不是沿着龙脉走呀?”

绿娇娇手里拿着一把红色的小辣椒用门牙一点点地切碎咬入口中嘶嘶地倒吸着冷气说:“现在不是。”

“在广西的时候听说你是逆着龙脉进攻这次为什么又不这样做呢?”

“嘶……上次是突围现在是引击战略不同用的风水术也不同了好象一般人要催财和催丁都会用不同的风水招式嘛……”

月桂看着绿娇娇辣得红的脸问:“绿将军很喜欢吃辣椒吧?”

“嘶……一般般啦我过去抽过大烟后来硬是给戒掉了可是留下个麻烦就是嘴里不能闲着也不能淡了过去有雪茄烟抽着还过得去现在连话梅都没有只好吃小辣椒……对了到了镇上给我买几包干话梅。”

香桂也问道:“要是连辣椒都没有的话吃把盐也行吧?”

绿娇娇吐出辣椒头骂道:“扑你想咸死我呀咸的不行!”

两姐妹和四周的女兵听到绿娇娇这样说都笑了起来香桂又问道:“我们下一步要干什么呀?”

“找个地方和清狗对阵把他们卡在广东。”

“现在不是一直在山里伏击了吗?”月桂奇怪地问。

绿娇娇手里拿着一颗小红辣椒说:“这种小路伏击只能不断地打掉他们的先头部队打不散他们的主力而且瑶山再大也是几天就可以走出去走出去后清狗就会加快追击追上来打的话我们就被动了明白吗?”

香桂热烈地拍着手说:“绿将军好厉害哦清妖的一举一动都被你算计住了。”众女兵也齐声附和在一片敬佩的赞扬声中绿娇娇笑容满面地往嘴里扔进了一颗小辣椒大口嚼起来。

“啊……”绿娇娇突然痛苦地惨叫大家都关心地问道:“绿将军出什么事了?”

绿娇娇伸出舌头喘着说:“要死了……吃了颗很辣的快给我水。”

月桂给她递去一壶水嘴里一边说:“喝了会更辣呀。”可是绿娇娇已经接过水往嘴里灌大家看着绿娇娇喝水后更痛苦的样子都很同情。绿娇娇双眼泪水矇眬脸颊潮红在泪光中她看到前面的山谷豁然开朗身边的武江还是九曲连环可是武江两岸出现了大片平地东岸还有一个小镇镇后是一片高耸屹立的山岭岭侧象垂直的高墙无路可上不过绿娇娇知道这只是假象天下没有爬不上去的山。

女兵们都看到眼前的奇景月桂高兴地说:“我们走出瑶山了。”

绿娇娇伸手指着山下的村镇挤着眼睛说不出话香桂问道:“绿将军要在这里扎营吗?”

绿娇娇哭着说:“不是我们这里是清狗扎营的地方我们的营扎在上边。”她说完手指向上一扬大家抬头看去那无路可上的绝壁顶上蹲着一只巨大的天然石鸡。

香桂说:“我们对清妖这么好呀还给他们找扎营地。”

绿娇娇终于从小辣椒的刺激中缓过气她气喘嘘嘘地说:“你不给他们营地他们怎么会安心留在这里呀。”

绿娇娇带几个人先到山岭上下巡视了一遍在山中看到的景象比远处所见更令人震撼原来那数百尺高的绝壁后还有另一道绝壁横看如屏侧看如柱更象一把横剁在群山中的巨剑。从山脚有狭路上山上面正好可以俯视山下村庄和武江。上山的路就是天险完全可以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可以说谁先占领这个山头谁就可以扼守住广东和湖南的通道。

绿娇娇下山后指挥女军迅占领山下村庄。村中人口寥寥不过百户几座高大的会馆被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但是从大量空置的店铺中可以看出这里也曾经兴旺。从村民口中得知这里叫坪石镇镇后的山岭因山顶巨大的石鸡得名称为金鸡岭;那藏身绝壁中的剑形绝岭传说是雄龙的化身被称为一字峰。

绿娇娇急于开辟新战场可是她记得范仲良声嘶力竭对她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打仗的是军人百姓不能成为受害者。于是她命令前军士兵给每户人家派一百两白银作安家费声明这里马上就要开战让当地人立刻离开到外地重新安家置业。这笔钱足够一个农民家庭活五年甚至更久卖十几亩地或者开个店谋生也完全没问题有些住户拿了钱马上就走也有些住户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离开。对不愿离开的人绿娇娇可管不了太多用她的看法来说路是自己选的银子给活路都不走的人只好由得他听天由命了。

当绿娇娇在坪石镇里收购了足够的粮食带着前军登上金鸡岭扎好大营就看到山下守兵带着洪宣娇匆匆赶上山。她看到洪宣娇一身征尘衣乱冠破便知道这一路经过不少战斗。绿娇娇展开双臂跑向洪宣娇抱着她说:“姐姐辛苦了姐妹们还好吗?有没有伤亡?”

洪宣娇疲乏的神情里充满着自信她拉下红头巾让一头长在山风中飞散一边喘着气高兴地对绿娇娇说:“大家都很好我把她们全带回来了我们打了不少胜仗清妖起码少了八百人……哎你找的这个地方风景太好了风水怎么样?”

绿娇娇紧闭着嘴笑起来从牙缝里挤出话:“哼哼大概是天下最差了。”

“怎么看的快教教我。”

“姐姐累不累?”

“不累。”

“那我们到一字峰上看。”绿娇娇说完拉着洪宣娇就从山上营地跑下又爬上那堵数百尺的天然高墙。

峰顶有条一里长的直路但是路宽不足两丈最窄处只有一丈。对于在地面来说一丈宽的路可以让人闭着眼睛跑过去可是这条架在天空中的路却让胆小的人连爬过去的胆量都没有。两人手挽手走在巨大的刀刃上脚下两旁使是直立而下的深渊深渊四周又有绝壁围绕当她们慢慢走到一字峰的尽头坪石镇和武江一览无遗地出现在眼底。

“姐姐你看坪石镇背靠金鸡岭可是金鸡岭却一片直壁般的天险这种靠山直落的形势是风水大忌会造成这个镇上不利人口稍微兴旺一些就会出灾祸产生死伤。”

洪宣娇用手指着坪石镇外的武江说:“娇娇我听你说过前面有河流的地方都容易财这不旺丁至少可以旺财吧?”

绿娇娇站在高耸入云的绝三尺绝壁上极目远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从怀里摸出一把小辣椒用嘴咬了一点点一边不停地嚼动一边深沉地说:“大道理是这样说可是风水哪里有这么简单。门前有水过也要水情缓洁流慢和干净才可以让船只往来和让人食用。你想要是韶州府门前的武江和浈江水流象射箭船一下水就被冲向下游谁还去范老头那边做生意呀。”

洪宣娇点点头说:“嗯有道理下面的武江水流的确比韶州要湍急。”

绿娇娇向洪宣娇摊开手掌说:“有红有绿要不要吃一个。”洪宣娇是广东人最吃不得辣椒脑袋马上摇得象货郎鼓一样。绿娇娇收回辣椒说:“香桂又忘了给我买话梅……不过问题也不在这里山水太急大不了让百姓生活得平静一些有这么好的风景钱少一点也不等于不快乐问题这里是个要打仗的地方风景再好也不适合让人住。”

“这又该怎么看呢?”

红袍飘飘的绿娇娇用手指向地下一指象一个小仙女站在天空中指喝一条百丈巨龙:“问题就在我们脚下这道一字峰象在山间竖起的刀刃当地人说过去还有个名字叫龙头峰他们认为这是偷看仙女换衣服的雄龙被南极仙翁镇在这里。”

洪宣娇来得迟没有听过这个传说她笑着说道:“呵呵想不到我们还踩着一条采花的色龙。”

“是很色可是这正显雄龙本色。”绿娇娇说:“阴阳相生雌雄相配是天地间的大道理男人对女人没兴趣的话……嘿嘿嘿……”洪宣娇连忙打住她不怀好意的笑声:“你说风水吧不要说男女的事了。”

“嗯说风水龙脉中低肥为雌雄高瘠高瘠到极点就成了这种入云绝壁的剑岭。乡下人哪会无端端编出个雄龙偷看美人换衣服的事呀分明是古代有风水师来看过风水留下断语可是乡下人传来传去这风水案就成了风化案。阴阳至极就会产生煞气风水古诀上说:‘休寻剑脊龙杀师在其中’脚下就是剑脊龙眼前就是杀师地……”

洪宣娇惊讶地看着绿娇娇:“真的?古人早就对这种山下过断语了?”

绿娇娇背着双手挺胸傲立转身看着洪宣娇说:“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年可是山河大地千年不涸万年不变天下哪里还有前人没看过的风水?我们站的地方一定也曾经站着一个风水师象我们这样看着这片大地计算过这方水土的未来。”

洪宣娇看着一脸认真的绿娇娇她精致如玉的脸庞长得翘在山风中微微抖动的睫毛象凝聚了历代地师的智慧在斜阳下隐隐透着光芒。她轻轻笑了一声说:“妹妹你差点让我摔到悬崖下面了。山下的百姓安顿好了吗?”

绿娇娇的脸上又挂起调皮的笑容:“我给他们了银子想走的都走了。清军追到了吗?”

“他们的先头部队半天后就会追到明天他们的大营就应该扎在镇里了。”

“那姐妹们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二一三)打萝卜


金鸡岭上看似无路可上看似山顶没有多少地方看似无法在上面排兵布局其实一切都恰恰相反。进入金鸡岭的南西北三个隘口只要百人以下就可以守得固若金汤山上有大片的平地和溪水也有天然的大山洞和果树绿娇娇几乎觉得自己可以在这山里住一辈。女军很快布置好对武江、坪石镇、和山隘的控制万事俱备只等清军来临。

过了几天果然看到坪石镇里插满清军各色龙旗五千清军已经全部来到坪石镇。从山脚到武江最远处不足两里坪石镇就处于这一小片狭长的三角形地带从金鸡岭到坪石镇的距离只用一支小炮就可以全面控制。洪宣娇指挥军中仅有的几支小炮向坪石镇上轰去炮弹准确落在镇中爆炸虽然没有多少杀伤力可是震胁力很足清军顿时乱得象热窝上的蚂蚁四处逃命。清军这时才现太平军所在的位置也现想偷懒住民居不搭军营的代价很高于是匆匆把刚驻扎下来的队伍拉到武江对面免得大炮不时轰下来天天不得安生。

众女将在山上看到清军在热热闹闹地搬家心情激动地请战要下山乘势追击但都被洪宣娇和绿娇娇拒绝了。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贸然出击胜算并不大再说清军可以有源源不断的援军可是洪宣娇的女军却是孤军作战死一个少一个。虽然太平军一向有一边前进一边传道征兵的习惯军队会越打越多人可是对于女军来说她们并不愿意一边打一边加入陌生人所以只求保住自己的兵士。如果和清军硬拼几仗就算全歼山下的清军也只会引来另一批清军还不如就在原地拖住一批天天花广州府的钱让广州府心痛得舍不得再兵增援。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绿娇娇并不想在这里多杀人。说是女性善良的天性使然也好战略也好被范仲良一番话触动也说不定甚至可能只是因为阿图格格在山下的清军队伍中都让绿娇娇有在这里守上半年的想法。

清军反扑得很快在对岸扎好营地后马上渡河兵分几路同时攻山。清军渡河时绿娇娇早就在一字峰上帮他们点人数现攻山的兵力不多很明显有试探性。清军上山并没有见到多少太平军的影子只见狭窄陡峭的山路上不断砸下大石无端端就产生了伤亡无论如何也攻不上几个弯道只好悻悻退兵。经过清军将领的分析估计山上长毛不过一千人也没有多少大炮火药否则就不是用石头砸而是用枪炮射了反正攻也不攻上不如开炮打于是从武江对岸开足全部火炮向金鸡岭上乱轰。

这时二千女军早就找好躲大炮的地方绿娇娇坐在山洞里手上拿着纸和笔记录炮弹的密度估计着对方的真实火力。洪宣娇也坐在一旁自己做一份炮击记录以便炮击之后大家核对数字。山洞外的爆炸声已经连续响了一个多时辰炮弹大多落在山谷中山顶石洞里没有感到很明显的震动只是声浪和气浪不时冲进来让人有点不适洪宣娇关心地问道:“妹妹还好吧?要是受不了先躲到里面去免得耳朵难受。”

绿娇娇在轰轰的炮声中听不清洪宣娇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没问题。她在纸上写道:炮不是很多只是打得勤快。洪宣娇点点头。

然后绿娇娇又写道:我军不战不降不和不退清军就不会猛攻也不会增兵拖半年。

洪宣娇又点点头在纸上写道:只是固守的话我军伤亡会很少。

绿娇娇写道:我算过天军的北攻很顺利我们可以先派快马北上联系天王。

洪宣娇现在纸上写字谈话原来别有情趣炮声慢慢疏落了可是她还在纸上写道:很好我只怕守半年粮食不够。

绿娇娇在纸上写道:哈哈哈哈……

洪宣娇抬头看看她毫无表情的脸感到无比诡异于是莫名其妙地开口问道:“你笑呀?”

绿娇娇听到外面炮声小了开口说道:“是笑了几声我是说粮食方面我早有准备了你等着瞧吧。”

洪宣娇站起来对绿娇娇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是大富婆按理说没什么你是搞不掂的大家的吃饭问题就交给你了。我点过了清军有重炮八门小炮十四门军里大约有二百人的炮队我在九泷十八滩又打掉几百人现在山下清军大约有四千人。”

“嗯和我数的一样打完炮一般就要准备攻山了快出去准备守隘。”绿娇娇放下纸笔和洪宣娇向洞外跑去她想想还有话要说:“对了解决吃饭问题不用钱。”

洪宣娇笑着说:“快别说了打萝卜比赛马上开始。”

她们两人和月桂香桂两姐妹各带一支小队迅来到关隘在狭长的山路顶端早就放好了大量石块四队女兵分别在四角静静地等着清军进攻。过了不久果然有一队清军举着盾牌快从山路进攻绿娇娇兴奋地叫道:“我们先打我们先打。”然后带着二十五人跑到石堆旁边看准了清军攻到一个弯位绿娇娇和大家一起举起大棒子叫着号子把石头撬起来往山下推。

五六块冬瓜大的石头沿山路乒乒乓乓地往下跳准确飞向最前面的清军盾牌清军中出一片惊呼然后象从斜坡上倒萝卜似的倒下一行士兵山上立刻传出一阵小鸟般的女孩子欢呼声绿娇娇大叫道:“十一个!十一个!哈哈哈哈……”

香桂也看得热血***带队挤到前面说:“等我们来香桂天军来啦!”

这次清军攻得更猛香桂大军飞出的石头也更多山下的男声惨叫和山上的女声尖叫混合成一令人揪心的初夏山歌香桂和自己的队友们欢呼着拥抱:“二十五啦!啊……”还尖叫着满山跑。

洪宣娇口里喃喃地骂着:“这群八婆完全是好命等我来。”她和队友们一布置到石堆旁边她就向山下大叫:“山下的狗公山上全是女人你们都打不过废柴!”那个柴字在山谷中久久回荡山下的狗公们听者伤心闻者落泪。洪宣娇喊完托起一块大石就向无人的山路扔下去大石下去后果然听到山下雄风再起的呐喊声。清军实在无法承受这种性别岐视纷纷誓师攻上山头一振雄风这次进攻的人数不少可是怕死的更多洪宣娇队砸下的石头更大却没能打破香桂的记录她心情多少有点沮丧为了保持士气她振臂高呼:“我们比绿将军的队伍多一倍!”

洪宣娇队中立刻杀声震天气势如虹绿娇娇掩面惨叫的时候月桂天军又威气凛凛地登场。

攻山从早到晚一直没有停下来清军顽固不化地连续进攻一百多次本想消耗对方的体力和石头可是女长毛的体力似乎无穷无尽面对一座石山想要消耗石头好象更不可能。清军调动了全军渡河尝试攻山可是只见从山上抬下大批头破血流、骨折外伤的士兵不觉得女长毛有丝毫损伤再这么打下去过不了几天军营要变成大型正骨医院。于是清军将领决定改变战策效仿当年诸葛亮火烧赤壁。到了晚上几百清军手举火把排成几条壮观的火龙蜿蜒冲到半山腰放火烧山。

绿娇娇和众将刚洗过澡在吃饭看风景一看火龙在山下出现绿娇娇白天比赛失利的情绪一扫而光。她笑得全身抖嘴里含着的饭差点喷了出来好不容易把宝贵的粮食咽进肚子她就向身边的女将们伸过去一只舔得干干净净的木碗:“财了财了愿赌服输啊!香桂输五两银子月桂半两现在兵荒马乱的不收铜钱所以你那五百文折半两白银洪丞相二两还有后面那几个司马姐姐也快给钱……我说了他们要火攻的嘛嘿嘿嘿嘿嘿……”

洪宣娇掏出碎银向碗里一扔一脸不情愿的说:“这样赌不公平嘛这妖妇会算卦算好了清狗烧山的时间才和我们开赌下次不赌了。”绿娇娇喜上眉梢地把碗里的碎银和银票塞进腰包不管输家的怨言飞快冲到早上打萝卜的赛事现场。

绿娇娇和众将早料到清军有此一着她受当年鸡啼岭上国师府放水灌明堂破风水穴的启一到金鸡岭上就用竹子搭成数十条空中水道把后山的山泉引到山隘。这时守在山顶的女兵把水道和山泉接通全山的水道立刻灌满水山隘上的女兵托着会射出水的竹管从山上向下浇一时间各山隘同时下起大雨清军刚点起的山火和手上的火把纷纷被浇灭在黑暗中山上又传来可怕的滚石声湿漉漉的清军扔下火把转身就逃谁都担心要是这时才骨折的话只怕军营里的药膏不够用了。

战斗快乐地进行了几天清军的战斗力很快被大量伤员拖住两军进入了相对平静的对峙期清军除了偶尔开炮轰山再也没有大规模的进攻。清军方面似乎也明白粮食不足是山上最大的问题他们只要把太平军围困上足够长的时间不战而胜只是时间问题。


(二一四)无泪


清军不知道这个问题早在绿娇娇的意料之中当她第一次上金鸡岭察看地形就已经考虑过被围困时要面对的困难。在广西经历过金田镇和永安城的突围大战绿娇娇非常清楚一但军队被围会出现什么恶劣情况没有枪炮火药还可以利用地形去作战可是没有粮和盐却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在到达坪石镇当天绿娇娇就重金收购了全镇的盐粮可是这样并不足以打一场旷日持久的阵地阻击战在她的策略中能够自己种粮是最好的方法。

金鸡岭上除了山石还有土坡和溪流在这里可以种上农作物。当女军和清军对峙时女军的前中后三军轮番进行大练兵和大耕种。女军中绝大部份是农民子弟种地对她们而言是生活也是享受过去在乡下日夜劳作是为了交田租在这里是为自己大家耕种的热情非常高涨。现在正是春末夏初女兵们在这片天上人间般的美景中根据不同地形种上水稻、红薯和瓜果看着地里的庄稼一天天的芽成长心情喜悦得象飞进了小天堂。

绿娇娇也爱上了这种半空中的田园生活每天操练完士兵就会和大家一起下地劳作太阳下山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分享自己种出来的瓜果让她真切领会到如果有一天均田均富天下农民心里的快乐。

傍晚吃饭的时候天上红霞满天大树下的木桌上除了饭菜还摆上了鲜美的鱼汤洪宣娇咕噜咕噜喝了一碗之后感叹地说道:“山里的鱼比水塘里养的鱼甜多了绿将军真是有办法还可以想出在山里建水池养鱼的点子现在姐妹们就算没有肉吃也不会脸黄骨瘦。”

绿娇娇也喝下一碗汤惬意地说:“啊……太舒畅了迟一些木瓜出来了加进鱼汤一起煮还可以催奶呢。”一同吃饭的女将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随着晚风传来笛声慢慢地穿过女兵们的欢笑声大家都静了下来仔细地倾听香桂边吃边说:“苏三娘吹笛子了过去她也吹过给我们听。”

洪宣娇停下筷子听了一会笛声缓慢而千回百转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悲怆她突然沉下脸说:“她不能吹笛我去找她。”一说完拍下碗筷就飞身循声而去大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都连忙跟去。洪宣娇兔起鹘落越过几个军营正在吃饭的女兵也以为生了什么纷纷停下站起来看着飞扑向苏三娘的洪宣娇。

洪宣娇看到苏三娘正坐在悬崖绝壁边缘一块突出的巨石上面对着一字峰和脚下的深谷她静静地托着笛子霞光映着她的侧脸宛如仙女下凡。苏三娘是太平军中公认的美女洪宣娇的美诱人妖骁她的美貌却大方得体可是娴雅安静的苏三娘作战时的勇猛和战略战术却不输于洪宣娇。她平日沉默寡言大家只知道她是洪门香主带着一千洪兵来投太平军却从来不见她提起身世或丈夫。苏三娘有地位有战功她不想说的事谁也不敢问可是今天洪宣娇从她的笛声中听出一股难以平抑的忧怨和思念。

洪宣娇一落脚站在苏三娘身后立刻拍几下掌打乱了笛声的节拍笛声嘎然停下。洪宣娇小声说:“苏监军山下就有清狗的探子悱恻之音乱军心壮敌胆我想以后不宜再有。”

苏三娘从巨石上站起来恬静微笑着对洪宣娇说:“洪丞相很抱歉违犯了军规苏三娘知罪了以后不敢再犯。”说完深深掬一躬就要闪身走开。洪宣娇说道:“苏监军请留步。”

苏三娘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洪丞相要治我的罪吗?”

洪宣娇看看身后绿娇娇和月桂香桂都跟了上来众女军远远地看着她们。她笑着对苏三娘说:“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请苏监军到帅营一聚。”

大家一起慢慢沿着山谷走到中军帅营吃饭的大树下绿娇娇知道洪宣娇想和苏三娘谈心事讲道理因为一个人心里有事总是憋在心里难免有不合时宜的宣泄想苏三娘以后不再犯军令与其惩治不如让她有所释放。绿娇娇叫月桂从山洞里拿出一个酒坛子她接过来拿在手中对苏三娘说:“我们从军这么久了只是商议军情的时候才聚一聚今天战事平静我们不妨喝点酒聊聊天好不好?”

“绿将军吩咐苏三娘当然照办。”苏三娘说的话客气中隔着远远的距离。

大家倒上酒后绿娇娇笑呵呵地说:“这是广东桂花陈酿入口香甜可是颇有后劲大家慢点喝哦来祝……”

苏三娘矜持地笑着接过碗一饮而尽绿娇娇看到仅有一坛的桂花陈酿突然没了一碗她的声调随着灌进苏娘肚子里的酒滑了下来:“唉……祝什么呢?”

洪宣娇是军中领这种话可不会说错她一举起碗就说:“祝早日建立天国天下太平家人团聚。”说完也一饮而尽。

“我想早点回家。”香桂说完喝了一口月桂想了想没有说话也喝了一口。

绿娇娇看到气氛挺不对劲叹一口气也灌了自己一碗。喝完后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喝法这坛酒可不耐喝你们得省点。”她给苏三娘倒上酒顺便抬起头问道:“三娘的眼睛真好看眼头带勾眉尾带尖你是长女吗?”

苏三娘笑着说:“呵呵早听说过绿将军是神人果然名不闻传我的确是长女。”

洪宣娇奇怪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叫苏三娘呢?”

苏三娘轻轻地提一提嘴角算是笑了一下然后说道:“绿将军可以看得出来吗?”

绿娇娇抬眼盯住苏三娘的脸大家都好奇地看着绿娇娇等她说出结果。她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一声:“呵天色太暗看不出来大家喝酒吧。”

洪宣娇一把从绿娇娇手里拿过酒碗:“不许喝你肯定看出来了不说出来今天晚上没酒喝。”

“哎呀你们拿我来开心了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奇怪嘛让三娘说还不是一样?”绿娇娇一边拖长声音无辜地说一边看着苏三娘眼睛她正似笑非笑象挑衅一般看着绿娇娇。香桂也在旁边摇着绿娇娇的肩起哄:“娇姐说嘛说错了苏监军也不会介意的是吗?”苏三娘深深点了一下头。

绿娇娇说:“天太黑我看得不一定准我们只是喝酒聊天说错了什么可不负责任啊。”

“绿将军尽管说。”苏三娘讲完端端正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