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聊斋 | 后悔药

 

周大，乌有村人士，采樵为生。

 

一日，周大负薪赴市中，见前途市人蝇集如堵，奇之，奋力近前，见游僧背墙而坐，向阳扪虱，杖挂葫芦，似卖药者。

 

有好事者问曰：“所卖何药？”

 

僧答曰：“后悔药。”

 

好事者问：“世间果有后悔药乎？”

 

僧答：“然。世间后悔药，尽在吾葫芦之内。”

 

观者无不笑，曰：“江湖卖假药者多矣，不见大言似汝者！且逮送官府，勿使骗人钱财！” 乃合力向前，以索挚之而送县衙。周大竟弃担而随之。

 

县令闻之大怒，复大笑，曰：“何方癫僧，敢来此行骗？吾欲一验后悔药，效也？无效也？” 乃命衙役杖责之。

 

僧负痛大号，县令问：“知悔乎？”

 

僧曰：“不悔！”

 

县令命再打，僧不堪，连呼：“悔矣！悔矣！”

 

县令大笑，命衙役以后悔药喂之。衙役乃自葫芦取丹药一丸，以瓢水灌服之。

 

僧既服药，应声而蹶，县令命衙役复灌清水，半晌方醒。

 

僧起立，四顾茫然，忽觉痛，回首自顾臀股，见皮肉开绽，鲜血淋漓，不胜诧异。众人哄堂，僧莫明何故，然不胜羞愤，蹒跚而去。

 

众人既散，周大返集市，遍寻薪担而不得，顿足自悔。

 

忽见游僧向前所坐之处，地上遗丹药一丸，似游僧所服之后悔药，甚奇之，乃于临街店讨水一瓢，和水而吞之，蓦然而踣。

 

店主仓忙喷水而醒之。既醒，竟不知己身何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