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年之36计 (耽美,不喜勿入) 作者:林海雪原

来源: 画眉深浅 2009-01-31 19:19:31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511645 bytes)
简介
就读美国名校的阳光美少年,穿越时空后,以36计纵横天下,破奇案,建军功,追美人……

他心里有气,骑在那美男身上,威风凛凛地说:“想做,也得我在上面!”说完,对着眼前美艳红润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仁杰以雁落平沙式摔在后花园,卢家小姐当场吓晕过去。小侯爷天仙般的俊颜凑到他面前,状似惋惜地说:“就你这样的身手,还想学人家风流公子,拈花惹草?”

  美少年之36计
  作者:林海雪原

  探花郎

  仁杰头戴红色幞头纱帽,身穿绣工精致的织锦缎圆领袍衫,骑在一匹披着红稠的高大骏马上。
  天空晴朗,仁杰沐浴在阳光里,浑身金光闪耀,宛然天人下凡,面容清俊纯净,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打开手中的绢扇,悠闲地摇了几下,不着痕迹地举扇半掩自己的俊颜,微微一笑,春光旖旎,正红韶华,陌上谁家少年,风流笑红尘?
  街上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不少妙龄姑娘看得怦然心动,忘情地跟着他的马,渐渐将仁杰包围在一个圆环里,缓缓向前移动。
  年轻女子娇羞的呼喊此起彼伏:“!仁公子!”
  鲜花和蔬果不断地透掷向他。仁杰拿出闪避壁球的敏捷姿势,优雅地以扇子抵挡扑面而来的花果。
  小顺子牵着缰绳,乐悠悠地走在前面,殷勤地说:
  “,提起京城最风光的人物,当属人称[美人如花]的四大公子。”
  仁杰不动声色地在马上轻挪身体,避开砸向太阳穴的小黄瓜,笑得平和:“四大公子是些什么人?”
  小顺子回头,有些惊讶地说:“探花郎,性情清雅人品高洁的仁公子,就是您啊。”
  仁杰微笑,潇洒地抖开扇子:“这个,我倒不知。”
  小顺子愉快地笑起来,平凡的脸现出几分清秀:“美公子是薛王的爱子小侯爷,如公子怀礼,正在白云寺带发修行。”他压低声音,悄悄地补充:“这花公子,说的是咱们家王爷。”
  正说着话,几片瓜果迎面飞来,仁杰闪身躲开,不想身后一位怀春少女,扔出一个桃子,差点掀飞仁杰的幞头纱帽。他赶紧伸手扶好,心中暗自叹息,投之以木瓜,报之于琼琚,古亦有之,历代传承不息,现在更发扬光大,花果如流弹漫天飞舞,人们的热情简直恐怖。
  眼看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仁杰不由问:“小顺子,你可有法子避开人群?状元和榜眼大人都已走远,我们悄悄离开吧。”
  小顺子很为难:“公子,如今想走恐怕有难度。”
  仁杰淡然道:“你应该有办法。”
  小顺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仁公子,我倒是有一个去处,只是,怕会玷污了您的名声。”
  仁杰面无表情地取下丢在肩头的牡丹,“没关系,走吧!”
  不一会,小顺子领路来到一处热闹非常的街道,指着一幢粉阁高楼说:“就是这儿。”
  仁杰抬眼望去,青砖红瓦,飞檐挂角,门前两个白玉般的石狮,正门上方有黑底红漆木匾,上书“一香园”。
  仁杰翻身下马,在众目睽睽下,走了进去。
  身后有妇人失望地说:“没想到,仁公子是这种人……”
  喧哗声不绝于耳,好在无人跟来,仁杰不觉松了一口气。
  店小二看来者气度不凡,将他们引到贵宾大厅等候。
  刚入座,小二就问:“公子爷,你是要八珍,四宝,双皇还是一鼎香?”
  仁杰打开扇子,颇风雅地作势摇着,微笑问道:“八珍可是一味滋补汤?”小时候母亲常炖着喝,据说可以补气血,他和哥哥不明状况,有时也被哄着灌了几口。
  店小二偷笑,连连点头:“公子说得好,是大补啊,我这就给你唤来。”不等仁杰推辞,转身出去了。
  仁杰看着小顺子,用商量的口气说:“小顺子,你别跟着我了。就当我自己走丢了,可好?”
  小顺子向门口努努嘴,平板地说:“仁公子,就算小人眼睛不好,那几位可是盯得紧紧的。”
  一路上远远跟在仁杰身后的数名彪形大汉,虎着脸守在门口。仁杰无奈地拍案问道:“我根本不是探花郎。你们弄错人了!你家王爷到底想做什么?”
  小顺子一板一眼地回答:“只要公子安好,跟小人回府伺候王爷就行。”
  门外传来女人的温柔软语,小二领着八名女子走了进来。
  仁杰心口一阵发寒,这是什么阵势,难道误入勾栏坊院?怪不得被围观者谴责行为不端。
  那群女子姿色颇佳,各有特色,轻盈婀娜地将仁杰围在中央。
  仁杰面如冠玉,俊雅不凡,顿时,有几位女子上前投怀送抱。
  他面带礼节性的微笑,腹中叫苦不堪,这才是刚脱虎穴,又误入狼窟。
  男人喜美色,是天性。
  仁杰从未逛过这种地方,但也不会大惊失色,现代三陪女郎的事迹,报上天天有。他推开几只缠绕身体的咸猪手,起身高呼道:“小二,我要退场!”
  店小二嘻嘻哈哈地从门外转了进来,身后还带了两名保镖,他眼里毫无笑意:“公子,一入此园,只能换,不能退!”
  仁杰双眼炯炯,审视对方:“是吗?”
  看来是入了霸王店,自己身上只有几块碎银,现在说明实情,只怕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今天是小顺子带路闯的祸,干脆把事情闹大搞砸,说不定可以摆脱小顺子,趁乱脱身。
  他心中飞快地想妥,索性坐下来,将衣袍理了理,眼神清澈,大方问道:“一香园里最红的姐姐,可否请来一见?”
  小二点点头:“一鼎香不随便见客人,全看她的心情,不过我替公子去传一声?”
  仁杰轻摇娟扇,风度翩翩,对周遭鹦鹦燕燕视若无物,心无旁怠。
  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却只见一位温雅风流的美少年,置身于美人堆里,大享艳福,心猿意马,乐不思蜀。
  这时,一位蒙面美人出现在门口。
  她白衣胜雪,长发如云,她风韵绰约,飘飘如仙。
  仁杰的心不规则地狂跳起来,他周游各地,见过很多美女,却无人有如此惊心动魄的风姿,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毛像鸟的羽毛那样挺拔,身材亭亭玉立,肌肤莹润欲滴。
  这一瞬间,他的心动了,这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
  他并不知道面纱下的容貌,他只知道,这个人,将会给自己生命带来重要意义。
  他呼吸快要停止,茫茫天地间,只看得见一个美丽的身影,直到那人说:“跟我来。”
  这语声是那么清冷,淡雅,不可捉摸,却又是那么灵动,柔美,令人迷醉。 世上没有一个人听见这语声再能忘记。
  仁杰心跳如雷,但灵台尚有一丝清明,留下,还是跟她走?
  权衡利弊,他站起身,淡淡地说:“小顺子,你在这儿候着,反正我也跑不了。”
  跟着美人穿过庭院,来到一间厢房雅室门前,美人双眼盼顾生辉,似在发出召唤。仁杰打定主意,不涉情色纯聊天,欣然跟随入房。
  美人忽然粗暴地将门踢关,扭着仁杰的手腕,似毫不费力的一扔,仁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就落到了床上,腰背砸得生痛。
  他头晕晕地想,这美人好大的力气,不会是要玩SM吧?自己可不喜好危险动作。真破坏形象啊,顿时,对美女的兴致减少了一半。
  那美人大咧咧地走到床边,“啪!”的挥手赏了仁杰一个巴掌,这一掌呼呼生风,打得仁杰郁闷不已,心中对她的好感再减三分。
  仁杰吐掉口中的血,抚摸着自己红肿的面颊,压住怒火,斥问:“你为什么打人?”
  那美人冷冰冰地说:“无耻的好色之徒,为何打不得 ?”声音一改刚才的娇美,变得冷酷,低沉,寒意刺骨。
  仁杰一跃而起,揭下美人的面纱:“你藏头缩尾,又是什么好东西?”
  那人促不及防,立刻恶狠狠地掐住仁杰的头颈:“你这淫贼,既然见了我的真面目,小爷我就成全你。快把衣服脱了,伺候你小爷。”
  仁杰陷入石化,完全呆滞。
  眼前分明是一位男子,他的美貌世间罕见,比自己一生中所见的任何人都强上百倍。他的态度傲慢无礼,冷若千年寒冰,却掩不住他的绝代姿容,就象皇冠上最大最亮的一颗钻石,根本无人能望其项背。
  对方武功很高,下手绝不容情,仁杰又吃了几掌,脸上鲜血淋漓。还好,他身材高大,体力强健,于是伸手牢牢地抓着美男的头发,毫不示弱:“想我伺候你,等下辈子吧!”
  两人象玩童摔角一般,贴身扭打起来,没有任何章法可言。
  混乱中,仁杰被对方以蛮力压倒在床上,那人的俊颜含冰,笑得冷漠残酷:“下辈子?我偏要现在!”
  仁杰使出表哥教的错腕撩阴术,飞踢一脚,偷袭成功,转而将美人压在身下。
  仁杰心道,我没有惹你,是你来撩拨我,还冤枉我是色鬼,大打出手。我从小还没有吃过这么多巴掌呢。
  他心里有气,骑在那美男身上,威风凛凛地说:“想现在就做,也得我在上面!”说完,他对着眼前美艳红润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刚触碰到那唇瓣,一种酥麻甜蜜的感觉,象高压电流般击中了仁杰,那滋味如此甘美,如此妙不可言,如此夺人魂魄,象喝了琼浆玉液,浑身几万个毛孔,无一个不酣畅。
  仁杰象是着了魔,双唇辗转吮吸,完全忘了刚才的敌对。那美男似乎也很生涩,被吻得气息不稳,清亮的眸子半开半阖,比任何女人更娇媚惑人。
  仁杰正吻得投入,忽然身体被掀起,重重摔在地上。他的胸口被那美男用力踏住,几乎动弹不得。
  那天仙般俊美的容颜,带着一丝藐视天下的冷笑,眼神野蛮高傲:“你这大胆淫猥的家伙,是从那里来的?”

初入险境

  仁杰出生在一个名门大家,据说家谱可以推溯到唐朝王室。他从小天资聪颖,善医卜,记忆尤佳,一路念到了美国名校南加大医学院。
  他的面容俊美,眼睛黑而亮,一笑起来仿佛阳光穿透云层,满室温馨如春。长期的游泳和健身,令他身材健美匀称,拥有让人羡慕的小麦色皮肤。
  父母去外地参加表姐的婚礼,哥哥已回美国,仁杰一个人留在北京的四合院老宅,度过暑假的最后几天。
  夜深了,仁杰躺在父亲最喜欢的摇椅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三国演义。
  寂静中,忽然耳边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仿佛铁蹄踏过草原,战马隐隐嘶鸣。仁杰坐起身,凝神倾听,储藏室里有些动静。
  他顺手将掌上型电脑揣进口袋,找出父母郑重交托的钥匙,打开了尘封日久的储藏室。
  房间里有不少父母拍卖得来的古董。最吸引力人的是一辆青铜战车,有一个华丽的伞形顶棚,车厢前以轭套着一匹雄健的马,战马双耳竖起,额发如火焰般冲冠,马蹄闪着光芒,一条雄鸡尾羽般的长尾巴飘散在空中。
  仁杰立刻喜欢上了这匹马,这么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会一跃而起、绝尘而去。
  他爱惜地拍拍光洁的马背,心中一动,忍不住跳上战车,想象自己是三国时期的白袍大将赵子龙,英姿勃发,驰骋疆场。
  就在这一瞬间,一簇白光在眼前闪过,马车动了!
  战马仰头嘶鸣,飞蹄狂奔,恍若电闪雷鸣,穿过一阵又一阵的迷雾。仁杰茫然无措,半闭眼紧扶车沿,心跳得比马蹄还快。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剧烈震动,仁杰跌落到石头路上。马车继续前进,很快失去了踪影。
  仁杰的心跳恢复正常,对自己此刻的处境有些好奇,他睁开眼睛,发现四周围了几个蒙面的夜行客,暧昧不明地打量着自己。
  其中一位压低声音问:“主子,你看?”
  另一位上前挥出一掌,狠狠敲在仁杰的后颈。
  陷入黑暗前,仁杰隐约听到第一个蒙面人说:“把他的衣服脱了。”
  难道他碰到了劫财劫色的强盗?
  他有些悲愤,有些遗憾,早知道,就把童贞献给大自己一届的校花了。
  过了不知多久,仁杰悠悠醒来。
  马车颠簸不定,他身上换了穿戴繁琐的织锦长袍,原先的衣物,手表和手掌型电脑都不见了。
  仁杰小心翼翼地问坐在车里的蒙面男:“你们是谁?”
  “啪!”又一掌敲在他的头颈,仁杰无可奈何地晕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仁杰忍耐着没有发问,幽暗的马车里,蒙面人一双眸子精光闪闪,似乎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
  仁杰警惕地观察着,那人不理他,自顾闭目养神。仁杰心中苦笑,武功差距悬殊,人家摆明了是瞧不起他。仁杰和哥哥从小就跟上官表哥学柔道,经常练习格斗互搏,此刻才知道天外有天,自己的身手,在那人眼里大概象小孩戏耍一般。不过,他心道,我有很好的头脑,不能力搏,可以智取。
  半小时过去了,仁杰揉了揉酸痛的颈子,轻声问:“可以给点水吗?”
  然后,他的颈部再吃一掌,天啊,这是什么状况,无视人权,虐待人质!
  昏迷前他对自己的憋屈处境,有了深刻的了解。
  再次清醒时,仁杰的鼻子上蒙着湿布,口里泛着中药苦味。黑暗中,他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扛着飞速跳跃,犹如腾云驾雾,其间还有几声打斗。
  有人轻轻推开一扇小门,仁杰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接着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仁杰心中惴惴不安,终极大BOSS要出现了吗?
  他一个堂堂男子,就要失去清白了吗?
  今天的灵异事件太出乎意料,他一时想不出头绪,决定睁开眼睛,面对现实。
  这间房子很小,一桌一椅,占据了大半地方。一灯如豆,分外凄凉。
  仁杰身高腿长,方寸之地仅容他坐卧,藏不下另一个人。
  他有些迷惑不解,这些人将他丢在这个小屋,难道是准备要求赎金?幸好不用再被敲头颈,也暂时没有失身之忧。
  仁杰捡起地上的一个包袱,找出两个白馒头、水囊和一些干点。
  他仪态从容的用了些食物,倚坐在椅子上打盹。
  如果对方想害他,有各种途径,并不需要下毒。
  就算有毒,如今,他打算静观其变,走一步算一步。
  清晨的阳光从门缝里钻进来。仁杰沉静地等待着。
  吱呀一声,小门被打开了。
  仁杰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不动声色地紧盯着进来的年轻男子。
  来人身材中等,五官清淡无奇,堆着笑脸作了个揖:“公子,小顺子向您请安。” 他的娃娃脸上旋起两个小酒窝,似乎没有什么危险。
  仁杰微微含笑,谨慎地没有答话。
  那人两眼看了看桌子的包袱,再次客气地说:“公子,请随我来。”说着,弯腰鞠躬,候在一旁。
  仁杰站起身,晶亮的眼睛有了一抹笑意,优雅地跨出小门,
  他心中一片清明,出了这道门,便入了一个惊天之局,也许是一个梦寐以求的奇遇,也许是陷在梦魇中无处逃生,从此,不管是牛鬼蛇神,还是方外高人,他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
  这是一个偏远的小院,墙外是郁郁葱葱的竹林。青石子路旁,有一个水色清澈深不见底的池塘,假山上,一个红顶飞檐亭阁面南朝北,秀美而气势十足。
  小顺子很快将仁杰引入一座院落,此院朝南向,中轴对称,三进三开间,四周的崇楼簇拥着中央殿堂,布置简洁而古朴,黄绿琉璃窗户,一面墙上画着蓝绿彩绘,展示出一种包融四方、海纳百川的气度。
  仁杰站在院落中庭的桃花树下,侧头浅浅一笑,清魅动人,满树盛开待谢的粉红花瓣立刻失去了颜色,他悠然说道:“你家主人,倒是一位雅士。”
  小顺子楞了一下,换了一副惶恐的模样:“小人不敢妄论。”他乖巧地鞠躬:“公子请稍候,小顺子这就去请主人。”
  日头过了正午,院落静悄悄,没有访客,小顺子不见人影。
  仁杰坐在大堂的杉木椅子上,托着腮想心事。
  看来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落到无视人权的强盗手里,只怕凶多吉少。
  不知道是谁安排了这一切。或许,自己只是做了南柯太守,黄梁一梦?
  也好,就当来到陌生的时空旅游。或许,自己能够象赵子龙一般建功立业,成为一代天娇?呵呵。他不觉乐观地微笑起来。
  仁杰个性温和纯良,但仍有几分少年心性,很想起身出去走走。他轻手轻脚地来到院门,却发觉一排彪悍的守卫,眼色凌厉地瞪着他。
  他想试着逃跑,想想又觉得不妥,这不是他熟悉的环境,万一再被砍上一记手刀……
  他捏着酸肿的后颈,决定以静制动。不一会儿,他靠着椅背睡着了。
  庭院里响起沙沙的声音,仁杰惊醒,长长的睫毛扑扇几下,坐直身体。
  四个青衣小童各据一角,洒水扫地,迅速将中庭清扫一遍,退了出去。
  一阵清雅的古乐传来,八位女子鱼贯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云霞般的锦绣宫装,长裙及地,长发披肩,宛如流云,每一个都娇靥甜美,恍若春花,堪比秋水,各有胜场。
  领头那位美女,眼波流转中,充溢了不可描述的娇艳,也充满了灵气。
  仁杰定神一看,不禁心中暗叹, 这绝代的丽人,竟是个残废,那流云长袖,掩不了她断臂的左手。
  无论是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会为她的绝色所惊艳,忍不住要对她生出些怜惜。
  她仪态万方地领着七位美女,将白色轻紗由大门一直铺到仁杰的脚边,待众美女分两边站定,她娇滴滴地说:“有请王爷。”
  仁杰精神抖擞地盯着大门。这个神秘的幕后人物,是一位古代王爷?
  几位乐工流畅地演奏着望春风曲牌,走了进来,占据院中一角。
  一顶华丽的软轿稳稳地进门。抬轿者是四位绝色美少年,容颜之清滟诱人,比领头的丽人更胜一筹。
  一只雪白莹润、美胜春葱的修长玉手,轻轻掀开轿帘。
  一位姿态高贵的男子,优雅地踏在雪白的绫罗轻紗上。
  他身穿一袭做工精美的蓝色长袍,上绣两只仙鹤,神形兼备展翅欲飞。
  他衣抉飘飘如仙,宛如乘风,蓝衣卷起波澜,宛如破浪而行。
  但他的容貌,却无法描叙,只因世上只要瞧他一眼,就似乎被带着了呼吸,再也无人敢抬头去看。
  他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来一种慑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他似乎永远高不可攀,周围的人只能俯首,心甘情愿地听从。
  仁杰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男子,笑眯眯地没有动弹,静待对方出招。
  转眼间,那绝世帅哥,已来到自己面前。
  那人仔细地打量着仁杰,他的眼睛很冷很寒,仿佛一汪望不到底的深潭,波澜不兴,神态高深莫测,令人不敢仰视。
  仁杰大方地注视对方,他在美国念高中时,碰到过歧视亚裔的白人,什么样的古怪眼色都经历过,此刻,仁杰神情自在,俊秀的面容,并非绝美,却如一块温润精致的暖玉,散发出令人心悦诚服的莹莹光华。
  王爷清咳一声:“小顺子。”
  小顺子不知从哪一下子蹦了出来,恭敬地答应道:“在!”
  王爷寒森森地下命令:“给他沐浴更衣,晚上就让他伺候吧。”
  他的声音是那么冷漠、无情,令人战栗。
  乐声悠扬的院落,似乎就因为这淡淡的一句话,变得暗藏杀机,充满寒意,天空原本艳阳搞照,也似就因这句话而黯然失色。
  仁杰闻言心中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小顺子立刻机警答应:“是!”他的眼珠转了转,小心试探说:“禀告王爷,今天是新科三元巡城,探花郎好象不能缺席……”
  王爷一摔衣袖:“哼,让他去参加,你把人看好了,晚上我再来。”

  
神秘来客

  小顺子捧出一套织锦缎圆领袍衫,娓娓劝说:“今天的新科三元巡游长安,是皇上的恩典,天大的荣耀,探花郎大人,请更衣参加吧。”
  仁杰有理说不清:“你们弄错了,我不是探花!”
  小顺子低声下气地说:“公子,小人不明白您为何苦苦推脱,若留在这屋里,晚上王爷来了……”
  仁杰心中一惊,对啊,我差点忘了这色魔王爷,不如出门,找机会逃跑。
  他做出有些勉强的样子:“也好,我去长安逛逛吧。”
  仁杰骑在高头大马上,被围观的怀春少女砸得满头包,好不容易脱身避进一春园,又被个野蛮美男拳打脚踢,踩在脚下,可算是春风得意又失意的一天。
  那个美男俯下身,恶狠狠地问:“快说,你是什么人?”
  仁杰努力推开压在胸口的官靴,有些气喘地回答:“我是谁,跟你无关。”
  美男子冷冷地瞪着他,象是俯视一个低等生物:“一个卑贱之人,哼,小爷就打断你的手脚,看你还敢猖狂。”
  他朗声喝道:“来人,给我打!”几名男子应声而入。美男拍拍身上的灰尘,风姿翩翩地离开了。
  仁杰被按倒在冰冷的地上,他挣扎着叫喊:“我是新科探花郎!你们不要乱来啊!小顺子,小顺子快来!……”
  一阵毒打后,他疼得昏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已经置身于王府。他趴在床上,肩背和臀部血肉模糊,痛得象火烧。幸好手脚齐全,没有骨折。
  小顺子关心地问:“仁公子,大夫为你上了药,你感觉好点了吗?”
  仁杰几乎不能动弹,淡淡地说:“谢谢你。”
  想不到,转了一圈,还是回到早上那个王府偏院。自己受了伤,想全身而退,只怕很难。从来乐观开朗的他,心中也不免有些慌张。
  小顺子端了饭菜过来。仁杰没有心情,摇摇头问:“王爷知道我的情形吗?他应该不会来了吧?”
  小顺子抱歉地说:“王府里人多事杂,小人还没有机会禀报王爷。”
  仁杰试探地问:“王府里象我这样的人很多吗?”
  小顺子语气谨慎:“这个,小人只知道,府里这样的院子有几十处。公子,你好好休养,小顺子先告退。”
  天色已晚,房里的油灯闪闪烁烁,弥漫着一种恍如梦中的不真实。冷冷的空气在屋里流动,窗外透进一点点清凉的月光。
  仁杰慢慢挪动身体向屋外走去。稍一用力,伤口鲜血渗出,仁杰脸孔和背脊冒出冷汗,流过伤口就象洒了盐,痛得他浑身颤抖。他咬紧牙关扶着墙,靠惊人的意志移到院中。
  果然,院中无人,守卫都留在大门外,大家一定料定他伤重,没有可能逃跑。
  远处几十个灯笼连成一串,向这里靠近。
  大难临头的惊恐,袭上仁杰的心口。
  他微微一哆嗦后,重新有了求生的勇气,和抛开世事的镇定。四下张望,院中除了几棵桃树,几乎找不到避身之所。
  他脱下一只鞋,静悄悄地扔到墙外,又想扯下衣服袖子,未料受伤后手软,衣服质料精密,一时竟拉不断,只好作罢。
  他使出全力爬上一棵离屋子最近的桃树,用耍单杆的姿势勾着屋檐,如在平时他一闪身就翻上去了,此刻,却考验他的忍耐力和体力。
  终于他攀爬上了屋顶。代价是后背的衣服被血水浸透。
  天空见不到星星,一弯新月,悠游云雾间,仁杰小心地伏在阴影里。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王爷凌厉的喝斥:“去!把他找回来,死活不论!”
  尽忠尽职的护卫很快来回报,墙外发现一只男鞋,大部分人沿路追捕下去了。
  仁杰放缓呼吸,紧缩身体,和屋檐凝成了一体。
  屋里不时传来王爷摔东西的声音,和烦躁的脚步声。
  这时,小顺子匆匆地走进屋,向王爷通报。仁杰听不真切,只依稀抓到几个字:“……余大人来访……”
  王爷跟着小顺子来到院中,就要走出大门。仁杰心跳加速,只盼那人赶紧离开。
  谁知,王爷站住了,命令:“传酒菜上来,本王在此会余大人。”
  精致的菜酒很快送上。
  仁杰心中焦躁,眼巴巴望着王爷在院中坐着。
  不久,门外传来一声清咳。王爷站起身,一摆手,所有的仆人都退了下去。
  借着迷朦的月色,仁杰隔着距离看见,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那人有一张漂亮精致的脸,带着几分不在乎的神情,清贵和诱惑,同时在优雅上扬的唇角流溢出来,让人心痒难熬,激发出男人强烈的征服欲。
  王爷快步迎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那位余大人慵懒地一作揖,声音清亮又充满磁性,“王爷,听说您收了新宠,我来见识一下。”
  王爷态度异样温和,立即微笑答道:“余大人,你是来查看本王的吗?”
  余大人清笑了起来,他的面容散发着强烈情色的魅惑,眼睛却带着一点不懂世事的纯真,他的声音透出一丝挑衅:“难道王爷要罚小官吗?”
  王爷握着余大人的手,陪笑道:“我怎么敢呢?”语音微微上挑,似乎在调情。
  余大人俯身在王爷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王爷冷声回答:“我理他呢,无非是让我陪他……”
  余大人斜瞟着,吊儿郎当地嘻嘻一笑。
  王爷忽然搂住余大人,低低地笑道:“如此良宵,何必说这些扫兴的事。我们不如……”
  王爷将余大人轻轻松松地打横抱起,走进了屋内,温柔细心地放在床上。
  余大人眼中晶光一闪,撒娇似的吻上王爷,将烫烫的舌头探进去,邀请他的品尝,含含糊糊地问:“这里住的是你新欢吧?”
  王爷道:“我哪有什么新欢,别想这么多。”
  余大人湿润的舌移到王爷敏感的颈部,发出淫乱的舔吸声。
  王爷感觉自己身上的火被轻易地燃起,魅然一笑,反手搂上他的纤腰,用力一勒,让娇美的身体一下子软在自己的胸前,低头吻上刚刚在自己颈边肆虐的温暖柔唇,夺回主控权。
  王爷飞快剥去两人的衣服,灯光下,余大人的肌肤透出樱花似的粉红,他呼吸困难地双手缠上王爷的腰,微启的小嘴,除了要接受霸道的舌头纠缠外,还不断泻出诱惑人心的呻吟,“呼……王爷,啊……王爷……”
  王爷带笑的眼眸,看看身下已经被情欲熏得迷离的美男子,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占有感,沙哑着嗓子,呼唤身下人的名字: “鸣儿……”
  他修长秀美的手,在鸣儿嫩滑的肌肤上游走,每经过一寸地方,都会为这精致身体再染上一点粉红。
  余鸣微仰着头,媚眼如丝,迷人地喘息:“王爷……”
  “鸣儿,你是我的,叫我翔……” 高傲的话逸出王爷性感的嘴唇,他的手为了证明这一点似的,更加用力在完美的挺立分身上来回描绘。
  “……啊……呜呜……”
  苦苦压抑的颤动低音,一声声刺进仁杰的耳膜,让他不习惯地耸了耸眉头。
  这余鸣大人的声音很煽情魅人,让人忍不住想听下去。
  空气中,充斥着肉体交合撞击时特有的淫乱声音。
  “好舒服,你好紧!”
  “快!快点……唔……”
  呻吟越来越急促,夹杂仅可耳闻的沉重喘息,及肉体交合的淫糜撞击声,刺激着仁杰的心脏。
  还是第一次趴在屋顶……竟然被迫偷听两个男人做爱。
  里面的动作越来越大,一下一下撞击着厚实的床板。仁杰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个娇媚的鸣儿,被律动的凶器来回穿插的模样。
  “啊!”一声激动而高昂的叫声响起。然后,所有的声音忽然停顿下来。
  尖叫者鸣儿在王爷怀里高潮的迷人样子,应该动人无比吧? 仁杰忍不住无聊地想。
  “……呼……鸣儿,再来一次。” 王爷显然还不满足,喘息着问着。
  鸣儿清冷的声音响起,几乎听不出刚刚淫荡呻吟的温度和热情: “可以啊,不过,得等下个月。”

 
 美公子

  天快亮的时候,王爷拥着衣冠整齐的余大人走出院子。
  仁杰松了一口气。
  一些家丁跟随王爷撤离了,但院子外的守卫仍严密,人声吵闹。大家还在纷纷搜寻失踪的新科探花郎。
  仁杰伏在冰冷的屋顶已大半夜,背臀流血不止,浑身发着高烧,这时眼见心中最大的危险已远,强撑身体的一口气泄了,渐渐烧得有些神智不清。
  天已大亮,仁杰感到耳边有些嗡嗡声,他不自觉地挥手推开,嘴里含混地呢语:“哥,别吵我,让我再睡一会儿……”
  一个声音坚持不懈地喊道:“仁公子,仁公子!”
  仁杰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小顺子扶着屋檐,站在一个木梯上。
  小顺子放大的脸凑得很近,见他醒转,有些欢喜地说:“仁公子,你的兄长来接你了。”
  仁杰探身望向地面,一大群人中,有一位年轻公子最安详却最耀眼,他身穿灰色僧袍的,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他五官精美秀气,看起来无比柔和顺眼,如荷花般的清纯高雅,然而,他的眸中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艳丽,满院的桃花夭夭,却比不上他眼里的半分容光。
  那僧袍公子声音悦耳好听:“三弟,你下来吧。”
  他的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飘逸而淡雅,就象一幅云雾缭绕的山水画,你只看到其中的一角,却无法不感叹他无所不在的柔美,和云深不知处的神秘。
  仁杰顿时来了精神,只要能脱离色魔王爷,认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哥哥又何妨?
  虽然自己的老哥SAM仗着拳头硬,常没事就欺负自己,不过也有小小好处,那个手掌机就是老哥送的。
  在人生地不熟的古代,能找个免费的靠山,也聊胜于无。
  仁杰忍住满身疼痛,顺着梯子爬到地面,热情地张开双臂:“大哥,我好想你!”
  那僧袍公子清俊脱俗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他上前扶住仁杰,几不可闻地低语:“小三,我是你二哥怀礼。”
  怀礼?这个名字好象听说过。仁杰很快回想起小顺子的介绍,这人就是带发修行的如公子,京城四大名公子之一,这样有气质的哥哥也不错嘛。
  仁杰笑得欢畅:“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怀礼点点头说:“王爷还在大厅,我们去拜别吧。”
  怀礼身后的数名僧袍武士,立刻将仁杰半扶半抬到了大厅。
  王爷的脸冷艳如冰雪中绽放的梅花。
  他的眼如冷箭对着猎物般,寒寒地刺向仁杰。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梅花枝头的雪花却震得纷乱坠落:“怀礼公子,你如何证明他是你的三弟?”
  怀礼温雅如清水,答道:“这是两年前我三弟的画像,请王爷过目。”
  身后的武僧递上一管卷轴,怀礼轻轻一抖,在大家面前展开。
  谁说画中人不是仁杰,就连那温和中带点俏皮的神韵,也惟妙惟肖,跃然纸上。
  仁杰心想,这画功真神奇,仿佛是照相机一般,居然真有一人长得跟自己这么相似。
  王爷微微一笑,冰寒之气更盛:“京城里,谁不知道如公子长得玉树临风,此画不足以为凭。”
  怀礼道:“三弟背脊中央和右臀上方,各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
  仁杰长这么大,并不确定此事,当然一般人洗澡也不会照镜子。他心里有点发愁,万一王爷要当场脱衣检查……
  王爷转头看着小顺子:“你照看仁公子时,可曾看见红痣? ”
  小顺子上前答道:“回王爷,小人确有看见两颗痣,与怀礼公子所述相同。”
  怀礼微笑着说:“王爷有大仁大义,定不会让我们兄弟骨肉分离吧。”
  王爷的眼神如利刃,不着痕迹地剜了仁杰一眼:“如公子乃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小王只好放人了。不过你们最好不要骗我,还有,小顺子过几天会过去伺候仁公子。”
  他仪态优美动人,他傲然的气势,却如同一把钢刀架在你的脖颈,令人禁不住恐惧颤抖。
  怀礼的身上却似乎罩着一层无形的水雾,再强的攻击,也被柔韧地挡了回去。
  他愉快地作揖:“谢王爷恩德,怀礼与三弟在此谢过。”
  十天后,白云寺。
  背伤初愈的仁杰,躺在寺院内的桃花树下,嘴里叼着根青草叶,睡得正香。粉红的花瓣纷纷飘落在他的脸上,衬出他莹润如玉的容颜,仿佛海棠春睡的美少年,满园的丽色,都是为了突现他的盎然生机。
  这样一幅和谐美丽的画面,无论是谁也不忍心来打扰。
  忽然,墙外飞来一只暗镖,呜呜带着风声,就要击中熟睡的美少年。
  一刀,树后斜挥来一刀,将飞镖斩为两端,堪堪跌落在美少年的头顶。
  一个灰袍武僧捡起碎镖,重新隐藏了踪影。
  这是今天的第十一次袭击。
  十天来,有人下毒、偷袭、蒙面强攻,各种方法都试过。感谢他有个好哥哥,仁杰还是毫发无伤地活得很自在,并不知道自己的险境。
  花院门被推开了,怀礼温文尔雅地说:“银屏公主,舍弟正在院中休息,我去叫他回避。”
  银屏公主挥挥手:“无妨,我只是听说白云寺的桃花是京城一绝,特地来看看。”
  她吩咐身后的的侍从:“小雨,巧云跟在我伺候就行了,其他人守在院外。”
  怀礼眼里荡漾着莫名绚丽的笑意,他温和地行了礼,也一起退下。
  银屏公主行到桃花树下,悠悠地注视那安然睡在桃花丛中的美少年,他的身材健美修长,睡颜清新自然,嘴里的青草随着呼吸而轻颤,他仿佛沉浸在一个美梦中,红唇微启,居然蜒下一丝口水,让人情不自禁发出会心的微笑。
  而他的面容,犹若温润的美玉,熠熠生辉,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银屏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从小,她见过无数俊美的男子,却从没有一个男子,在她面前如此毫无设防,恍若天上的云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她默默地站在桃树下,忘了此行的目的,直觉这位美少年将为她平板的生活,带来一丝生机。
  侍女小雨乖巧地说:“公主,时候不早了,可否起驾回宫?”
  银屏公主再看了一眼安睡中的美少年,她少女脸上焕发出一种全新的光采,说道:“也罢,我们走。”
  不久,春睡的仁杰长长翘翘的睫毛微微扇了几下,伸了一个懒腰,从地上一跃而起,口里嚷着:“哥,我好饿!”
  他兴冲冲走出花院,丝毫不知刚才死神曾与他擦肩而过,一场惊天艳遇,已从他鼻子底下溜走。
  经过多次旁敲侧击,仁杰认清了形势,这是一个奇怪的朝代,叫做后傏,皇帝也姓李,似乎与历史上的大唐平行,但是历史事件、时间、地点、人物,却似乎被打乱了任意重新排练组合。比如开国皇帝傏高主时也有一个玄武门事件,胜出者是太子李建民,李世民则查无出处。傏高主娶了一位男子为皇后,异常宠信,世称双圣。那男皇后曾改帝制创建新国号,最后被李姓皇族推翻,皇位返回李家宗室。
  仁杰揣测,下一位皇帝可能是傏玄主,如果能找出谁是“李隆基”的代替者,就可以跟随他建功立业,开疆扩土,那是多么让人梦寐以求的事。
  不过,自己能来异世界一游,就是奇遇,其他的就不强求了。
  仁杰已坦诚告知怀礼,自己并不是他的什么三弟。
  怀礼却温柔地笑着说,“仁杰,你只是摔坏了头,失去记忆,以后就会慢慢想起来的。”
  为了逃避王府的恶势力,仁杰只能暂时听从怀礼的意见,禁足于白云寺内。多日不动,他浑身闷得都快长毛了,幸好,今晚受邀去皇宫参加赏莲宴。
  傍晚,仁杰穿上朝服与哥哥怀礼一同进宫。
  仁杰参观过美国白宫和中国紫禁城,见到古代的皇宫,还是有几分惊艳。
  莲花池塘周围,上千盏琉璃宫灯高悬,将方圆几里照得如白昼一般,几百名彩衣宫女如行云般上菜伺候。
  仁杰对鲜美的河鱼海鲜赞不绝口,古代的烹调术果然精湛。
  他悉心品尝,动作极其优雅,这几天的宫廷礼仪特训没有白费。
  皇上今天心情颇好,举杯道:“众爱卿,今晚,寡人要展示一个镇国之宝,哈哈。”
  他微一摆手,身边伺候的太监立刻示意皇家乐队奏起念奴娇,一阵仙乐飘飘,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莲花池塘。
  仁杰的位置紧靠池边。他回头看去,一艘雕梁画栋的华丽画舫驶在水面上,船上装饰着各色鲜花和一只只振翅欲飞的木鹤,舫上立着一位蒙面的绝代佳人。
  仁杰的视线一触到他,心脏立刻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
  凭着过人的直觉,仁杰认出来人就是在一香园毒打自己的野蛮美男。
  那美男子披着一件百鸟朝凤锦衣,由一百种鸟羽毛加金银线织成,上绣指头大小的各色鸟类,每一个侧面都有不同的光彩,鸟儿见到此衣会羞愧地从空中跌落,百官见了此衣,目瞪口呆,心驰神往。
  而那男子的风采,却令这件衣服黯然失色。
  他就象是驰骋于九天的神仙人物,凡人见了只有顶礼膜拜。
  他的高雅气度,无人敢窥视,就连满池的莲花都会含羞合上花瓣。
  有一位官员看得忘形,跳起身来高呼:“美人啊!”
  皇上一皱眉,几个侍从立刻将此人拖下去掌嘴。
  怀礼俯在仁杰耳边,淡然一笑:“这薛小侯爷,是天下第一美人,未来的驸马爷,你不要抱非分之想。”
  仁杰不依地回答:“我怎么会喜欢他?”
  怀礼暼了他一眼,悠然自得地说:“那么,把你大嘴合拢,嘴边的口水擦干净。”
  皇上望着冉冉而来的小侯爷,笑眯眯地问大家:“众卿以为,薛爱卿的美貌可当国宝一称?”
  大家立刻开动脑筋,用尽各种妙语奋力赞扬。
  这时,小侯爷已经上岸,即将从仁杰身边经过。
  仁杰觉得脸有点热热的,忍不住偷偷看了美人一眼。
  皇上的问题也到了:“探花郎,你以为呢?”
  仁杰回神,朗朗答道:“回皇上,传说中的周灵王太子王子乔,擅吹笙作凤鸣,后随浮丘公登仙而去,成仙后还乘白鹤现于缑山,人称升仙太子。小臣以为,小侯爷之美,已非凡世所能有,他一定是王子乔转世。”
  皇上哈哈大笑,举杯道:“说得好,来人,有赏。”
  仁杰有些神采飞扬,他记忆力超群,常读历史典故和小说,此刻正好拿来一用。
  他遵旨举酒杯欲饮,却不料,身边的小侯爷抬脚狠狠踢来。
  仁杰身后就是池塘,他失去平衡,双手一阵乱晃,拽着小侯爷的百鸟朝凤衣,往后跌去。
  在皇上和百官众目睽睽下,第一次赴宴的探花郎,抱着后傏国宝美公子,双双投河自尽。

  结缘莲花

  仁杰落水的姿势,就象一只肚皮翻白、四脚朝天的小青蛙,不过,这是一只水性奇佳的青蛙,今年,他代表学校参加全美大学生运动会,获得一面银牌。
  小侯爷在落水的瞬间,眼里併发出不可置信的愤怒,还有一丝他竭力隐藏的惊惶,原因很简单,他文武全才,但从未下过水。
  小侯爷如一颗重磅炸弹般,撞入仁杰怀里,他呛了几口水,四肢不由自主地紧缠仁杰。
  两人迅速下沉,池塘面只余清波荡漾。
  仁杰的嘴唇被小侯爷的头锤砸破,身体被拖着坠入湖底。
  他果断地踢开小侯爷,向上游去,露出水面深吸一口气,然后下潜。
  小侯爷溺水晕了过去,绝美的脸白得透明,如一个冰冷的白玉雕像。
  仁杰搂住美人的腰,俯身撬开他的嘴,温柔地度了一口气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众人张口结舌,皇上手指池塘,竟有些发抖,一时间没有官员敢答话。
  扑通扑通,一排侍从跳入水中救人。
  百官屏息凝神,只见水面上盈盈升起两位大美人,在铺天盖地的莲花丛中,他们唇齿相依,静静地拥在一起,这画面太魅惑,太震撼,时间仿佛定格了。
  皇上的手指哆嗦得有些厉害,往后一倒,被扶上皇座。
  怀礼公子轻摇羽扇,神色淡雅地注视着水面,轻声数道:“一,二,三。”
  他话音落,啪的一声巨响,刚透过气来的小侯爷赏了采花贼仁杰一个有力的巴掌。
  仁杰没有提防,手一松,小侯爷的身体如石头一般再次没顶。
  他已经连吃两次巴掌,嘴里满是血腥味,郁闷地伸手捞起小侯爷的头发,慢吞吞地游上岸,将昏迷的小候爷扔在地上。
  薛王爷抢上前,抱着儿子大呼:“劭儿,劭儿,你不能离开为父啊!”老王爷含泪怒视仁杰,咬牙切齿地吼道:“探花郎,你陪劭儿命来!”
  仁杰不作声,趴在小侯爷的心口听了一会儿,镇定地说:“皇上,王爷,请息怒,小侯爷乃天仙转世,福泽深厚,小臣有一法可救小侯爷,请皇上恩准。”
  皇上被扶着走近塘边,有些无奈地说:“准卿所奏,快快救我后傏国宝。”
  十几个侍从脸朝外站成一个圆圈,将仁杰和小侯爷密不透风地围起来。
  仁杰玩皮的少年心性不改,盯着小侯爷俊美如莲的脸蛋,手托下巴琢磨起来,怎么也得还一巴掌,该打哪儿呢?
  他举起右手,心中无比酣快,小魔头,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
  他用力一挥,眼看就要触到小侯爷白玉瓷般的面颊,不知为什么,心中忽然莫名其妙一软,手往旁闪去,险险擦过美人的头发。
  算了,我是现代文明人,不跟野蛮古人计较。仁杰蹲下认真地做起抢救工作。
  很快,小侯爷的嘴唇回暖,唇瓣如粉红的花蕾,触觉异常柔软甘美,仁杰鬼使神差地想起他一香园那个消魂的吻。
  这一次,他度气停留的时间,不自觉地久了一些,他的心跳变快,含着那鲜美的唇,温柔缠绵地描绘着,一阵酥麻颤憟袭上胸口。
  小侯爷纤长细密的睫毛几不可察地轻颤,他的手指抖动慢慢握紧成拳。
  仁杰有一些意乱神迷,对小侯爷的动静一无所觉。
  片刻,仁杰喘息着抬起头来,一睁开眼睛,发现小侯爷一双美眸,清亮如秋水,波光滟涟深不可测,幽静地望着自己。
  仁杰的脸腾的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扶起小侯爷,殷勤地问:“你好点了吗?”
  小侯爷淡漠地移开视线,没有理会。
  仁杰愉快地汇报:“恭喜皇上,恭喜薛王爷,美公子醒了。”
  一阵手忙脚乱,大臣们连连贺喜:“后傏国宝,洪福齐天,乃天下之幸也。”
  小侯爷一双妙目不起波澜,对身边的吹捧无动于衷,神色飘逸优雅如天人。
  皇上松了一口气,严厉地看着仁杰:“探花郎,你无端落水,差点连累小侯爷性命,该当何罪?”
  仁杰心里不免发闷,此事明明是小侯爷挑起,身边应有人看见小侯爷那挑衅的一脚,自己虽拖人下水,可也完好无损将他救起。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对方处于选择性失忆状态,一副高不可攀的的冷漠表情。
  仁杰决定,以后,要与这天仙美人保持距离,以免惹祸上身。
  同时,仁杰有一点儿心虚,刚才自己亲吻行为类似轻薄,万一小侯爷检举揭发自己亵渎国宝之罪,只怕会受更大惩罚。当下一思量,并不分辩,清笑道:“皇上责备得是,小臣甘愿领罪。”
  小侯爷清冷似水的目光,如海上升明月,湛湛生辉,照耀在仁杰脸上,似乎对这人的良好认罪态度有些惊讶。
  如公子怀礼接口道:“启禀皇上,臣弟玩劣,念在他抢救美公子有功,恳请皇上,让臣带他回家好好训导。”
  皇上略一沉吟,看向薛王爷父子:“王爷,你想如何处置探花郎?”
  薛王爷气呼呼地说:“此人险些害了我儿性命,轻饶不得。”
  小侯爷清澈的眼睛有一丝笑容,淡雅如花,“皇上,臣此次下江南,缺少一个机灵善水的随从,不如让探花郎跟在我身边,如他不能协助我侦破失盐之案,再罚不迟。”
  皇上带着征询之意瞟了一眼如公子。
  怀礼上前施礼:“皇上,小侯爷此议甚好。”
  皇上宣布:“准薛爱卿所奏,探花郎暂不封官职,办完此事,回京后依功而论。”
  就这样,在当事人完全没有发言权的情况下,仁杰从新科探花郎,变成国宝级美人的小跟班。
  一阵凉风吹过水面,滴水的衣服粘着肌肤,仁杰感觉不太舒服。
  皇上终于留意到两人衣衫尽湿的狼狈模样,吩咐:“来人,带美公子与探花郎去更衣。”
  太监提着灯笼在前引路,月色朦胧,草丛中夜虫叫得正欢,空气中有青草和花香。
  仁杰从怀里取出一朵莲花,追上几步,望着小侯爷说:“美公子,对不起,这朵花就当我向你赔罪吧。”
  仁杰的身边弥漫着丝丝银雾,他的脸闪烁着温暖的光晕,显得异样的柔和真诚。
  小侯爷瞟了一眼,抖袖将花甩在地上,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行。
  仁杰不在意笑着捡起花,非常珍惜地擦掉灰尘,将花藏进怀里。
  太监将二人带入一个气势颇辉煌的后殿。那是皇子们练武更衣之地。
  两人各自进入不同房间换衣。
  仁杰出来时,不见小侯爷,心想美人可能梳妆打扮的时间长些。小时候,老妈每次带他们出门,起码要花一个小时化妆,每次老哥都烦躁地跳来跳去,现在他有了女朋友,突然转了性,笑眯眯地守在一边做二十四孝男友,老妈每次心酸地感叹不已。
  想到家人,仁杰心口变得柔软,有一些伤感,他们大概在为自己担忧吧?
  他心不在焉地跟着太监往回走。
  前面的太监停下来,避退在路边行礼:“见过银屏公主。”
  仁杰不经意地一抬眼,几位宫装美女正打量自己。
  他低头规矩地一拜:“见过公主。”
  领头的一位穿着粉嫩的纱裙,容貌甜美大方,眼睛很圆溜溜的,亮晶晶的,神态有些惊喜地说:“你可以帮我取一下风筝吗?”
  仁杰不明状况,想了想问:“风筝落在哪儿了?”
  银屏公主身边的侍女小雨指着几人高的树:“在树顶。”
  仁杰很快爬上树取下凤鸟风筝,温和地笑了笑,“我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风筝,如果在晴朗有风的白天施放,一定艳压百鸟。”
  他正要递上风筝,有一颗石头打在他腿上的环跳穴,他的膝关节一软,姿态很糗地摔在公主面前,怀里的莲花也掉了出来。
  侍女小雨和巧云娇笑喘气。
  仁杰腿部酸麻,努力站起身,就看见不远处小侯爷的美眸冷如寒冰,闪着莫名怒气。
  银屏公主优美地抖了一下云袖,娴静地说:“这莲花好美。”
  仁杰捡起花,温柔地说:“在我心目中,有一个人比莲花更美。”
  银屏公主脸有些燥热,难道,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在白云寺桃树下,她见到那自在春睡的美貌少年,一颗心就有些飘飘荡荡,仿佛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今晚,她在宫里邂逅了心中一直牵挂的美少年,就好象一直紧闭的笼子,忽然打开了一扇窗,心中的欢喜难以形容。所以她鼓起勇气请他帮忙,原本这是太监和侍从干的事,而他竟没有拒绝,不由得令人更生好感,此刻,他隐晦地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那颗希望的种子立刻生根发芽。
  仁杰不了解这瞬间少女千回百转的情怀,他将莲花揣回怀内,轻松地说:“公主,小臣告退。”
  说完,立刻向小侯爷走去。
  银屏公主望着仁杰的背影,只觉得他风度翩翩,高雅稳重,一线情丝就此勾勾缠缠,绕在了他身上。浑忘了此人刚才摔了个狗啃泥。
  小侯爷神采淡雅华贵,审视着仁杰:“那朵莲花呢?”
  仁杰献宝似地递给他。
  小侯爷有些得意地笑着,“记住,给我的东西,绝不能再送别人。”将莲花瓣扯下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扬长而去。
  仁杰望了一眼花泥,无奈的耸耸肩。
  他跟上小侯爷,问道:“我们什么时候下江南?是什么样的案子?”

  
如公子

  皇家莲花宴后,仁杰回到白云寺自己的庭院,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披衣走出僧房,院中古柏苍苍,金桂清幽,他的心情也变得沉静。
  两日后,就要与小侯爷下江南。不知这野蛮美男会想什么坏点子来折磨自己?
  在这陌生的时空,除了帮他脱离色魔王爷的怀礼,仁杰还没找到其他信任之人,忽然有些怀念在美国呼朋唤友的热闹情景。
  今晚星疏月朗,夜风吹散了一些暑气。
  仁杰信步来到大雄宝殿外,打算为出行顺利祈祷一下。
  殿中隐约传来一些动静,仁杰有些疑惑的推开半掩的殿门。两条黑影忽地从他身边闯出去。
  仁杰长腿紧追几步,拦下两人。
  依稀月色中,只见两位衣着破烂,头发散乱的少年,手拿供祭食物,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神色惶恐地瞧着自己。
  仁杰心有戚戚,态度温和地说:“你们不要怕,先在这等一会儿,我去找些好吃的东西。”
  他抬腿往厨房走去。那两个少年惊讶地互望,其中一位体型较瘦小,拽着同伴就跑。另一位拖拉着不愿走,嘴里嘟喃: “姐姐,我肚子好饿。”
  姐姐连哄带控吓说:“快走!不然,他会报官抓我们。”
  弟弟执意留下:“姐姐,我这两天都没吃东西!实在走不动了……”
  仁杰心中泛起恻懚,转回身对姐姐说:“你真这么狠心,宁可让他偷东西,也不让他吃一顿饱饭?”
  姐姐激动地分辨:“我……狠心?你胡说!”
  仁杰平静地说:“那么,你们跟我来。”
  那少女倔强地哼了一声,迟疑地拉着弟弟跟在他身后。
  仁杰引两人去自己的禅院,用了饭菜,梳洗完毕,两人大约十五六岁,姐姐小鹃看起来机灵秀气,弟弟云飞容颜极其俊俏,神态天真无邪,就象小一号的国宝美公子。
  云飞吃饱喝足,对仁杰产生好感,怯生生地说:“仁公子,你可以收留我们吗?你家的饭菜真好吃。“
  小鹃有些凄凉地解释:“小时候,阿飞生病烧坏了脑子,他的智力只停留在十岁,但他长得过于美貌,不免被人欺负……”
  仁杰望着云飞白雪般柔顺的脸,侠义之心大盛:“我去请示兄长,给你们一个容身之所。”
  仁杰很快来到怀礼清修的禅房,拍门问:“哥,我有事相求。”
  等了一会儿,怀礼温暖如春的声音响起:“有话进来说吧。”
  屋里简单雅致,梨花书桌上铺着画纸,是一幅尚未完成的华山雪景。着墨深浅适宜,悬崖绝壁上一棵苍松傲立,残雪压翠枝,透出顽强的生机。
  仁杰赞叹:“画意在纸外,意境开阔,好画!”
  怀礼眼里闪过笑意:“说吧,有什么事?”
  仁杰立刻如是汇报了小鹃姐弟的情况,问道:“二哥,他们可以留下吗?”
  怀礼在画上加了一轮即将喷雾而出的朝阳,从容地说:“惠王爷李翔不会轻易放手,你需处处小心,那姐弟俩留在寺中也无妨,若将来出什么事,一切后果由你承担。”
  仁杰对色魔王爷心有余悸,犹豫片刻,怜悯之心占了上风,答应道:“我会照看住他们,谢谢二哥。”
  怀礼将毛笔搁下,脸上扬起淡雅如菊的浅笑,招呼仁杰到橱柜边:“小三,这次路途遥远,寺中有四位武僧跟随你同去,柜中有两个锦囊,红色的装有求救的信号,如需要帮忙,你可以点燃施放,武僧就会赶来救援。蓝色的锦囊,不到生死关头,万万不可打开,切记!”
  仁杰将两只锦囊小心放入怀里,感动地抱住怀礼说:“二哥,你太好了!”
  怀礼的眼里瞬间如千万焰火激发,无比绚丽多彩,似将整个夜空照亮。
  他的手僵了一下,慢慢地环住仁杰,下巴靠在仁杰的头颈,嘴唇微颤:“小三,但愿你真这么想。”
  仁杰点点头,真诚地说:“嗯,哥,你对我最好!”
  怀礼挣开仁杰的拥抱,眸中变得幽静如水:“你去吧,好好休息。”
  仁杰愉快地告辞。
  房间里静寂无声,怀礼提起毛笔,轻轻地说:“宪王爷,你可以出来了。”
  一位男子掀开内室布帘走了出来。他神情雍容华贵,气度不凡,五官生得俊朗,与惠王爷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一位恭謹纯良,如秋水,另一位却冷酷桀傲,如寒冰。
  宪王站到怀礼的身后,伸手搂住他的腰,舔着怀礼的耳垂,柔声道:“,你会帮我吧?”
  怀礼俯身在松树上加了一枝新芽,既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
  宪王火烫的身体轻轻地摩擦着怀礼,他脸上现出一抹红云,双眸亮得似浩瀚夜空里的星光,无比温柔地说:“,我不要纳妃。”
  怀礼直起身,不着痕迹地行开,用丝绸巾擦了手,声音平静无波:“宪王爷,你是天之骄子,大婚之后,就会行封太子礼,如何还说这些胡话?”
  宪王神态有些寂寞,有些哀痛:“你明知道我的心!那一年,你将我从雪山背下,从此,我的眼里、心里就再没有别人。”
  怀礼眼色柔美,吐气如兰:“王爷,那些都是成年往事,你是要当皇帝的人,何必挂念那些小事?”
  宪王目光灼灼地凝视对方,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当什么皇上……”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要裂成两瓣,咽喉有血腥气上涌,“为什么?你,你的心真的是冰做的吗?”
  怀礼长叹一声,眼神悠远:“宪儿,你……”
  宪王的脸上立刻被喜悦照亮,猛地抱住怀礼的腰。他的唇柔软温润,深情地覆在怀礼的嘴角,身体微微颤抖。
  宪王半推半抱地将怀礼放到内室的床上,他的胸口起伏剧烈,密密地贴着身下人,完全没有缝隙。他的唇渐渐移到怀礼秀美性感的颈部,迷恋不已地舔吸着。
  他的呼吸不稳,眸中情色浓郁,抬眼看向身下的怀礼。
  怀礼纤美的下巴微微后仰,与白玉般的颈子形成一道绝色诱惑风景线。
  然而他的眼浩如烟海,朦胧中带着不可仰视的高贵冷漠,令人不敢有半分轻忽亵渎之心。
  他的神态温和自若,犹如心存慈悲的天使,宽容地注视着凡间的芸芸众生。
  灯光下,宪王的唇失去了血色,他恍如陷在没有出路的迷宫里。
  他颓废地滑下床,半跪在床边,象失去方向的旅人,重复道:“如公子,我不纳妃,我不要纳妃!”
  怀礼轻抚宪王的脸,默默无语。
  宪王握着怀礼的手,珍惜地放在自己的脸颊磨挲着。
  那一夜,很长。
  宪王摔开随从的搀扶,独自一人挺直脊梁走在黑暗中。
  空气中的暑热,没有办法带走一丝心口的寒意。

  夜半演出

  艳阳高照,官道上小侯爷的出行车马仆从,延绵数里,十几杆锦绣蓝旗,被夏风吹得猎猎作响,上书一个大字“薛”。
  仁杰放下马车窗帘,望着端坐在对面的小侯爷说:“我们下江南,带这么多随从,行动迟缓招摇,恐怕不利于查案。”
  小侯爷绝美的脸冷若冰雪,傲然不语。
  仁杰剥了一个甜橘,笑得开朗,递到小侯爷面前:“美公子,请用。”
  小侯爷伸手取了一本战国策,姿态优雅地观看起来,对送到眼前的橘瓣视若无物。
  仁杰含糊地哼着一首流行歌曲,愉快地吃橘子。
  小侯爷的手一直停留在同一页,没有翻动。他的眼里隐有冷光。
  一会儿,他放下书册,面无表情地说:“静声,仁公子。”
  仁杰笑眯眯地献上另一只橘子:“很甜,你尝尝看。”
  小侯爷莹润如玉的手指,轻轻提起一瓣,放在眼前看了看,有些慵懒的说:“这不够好。”挑开车帘,随手扔了出去。
  明明是很失礼的举动,但是,他举手间如行云流水,姿容俊美非凡,让人看得满心仰慕,说不出半句抱怨来。
  黄昏时分,小侯爷脸蒙面纱,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入住当地最豪华的客栈。
  掌柜恭恭敬敬将小侯爷和仁杰领到最高级的厢房,恭身说道:“侯爷,小人早已按照吩咐提前备下此房,不知侯爷是否满意?”
  小侯爷坐在太师椅上,淡雅的目光扫了一圈,举起一只手指。
  身后的随从立刻灵俐地说:“掌柜的,侯爷的行踪,你不得泄露,否则小心你的性命!好了,速将酒菜献上。”
  掌柜擦着汗急急走出去。
  仁杰心道,这小侯爷出行,声势浩大,早已闹得众人皆知,还要挟人家保密,有失公允啊。
  当下不动声色地旁观。
  酒先被呈上来。
  掌柜殷切地驱前介绍:“这是小店珍藏的四坛名酒,山西杏花村汾酒,泸州老窖,西域葡萄酒,贵州茅台,不知侯爷中意哪一种?”
  小侯爷的美目首先看向汾酒。
  随从立刻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玉酒杯,浅浅地倒了一杯。
  小侯爷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仁公子,你来品一下。”
  仁杰看那玉杯细腻如脂,酒色清澈纯净,相得益彰,他浅酌一口,清吟道:“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不知这玉杯有什么讲究?”
  小侯爷微微一笑,美艳若天人,“汾酒清香纯正,以玉杯盛来,可增清冽之色。”
  仁杰不善于饮酒,对酒具之道几乎一窍不通,他指着泸州老窖,兴致勃勃地问:“那么,这用什么杯?”
  小侯爷并不直接回答,娓娓道来:“古时文人以刚刚冒出水面的新鲜荷叶盛酒,疏索柳花怨,寂寞荷叶杯,三国郑公发明荷叶杯,名为碧筒杯。后人以金、银或玉模仿荷杯。”
  他停下摇了摇丝扇,身后的随从立刻献上一只古玉荷叶杯。杯体雕成脉络清晰的卷拢荷叶状,饰以形状各异的莲花,有的含苞独立待放,有的莲子尖尖才露头,荷叶茎杯平伸而出,然后弯曲成杯把,杯把之上覆有一张荷叶,正应了“碧绿情圆举风荷”的诗意,显得生机盎然。
  小侯爷微微一笑:“老窖酒味浓烈,吉酒味杂莲气,香冷胜于水,如以荷叶杯盛饮,可增酒之香,醇美无比。”
  仁杰此刻听得他侃侃而谈,有茅塞顿开之感,于是顺势接道:“诗曰: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饮葡萄酒,应该是用夜光白玉杯,对吗?”
  小侯爷眼中染上清冷笑意:“不错。”
  仁杰:“在我们家乡,有一种晶莹透明的琉璃杯,轻轻晃动,酒香四溢,既可识香也易辨色,用来成葡萄酒最佳。”
  小侯爷感兴趣地说:“这盛酒器有些意思,可惜我府中未收藏。”
  仁杰腹中暗自得意,这水晶玻璃为近代发明,小侯爷,你虽贵为后傏国宝,也无法拥有几百年后的平常之物。
  此时,随从们已取出夜光杯盛上葡萄酒献给小侯爷。
  小侯爷才高性傲,好在出手阔绰,一路上可品尝不少美食。
  仁杰对眼前美貌公子起了珍惜之意。酒席之间,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夜里,仁杰有些酒意,睡得不很安稳。
  墙外传来悉悉索索的细小动静。仁杰悄悄披衣下床。
  忽然,一声惊叫。仁杰打开门,好奇地探望。
  小侯爷站在院中,在姣洁的月光下,他俊美的容颜,盈盈如莲,修长的身影,清丽如杉。
  随从押着两个少年,扔在他的面前。
  仁杰连忙跟上,大声说:“小侯爷,手下留情。”
  他挤进人群,凑到那两位少年面前。
  阿飞少年开心跳过来,紧张地抱住他叫:“仁公子,阿飞要跟着你。”他小巧俊秀的脸蛋,依恋地在仁杰胸口蹭来蹭去。
  小鹃默默地站在一边,有点惊慌。
  仁杰将胸一挺,气势很足地拍拍阿飞的脑袋,不自觉地学自己哥哥SAM的口气:“没问题,以后我罩着你。”
  仁杰身上挂着小棕熊般可爱的阿飞,一步步挪到小侯爷面前。
  他伸手去拉小王爷的衣袖:“侯爷,你不反对吧?”
  小侯爷的眼如寒星,扫过阿飞胭脂般艳丽的脸,他拨开仁杰的手指,一言不发地走回自己的客房。
  仁杰对着小侯爷背影说:“侯爷,请安排小鹃一个住处。阿飞可以暂时跟我挤一个房间。”
  小侯爷的脚步顿了顿,淡漠地说:“仁公子,祝你今晚好梦。”
  温暖的夜风轻吹,仁杰无端地觉得后颈有些寒意。
  回到客房,阿飞三两下扒了衣服,跳到床上,重新扑进仁杰怀中,把他的肋骨撞得生痛。
  仁杰有一丝隐约的后悔。他尽量轻轻推开阿飞,温和地问:“阿飞,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阿飞仰起纯真的脸,“仁公子,阿飞只有一套衣服,姐姐说要省着用。”阿飞撩开薄被,指着他几乎不遮体的短裤,乖巧地说:“而且,我有穿。”
  他的肌肤晶莹细腻,如上色白瓷般一样诱人,却有明显的鞭痕、刀疤和烫伤印迹。
  仁杰不忍心再问,替他盖好被子:“阿飞,我们一人一床被子,你快点睡吧。”
  忽然,窗外传来悠扬的笛声,曲调欢快流畅,飞扬跳越,越来越高昂。
  仁杰推开窗,看见小侯爷的一位随从,蹲在窗下,吹得正欢。
  仁杰问:“这位大哥,音乐很美,不过,你能去别处练习吗?”
  那位年轻随从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退了开去。
  仁杰上床,阿飞钻到他的被子里,一脸天真无邪:“仁公子,你不会丢下阿飞吧。”说着,他赤裸温热的身躯俯过来,两条修长柔嫩的玉腿,紧紧地夹住仁杰的腰,熟练地摩擦着仁杰的敏感地带,煽动起男人的欲望勃发。
  阿飞鲜红欲滴的红唇,亲在仁杰的颈边:“仁公子,你抱我?”他纯净温顺的声音里,弥漫着不可思议的诱惑力。
  仁杰如被火烫似的直往后退,差点跌落下床。
  他叹了一口气,奋力抗拒八爪章鱼攻势:“阿飞,你为什么这么做?”
  阿飞认真地说:“每次和我一起睡觉的人,都叫我张开腿,这样一来才会喜欢我,仁公子,你也会喜欢我吗?”
  蓦的,空气中响起一阵动人的箫声,幽雅哀怨,兜兜转转,听得人揪心裂肺。不远处,一管清亮的笛声相互应和,此消彼长,笼罩了整个院落。
  仁杰趁势跳下床,打开门,果然是小侯爷的另一位随从,气质忧郁地目视远方,用心地吹着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成谙,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仁杰楞了一会,问:“这位小哥,你有什么伤心事?一定要半夜在我房门口发泄?”
  那名男子低头行礼,退到不远处,继续专业表演,一箫一笛甚是热闹。
  仁杰两手抱胸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
  不出所料,又一位随从捧着羯鼓前来献艺。那人看见仁杰候在屋门,有些不知所措,犹豫着是否要过来蹲点。
  仁杰忍不住笑起来,心情舒畅了许多,大步走到那随从面前说:“借你的鼓一用。”
  他提着鼓,轻敲小侯爷的窗户:“美公子,谢谢你的乐队表演,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为你奏一曲,好吗?”
  不等小侯爷回话,仁杰敲起激烈的鼓点,仿佛摇滚歌星在舞台上,无比激情投入。整个客栈的客人都被魔音穿脑。
  窗子悄悄地打开,露出小侯爷天仙般的俊颜,仁杰望着他笑得欢喜,洁白的牙齿在月下闪光。
  小侯爷的手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个橘子重重地砸在仁杰额头,他不负众望地晕了过去。
  小侯爷走到仁杰面前,俯下身沉静地凝视着。
  这是一个充满活力和阳光的大男孩,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烦恼。
  小侯爷优美的唇角,逸出一个他自己不曾意识到的浅笑,吩咐随从:“把他带到我房里吧。”

  问情

  清晨,仁杰从美梦中醒来。
  他伸了一个懒腰,愉快地说:“哥,我梦见自己躺在桑拿浴缸里,还吃了草莓冰激淋,又香又甜。”
  他撑起身,发现房门半掩,有人畏缩地蹲在门口。
  仁杰问:“谁在外面?是阿飞吗?”
  一个女孩小声说:“我是小鹃,侯爷走的时候,让我在这里伺候着,阿飞还在隔壁。”
  仁杰从床上惊跳起来:“侯爷……走了?快叫阿飞,我们马上离开。你们两人会骑马吗?”
  小鹃点点头说:“会。”
  一行三人来到前院。
  掌柜迎上来,搓着手兴奋地说:“给仁公子请安,侯爷特别交代,您的房钱饭钱已付了三天,还留下两颗金豆,公子想要什么,尽管吩咐。”
  仁杰微笑道:“请你找三匹快马,准备一些牛肉和干点。不知出城后如何去南方?”
  掌柜答:“从城门出去有一条官道,两条小路,可往镇江,扬州和杭州等地。途中也可改走水路。”
  仁杰说:“掌柜的,你知道小侯爷何时走的,今晨,客栈里还有别的客人离开吗?”
  掌柜想了想说:“小侯爷半个时辰前启程,不久,几位白衣蒙面公子退房走了,一注香前,有一位蓝衣公子带着几名仆人出了城。”
  仁杰一骑当先,纵缰冲出城外,阿飞和小鹃紧跟在后。
  他甩缰下马,向城门口巡逻的一位士兵问道:“今天你曾见到几位白衣蒙面公子?”
  那士兵爱理不理,神态不屑。
  仁杰取出一块银子,偷掷于地,好心地提醒:“这位官爷,你的东西掉了。”
  那士兵捡起银子,指着左边的小路说:“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仁杰笑问:“今天出城的人里,有没有走前面这条官道?”
  那士兵将银子小心揣到衣袋里,“当然有,一大队车马,打着锦旗可气派了。”
  阳光明媚,照着草叶上的露珠闪亮。仁杰带着姐弟俩往右边的小路跑去。
  小鹃不解地问:“小侯爷从官道南下,仁公子是想从小道追上去吗?”
  仁杰笑着摇摇头。他快马加鞭,一路猛追。
  小路上凄草掩道,来往车马稀少。
  中午时分,仁杰望见前方有一个茶亭,几辆马车停在路边。几位年轻公子坐在茶亭内。
  他的眼光凝注着一位青衣公子的侧影。那人优雅从容,静静地如一朵莲花,飘渺如仙,高洁如玉。
  仁杰的心猛的窜到嗓子眼,然后咕咚一声回归胸膛,欢快而有力地跳动起来。
  那青衣公子如有心灵感应,抬眼望向仁杰,回眸浅笑,恰如千树万树梨花刹那间绽放吐艳,清俊脱俗,花香袭人。
  仁杰刚复位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快跳起来。
  仁杰走过去,轻施一礼:“小侯爷,你走得好急。”
  小侯爷的一双美目盈盈如水:“仁公子,你追得也快。”
  仁杰笑容清朗:“小侯爷弃官道,又令蒙面白衣人走小道,乃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故布疑阵,想来此行必有重要的秘密任务。”
  小侯爷手中的绸扇轻摇:“仁公子,我手下从不用无能之辈。我只打算等你半个时辰,恭喜你,过了第一关。”
  仁杰在桌边坐下:“谢小侯爷,不知,我该如何效力?”
  小侯爷绸扇一点桌面,茶亭里的其他人都起身退到外面守候。
  他红唇轻启:“你俯耳过来。”
  仁杰乖乖地贴过去,只觉得耳边如春风吹过,心驰神爽。
  小鹃坐在茶亭外,阿飞硬跟进亭来,小心翼翼地往仁杰身边移动,一边小声说:“仁公子,仁公子,阿飞口渴。”
  仁杰笑道:“阿飞,来坐吧。小鹃,你包袱里有吃的,拿些给你弟弟。”
  阿飞搬把椅子挤在仁杰身旁,他乌黑清亮的眸子,如孩童般闪着信任和乞求:“仁公子,你会带着阿飞吧,阿飞不要和你分开。”
  仁杰原本计划一找到小侯爷,就打发阿飞和小鹃回白云寺,此刻,看到阿飞这么依恋自己,又没有自保能力,心里为难起来。
  他瞧见小侯爷喜怒不惊的冷淡表情,心中长叹一声,柔和地拍拍阿飞的头:“乖,阿飞,你和小鹃回白云寺找我二哥,跟着我可能有危险。”
  阿飞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慢慢凝集了一颗豆大的泪珠,在阳光下分外晶莹透亮。
  那滴泪啪地落在木桌上,好象在仁杰的心湖投下了一颗小石头。
  阿飞乖觉地站起身,神情异常卑微:“仁公子,阿飞一定让你讨厌了,姐姐说我是白痴,没有人会要我。”
  阿飞双手环抱着自己,似乎想把身体在人前蜷缩起来,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他拖着脚步,一步一步好象踩在刀尖上,蹒跚地走出茶亭。
  仁杰握着茶杯的手,因用力显得发白。
  他站起来,轻唤:“阿飞!我没有不要你。”
  阿飞回过身,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狂喜。
  他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抱住仁杰激动地叫道:“仁公子!仁公子,阿飞好喜欢你!”他笑的那么满足,仿佛失去主人的小狗,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仁杰感动得鼻子有些发酸,柔声安抚阿飞,“好了,别担心……”
  小侯爷将扇子一合,声音清冷如千里冰雪,不起一丝波澜:“两位慢慢诉衷情。”
  仁杰正要出声分辩:“不……”
  小侯爷凤目一瞟,万种风情,夺人魂魄,顿时象一张天罗地网,密密缠缠,千丝万缕,似乎把仁杰的一颗心兜在其中,仁杰想说的话被拦在了腹中,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几日后,小侯爷一行低调地改走京杭运河,有时靠岸过夜,隐藏行程。
  这天下午,仁杰躺在甲板椅子上做日光浴。午后的艳阳已经退去了灼肤的骄蛮,习习凉风轻抚面颊和裸露的肌肤,虽然没有防晒霜,难得的清闲自在是无价的。
  身边,船只川流不息,极目远眺,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前面就是广陵风物久繁华的扬州城,仁杰心里不禁有些踊跃,常听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不知道古代的秦淮名都是如何繁花似锦?
  忽然,运河岸边传来呼救声:“救人啊,小姐落水了!救命!”
  仁杰翻身坐起,只见不远处的河面有人沉浮不定。他迅速脱下外袍,跃入水中。
  很快,仁杰抱着一名绿裙少女爬到船上。两人浑身湿淋淋的,衣服紧贴身体,曲线毕露。
  仁杰将几乎失去呼吸的少女放在甲板上。
  人命关天,只是古人男女授受不亲……
  看着这名苍白美丽的小姑娘,他犹豫着是否做人工呼吸。
  仁杰心中的天平向救人一方倾斜,他俯下身去。
  一只绸扇抵在他的咽喉,缓缓地将他的下颌抬起。他的眼睛对上了小侯爷。
  小侯爷的瞳中冷芒四溅,声音里含着冰雪,毫不留情地向仁杰砸来:“你想做什么?”
  仁杰眼神坦荡,如温柔平静的碧潭,“救人。”
  小侯爷幽幽地说:“象在莲花池边,对我一般吗?”他的人仿佛处在漫天冰雪中,粉红的唇变得淡然。
  仁杰眼里的湖水荡漾,卷起一层浪花:“不,不是的……我,教小鹃来做吧。”
  仁杰仔细的指导,小鹃很机灵,依样画瓢。小侯爷带着面纱,冷眼旁观。
  那落水少女醒来,眼如秋水,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落到衣服犹滴水的仁杰,问了两句话,顿时将全船的人震住:
  “是公子救了我?你是上天派给我的如意郎君吗?”
  仁杰站起身,不由自住地瞟了小侯爷一眼,义正词严地说:“不是我,不是!”
  小侯爷眼中冰雪消融,俊脸上似笑非笑,忽然伸出扇子,往仁杰腰里一点,仁杰穴位受激,往后一倒,扑通一声落入江里。
  江面上水波不兴,许久,仁杰都没有冒出头来。
  小侯爷趴在船弦,眼巴巴地注视着水面,硬撑着没有踢随从下水救人。
  阿飞跳来跳去,着急地说:“小侯爷,你把仁公子推下水了,仁公子被你害死了!”
  来往的船只都慢了下来,每个人都被仪态优美爬在船边的蒙面绝色美人给勾了魂,不由得衷心赞美,你看,这个小姑娘真是天生丽质,天然自有一股风流态度,顾盼神飞,远望如九天仙女下凡,近处观察才确实感受到那种动人心魄的美丽,那幽怨的神态让人心生怜惜,不忍令其有一丁点的委屈。
  终于,小侯爷爆发了,他丢下扇子,挽起袖子,不顾形象地喝斥:“仁杰,你还不快上来!我定不轻饶!”
  旁观者被他的真情流露所感染,更生敬慕,这是一位多么勇于表达感情,多么爱护情人的女子啊!
  那落水被救的绿衣女子,对着小侯爷再说出一句惊世之语:“你是恩公的未婚妻吗?”
  小侯爷手指江面,忽然静下来,冷冰冰地说:“我数到三,一,二……”
  话音未落,一条红尾鲤鱼凌空飞来,砸得小侯爷满脸鱼腥。
  仁杰帅气活泼的脸露出水面,手扶船沿,哈哈大笑:“你不生气了?”
  小侯爷一抹脸,面沉似水,转身就要离开船边。
  仁杰跃起抱住小侯爷的腰,一同投入江中。
  小侯爷情不自禁地紧搂着仁杰,眸里如春色满园,花团景簇。
  仁杰踩着水,一手拥住对方,一手揭开小侯爷的面纱,动作异常轻柔,仿佛是小心地观赏一个稀世珍宝,眼前的美公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眉似远山,眼中似有情若无情。
  仁杰温润的面容,在水中似发出莹莹光彩,他亲触小侯爷的粉唇,低嗄地呢喃, “美公子,那日在莲花池边的事,我只同你做,可好?”

  投石问路

  小侯爷宜喜宜嗔,朱唇轻启,在仁杰耳边吹气胜兰:“混账东西,还不快放开小爷。”
  仁杰神清气爽地笑道:“真的吗?我放手了……”他开玩笑似地松开臂弯。
  小侯爷的身体硬生生地坠落,他一怔,竟不挣扎,一双烟水秋瞳凝注着仁杰,静静地没入水中。
  仁杰的心,如被根银针轻刺了一下,不算痛,不算深,却忽然失去了刚才的兴高采烈。
  仁杰潜水抱起小侯爷,不再淘气,迅速地上了船。
  他抱膝坐在小侯爷的船舱外,方才的一幕,给他心中留下淡淡的迷惘。
  小侯爷入水前的那双美目,如明月照渠,如清风送月,竟是那么的清雅超凡,似已将滚滚红尘堪破。
  阿飞观察了一会儿,悄悄地坐过来:“仁公子,小侯爷为什么要推你下水,他是坏人吗?”
  仁杰心中的郁闷消散了些,微笑回答:“阿飞,你不明白。走,我们抓鱼去。”
  不一会儿,阿飞追着仁杰在甲板上玩得欢欣鼓舞,大声笑道:“仁公子,你的鱼钩动了!”
  仁杰做了个静声的动作:“嘘,小心,别把今天的糖醋松鼠活鱼吓走了。”
  阿飞拍手兴奋极了,很小声地说:“仁公子,你好厉害!”
  小侯爷换了干爽的衣服,一袭白纱蒙面,难掩他的仙姿玉貌,丰神俊俏。
  他站在船舱门口听了一会儿,将刚收到的密件藏好,坐回桌边,吩咐随从:“去把那落水的姑娘带上来。”
  这位小姐身量苗条,削肩细腰,穿着小鹃的布裙,向小侯爷盈盈拜倒:“见过神仙姐姐,你穿男装真美啊。”
  小侯爷的嗓子被什么呛住了,好久,才冷哼了一声:“姑娘,你是哪里人?”
  “我是扬州城卢家小姐,闺名玲珑。”卢家小姐神情娇憨,一五一十地道来:“今天随母亲去寺中上香,我和丫环偷偷跑出来,想到城中逛逛,谁知不小心走散了,为找人追到河边,竟失足落水。”
  小侯爷面带寒霜,不动身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冒失女孩子。此女出生富贵人家,有些娇生惯养的小性子,她眼神灵活,口齿伶俐,一番话说得流利。
  他换了较和缓的口气问道:“卢小姐,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卢家小姐莲步轻移上前答话:“神仙姐姐,我是家中幼女,上有父母和三位兄长。我父亲经营盐业,不常在家,母亲长年念佛吃斋,与我相伴。”
  小侯爷温和地说:“卢小姐,你可需要我们送你回家?”
  卢家小姐立刻点头说:“谢谢姐姐,你是大好人。不知你们要去哪儿,如不嫌弃,可愿在我家歇息一宿?”
  小侯爷的声音清淡悦耳:“也好,我们只是随兴所致,游山玩水,不拘泥于住处。”
  卢家小姐大喜,脸泛红晕,有些羞答答地说:“恩公一表人才,救我性命,大恩大德,我是一定要报答的。你和恩公尽管在卢家住下,不管多久都行。”
  小侯爷悠然一笑,国色天姿艳光照人:“ 如此,多谢卢小姐。”
  傍晚时分,小侯爷轻骑简从,与仁杰等人从北大门进城。
  扬州如一幅烟雨江淮的山水画,柳色青青,轻舟摇曳,青山半映瓜洲树,芳草斜连扬子桥。
  阿飞没有出过远门,对繁华的扬州城无比新奇,雀跃地拖着仁杰和卢家小姐问东问西。一路走走停停,来到卢府门前已是华灯初上。
  卢府贵气惊人,是一座巨大华丽的宫殿式庭院。紧紧闭着的红漆包铁门上,钉着无数个小圆钉,门前两尊石狮分立于两侧,两只狮子雕刻得栩栩如生,不怒而威严。
  卢家小姐眼望仁杰,娇羞地说:“可否请你们替我上前拍门?”
  仁杰点点头,走向大门,阿飞冲到前面,自告奋勇地说:“仁公子,阿飞会!让阿飞来。”
  他兴冲冲地跑到大门口,高喊:“快开门,有客人来了!”他拍得认真,手掌很快红了,还不泄气地啪啪猛击。
  不久,大门打开了,一个男子半探出身来,看着站在阿飞身边的玲珑,问道:“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大管家,我……”卢家小姐刚一开口,就被那大管家拉进门。没等其他人开腔,大门立刻合上了,留下仁杰和阿飞面面相觑。
  看来参观富豪宫殿的愿望落空了,仁杰遗憾地耸耸肩,一摊手,阿飞有样学样,两手摊开,吐了吐舌头,童心童语地安慰:“仁公子,不要难过,你还有阿飞。”
  仁杰一揽阿飞的肩膀,豪情满怀:“走,我们去吃最好的扬州抄饭,还有蟹粉狮子头,鲜肉汤包。”
  阿飞笑逐颜开,紧紧地拽着仁杰的衣角不放。
  小侯爷神态宁静致远,异常俊美,牵着马似陷入沉思。
  仁杰关切地望着小侯爷,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小侯爷眉如黛,凤眼中有一抹从容笑意:“嗯,我们先投宿,用过晚膳,再作打算。”
  等阿飞和小鹃众人都歇下了,仁杰信步来到小候爷的客房。
  小侯爷已换下了白天华丽飘逸的锦袍,穿着一件简单的蓝衣,正在玩赏一把精光闪闪的匕首。
  仁杰好奇地凑上去:“这就是传说中削铁如泥的利器吧?”
  小侯爷说:“送给你。”随手一丢,匕首如划开豆腐一般,破桌面而入,只余下刀柄微颤。
  仁杰猎奇心起,拔出匕首细看,刀身很薄,宽两指半,寒光流窜,隐隐做鹤鸣。精美的手柄上镶着一颗大红宝石,在灯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心中欢喜,这颗宝石大得罕见,定不是凡品。如果拿到现代拍卖,可就是极品古董了。
  当下,仁杰诚心诚意地拱手答谢:“小侯爷,此物贵重,仁杰未立寸功就收宝物,合适吗?”
  小侯爷灿烂一笑,无比清丽动人:“我的东西,既然送你,有何不妥?”他美目中莹光一闪,“你武功不高,留着保命也好。”
  仁杰收起匕首,问:“小侯爷,可是要夜探卢家大院?”
  小侯爷微微颌首:“对,卢家是扬州城的大盐商,唯一的女儿走失半日,府中大管家竟问:你怎么来了?此为疑点一。小姐换了寻常布衣,与一群陌生男子同行,那人却毫不理会,立刻关门,出乎常理,此其二。再则,大管家衣衫带尘,下角破裂,想来卢府恐有大变。”
  仁杰笑道:“小侯爷好眼力。我见那管家额头有一新伤痕,并未上药,好象是匆忙赶来开门。”
  小侯爷从匣中取出宝剑,清吟一声:“我们去找出真相吧。”他沉稳地在前面领路。
  仁杰看着前面那优雅俊逸的男子,心中有些迷惑。
  此刻,小侯爷的背影融在姣洁银白的月光中,显得玉树临风,英姿勃勃,与身披百鸟朝凤衣时靡丽动人的绝色美少年,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快到卢府大门,小侯爷停下脚步说:“仁公子,你惧高吗?”
  仁杰摇头:“还好。”虽然每次从高楼大厦往下望,有点心惊肉跳,但这种事,男孩子怎么会随便宣扬呢,连老哥SAM也不知道他的这个秘密。
  正走神间,仁杰颈子后的衣服被人提起,身体忽然腾空而起,眼前一花,小侯爷已经带着自己飞过高墙,跃过几个屋檐。
  仁杰的小心肝发慌,闭着眼睛安慰自己,没关系,就当是在水中跳跃,这样想着,他渐渐安稳下来,谨慎地睁开眼睛,就见小侯爷一双秋水妙目,眸色绚艳无边凝注着自己,看似平静的一汪清泉下蕴涵着无限波澜,小侯爷温热的身体贴着自己,犹如连体婴一般亲密无间……风轻轻地吹,天气似乎有些燥热。
  仁杰的心跳漏了一拍,用力地克制自己,才没有再抬眼去看小侯爷蓝色面罩下美如莹玉的脸庞。
  小侯爷停在一个院子里,伏在屋子的窗口,悄悄地说:“这里最象卢家小姐的闺房,我们先看一下情况。”
  仁杰点头,伸手握住小侯爷玉笋般的手指。小侯爷略挣一下,没有甩开。
  仁杰的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柔软,浑身写意舒坦,黑暗中,就连呼吸的空气也变得清新怡人。
  屋里只有隐隐的抽泣声。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轻声道:“小姐,小人也是没办法,万一……”
  卢小姐嘤嘤哭道:“家父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
  那男子为难地叹道:“那些强盗关了府里人,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悬于一线,小姐,你不如就……”
  卢小姐大骂:“呸!说什么浑话,要我从那强贼,不如取了我的命!”
  小侯爷回握了一下仁杰,声音里有轻松的笑意:“仁公子,该你这恩公出场了。”他闪身进屋,一道银光划过,两名看守卢小姐的家丁软倒在地。
  仁杰立刻跟上,对着惊慌失措的卢小姐轻声说:“我们没有恶意。”
  借着灯光看清仁杰神采俊弈的脸,卢小姐又惊又喜,颤声道:“恩公,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是老天爷特地安排给我的……有了你,我以后的日子将不再平凡……”
  小侯爷面罩下的表情不明,他清冷如水的声音响起:“恭喜卢小姐发现人生真谛,请问你家人现在情形如何?”
  卢小姐羞滴滴地望着仁杰:“两位恩公,我听说他们被关在书房。”
  小侯爷提着仁杰的衣领,施施然走了出去。
  仁杰毫无形象被人夹着飞奔,忧郁地、小声地嘟囔,“我自己能走,有武功很了不起吗?”
  小侯爷将他放在书房门口,问道:“仁公子,你准备好见未来的岳父大人了吗?”
  仁杰哼了一声:“莫名其妙!请问小侯爷有何破敌妙计?”
  小侯爷向房内观察了一番,从容自在地回答:“先来一招吧。”说着,一掌击破书房的门,对着仁杰的臀部飞起一脚。
  仁杰恍如腾云驾雾一般,整个身子如流星飞矢,往书房翻旋飞扑。他嘴里大叫:“小丸子来也,闲人闪避!”

  阿飞

  飞龙在天的帅哥仁杰,在空中刚摆出一个白鹤亮翅的照型,就如饿虎扑食一般直线下坠,恰好降落在一个热乎乎,硬梆梆的身体上。
  只听啊的一声闷哼,跨下的人被砸晕过去。
  书房内有十几位黑衣人,仁杰还未从人肉座椅上站起身,离得最近的三把剑已指到他胸口,面孔和后背,两个拳头也一前一后地向他腹部打来。
  仁杰左手斜劈腹前的拳头,右手的匕首迅速上挑下刺,挡住眼前两支剑,身后的长剑已经抵在他的后心,眼看就要穿膛而过。
  然而,小侯爷的剑出鞘了。
  空中亮起一道银白的光环,满天剑雨纷飞,叮叮铛铛利刃相撞。
  一招。
  小侯爷,只出了一招!
  却是凝神化气,惊天动地的一剑!
  小侯爷将剑入鞘,蜜意轻怜仿佛对待情人一般。他的眸如夜幕中的星辰,闪亮动人,他的身姿如天外飞仙,翩若惊鸿。
  他出剑的时候,美得就像孔雀开屏,当你被这种惊人绚丽弄得目瞪神迷之际,他已经夺去你的斗志,甚至呼吸。
  小侯爷的剑,从不出错,一剑定江山。
  仁杰看着昏迷倒地的几名黑衣人,啧啧称奇:“小……美公子,你的武功这么好嘛,何需让我打先锋?”
  小侯爷说:“仁公子,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得到你。”
  他讲话的神态俊逸洒脱,带着一种不可言传的坚毅,好象在诉说一个承诺。
  仁杰心里一热,将匕首珍而重之地贴身藏好。
  他瞧了一下破碎的门窗,说:“可惜,有几个人跑了。”
  小侯爷眼里闪过一丝光华:“放他们走,自然有人会追下去。”
  仁杰笑道:“美公子,你有何神机妙算?”
  小侯爷悠然说道:“这些黑衣人我会处理,等一下,你出面到内室救人。还有,在扬州,我不想暴露行踪,以后你称我雪劭(薛劭)吧。”
  仁杰答应着,快步来到书房内室。里面有不少男女,好象中了迷药,神智不清。
  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靠在椅子上,软弱无力地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进来的?”
  仁杰不慌不忙地说:“我们受你家小姐所托,前来救人,黑衣人已被赶跑了,不知哪一位是卢家老爷?”
  那公子很惊讶:“外面的人都被赶走了?那个……太好了!我是卢家大少爷旭之,我爹被囚在三弟住所,我带你去吧。”
  仁杰扶着卢大少爷走出内室,地上的黑衣人已不见了。看来小侯爷的手下动作很快。
  二人穿过一个又一个庭院,来到一个花草正茂盛的清雅之处,院门口一个横匾,写着“馨园”两个大字。
  卢大少爷挣开仁杰,扑进房门去。
  一位芳姿清妍的少年被缚在床头,他衣衫半敞,露出雪白的肩膀,纤美性感的锁骨上有几个清晰的牙印。他的白晰大腿露在空气中,隐隐可见血丝和青紫。
  “啊!是哪个畜生!我杀了他!” 卢大少爷愤怒地嘶吼着,状如发疯地搂着那美丽的少年,“三弟,馨儿,你怎么样?”
  三少爷疲倦地靠在大哥怀里,颤声说:“幸好,有一蒙面剑客赶到,那淫……淫贼未能得逞。” 他的声音淡漠,象是苦苦压抑着什么,令自己忽略此刻的狼狈不堪。
  仁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咳嗽一声问:“不知卢老爷现在何处?”
  三少爷平淡地望过来:“爹在床下。”
  仁杰和卢大少爷合力将口塞布巾、绑成粽子似的卢老爷救出。
  卢老爷连声哀叹,道出受劫的经过。他在经商途中,遇到几位大老板,本以为可以就此大赚一笔,谁知,却是引狼入室,险些给卢府带来灭门之祸。
  卢老爷老眼含泪,激动地拉着仁杰:“仁公子,你救了小女和卢家,就请恩公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府第,容老夫好好报答。”
  仁杰依计答应下来:“如此叨劳了,我还有几位同伴,不知可否前来同住?”
  卢老爷拍着胸口,“莫说是多住几人,卢府的一切,仁公子喜欢什么都尽管拿去,今后,你也是我们卢家的主子。”
  第二天,卢府大摆宴席。
  仁杰带着家眷雪劭,及小鹃坐在主桌。他面目俊朗,如美玉般烁烁发光,举止潇洒得体,落落大方。
  卢家小姐在一旁,娇媚的眼光时时偷溜到仁杰身上,芳心窃喜,仁公子如此英武不凡,他愿留在卢府,自是对自己有些情谊,从此,我和他就能常相廝守。可恨有个神仙姐姐挡在我们之间,不过,我们卢府财大气粗,有父兄为我撑腰,最多我与她同为正室,要我做小,那可不行……
  这边,卢家小姐情丝绵长,为争夺正妻之位而柔肠百转,那厢,卢老爷摸着被强盗拔得七零八落的胡须,心中暗自计较,这仁公子武艺高强,侠义心肠,人品端庄,英雄出少年,的确是女婿的好人选。
  父女俩将仁杰当作未来的姑爷看待,自是用心良苦,百般奉承,其他人见风使舵,把仁杰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仁杰脸带微笑,显得春风得意,右手举杯:“多谢……谢……夸奖……啊!”
  他的左手垂在桌下,被蒙着白色面纱小侯爷薛劭握住,无情地掐了个痛快。
  卢老爷笑眯眯地说:“仁公子,雪小姐,老夫家中有一个戏班,在扬州城里颇有薄名,今年我新纳第十三房的小妾是当家花旦,十分美艳多姿,不知你们可愿观赏一下?”
  仁杰本想婉言推辞,小侯爷扭住他的大拇指,轻轻搔了搔他的掌心,仁杰只觉一阵酥痒由手心传到心尖,他情不自禁地回握小侯爷莹润的手,只觉心神荡漾,无端端的欢喜。
  面纱下,小侯爷嫣然一笑,朱唇轻启:“卢老爷,早闻卢家戏班的大名,正想一饱眼福。”
  卢老爷立刻吩咐:“快带小翠来拜见恩公。”
  过了一会儿,下人前来回报:“老爷,小翠姨娘几日前失去踪迹,去向不明。”
  又一位下人前来禀报:“老爷,大门外,来了官府的捕头,说有事请教老爷。”
  卢老爷脸色变得难看,抱怨道:“昨日我被歹人挟持,他们在哪儿?现在,我有贵客,他们来做甚?恩公,你们只管用膳,我这就打发他们走。”
  卢老爷板着脸,在前厅接待扬州府的张捕头:“请问,我卢府犯了什么事?”
  张捕头平静地行礼道:“昨晚,有人将一伙强盗,送到官府,据初步审问,他们恐与府中人里应外和,但为首之人逃逸,无法得知谁是内贼,小官特来知会卢老爷,早日查出此人,以作防备。”
  卢老爷捋着胡须,脸色略温和些:“谢张捕头费心,我府上有位仁公子,机敏能干,武功盖世,他定可帮老夫找出此内贼。”
  张捕头点头:“如此甚好。另有一事,百芳楼新来的一位姐儿昨天被人杀死了,有人说,她长得与卢府十三姨小翠十分相似,不知卢老爷有什么话说?”
  小侯爷坐在内厅宴席桌边,一双妙目盈盈如秋水,微笑着说:“仁公子,好戏上演了,这次与你江南行,果然十分的有趣。”
  宴席后,卢老爷亲自领仁杰等人到一所豪华风雅的庭院,颇自豪地说:“仁公子,这是老夫为恩公选的宅院,请恩公命名吧。”
  仁杰温和地望了一眼小侯爷,道:“这一路幸得雪劭相伴,就叫雪园如何?”
  小侯爷轻哼了一声:“小滑头!” 仁杰浅笑不语。
  待众人散去,小侯爷和仁杰换装出游百芳楼。
  小侯爷一身白衣,俊美如九天飞仙,仁杰一袭灰袍,温润而卓越不凡,两人都是风神玉朗的翩翩美少年,一路上引来无数爱慕的眼光,回头率几乎百分百。
  百芳楼依京杭运河浅湾而建,此处河流宽约几十米,水面清澈碧绿,似一条玉带缓缓流淌飘过,两岸兀立起茶楼,酒家和勾栏花坊,重檐飞翘,黄瓦朱墙,宏伟瑰丽。
  仁杰心头有些惴惴,曾听人提起秦淮青楼艳名远播,秦淮名妓的故事让这块地方现得轻佻与艳俗,而文人骚客的吟颂使得这块因香艳著称的地方变得美丽与朦胧。
  秦淮运河是一条河,却是男人一条心动的河,流淌着声色欲望的河。
  小侯爷一拢丝扇,“啪”的一声敲上仁杰的脑袋,嘴角擒了一丝清笑:“仁公子,想到什么,兴奋得快晕了?”
  仁杰剑眉上挑,摸着前额说:“美公子,手下留情!”他想了想说:“今天张捕头出现后,卢府上下都有些反常,看来这小翠失踪不简单。”
  小侯爷微笑着停下脚步,以扇子遥指身后。
  只见躲躲闪闪跟在不远处,一见仁杰回头,阿飞立刻象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红着脸藏到路边的小茶棚后,小鹃气喘吁吁地追上去拉他,他却倔强地不肯移动。
  仁杰快步前去,摸了一下阿飞的头,笑着说:“阿飞不乖,怎么不听姐姐的话,自己出来了?”
  阿飞天真无邪的眼睛,有点羞涩地望着仁杰:“仁公子,你带阿飞玩好吗?阿飞会很听话。”
  仁杰递给小鹃几块碎银,委婉地说:“阿飞,今天我去的地方,不适合带着你,阿飞先和小娟逛逛,改天我一定陪你,可好?”
  阿飞嘟着嘴,眼巴巴地瞧着仁杰,默默地点头。
  百芳楼外观气派非凡,华美斑斓,马头墙,红牌坊,飞檐挂角,层次分明。
  内厅质朴古雅,墙上挂着名人字画,在刻意营造的奢华带入了一丝雅致。
  老鸨得了张捕头的吩咐,带两人穿过几条长廊,来到一个雅房。
  她神色谨慎地说:“这翠音姑娘是被牙婆卖入园子的,我们也不知道她的来历。”
  仁杰取出一块银锭,问:“谁和翠姑娘比较熟悉,可以请来聊聊吗?”
  老鸨迅速收好银子,笑答:“红姑同她还谈得上话,老身去请她过来。”
  仁杰将整个房间细细看了一遍,推敲道:“美公子,张捕头说,翠姑娘在睡梦中,被人以锤子敲破头而亡。这窗户旁有血迹,还有男人的手印,恐怕是凶手留下的,但也不排除是当日的客人。”
  百芳楼门口。
  阿飞呆呆地坐在门前台阶上,龟奴前来赶人:“小公子,没钱不要挡在门口。”
  小鹃陪着笑脸:“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她拖着阿飞:“阿飞,我带你去买好吃的果子饼,还有桃子,好不好?”
  阿飞纯净的眼里满是坚持:“不要,我在这里等仁公子,他一会儿就出来了。”
  小鹃气不打一处来,眼红红地说:“傻子,你就是倔,我一天到晚追着你跑,你,你就不能听话吗?”
  阿飞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阿飞是个白痴,姐姐不要生气,阿飞就在这里等仁公子,哪儿也不去。”
  小娟无奈:“也罢,阿飞,你一个人乖乖别动,我去买点心。”
  阿飞蹲在门口,手托下巴,打量来往的路人。
  忽然,他惊喜地跳起来,追过去:“仁公子,你等等我。”
  阿飞悄悄矮下身,晃过看门人,乐滋滋地跟在仁公子后面。
  那人潇洒地走进一间雅房,阿飞在门口探头探脑了一会儿,小声地呼喊:“仁公子,我进来了,你不要生气哦。”
  阿飞轻手轻脚地摸进房去。门吱呀一声关住了。
  一双手掐住阿飞的颈子,压低声音狞笑:“傻子,不许叫!”
  阿飞的衣服被粗暴地撕开,露出他胸前大片细腻嫩滑的肌肤,散发出少年特有的魅力,与寻常柔媚女人不同,却更活色生香,让那男子的兴致高昂起来。
  “很有味道的身体啊。”那男子一手摩挲阿飞胸前的突起,另一手覆盖着白玉般的大腿揉搓。
  这个男孩的皮肤相当细腻,摸上去光滑如丝绸却又富有弹性。纤柔的美少年,淫乱的呻吟,在这艳丽的身体上覆盖自己的烙印,这即将到来的一切,让那男子感到欲火中烧。
  阿飞狼狈地闪避着男人充满暧昧的抚摸,哀哀地叫:“仁公子,仁公子救我!”
  隔了两道长廊。
  仁杰打量着对面的红姑。她桃脸樱唇,巧笑嫣然,头插翠玉珠花,十指纤纤捧着琵琶,秋波望着两位美少年溜转,歌喉婉转,唱得字真韵正,令人侧耳听而不倦。
  仁杰咳嗽一声,打断美妙的演奏:“红姑,银子照付,可否停一下?我有事请问。”
  红姑抛了一个媚眼,娇声道:“仁公子,但讲不妨。”
  仁杰打开扇子,状似随意地望了小侯爷一眼,见对方无不悦的表情,遂温和地笑问:“红姑,翠姑娘可同你谈起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红姑低头想了一下,说:“她曾提起,有个相好的要来接她出去。”
  小侯爷插话:“那么,翠姑和卢府有什么来往?”
  红姑疑惑地说:“这个倒不太清楚,不过,她曾抱怨有什么卢家人常来白吃白喝,不付夜资。”
  远处隐约传来一些尖叫,隔着莺歌燕舞,浪声呢语,几乎完全被淹没了。
  仁杰忽然跳起来,紧张地说:“我怎么听到阿飞的声音?他,应该回去了……”
  小侯爷起身说:“去看看。”
  仁杰很快地跑到回廊,左顾右盼,只见廊庑环绕,曲径通幽,那声音已消逝无踪。
  小侯爷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蓦地脸色大变,迅捷地抓着仁杰,一路飞奔。
  小侯爷猛地踢开一扇门。
  阿飞全身赤裸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
  他的左手奇怪的弯曲变形,鲜血不断滴下。他白晰的身体盖满了血印,牙痕和青紫,两腿之间是白色粘稠的体液和鲜血混合物,他的唇边吊挂着银丝……各种淫乱暴劣的气味,盘旋在房间中。
  一种可怕的灵魂出壳似的悲痛,深深地袭卷了仁杰。
  他的心脏顷刻之间停止了跳动。
  他踉跄地扑上前去,颤抖的双手楼住阿飞,嘶声吼道:“是谁!是谁!我要杀了他!”

  月黑风高

  眼前,有一片鲜艳夺目的红,唤起深藏在内心中的记忆。
  初中时,乍到美国的仁杰第一天报到,混帮派的同学联手对他下马威,混战中,血漫过他的额头和眼鼻,世界是凄苦的红色,无边无际。
  他考进美国医学名校,见过很多病人的身体,有的血肉模糊,有的丑陋苍白。他以为,儿时血腥记忆已经淡化。从此,不再害怕。
  此刻,阿飞身上触目惊心的红色,令性情温和的仁杰燃烧成一支熊熊的火炬,喷发奔腾的烈焰,将他的心烤得快要碎了。
  仁杰仔细地检查阿飞身上的伤痕和印迹,然后拉过锦被,异常温柔地将阿飞裹好,俯在阿飞的耳边说:“乖阿飞,对不起,我这就带你回家。”
  阿飞陷入昏迷中,破裂的眼角凝着一滴泪珠。
  这个柔顺的少年曾仰着纯真的笑脸,全心全意地说:“仁公子,阿飞好喜欢你。”
  一滴泪,啪的滴在阿飞的脸上。
  小侯爷吩咐候在门外的老鸨:“准备一辆马车,铺上两床被子,还有,这是谁的房间?”随手丢出一颗金豆子。
  老鸨用力咬了一下金豆,差点崩了牙,压住喜悦上前答话:“园中的马车就候在门口。回公子,这一排屋子是城中几位公子定的贵宾包房,平时空着,那些公子哥来的就自个挑了用。”
  小侯爷美目中射出一道冷芒,“把那些公子的名单呈上来。”
  仁杰心无旁怠地抱着阿飞走了出去。
  小侯爷望着他的背影,无意识地敲着丝扇,追出房门,对刚赶到的随从交代:“彻查今日进出百芳园的客人,特别要留意贵宾名单上的公子哥。”
  夜幕降临。卢府的雪园气氛肃穆。
  小鹃坐在仁杰的卧房门前,低头抽泣。听到脚步声,小鹃站起行礼:“给美公子请安。”
  小侯爷轻叹一声:“小鹃,仁公子还是没有出来吗?”
  小鹃摇摇头。
  小侯爷默默无语,立在院中,俊美的身影映着莹莹月色,显得缥缈迷人。
  屋内,阿飞从昏迷中睁开眼睛,长而美丽的睫毛,尤挂着泪珠。他怯生生地说:“仁公子,阿飞不乖……”
  仁杰轻柔地抚摸阿飞的脸庞,微笑如春风:“阿飞,别说话,好好休息。”
  阿飞的小脸往后退缩,喃喃而语:“仁公子,阿飞身上脏,对不起……”
  仁杰的咽喉被什么噎住了,捧着阿飞的脸,郑重地说:“阿飞,忘了今天的事,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初相识时,这个腼腆的少年,毫不犹豫地选择信任自己,这样的伤害,不可以再发生。
  仁杰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肩头的责任。
  阿飞终于安心地睡去,仁杰走出房门。
  月下,小侯爷的身子站成了一棵清丽的杉树,他的睫毛上晶莹透亮,似乎凝着露霜。
  他上前牵住仁杰,一双美目中溢出点点星光:“仁杰,不要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
  仁杰怔怔出神,恍如陷在一个银色的梦境中。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带出一根长长的尾巴。
  他仰望天边,轻声说:“我想,这件事是因我而起。”
  小侯爷说:“阿飞一向只跟你亲近,任何其他男人的接近,他都非常抗拒。”
  仁杰叹息:“这个男人,可能同我很象,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局?”
  小侯爷若有所思说道:“有可能,小鹃说,阿飞守在百芳园门口,照理没有见到你,他绝不会走开。此人能装扮成你的样子,必定对我们有所了解,他带阿飞进园中,在我们眼皮底下犯案,且算准时机从容离开,或许是想警告我们。”
  仁杰盯着天上晦暗不明的一弯新月,将上涌的泪意留在眼框里,“真的是我连累了阿飞……”
  小侯爷优雅地抖去靴子上的露水:“住雪园仅一日,已有人投了三次毒,看来,这里有人不欢迎我们。”
  仁杰神色有些凄凉:“阿飞与人无怨无仇,昨日我们无端卷入卢府的是非,有人想赶我们走,却拿无辜的阿飞下手。可恨!我,我不会放过此人。”
  小侯爷沉着地说:“仁公子,世上的人知面难知心,你猜,百芳园贵宾名单中有谁?”
  仁杰黑亮的眼睛异常清澈:“难道有卢家大公子?”
  小侯爷摇摇丝扇,冷漠地点点头:“据报,卢大公子年前曾强占翠姨娘,被老爷训斥一通,他是大房所出嫡子,原本可继承整个家业,现在改由他与二弟分管,三弟长年病弱,从不过问家事。”他白玉般的俊颜,浮起一丝阴云:“另外,今早,卢家大公子确有出门。”
  仁杰俊朗的脸色添了一丝冷厉:“作案的动机有了,现在就该找出证据。从阿飞身上的牙印判断,此人门牙漏风,右边缺了很小一块。阿飞的指甲里找到皮肤血屑,这淫贼的身体应留有抓痕。”
  夜已深,乌云罩月,星星隐了踪迹,仿佛宣告,这是一个、作奸犯案的好日子。
  卢家大公子的庭院。
  门悄悄地打开了。一个男子探出头来,英俊的五官依稀可辨,正是卢大公子。
  仁杰和小侯爷有些惊讶地对看一眼。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前来探查,却真的撞见不寻常的夜半出游。
  大少爷似乎满腹心事,背着手低头前行,对追在身后的两人,一无所觉。
  他穿过天井,长廊,观鱼池,来到一座遍种竹子的庭园,左右观看了一会儿,纵身跳进高墙内。
  仁杰指着院门挂的匾,小声说:“这不是卢三少爷的馨园吗?”
  小侯爷微微一笑,提着仁杰飞跃入内。
  这园中是竹子的天地,各种的竹子,郁郁葱葱,风吹竹动,婆娑起舞的婀娜身影。
  两人静静地伏在窗下。屋内亮起晕黄的灯光,隐约传来一阵争执声。
  仁杰的眼睛乌黑清澈,在月色朦胧的夜晚,恍若流星灿烂发光。小侯爷瞟过仁杰英俊帅气的侧面,他唇中温热的气息吹拂过仁杰颈间,“你猜,他们正在做什么?”
  卢大少爷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摸索三少爷的脸,“馨儿,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三少爷唇角出现一丝异样的抖动,却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有必要。”
  卢大少爷俯下身,离三少爷的清秀脸仅一寸之遥,嘴边逸出邪魅的笑容:“馨儿,你害羞了?”
  三少爷直视他的眼睛,没有泄露心中的情绪起伏,慢吞吞地说:“大哥,今天不是月圆之夜。”
  卢大少爷的嘴唇勾起优美的上扬弧形:“上个月,你推说身子不好,这回,就当是补偿你大哥。”他的手下不停,掀开薄毯。
  三少爷曲线优美的脖子,宽松的睡袍下隐露的光滑胸部,在灯下显得异常有诱惑力,卢大少爷的喉咙有点干燥,他的手覆在那片白璧无暇的胸膛,轻柔地滑动,忽然捏住其中一个小巧的突起,缓慢又颇具力度地揉搓起来。
  虽然已经作好逆来顺受的准备,三少爷的身体还是僵硬微颤。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拧着眉头提醒自己,忍一忍,这无情的肆虐很快就会过去的。
  卢大少爷笑得温和无害,贴着三少爷的耳朵下命令:“你躺着不许动,我来验伤。” 轻轻扯下三少爷的睡袍,冰冷的手摸上了风中惊弱的玉茎。
  总是避不开。
  敏感之处传来一阵让人难堪的刺激,羞辱如影随行侵蚀着三少爷的神经。
  他咬着牙关,想象自己将这个恶徒一脚踢到床下,但是,他知道对方练武的强健体魄,只会牢牢地压住自己,作更疯狂的冲刺。
  三少爷的眼里浮现一丝绝望的泪意:“卢旭之,你是我的大哥啊!”
  卢大少爷看着身下秀美修长的赤裸身躯,只觉兴奋目眩,胯下情不自禁挺立起来。他掐着三少爷的细颈,欢畅快意:“馨儿,别忘了,你不是爹的孩子。”
  他快速褪下自己的裤子,熟练地掰开三少爷白皙柔韧的臀部,激昂的猛兽顶在入口蠢蠢欲动:“ 猜一下,如果爹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对你的娘亲?”
  他的声音里带上一份难得的温柔:“只要你乖乖趴好,我会替你保护这个秘密。”
  忽然,窗外花盆砸下,发出砰的一声,在静夜中显得异常突兀。
  三少爷用尽全力挣脱钳制,趁机翻身滑下床,捉了一件袍子披在身上,颤声问:“是谁?”
  仁杰笑眯眯地回答:“三少爷,我是仁杰,今天月色很好,我散步到此,不小心迷路了。”
  片刻,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三少爷白净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看了一眼乌云蔽月的夜空,笑道:“我陪仁公子赏月吧。”
  仁杰回头瞟去,那推倒花盆的始作蛹者已不见踪影。
  三少爷回屋取了一盏灯笼,在前领路,“仁公子,可愿在院中观景?这里有四季石。”
  从卧楼走进花园,青翠的竹子和各种奇石巧妙的搭配,春,夏,秋,冬四季石头的变化迎面而来,让人看遍奇石,就犹如走过四季,也犹如走过了四季,心中不免戚戚然。
  仁杰微笑道:“三少爷,你的花园与众不同,希望有机会再来。”
  三少爷凝视着仁杰言笑宴宴的眼眸,像大多数人一样,他看不出什么东西,只觉仁公子的眼神温和完美、深不见底。
  三少爷淡笑,脸色几近透明:“多谢仁公子,但愿能与你把臂同游。”
  仁杰恭手告辞:“时候不早,就不打扰三少爷歇息。”
  仁杰出了馨园,沉思着走向雪园。方才,他分明听到有人翻窗而逸。
  今晚已打草惊蛇,时不我待,如何才能尽快确认伤害阿飞的凶手?
  途经卢大少爷的庭院时,仁杰向内望了望,只见院门虚掩,屋内黑不见光。
  忽然,内室响起脚步声,有人在微弱地呼叫:“救命,救命!”
  仁杰冲进院内,发现几个婢女昏迷倒地,他有些迟疑,四周一片漆黑,仿佛伏着不知名的猛兽,正张大口等着自己。
  屋内传来极其低弱的喘息,事发突然,医生救死扶伤的仁义之心,使他无法置之不理。仁杰闪身进了卢少爷卧房。
  床上的卢大少爷如濒临绝境的动物,嘶声叫道:“西……丝……”蓦的没了下文。
  仁仁杰睁大眼睛努力辨认,身后传来风声,一柄刀斜斜地砍来,他扑地避开,侧面又一把刀飞来,仁杰拔出匕首左右格挡,这两人黑巾蒙面,只露出眼睛,身手矫健逼得仁杰无还手之力。
  不远处有人声喧哗,这两人不说话,飞起连环踢,正中仁杰的穴道。
  只听呼呼两声,两蒙面人纵出窗外,飞上屋檐。
  仁杰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逃逸,慢慢软倒在地,陷入黑暗中。
  一盆凉水泼在脸上,仁杰悠悠醒来。情势已大变。
  他的手脚被缚,趴在地上不能动弹。有人踩在他的背上说:“老爷,此贼杀害大少爷,不如先打死他,再报官!”
  卢老爷大骂:“这卑鄙的小贼,我竟受其蒙蔽……不杀此人难消心头恨。”
  仁杰分辩道:“不是我……”几根木棍狠狠砸在他的肩膀和头,他痛得几乎晕去,但强自保持意识,只咬得嘴唇出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一个悦耳清亮的声音响起,“卢老爷,不可伤他性命。请借一步说话。”
  仁杰的心口变暖和,松了一口气,小侯爷,赶到了!
  他艰难的转头,从这个角度看去,小侯爷一身蓝袍,显得高挑俊杰,一双美目淡淡地在仁杰身上转了一下,面色沉静地领着卢老爷走到一旁密谈。
  窗台上,一盆雏菊已褪去颜色,只剩孤零零的一片花瓣,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地上,又脏又湿,仁杰的四肢扭曲,浑身血迹斑斑。
  有人建议:“不如卸了这杀人凶手的一条胳膊,让他受点苦。”
  众人愤愤不平,赞同道:“对,看他还敢害人,”
  
小侯爷喝道:“不可,来人,将仁公子押送官府。”
  仁杰的身体被提起来,两脚坠地拖出门去。
  他竭力扭头看向小侯爷。那个人,恍若飘渺气质的谪仙,冷冷地毫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
  仁杰有满腹的委屈,揪结在心口,他怔怔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候爷,直到那俊美的身影无可挽回地在眼角消逝。
  “一,二,三,四……“差役口中数着,板子用力往仁杰的后腿上打去。他身子被紧按在地上,大板子一下又一下的落下来,和他心中痛楚相比,这些击打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心中木然地想:“美公子,竟然也当我是凶手,连他也不相信我……”
  “十……十五……“板子不停的落,肌肤肿了,破裂了,鲜血沾到了板子上,溅在四周地下。
  今夜的雪园,气氛异常不安。
  阿飞气虚体弱,睁着无暇的眼睛,不懈地问:“姐姐,仁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小侯爷擦掉左手的血,将伤口初略地包扎一下,徘徊于仁杰的庭院中。
  他有些气燥地问:“白一,仁公子怎么样了?”
  那随从上前禀报:“狱中有人指证仁公子,是入室抢劫案的主谋,他故意施恩救了卢老爷,以图谋家财,不想被大少爷识破,故而逞凶杀人。”
  小侯爷将衣袖一甩:“再探!”
  小侯爷年少聪惠,鲜衣怒马,藐视天下群芳,此刻,只觉得胸口钝钝的郁闷,一口气居然提不起来。
  伊人独立中宵,露水打湿了他的额发,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淡。
  天快亮的时候,另一位随从前来汇报:“禀侯爷,仁公子被打了几十大板,晕过去几次。”
  小侯爷一掌拍在石榴树上,一大片枝叶倒伏断裂。远处,宿鸟惊飞。
  他冷冰冰地问:“丁二,他招了吗?”
  丁二答道:“重刑后,仁公子浑身是血,勉强爬行了几步,想站起来,又被打倒,他只低喃了一句:美公子,连你也不信我……”
  小侯爷淡然一笑,沉声吩咐:“备马,去扬州都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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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对BL小说的期待是怎么样?我先说自己的感受,详见右边作者的话。

  花月正春风

  仁杰躺在监狱的牢房中,兀自昏昏沉沉,一时觉得时空错乱,好象小时顽皮迷了路,惶惶地失去了主张。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地意识到后脑壳的肿痛,背上、腿上、臀上被板子笞打处的疼痛,也火烧火燎。
  他想翻个身来,好让伤口处不压在地上,稍一使力,两只手腕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烈疼痛,又使他晕了过去。
  待得再次醒来,他首先听到了自己低微的喘息,接着感到全身各处的剧痛。
  为什么手腕和颈子却痛得这么厉害?这疼痛是如此的难以忍受,他只感到说不出的昏乱,“难道我两个手腕被给人斩去了吗?”良久,竟不敢低下头去看。
  隔了一阵,他勉强想转动身体,一低头,只见两条铁夹大链从颈部连至自己手腕,交错垂了下来。
  仁杰满腔惊怒,不顾疼痛地撑起身来,拍着牢栅,声音沙哑叫喊:“冤枉,冤枉!有人吗?”忽然手臂一阵酸软,他俯身向前直摔了下去。他挣扎着又想爬起,刚刚站直,后背巨痛,腿膝酸软,又向侧摔倒了。
  他爬在地下,心头一片空白:“这局设得好,内贼手段高明,外盗狼狈为奸,以阿飞引我们怀疑卢大少爷,再嫁祸于我,难道,我就要含冤死在这里?”
  春风十里扬州路,秦淮青楼江南行,原是生平极乐之事。
  人生,本无常,梦里还似旧时游,车如流水马如龙,。
  而此刻,透过牢房的小窗,一轮缺月挂疏桐,沙漏断,人初静,寂寞沙洲冷。
  仁杰迷迷糊糊的发着高烧,一时呢喃:“哥哥,哥哥!阿飞……”一时又叫:“美公子,美公子!”接连两天,狱卒送了牢饭来,他神智糊涂,只喝了点水。
  到第三日晚上,身上的烧终于渐渐退了。各处创口痛得麻木了,已不如前几日那么剧烈难忍。
  狱卒敲敲他的栅门,哼道:“有人来看你。”
  仁杰心头大喜,随即努力想坐起,可身体一软,便要摔倒,忙靠住身旁的墙壁,这一下牵动了肩背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但他满怀欣喜,几乎忘了疼痛全部,叫道:“美公子,美公子!” 他以为自己在放声大叫,声音却微弱之极,只是断断续续地几下呻吟。
  突然之间,他口中喊出一个“美”字,下面的 “公子”两字却缩在喉头,张大了嘴,闭不拢来。从铁门中进来的,第一个是狱卒,第二个是个戴帽半掩脸的陌生人。
  那人来到了铁栅栏旁,拍门大叫:“仁公子,仁公子!”
  仁杰不感兴趣地望了他一眼,这年轻来访者同自己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
  那人忽然放低声音:“仁公子,你用力掐我的颈子或砸我的头。”
  仁杰勉力挪动身体到了门边,漠然地看着那人,这又是什么陷阱,或是有人来营救自己?想了想还是静观其变。
  那人颇滑稽地指指自己的脑袋,“没关系,尽管动手。”
  仁杰心跳加快,自己已身陷困境,即使无端攻击人,不过罪加一等,还能比杀人更糟吗?目前的情况不如听从对方的意见一博,只可惜自己的身体太过虚弱,他喘着气,发狠用手链套住那人的头颈往里拽。
  那年轻人哇哇大叫,看守狱卒不名状况走近查看。
  只见那人手掌翻飞,迷药布巾一展,狱卒中招晕了过去。
  他取出狱卒钥匙来到仁杰身边,利落地交换了衣服,将一小包塞入仁杰怀里:“仁公子,这里有易容药,涂抹于面部可改变肤色和五官比例,还有银子和一些东西,公子看了便知。”
  仁杰问:“你是谁派来的?”
  那人笑得很开怀,只管交代:“仁公子,我在这儿呆几日自会脱身,你离开此处后直接回京城,保重!”
  仁杰把帽子压低,拖着残败渗血的身体,慢吞吞地硬撑着走出牢狱。
  今夜星光灿烂,他的眼前越来越迷糊,天地好象在旋转,他终于一头载倒在地,一双温暖的手臂接住他,耳边依稀有熟悉的呼唤:“仁公子,仁公子!”
  黎明时分,仁杰从恶梦中惊醒。
  床边,趴着一个巴掌大的精致的脸,腮帮子上还挂有几道泪痕。
  仁杰轻柔地抚摸他孩子气的脸蛋,心中柔软。
  这里不是卢府雪园,房间干净而简陋。
  阿飞有所感应,一下子跳起来,“仁公子,太好了,你醒了!”
  仁杰微笑:“阿飞,是你把我背回来的?你怎么会在监狱门外?”
  阿飞可爱地作了鬼脸,得意洋洋地道:“仁公子,大家讲你被关在牢里,不会出来了。可是我不相信,仁公子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白天,姐姐不让我出门,晚上她睡着了,我就每天到牢房门口等仁公子,果然仁公子没有骗我,呵呵。”
  阿飞身上衣衫褴褛,膝盖处破裂,露出红肿血痕。
  仁杰心口抽痛:“阿飞,你上次的伤好了吗?”
  阿飞看到自己的裤子破洞,有点难为情:“对不起,仁公子,阿飞笨,一路上摔了几跤,”他挺了挺胸膛,自豪地说:“还好,我都没有把仁公子摔下来。”
  在异时空,这个少年对自己不舍不弃,永远不变地坚信自己,用一种阿飞特有的方式守护自己。仁杰握着阿飞的手,心中很温馨,很感触。
  他望着阿飞俊杰的小脸,温柔地说:“阿飞,谢谢你。对了,你们怎么会住在这儿?”
  阿飞搔脑袋:“我也搞不清楚,姐姐说卢府的人把我们赶出来了,小侯爷让我们暂时住这里。”
  小侯爷,乍听这个名子,仁杰的心,还是禁不住一紧,呼吸有些困难。
  仁杰叹息一声,交代:“我回来的事,不可以同任何人讲。告诉你姐姐,对外只说我是你们在路上巧遇的朋友,暂借住你处。”
  阿飞爬到床上,小心翼翼的摸着仁杰的额头,神态纯净坚贞:“仁公子,阿飞会保护你。”
  仁杰伤势渐好转,几天后就能自由走动。
  小侯爷没有出现,一次也没有。听人说,卢家入室抢劫杀人案宣告破获,立首功的是卢府大恩人雪公子。
  仁杰曾考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少年的一腔正义热血,和宁折不弯的勇气,支撑他留下寻找真凶。不能让两条人命就这么白白消逝,不能让作奸犯案者逍遥法外,自己受委屈不要紧,阿飞的仇不能不报。
  然而,他内心深处,还有一个不想承认,却放不下的理由。
  据小鹃的消息,卢府正在找管家的助手。仁杰报了名,撒了些银子上下打通,果然有钱好办事,他顺利成为三位最佳候选者。
  今天,他涂上易容药,到卢府面试。他的样貌大变,唯一不变的是那双黑亮而神气的眼睛,一笑起来晶莹透剔,充满活力和阳光。
  天气不错,卢府花红柳绿,一片平静,似乎仍陷在大少爷的伤逝中。
  面试官二管家穿着讲究,看起来有几分公子哥模样,他自己也以此为目标,最喜附庸风雅,他摇着一把羽扇问:“你们说这天下最美的人是谁?”
  第一位回答:“我听说京城的美公子是皇上亲封的第一美人。”
  二管家心中郁闷,那美人只闻其名不见其声,哼,未必可信。
  第二位察言观色:“是二管家您老啊!”
  二管家心头鄙视,我很老吗?不录取!
  仁杰上前施礼:“小人曾见过国宝美人美公子,他的确姿态优雅,容貌俊美非凡,与二管家应在伯仲之间。”
  二管家春心大悦,点头道:“我看你倒挺机灵的,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吧。你叫什么名字?”
  仁杰想起一位唐代著名宰相,遂答道:“小人名叫狄人杰,在老家,大家叫我小杰。”
  二管家把扇子一合,吩咐:“小杰,这几日,你和小六子就到三少爷和雪公子的园子听候差遣吧。”
  仁杰恭恭敬敬地说:“多谢二管家。”
  小六子热情地拉着仁杰:“小杰,你福气好,刚来就轮到伺候这两位主子。这雪公子可是卢府的大人物,除了赶回来奔丧的二少爷,老爷最听他的话了。而且,” 小六子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听说,雪公子的容貌如天仙一般,可惜他总带着面纱……”
  说话间,已到了三少爷的馨园。
  春庭正午,轻云薄雾,总是少年行乐处。
  美公子一把丝扇,丰神俊朗,步转回廊,半落桃花婉娩香。
  仁杰的太阳穴嗡嗡作响,一颗心跳得那么急,那么快,几乎超过了承受极限。茫茫中,他的眼里只看得见一个人。
  小侯爷神情若定,嘴角含了一个宠溺的微笑,一双妙目盈盈如秋水,静静地投注在羞涩谈笑的三少爷身上。
  青竹林,桂花树,碧枝绿叶成荫,飘香怡人。
  树下,两位公子仙姿飘逸,清雅高洁,香花美人相映成趣。
  小六子用手撞了一下仁杰:“小杰,别发呆,快拜见两位公子。”
  仁杰走得很慢,肩膀上象是驮着两座大山,一步一步来到小侯爷面前:“小杰给雪公子、三少爷请安!”
  三少爷杏眼斜瞟了一下,“你是新来的?长得倒挺俊。”
  小侯爷摘下一串金黄的桂花,他仪态高贵,完全没有意识到仁杰的存在,只是温柔地将花插在三少爷的襟前,仿佛在问:“馨儿,这花你喜欢吗?”
  三少爷抚着那串花,嫣然笑吟:“儿时此夜闻桂花,小院香满坐分瓜。雪公子,容我为你演奏一曲,聊表谢意。”
  坐分瓜?还是坐分赃?
  仁杰默默退开,心里泛起不知名的秋凉。当日的那朵莲,被他揉践为花泥,如今,他活学活用,也懂得鲜花赠美人。
  小侯爷洒开丝扇,目不斜视地从仁杰身边走过,悠然坐入假山旁的亭子。
  仆人捧上古尾琴,三少爷玉指一拨,脉脉含笑:“雪公子,献丑了。”
  这是一个美丽的上午,初秋金桂送爽,人影成双。

  柳暗

  琴音缥缈高扬,带着一种异样的欢喜缠绵之意,越拔越高。
  忽然,亭外响起奇怪的嘈杂之声,刷刷、杀杀,不绝于耳,顿时将三少爷的雅音打断。
  小侯爷啪的一收丝扇,冷淡地问:“小杰,你在做什么?”
  仁杰手提刚从小童处强抢来的大扫帚,施展大力金钢爪,一路猛挥,奋力扬起草叶灰尘,认真地说:“小人见此处杂物太多,特地清扫,以免坏了雪公子和三少爷的雅兴。”
  三少爷将琴音一收,娇魅而语:“这下人不懂事,雪公子莫恼。”
  小六子在一旁陪不是,低头求情:“对不住,小杰他是今日新来的,不懂规矩。”
  小侯爷丝扇掩嘴,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仁杰恭身一礼,扛着大扫帚,气宇轩昂地走出馨园。
  那扫地的小童在后面急追:“喂,还我的扫帚!”
  仁杰放下扫帚,心情莫名其妙地畅快了不少,对小六子说:“兄弟,今天我请你喝酒。”
  小六子大喜:“太好了!往常,我都是同大虎一块上工,一道饮酒,谁知前几天他忽然不见踪影。”
  仁杰追问:“大虎何时失踪?这些日子还有什么人也忽然离府未归?”
  小六子想了想,不太肯定地答:“好象是府里遭强盗以后,就没见过大虎。听说,老爷养的戏班子,也跑了两个武生。”
  仁杰拍着小六子:“我对扬州城不太熟悉,你领路,我们去最好的馆子。”
  小六子笑得嘴裂到耳边:“小杰,我一看就知,你会成为大管家那样的大人物。”
  下工后,在荣华阁酒足饭饱,仁杰又要了几个酒菜,各自带回去。
  小六子过意不去,提议:“小杰,要不我陪你在城里逛逛?”
  仁杰微笑着说:“出外靠朋友,你与大虎相熟,不如我们一同去他家,多结交一个朋友也不错。”
  大虎家近城郊,两人走了一阵才到。只见屋门大开,小院中野草凄迷,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坐在井盖上打磕睡。
  小六子上前摸摸那孩子的头,疑惑地问:“小虎子,你哥和嫂子去哪儿?”
  那孩子目光呆滞,对小六子视若惘闻。小六子又问了几句,小虎子好象陷在一个遥远与世隔绝的空间,对外界的刺激没有反应。
  小六子无奈地对仁杰道:“小虎子一向机灵,不知道为何竟变傻了!”
  空气中,弥漫着有些熟悉的臭味。仁杰用鼻子嗅嗅,很象在解剖课时,那一股带了口罩也挡不住的怪味。
  他心中一惕,连忙抱下小虎子,将井盖掀开,那味道扑面而来,让人作呕。仁杰定神看去,井中果然漂浮着一具略腐烂的男尸。
  小六子趴在井边惊道:“那衣服和模样象是大虎!”
  那小孩子猛的放声大哭起来,转身奔出院门。
  仁杰立刻追上去,一边回头说:“小六子,你先报官,我瞧这孩子可怜,带他回去住几天。”
  仁杰跟在小虎子身后,并不急于靠近。根据心理学老师的说法,受到突发事件强烈刺激而自闭的孩子,要耐心应对。
  小虎子发足跑了一会儿,抹着泪抽泣,慢慢跺到一间古庙。
  残旧的庙中,靠墙坐着一位老乞丐,笑眯眯地啃着一只鸡腿。小虎子站在庙门内,迟疑不决地盯着那只鸡腿。
  仁杰拿出一袋今天打包的牛肉,递给小虎子,轻声道:“送给你。”
  小虎子闻着食物的香气,颤畏畏地接过油包,抓起牛肉放入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那老乞丐扔了鸡骨头,伸伸懒腰,忽然劈手夺下牛肉,大笑道:“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小虎子一惊,瘪嘴就要哭起来。
  仁杰取出另一袋食物,安抚道:“没关系,这包更好吃的。”
  那老乞丐伸手来抢,仁杰早有防备,抱起小虎子,微笑着说:“老伯,这孩子饿了,让他安心吃吧,我给你些银子,可好?”
  老乞丐楞了一下,讪讪答话:“老子只抢,不食嗟来之食。”
  仁杰见他并不是武力逼人,说话间还有些见识,心里暗叫一声惭愧,自己也是以貌取人,不该用钱来压人。于是,放下小虎子,对那老乞丐行了一礼,诚恳地说:“对不住,老伯,这食物由我请客,如果不够,老伯可愿随我上饭馆?”
  老乞丐一笑:“年轻人,好心胸,老夫倒是无理了。我不用去馆子,就要你怀中那几包食物。”
  仁杰清俊的脸上浮起一个温暖的笑容:“这食物是我特地带给小弟的,如果你愿意,就到我家一块用餐吧。”
  黄昏时分,仁杰扶老携幼回到阿飞住的小院。
  老远,就看见一个清秀可爱的少年蹲在门口,不住地向路口张望。夕阳将他的脸染得红通通的,就象一个可口诱人的大苹果。
  阿飞一见到仁杰,笑的眼眉弯弯,快乐地扑到他怀里:“仁公子,你回来了!”
  仁杰扶住阿飞,心里感觉温暖如春,忍不住笑问:“你等很久了吧?身体烫乎乎的。”
  阿飞眉飞色舞地比划:“阿飞只等了一个下午,今天,阿飞很乖,砍了柴,烧了水。”他的小脸忽然塔拉下来,嘟着嘴小声说:“刚才,小侯爷来了,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姐姐不在家,阿飞有点害怕。”
  仁杰心里咯噔一声,那人竟来了,是来关怀阿飞姐弟,还是发现了自己的破绽?
  他深吸一口气,安慰阿飞:“你的手腕脱臼,才刚好些,以后砍柴提重物由我来做。对了,今天我买了红烧走油圆蹄,给你补补。”
  阿飞眼神天真,小脸在晚霞中闪光:“仁公子,补什么?”
  仁杰剑眉上挑,开玩笑地说:“吃什么补什么,给你补猪蹄子,让你的小蹄子长得好些,哈哈。”
  走进阿飞的房间,小侯爷优雅地坐在屋内唯一的椅子上。他轻摇丝扇,一双眼睛星光灿烂,淡淡地说:“小杰,你与阿飞同住一室?”
  仁杰轻松地笑道:“同室不同床,雪公子有什么疑问吗?”
  小侯爷眼里漫起魅惑的水光:“没什么,只是觉得小杰与一位故友有些相似。”
  仁杰的心不争气地砰砰直跳,他的脸色不变,侧头招呼众人:“大家都饿了,先用晚饭,”说着,将食物放在桌子上,席地而坐,不动声色地说:“雪公子,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奉陪了。”
  阿飞立刻紧挨着仁杰坐在地上,一老一小也聚在桌边,大嚼起来。
  小侯爷站起身,脸色有些冰冷,将衣服下摆一甩,走到屋门口。仁杰脑子里纷乱不已,想出言挽留,又怕横生枝节,只得抿着嘴闷闷地望着他的背影。
  小侯爷穿过院子,在院子大门口停下身。夕阳的余辉为他镀上一层美丽绚目的金色。仁杰的心跳得更快,几乎要脱口而出,请他留步。
  小侯爷似有所悟,竟又转回来, 从容不迫地踢踢仁杰,大声吩咐:“让开些,小爷今晚还未用膳,就赏脸在这里将就一下吧。”
  小侯爷拉过椅子,金刀大马地坐在桌边,高人一等俯视众人,自顾自取了一块猪蹄,正要放入口中,那老乞丐嘲笑道:“想不到,公子相貌堂堂,也学老丐我抢人食物。”
  阿飞火上浇油:“不能吃我的猪蹄!那是仁公子买给我,专门补我的小蹄子的。”
  小侯爷眼中冷芒一闪,对着猪蹄猛咬一口,留下两行清晰的牙印,“哦?那就赏给小杰吧。” 他随手将猪蹄丢到仁杰碗里,微微一笑,笑意未达眼底:“小杰,你可有准备什么献给小爷?”
  老乞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津津有味地嚼着牛筋,摇头晃脑的唱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仁杰接口道:“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老乞丐拍手喝道:“好孩子,老夫今日甚是欢喜,日头不早了,我去看看老太婆气消了没,改日再来叨扰。”说完,恭手告辞出了院门,一身破衣烂鞋,竟是说不出的洒脱豪迈。
  屋里剩下的几人陷在食物堆里,埋头苦干,无人理会小侯爷。他脸上有些发白,豁的站起身就要摔门而去。刚迈步,他的衣服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只见仁杰坐在地上,轻轻拽着自个的丝袖,黝黑端正的脸上笑得无比真诚,让人生不起气来:“雪公子,小人为你下厨,做点家常菜,好不好?”
  小侯爷胸腔里的那口闷气,转了一圈慢慢消失了,他回眸一笑,带着一股肆意娇纵之魅:“哼,就看你手艺如何了。”
  这时,院门大开,小鹃抱着一堆食物回来了。
  仁杰乐呵呵地接过大包小包走进厨房,查看一下食物,叫住小鹃:“请你帮忙打个下手,好吗?”
  小鹃不好意思地说:“仁公子,我不太会做菜,不知道能帮什么?”
  仁杰说:“我想做个淮扬特色三鲜干丝,你把青椒洗净,豆腐干切丝,最好象头发丝那么细,可以吗?”
  小鹃看了看案板上的一排菜,拍胸脯保证:“那有什么问题!”
  仁杰熟练地洗锅,下鸡块、姜丝、葱段炖鸡肉高汤。小侯爷两眼晶亮,兴致很高的凑在一旁观看, “小杰,你还挺能干。”
  仁杰手上不停,拍打鸡肉,看了一眼小侯爷:“我小时候在外游学,父母不在身边,就学着照顾自己。”
  阿飞的头忽然钻到仁杰怀里:“仁公子,让阿飞帮你。”
  仁杰指着芋头问:“阿飞,你试试削皮。”阿飞乖乖地蹲在地上忙碌。
  小侯爷看在眼里,不甘人后,冷着脸宣布:“这种粗活,我也会。”从怀里取出一把精光闪闪、镶嵌珠宝翡翠的匕首,挑了一个最大的芋头,就着灯光小心认真地切皮。
  仁杰一笑,眸子里充满温和的春光:“雪公子,今晚我请客,惟有一个不情之请。”
  小侯爷用手扇开烟雾,无所谓地回答:“你先说来听听。”
  仁杰说:“听闻雪公子手下能人无数,可否借两位善笛萧者一用?”
  小侯爷道:“我当是什么难事,你等一下。”
  他放下芋头,重新拿起丝扇轻摇,又恢复了风雅高贵。他咳嗽了两声,白一从房檐跳下,丁二从院门外窜进来,齐声行礼:“请问公子有何吩咐?”
  仁杰心中一跳,这院子被人团团围住严密监视,说不准小侯爷早已识破自己的伪装。
  小侯爷毫不脸红,似乎这些潜伏者不是他派来的:“小杰,你来说吧。”
  仁杰对两位随从恭手示意:“等一下我进屋,请两位奏几曲轻柔抒怀的曲子。”
  然后,他对小鹃交代:“请你照看着鸡汤,把去皮芋头蒸熟、捣成泥,加入糖拌匀裝盘。”
  众人不解地望着仁杰走进屋子,关上门。接着,一笛一萧和鸣,乐声云淡风清而温馨,整个院子笼罩在一股轻松舒适的暖意中。
  小侯爷瞧着白一丁二背影,离厨房有些距离,就放下扇子,悄悄地从怀中取出那把削铁如泥的宝石匕首,蹲在阿飞身边,用心地割起芋头皮来。
  阿飞屋内。
  小虎子静静地躺在床上,仁杰声音娓娓动听:“……小虎子,现在你的全身已经完全放松……你即将走回大哥的院子……回到那一天……一件可怕的事发生了……我要你回想一下,当时的你的内心是什么样的感觉,当时的你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小虎子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颤动,忽然他学着女人一样说话:“死鬼,现在是白天,要是让大虎发现就糟糕了。”
  仁杰心头狂喜,这催眠术他只学了理论,还未实践过,今天冒险一试,说不定能引出杀人真相。他平稳情绪,低柔地引导:“小虎子,继续回想当时他们说了什么……”
  小虎子停了一会儿,换了比较粗哑的声音学道:“大虎媳妇,你放心,我让你那当家的去办个差,陷他一个杀人之罪,我们就能做长久夫妻了。”
  接着,又变作女人的声音:“万一,他不肯呢?”
  那男人道:“那就是他自个命薄,别怪我心狠!”静夜中,一个幼稚的清脆童音,故意压低嗓恶毒地说出这句话,让旁听的仁杰竟有些寒毛耸立。
  仁杰说:“小虎子,好好看清这两人的脸,我要你深深地记住,以后一眼就能认出来……”
  小侯爷百无聊赖,在小院中踱来踱去,一把丝扇都快被扭散了。
  终于,阿飞的屋门开了,仁杰一脸自信欣然走过来。
  小侯爷不觉松了一口气,心情愉快的摇着丝扇迎上前:“小杰,我肚子好饿!” 他拉着仁杰的衣袖,眉头如黛微扬,优雅中带着一丝难察的娇憨的撒娇口气。
  仁杰挽着小侯爷,开朗地笑道,“今晚有我最拿手的甜点,百果芋泥,希望你喜欢。”
  深夜,小候爷坐在灯下查阅密件,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丁二敲敲门,闪身进来:“禀报侯爷,按您的吩咐,彻查了扬州城各大医馆和药店,自仁公子入狱起至今,共有几十人胸背受剑伤前去就医,其中有四人使左手刀,仅两人同时服用黑蜜解毒丸,小人已查出一人曾在卢府戏班唱武生,与小翠姨娘相熟。”
  小候爷沉吟片刻,神色郑重地说:“拿我的印符,到都督府张校尉处调拨些人马,密切监视这两人,秘密捉拿那武生,不可打草惊蛇。还有……”

  花明

  初秋的天气,就象孩子的大花脸,时晴时雨。
  午后,仁杰带着阿飞、小虎子和小鹃,作划时代的穿越古代扬州一日游。
  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 放眼望去,满目繁华锦绣,令人心怀舒畅。
  仁杰从大虎的邻居处打听到,大虎媳妇每隔一、两天下午会去逛女人街,追随流行趋势。
  他们信步来到城中最出名的女人街,京城最流行的首饰和团扇,秦怀河最红的衣裙,上佳的胭脂水粉,各种小吃,应有尽有。
  小虎子穿金带银如有钱家小少爷般,挨着仁杰坐在一个比较隐避、适合观察的小摊位置,从中午到黄昏,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目标人物出现。
  小虎子紧张地直扯仁杰的袖子,结结巴巴地指着斜对面的一位女子。她柳腰款摆,涂着粉抹着最时兴的唇红,乍一看,清丽可人,谁能想到她是毒蛇心肠的大虎媳妇呢?
  次日,天气阴转多云,伴随雷阵雨。
  仁杰告了假,带着干粮和水,扛了一把扶梯,来到一个空荡荡的宅院。
  太阳西下,院门打开,一行人走进来,包袱行李不少,桌椅板凳俱全。他们效率极高,很快清扫院子,屋内收拾干净,摆上一桌子上好酒菜。
  仁杰衣服半湿,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
  过了一会儿,有位黑衣人过来问话:“这位公子,请你尽速离开。”
  仁杰把手一摊,“我刚打听过,这屋子无人居住,我不过在此避雨,大哥何必赶人呢?”
  那黑衣人严肃地说:“我们已将此屋租下……”这时,有人上前与黑衣人耳语了几句,黑衣人打量了仁杰几眼,没有再多话,笑着退开了。
  夜幕降临,霜落莹月,绿槐高柳咽新蝉,院门再次打开。
  一位蓝袍公子走了进来,丝扇轻摇,风度翩翩,对着仁杰一拱手:“小杰,我们又见面了。”
  仁杰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迷惑,忘了身上湿漉漉的狼狈,愉快地打招呼:“雪公子,你好!”
  小侯爷坐在酒席桌边,品尝美味佳肴,看仁杰在院中独自啃着干粮,他清柔地笑着邀请:“小杰,你饿了吧,要不要来尝一尝?”
  仁杰一抹嘴:“多谢美意,我差不多饱了。”
  小侯爷表情冷漠:“小杰厨艺高,寻常的食物怎会看在眼里?”
  仁杰笑眯眯地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小侯爷的脸色和缓些,吩咐丁二:“把那道甜汤给小杰尝尝。”
  绿豆汤很快送上来了,配白木耳、杏仁,盛在镶玉景致的银碗里,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
  小侯爷殷切地推销:“这是府里新聘的一位厨师所做,小杰,你试试味道可好?”
  仁杰端起小银碗,饮了一勺。
  哇,好苦,好咸!好象是五味杂呈,让人胃液翻涌。
  小侯爷晶莹清澈的眼睛,盈盈注视着仁杰,期待地问:“好吃吗?”
  仁杰压下怪味,微笑问:“雪公子没尝过?”
  小侯爷眼神清亮,隐隐有一丝羞涩:“嗯,那厨师,只做了一碗,所以,我就赏给小杰。”
  仁杰心中感动,努力地咽下半碗汤:“雪公子,这汤果然是极品,我从未喝过如此特别的味道。”
  小侯爷双颊飞起两朵极淡的红晕,他清了清喉咙,有些得意地说:“我就说做菜也没有什么难的。”
  仁杰温柔微笑:“谢谢雪公子的心意,我很喜欢。”他放下小碗,提议:“今天月色好,我们在院中散步,好吗?”
  两人慢慢踱到靠墙的木梯前,很有默契地爬到最顶处,墙面与鼻齐,只露出眼睛,正好可以将邻院看得清清楚楚。
  轻云微月,大虎媳妇的屋里还亮着一盏灯,似乎在等待夜归的良人。
  二更天,一道黑影穿过院子进了房。
  大虎媳妇迎上前去,两人打情骂俏,很快熄灯上床。
  在那男人的撩拨下,大虎媳妇渐渐变得热情,从羞涩的浅吻,变成了疯狂的热吻,发出淫声浪语:“怨家,你让我好等!啊……”
  仁杰有点不自在,来到这个时空,他好象常常撞到春宫表演。
  他转头望向小侯爷,却立刻落入一汪深不可测的碧湖,湖面清澈倒映着灿烂的星光,仁杰的一颗心飘飘荡荡,似乎就要吸入这美丽诱人的心湖。
  小侯爷的唇凑到仁杰耳边,无意擦过他的颈子带起一串电火花,“小杰,他们……很快活吧?”小侯爷的声音低柔而充满磁性,如一双玉手轻轻拨弄仁杰的心弦。
  咚咚咚,仁杰听到自己的心口跳得又重又快,他的呼吸变得有些不稳,张口说:“快冲过去抓住他们……”
  小侯爷敲了一下仁杰的头,斜瞟一眼,似笑非笑:“还用你说,我的手下早就布下天罗地网。”
  “太好了!雪……”话还未讲完,兴奋过度的仁杰,忽然一个趔趄,失去平衡从梯子往后坠落。
  小侯爷翩若惊鸿,后发先至,抢先落地抱住仁杰,卸了大半的冲力。
  仁杰伏在小侯爷身上,四目相望,如受催眠竟移不开眼睛。
  小侯爷穿着一件蓝色的织锦长袍,清冷眼睛燃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情欲,粉红滋润的唇微微张开,好象要诱惑人进入其中,于之纠缠。那散开的衣领,隐约可窥到白璧无瑕的胸膛,正泛着诱人的光泽,顺着那优雅的曲线,直想窥视更多的春光……
  仁杰浑身涌起一股无法阻挡的热流,他的小心肝在刹那间狂跳不已。
  小侯爷双眼半开半阖,俊美的脸蛋泛着羞涩的红润,娇嫩的唇略显颤抖,柔声耳语,轻淡得如自言自语般:“这一次……我要在上面……”
  随着小侯爷的呢喃,一个温热的吻颤抖落在他的红唇上,将他的低语消音在彼此口中,他不由自主地迎向仁杰,有些迟疑地搂住对方。
  仁杰的吻变得激动热烈,抚着小侯爷精致绝美的脸,轻轻撬开他的唇,火热的舌尖热情的挑逗着,激起小侯爷浑身阵阵酥麻,心神荡漾,情难自禁地随着仁杰的身体一起震颤。
  “咚”一颗小石头砸在仁杰的后脑勺,他软倒在小侯爷身上。
  小侯爷的眼眸清魅惑人,波光流溢,似要滴出水来。他轻轻推开仁杰,站起身整理一下零乱的头发,定神咳嗽了两声。
  白一和丁二立刻于槐树枝头和屋檐处向下行礼:“拜见侯爷。”
  小侯爷年少英杰,十四岁拜军将职,多年驰骋疆场,金戈铁马,曾历经生死存亡,七情六欲尽敛。
  谁想,一香园巧遇仁杰,结下孽缘……
  此刻,他有一丝莫名的冲动,想跺脚大吼,或挥剑砍人。
  不过,他只是沉着脸,什么也没有表示。
  他静静地站在仁杰身边,良久,口气淡漠地问:“那颗石子是谁发出的?”
  丁二笑嘻嘻表功:“是小人!嘿嘿,那人居然不听侯爷的命令……”
  小侯爷眉眼中有迷惑:“我的命令?”
  白一平板地重复:“这一次,侯爷要在上面。”
  小侯爷的脸瞬间红得象天边的落日,他的心仿佛跌入麻辣火锅,半是甜蜜,半是羞愤。
  这两个侍卫从小与他一块长大,心意相同,此刻,他们号称维护他的权威,煞有介事地出手,让人无从怪罪。
  不过,如此可疑的捉弄,哼,定不能轻饶。
  小侯爷帅气地一甩衣袖,问道:“那么,两位有何妙计?”
  丁二举手要求发言:“候爷,此地荒凉破败,不适合您与仁公子高贵的形象。”
  白一委婉地说:“如果侯爷将仁公子带入卢府,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如果弃卢家而投宿寻常客栈,恐引他人对侯爷有所怀疑。”
  丁二补充:“如果去阿飞姐姐弟处,只怕人多口杂,让仁公子难以做人。”
  小侯爷潇洒的抖开丝扇,神态悠然:“那么,我只能由他自个返家了。” 他轻踢仁杰的穴道,令即将苏醒的仁杰陷入昏睡。
  丁二笑得很愉快:“不然,侯爷,小人知道一个去处,既清雅又无人打扰。”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二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河水潺潺,桨声吱哑,五彩的宫灯闪烁,京杭运河岸边灯火辉煌,河上花船艳舫穿梭不息,一片荡人心魂的迷离与暧昧。
  仁杰悠悠转醒,摸着后脑的肿块,一时之间不知今昔是何年。
  他发觉自己衣衫整齐,躺在画舫柔软华丽的大床上,身子随着水波轻轻晃荡,自有一种让人迷糜勾人的滋味。
  舱内陈设着字画和光洁的红木家具,桌上嵌着冰凉的大理石。窗格雕镂柔腻,窗格里映着精致的花纹纸。
  小侯爷背对自己坐在桌旁,正在仔细地研究一卷画册。
  画舫舱前是淡蓝色的栏干,弧形的的顶下,悬着几色彩灯,明艳暗晦不一。
  夜幕垂下,河上大小船只都点起灯火。从窗纸里映出黄黄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
  放眼望去,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
  小侯爷似有所觉,放下画卷,转身走到床边,用丝扇挑起仁杰的下颌,红唇凑到仁杰眼前,口气轻佻而放肆,却掩饰不住蜜意轻怜:“快脱衣服,伺候你小爷!”
  仁杰的嘴角扬起优美的上弧形,这话如此熟悉,仿佛是昨日,他们相遇在一香园,那个如天仙般的野蛮美男,瞪着自己恶狠狠地威胁。
  仁杰微笑着缓缓坐起,伸手搂住小侯爷的腰,他的嘴唇亲触小侯爷绯红的脸庞,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宠溺:“遵命,美公子。”

  又一春

  仁杰的怀抱仿佛是一个美丽而温暖的小窝,让人舒服得不想动弹。小侯爷轻退,朦胧的眼眸定定地凝注着仁杰,仿佛在寻求某种保证。
  仁杰温和地笑着,双手轻柔的抚上小侯爷的后颈,慢慢的坚定的向下移动。小侯爷想挣开那双不断摩挲自己身体的手,他空有上佳武功,却仿佛被缚住手脚,没有办法挪动,沉醉于一阵阵袭来的奇异的酥麻感受。
  仁杰解开小侯爷的外套,双手在他身上游移,就象在弹奏一支美妙的钢琴曲,每一个音符都引人暇思。
  小侯爷恍惚间记起此行的重要任务,他勉强控制自己混乱的心跳,双手拦住仁杰进一步妄动:“我,我是要你脱……”
  仁杰象催眠似的柔声低语:“别担心,我想看看你……”他温热的气息拂乱了小侯爷的神志,让他放松了双手的矜持。
  脱下繁琐的内衣,灯光下,小侯爷均匀而修长的身体,柔嫩得仿佛随时会滴出水,恍若一块晶莹诱人的绝世美玉。
  仁杰无比珍惜的搂住小侯爷,两人身体紧紧地贴合摩擦,止不住激动地微微震颤。
  他喘息着将舌头探入小侯爷口中,先是轻触,接着卷入撩拨吮吸,越来越投入,这滋味比世上任何美酒都醉人,比任何蜜糖都甜美……
  小侯爷在心醉神迷中,已仰躺在床上,他燥红了脸,睁开眼睛一看,一副半裸的泛着健康小麦色光泽的男性躯体,正侧卧在自己身边,仁杰完美无缺的骨架,健美结实的肌肉和光洁的皮肤,让人忍不住想多瞄两眼。
  仁杰温柔的握小侯爷的左手,问道:“美公子,你的手何时受伤的?这伤口红肿化脓,似乎未曾好好医治?”
  小侯爷抽回左手,羞涩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变得深邃,散发出另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仁杰,你可记得我们伏在三少爷窗下,我追踪一个黑影而去?”
  仁杰抚摩着小侯爷滑腻的颈,“不错,我以为是卢大少爷。”
  小侯爷说:“不是他,我追到卢府外,却中了伏击,被十数人围攻,其中有两人武功极好。”
  仁杰紧张地问:“你受伤了?”
  小侯爷笑得颇从容自信:“天下能从我手中讨得便宜去的并不多。那两人受了重伤逃遁,其余杀手已被拿下,可惜他们只是受雇于人,不知雇主是谁。”
  仁杰心中抽疼:“为什么你不及时疗伤?”
  小侯爷一双美目灼灼地凝视着仁杰,这样沉静恳切的注视,仿佛灵魂深处都被他的双眼透析,他语气极淡,极柔,带着一种奇特的震撼力:“因为我的失误,令你含冤入狱受苦……我不能原谅自己。”
  仁杰心尖一阵酸楚,热流滚动,原来看似冷清的小侯爷,是如此深情重意的男儿。他的唇爱怜地轻舔小侯爷的伤口,喃喃低语:“雪劭,小劭儿……你以后不可如此对待自己。”
  啪的一声,仁杰的下颌上无端挨了一巴掌。
  小侯爷举重若轻,右手留恋地摩挲仁杰的俊脸,眼角似笑非笑瞟向仁杰,凑上前一口啃在他颈上,“胡闹!叫我劭爷爷!”
  仁杰只觉颈中有一个温热柔滑的触感,如大伏天吃了一块香草冰激淋,由那一点开始向全身辐射,说不出的酣畅怡人。
  他笑盈盈的伸手一捞,捉住小侯爷跨下已昂首的玉龙,“遵旨,我的小劭爷。”
  小侯爷想推开仁杰灵活的手,可是他的身体却象触电般战粟不已,全部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膀下灼热的部位,快感由那一点射向各处的神经末梢,再也无力阻止仁杰的探索。
  不成,不能这么沦陷!
  小侯爷常年习武养成超然的自制力,此时聚起灵台残存的一丝清明,一咬牙翻身垮坐于仁杰大腿上,涨红了脸附下身,将仁杰胸前粉红的突起含在嘴里,一边吮吸舔弄,一边含糊不清的低喃:“记住,是我在上面……”
  仁杰身体一阵微颤,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他手下更不容情,温柔而有力的来回套弄。
  小候爷不自觉的呼喊:“小杰!啊……”他的声音充满浓重的情爱意味,无法自已地贴紧仁杰光滑的肌肤,全身敏感到极致的神经就要崩溃。
  河岸边响起奇特的哨声,初尝销魂滋味而失去警觉的两人豁然一惊。
  小侯爷眉尖微微蹙起,哑声在仁杰耳边说:“是白一在示警,有敌人来袭,我出去看看。”
  他有些恋恋不舍,对准仁杰的红唇,猛的亲吻了一口,然后利落地翻身下床,套上衣服,迅速冲出舱门。
  河面上烟雾弥漫,透过这烟霭,在黯黯的水波里,又逗起缕缕的漪涟。船身振动缓缓下沉,有人正从水下凿开船底。
  小候爷刚踏上甲板,空中响起一阵弓簧声,无数强箭如急雨般密集射来,脚边有几个迷魂弹,正在嘶嘶地冒烟的。
  他立刻闭气闪过飞箭,仍无法避免地吸了一口,一运真气,丹田内竟只余了两成功力!他暗道不妙,自己只怕中了迷药,这船舱中的熏香定有古怪。记得师傅曾说过,江湖中有一种奇香,单独使用与寻常的催情淡香无异,却可以麻痹人的神经,放松警戒心,一旦混和迷魂弹,就成了极其可怕的迷药,专门对付武功越高强者越有效。
  一见小侯爷避回船舱,已穿戴整齐的仁杰上前问道:“是不是水下有问题?”
  小侯爷脸色镇定:“不错,此船三面被围,我要强行突围上岸。小杰,你抱好我的腰。”
  箭雨不断飞来,钉在船窗格上扑扑作响。
  小侯爷拥着仁杰走了几步,从桌上抓过画册揣入怀里。
  仁杰忙中偷闲,舔了一下小侯爷的耳垂,调笑道:“美公子,还没忘记你的春宫图啊?”
  小侯爷喉咙里咕噜一声,耳尖发红,恶狠狠地瞪着仁杰:“抱紧你小爷!要是摔跟头可别怪我。”说着,纵出舱门,强提所剩无几的真气,施展出名扬天下的轻功绝技梯云纵。
  第一招白鹤冲天,两人飞跃至半空。一排排箭如飞蝗无情地追来,小侯爷双脚互点,鹞子翻身硬生生斜飞一丈余,避开袭击,他的后背却中了一箭。
  从船头到岸边三十多米的距离,此刻就象一道又宽又深的鸿沟,三面船只渐渐驶近,各种暗器齐发,在空中织成一道密实的瀑布。
  小候爷旧气已竭,新力未生,强使大鹏展翅提升了两丈,眼看就要飞出丛围。
  水中忽喇喇扯起一道大渔网,横在半空中,正好将两人罩在网中。网上挂满尖刀利刃,在黑夜里闪着冷森森的光芒。
  小候爷如果放下仁杰还有一线脱身的机会。然而,他悍然不顾,双手连弹,借着气冲霄汉之险招,冲破真力的极限,呕了半口血,堪堪就要从网上飞过。
  就在这一瞬间,三道强孥射出虹天箭,带着嗡嗡的金石之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二人而来。
  孙子曰“激水之疾可以漂石者,势也”,以水穿石,靠的是速度。虹天箭在江湖暗器榜排名第七,不在箭之锋利,更不在射箭之人,而在于轻盈而快。阴险也好,光明也罢,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一切恩恩怨怨,皆在箭光一闪中,归于幻灭。
  这三箭呈品字,仿佛开山破石,即将射穿两人。
  仁杰看得真切,小侯爷唇边带血,真力已不继,他伏在小侯爷耳边轻喃一句:“侯爷保重!”放开手,转身挡在小侯爷身后,双手扑向空中的渔网,网上几把尖刃割破了他的手。
  小侯爷心胆俱裂,就要坠下救人,仁杰定定地看着小侯爷,微微一笑,说道:“小侯爷,这一次你是真的在上面。”他借着双手挂网之力,以双杠回转之姿,两腿用力将小侯爷踢高半丈,从网上飞了过去。
  白一和丁二的小船快划了几浆,接下小侯爷。同时,船上的几位好手挥舞刀剑,挡住了一轮攻势,让小船得以掉头驶往岸边。
  小侯爷眼睁睁地看着仁杰被一箭洞穿,血淋淋的挂在刀网上。敌船中有人呼喝了一声,那网立刻收紧,兜着仁杰沉入水中,三艘船全力驶离,船上有人跳水而遁。刹那间,水面浪花翻滚,一会儿就平静下来,好象刚才的惊魂历险,只是一场春花秋月的清梦。
  小侯爷后背的毒箭,腹中的迷药,和心间的割裂之痛,瞬间齐发,五脏六肺如翻江倒海般。
  他强压上涌的气血,面无表情地吩咐:“去扬州都督府,我要漏夜审案!抽调所有会水之人,立刻封锁此河,搜寻仁公子……”

  桃花

  白一低首禀报:“侯爷,在大虎媳妇房中被抓获之人,是卢府大管家,大虎媳妇已招认,大管家曾以一支金簪为凭,指使大虎杀害百芳楼的翠姑娘,谁知大虎留下金簪要胁,他俩就合谋杀死大虎,抛于井中。”
  侯爷以丝巾抹去唇角的血,咳嗽着问:“金簪,是卢府何人之物?”
  白一回答:“大管家不肯招认,属下用了些手段,他刚说出卢大少爷几个字,就被暗器所伤,生命垂危,至今昏迷不醒。”
  侯爷冷静地说:“侍卫中是否混入了内奸?”
  丁二抱歉地说:“侯爷,对不起!属下不察,两人易容冒充我的手下王氏兄弟,不仅砍杀大管家,也暗通消息,令侯爷今夜受困。”
  小侯爷头冒冷汗,继续问道:“可查出他们的来历?”
  白一回禀:“属下已擒下此二人,但他们当场吞毒自尽,没有留下口供。两人模仿王氏兄弟惟妙惟肖,所用的易容面皮十分精致。属下曾听闻,江湖上有一门派,专门从小收养训练孤儿,善于模仿江湖人物潜伏作案。属下以为,这两人可能与百变门有些瓜葛。”
  小侯爷强撑一口气,喘息着说:“好,把那金簪给我瞧瞧,速查那二人的身份。”
  白一招了两名机灵的侍从去请大夫,两人扶着小侯爷直奔都督府而去。
  一弯冷月,高挂于窗外的梧桐树梢。今宵剩把银钩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仁杰仿佛驮着千斤重物,辗转于昏暗密林中,披荆斩棘,前路茫茫,找不到正确的出口。他浑身困扰于一种非常剧烈的疼痛中,嘴里喃喃地说:“美公子,美公子……”叫着这个名字,令他的痛减缓了几分。
  哗啦,一盆冷水泼在仁杰的脸上,他虚弱地从恶梦中脱身,抬眼观察自己所在之地。
  这是一个狭窄的囚室,自己的双手双脚呈大字形,被铁链吊挂在墙上。
  两名男子举着皮鞭站在他的面前。还有一位坐在阴暗处静静地看着自己。
  仁杰心中苦笑一声,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现代的合理法制观念,滥用私刑,草菅人命……
  他打起精神冷眼看向这两个行刑者。他们面目相似,眉目清秀可人,不是电影中典型的五大三粗。
  其中一人说:“小包子,你先来。”
  那小包子举起皮鞭披头盖脸地一阵乱挥,仁杰的胸膛、腹部和四肢顿时多了数条血痕,脸颊也加了一道,火烫撕裂般的疼痛。他的身体每挨一下,就变得更僵硬绷紧,全身肌肉越来越紧张抽搐,疼得说不出一个字来。他身子不住抖动,铁链铮铮作响。
  然而,他只是咬牙不哼,木然的忍受。身体已经被凌虐,不代表精神上也要屈服,以给施刑者更多的快感。
  第一个少年轻呼:“小包子,不要打脸,万一被大护法发现,说不定……”
  身后一直静默的男子漠然道:“小篮子,无妨,把他的衣服撕了,尽管打。”
  小篮子回道:“遵命。”
  他走到仁杰面前,笑嘻嘻地说:“对不住,虽然你也是美人,小篮子得罪了。”
  仁杰身上的衣服与伤口血肉相粘,小蓝子一阵猛力撕扯,带下几块皮肉,疼得仁杰晕了过去。
  那副帮主吩咐:“取些盐水来,泼醒他。”
  门口处,传来女人的吆喝:“这次,副帮主又带回来什么好货?滚开!让本姑娘看看。”
  一个身穿火红衣服的年轻女子,闯进囚室。她长得高挑修长,肩膀有些宽,但是脸很秀气美丽,尤其是一双清澈的眼睛,滴溜溜的极其灵活,仿佛可以窥视到人的灵魂深处。
  小蓝子和小包子齐声行礼:“拜见大护法!”
  红衣女子嗯了一声,站到昏迷的仁杰面前,托起他的下颌仔细打量,一边兴奋地说:“这娃娃长得好,我挺喜欢。”
  她转身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人,高昂着头如一只骄傲的火凤凰,气度不凡地宣布:“这个孩子,我看上了,你不会跟我争吧?”
  那男子冷哼了一声:“大护法,只不过三日,你又要纳新君,帮主那儿交代得过去,我自然没有意见。”
  大护法愉快地笑起来:“不劳你费心。来人,给我把这俊小子带走。”几个漂亮的少年从门口闪入,上前解开仁杰。
  月亮西沉,又爬上了天空。
  仁杰睁开眼睛,他已睡在一间卧房。
  房间华丽宽敞,墙壁上画着人物花草,四角嵌着铜制灯台,三指粗的的大红烛将屋里照得通明。
  红木长桌子上,放着一盘清蒸红斑鱼,热腾腾的冒着气,香得扑鼻。
  桌边坐着九、十个年轻男子,穿着宽大而鲜艳的丝袍,年龄介于十五六岁至二十岁之间,每一位都长的清秀白净,明媚动人。
  仁杰浑身疼痛发热,撑起酸麻的颈子,沙哑着嗓子问:“你们是谁?这是哪儿?”
  那些男子柔软地靠在椅子上,没有回话,懒洋洋地对着仁杰笑,比一般的女人还妩媚些。
  一位轻衫红裙、鬃边斜插着朵重瓣牡丹花的少妇,盈盈走了进来,她步履婀娜,腰肢轻盈,乌黑的眼珠子一转,仿佛就能看穿你的心事。
  众男子起身行礼:“见过大护法。”声音虽是男子,却有女孩子的委婉情韵。
  大护法搂过其中最年轻的一位少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嫣然笑语:“十郎,你们来拜见新君吗?”她的笑容,美得像花,甜得像蜜。
  十名男子转向状况外的仁杰,齐声道:“恭喜十一郎!恭喜大护法!”
  大护法脸上保持着妩媚甜笑,轻轻一挥手:“你们先下去,留下十郎陪我。”九名男子缓慢而有气无力地走出门去。
  大护法温柔对仁杰说:“十一郎,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啦。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找我。”
  仁杰咳嗽了一声,笑容如阳光穿越云层,令人眼前豁然一亮:“漂亮的小姑娘,你想做我的老婆?”
  大护法柔美地笑道:“你若喜欢,就留在这里,我替你缝衣煮饭……”
  仁杰笑嘻嘻地瞧着她道:“像你这样又温柔、又美丽的女人,无论是谁娶了你,都是他的福气,只不过……”
  大护法明知他说的没一句真话,但不知怎地,听在耳里,心里还是觉得舒服,忍不住娇然笑道,“不过什么?”
  仁杰柔声说:“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大护法大笑道:“是谁,我杀了她,我们就能做夫妻了。”
  仁杰含着一丝浅笑,平静地回答:“这个人很美,很聪明,天下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大护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仁杰,象是要将他的心挖出来研究一下。仁杰笑容可掬地回视着她,一脸的满不在乎,对自己的危险处境完全不放在心上。
  十郎一直在旁观,此刻突然出声:“大护法,不如用家法教训他。”
  大护法轻叹道:“我生来就是菩萨心肠,怎舍得对他用刑,有时候你们不乖,我才罚一下。”
  她对着仁杰明朗地一笑,“好孩子,你不要嘴硬,日后我自会收服你。
  仁杰全身疼得冷汗淋漓,腹部的伤口更如火烧,他喘口气,说:“漂亮的小娘子,你替我找个大夫吧?”
  大护法轻盈地转身,摸了一下十郎的小脸:“现成的神医徒弟在此,十郎,把你的本事拿出来瞧瞧。”
  十郎几不可察地微挣了一下,微笑点头。
  三日后,仁杰靠在床头。他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一身大红仿佛新郎官般喜气洋洋。
  十郎坐在床边,替他搭脉,有些惊讶地说:“十一,你涂了本帮的疗伤圣药,伤口已结疤,竟比平常人快几倍。对了,你怎会懂得用绣花针和羊肠线缝合伤口,你师傅是谁?”
  仁杰轻抚自己腹部的箭伤,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乡常用此法,其实,三国时代的华陀就使用麻沸散,作外科手术了,我不过是牛刀小试。”
  十郎仰起精致的小脸,认真地说:“你能教我吗?”
  仁杰大力点头,牵动伤口,皱着眉头说:“好啊,不过,你得陪我出去逛逛。”
  十郎为难地说,“大护法下山采办礼品,明日回来就要与你成亲,现在你哪儿也不能去。”
  仁杰心里咯噔一下,天啊,这个女人还真是热情洋溢。
  不行,哪能就这样入洞房,若是小侯爷知道了,只怕第一个冲过来砍死自己。心里惦念着那个人,唇边不自觉的浮起温柔的微笑。
  他撑起身体站在床边,沉声道:“十郎,我知道你心里不甘,随时都在想法子逃走,你瞒不过我的,你若肯与我合作,下了山我可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十郎大惊失色:“胡说,你想害死我?”说着,摔袖而去。
  月上西楼,露传幽香,窗外树影参差舞动。
  一个人影闪进仁杰的卧房,轻手轻脚来到床边,低唤:“十一郎,你睡下了吗?”
  仁杰盖着被子蒙头大睡,没有答复。
  那人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猛的抽出短刀向被中人狠狠捅去。
  他藏好短刀,急急忙忙地走向门口。
  忽然,那人在门槛处绊了一下,扑通摔倒在地,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的头颈。
  仁杰从门后露出脸来,收起绊绳,笑嘻嘻地问:“十郎,你就这么容不下我?”
  十郎惶惑地说:“十一,饶了我,我带你走。”他的眼里闪着光,幽怨的光,狡黠的光,象是夜间出入的小动物,随时等待给你致命一击。
  仁杰说:“你是不是杀了其他人?”
  十郎低头叹息:“他们活着也如死了一般,不过,我只是下了迷药。”
  仁杰笑道:“我猜你至少杀了一个,易容成你的样子,蒙混过关,又怕我知道你的秘密,所以索性连我也杀了,说不定还能嫁祸于人。”
  十郎缩着脖子,垂着头,在前面带路,“你太聪明了!本来明天你们婚礼时走会方便些。可是,你故意同我说那番话,逼得我不得不……”
  仁杰神色不动,嘻嘻一笑道:“十郎,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十郎温顺地说:“我年轻不懂事,刚才得罪了你,请你不要计较。在我心目中,你就如哥哥一般……”
  仁杰将匕首收回,为免他讲出更肉麻的话,低喝:“别多说, 快走吧。”
  穿过几道宅院,来到一块开阔的草地,触感柔软舒服,两面环山,前方是悬崖绝壁,左边是枝叶茂密的树林,点缀着一些无名的小花,看起来就象一个幽静的仙境。
  十郎往密林中急走,忽然拐了个弯,眼前出现一个空旷荒凉的山涧,溪水娟娟长流,不远处孤零零的耸着一个土地庙似的弃屋。
  十郎有点按捺不住喜悦:“我听说,沿着溪可以走到山下。”
  仁杰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四周,拉着十郎伏在树后:“那屋里有人走过来。”
  十郎拽着仁杰的衣服粟粟发抖:“十一大哥,坏了!我竟忘了,帮主每隔一阵子会来这个废弃的屋子……”
  说话间,一个白衣人出现在仁杰面前,他的头发梳得光滑如镜,一丝不苟,他的脸清艳明丽,与大护法有些神似。如果大护法的美是一副写意山水画,那他的容姿就象精雕细作的工笔画,只不过,他的容貌之美,比大护法要胜上千倍万倍。
  月下,帮主大人白衣胜雪,俊美的面上浮现出温文而雅的浅笑,客气地问仁杰:“你是谁,也是来月下散步吗?”

  三少爷

  十郎抢先跳出来回复:“启禀帮主,此人是大护法的新君,明日就要成亲,谁知他漏夜出游,我见他行踪可疑,就一路追过来,巧遇帮主大人……”
  帮主大人漫声应道:“哦?是这样吗?”他的一双眼睛清如明镜,眉目如画,神态安详,衣衫雪白,仁杰虽见过天下第一美公子,也不得不承认此人亦是世间少见的美男子。
  仁杰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的确是偷偷跑出来的。”他对准十郎的额头狠敲了一下:“我不过是想出来洗个澡,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十郎捂着额角,苦着脸说:“十一大哥,小弟会错意,对不起!”
  仁杰做了几个伸展运动,解开外套,对神色不明盯着他的白衣人说:“帮主,我下水洗澡,您要是忙,请先回吧。”
  帮主和气地说:“不急,我在这里待一会儿。”他睁大眼睛望着仁杰半裸的上身,一脸的温柔,无懈可击。
  你不急,我急啊!
  这个帮主是故意留下监视,还是扮猪吃老虎?不对,自己恐怕不是老虎,是被吃的猪……
  仁杰心中叫苦不迭,难道真要当着两位男子脱得精光?
  要不穿着内衣洗澡?
  他嘿嘿一笑,白色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光,“不好意思,我不习惯被人观看。”
  帮主大人微微笑:“好说好说。”他竟无异议的转身带着十郎退入林中。
  仁杰穿着贴身内衣,坐在冰凉的溪水中,明知伤处刚收口不宜见水,还是轻声哼着小曲,作出愉快的模样泼水擦背。
  秋风吹过,他身体大伤初愈,不禁有些发颤。
  他开始在溪水中游动,越来越欢畅,水花飞溅,他就象一条自由自在飞腾的鱼,在水中穿梭舞蹈。
  莹白的月华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寂寞无人见。
  悄然屹立于林梢的帮主,白衣飘飘,夜雾耿耿,融在如洗月色中。
  他的脸雪白如盐,带着一种奇特的莹润光泽,在月下显得有些神秘妖异。
  他望着水中遨游的仁杰,眼神迷惘,竟有些痴了。
  忽然,他摘下一根小树枝,一抖手激射出去。
  水中仁杰穴道被制,软软地晕了过去。
  仁杰醒来时,首先瞧见一只香鼎。
  就在他的床头边,香烟缭绕,氤氲轻淡,柔柔的送到鼻子里,却非檀香,也非麝香,嗅起来有些像鲜花,有些像草药,又有些像女子的脂粉,很象老妈常用的名牌香水,前香浓郁,后香撩人,感觉异常舒服。
  然后,仁杰又瞧见一把短剑。
  这一把短剑,镶着翠玉珠柄,就挂在他睡着的床头墙上,像鳄鱼皮的深色刀鞘,雕着复杂花纹,象是专为装饰而用。
  这间屋子就只有这点装饰,其余布置都简单雅致,只是四面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叫人感到舒服清爽。
  最让仁杰惊讶的是,他发现身边躺着另一个男人!
  那人面白唇红,似桃花吐艳,一只手臂横在仁杰的腰间,像是已这样搂了许久许久,感觉自然恬静,却一点也不带色情意味,他就这样静静的拥着仁杰,像是还可以继续拥抱下去。
  仁杰不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迅速翻身滚到床下。
  还未等他站起身,一根手指戳在他的太阳穴。他不敢妄动,静静地看着那男人。
  帮主大人趴在床边,慵懒地以手支腮,俊脸笑得异常温和愉快,黑亮的眼睛却冷漠无表情:“十一,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仁杰笑得真诚:“不知,帮主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帮主大人的手指轻柔划过仁杰的眉眼,“你只要陪着我,让我开心就好。”
  仁杰将那根葱白如玉的手指从脸上弹开,洒脱地耸耸肩:“帮主大人,我喜欢女孩子,不懂得伺候男人。”
  帮主大人抿嘴笑了笑,和煦如春风:“这容易,把你变成女人,不就成了。”不等仁杰反应过来,他已披衣下床出门。
  仁杰瞟着门口几位守卫的背影,叹了一声,重新爬上床,决定好好休息,等待即将到来的“惊喜”。
  房内的熏香让人神智松弛,很快他陷入浅眠。
  恍惚间,有人在抚摸他的头发。仁杰睁眼一看,不知是庆幸,还是叹倒霉。
  一身火红的大护法,满脸笑容地坐在床边。她双眼精光闪烁,跃跃欲试地问:“听说,你很会伺候女人?”她的手摸索着移向仁杰的跨下,眼里媚意无边:“你一定有很多招数吧,如果你让我快活了,我就不治你逃跑之罪。”
  仁杰立刻清醒,往床里挪了半尺,神情遗憾而苦恼:“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心上人,他,他是一个男人!”
  大护法脸色变红,挥舞拳头就要扑上床,怒骂道:“敢戏耍本姑娘,我偏要宠幸你!”
  仁杰捍卫贞节的理想是崇高的,采用的手段是低劣的。
  他出奇不意的撩起被子罩向大护法,猛撞上去将她压倒在地。
  可怜大护法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万没想到自己被个泼辣无赖的男人拦腰骑着,对着柔软的胸口和小腹一阵拳打脚踢。羞愤之余,她竟忘了自己一身武功,嘤嘤地在被中痛哭,嘶声喊叫:“我的胸部,啊,被打扁了!”
  仁杰两腿紧紧压制住大护法,拳头不停的挥舞:“美女,你还想宠幸我吗? ……”
  两位年轻的侍从急忙冲进来,竭力劝阻仁杰。
  一位说:“十一郎,别动气。”
  另一位说:“小篮子,你抱腿,我抓他的头发。”
  小篮子说:“小包子,你别乱跳,晃了我的眼。”
  原本呆在门口的几个持刀侍卫,慢吞吞地走进来,其中一位忍住笑意说:“大胆十一郎,行刺大护法,该当何罪?”刀噌的出鞘,却只是虚张声势,并不砍过来。
  仁杰放开大护法,站直身体镇定地说:“叫你们帮主来!我有话说。”
  大护法身披被子,抽泣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机灵的小篮子偷看了仁杰一眼,拉着小包子匆匆追出门去。
  持刀侍卫将仁杰团团围住,冷着脸不说话,也不上前动手动脚。
  仁杰大方地往床上一坐:“我就在这里等帮主。”
  从清晨到黄昏,黄昏到深夜,帮主大人未再现身。
  仁杰饿了一天,神经紧张了一天,此时,已暂忘烦恼进入梦乡。
  三更梆鼓敲响,卧房门口的守卫躬身行礼:“见过帮主。”
  白衣胜雪的帮主大人一挥手,淡淡地说:“都下去吧。”
  他步伐轻盈地来到床前,就着月光,打量仁杰的睡颜,这个大男孩一脸轻松纯真,似乎不曾经历过任何黑暗和苦难,即使有,他也能乐呵呵地大踏步冲过去。
  帮主大人靠坐在床头,悠然叹气,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个幻梦般的微笑,好象沉浸在遥远的过去,一动未动。
  良久,他缓缓起身走出门,宁静的月光透过窗格,将他的背影染上了斑斓的光华。
  仁杰睁开眼睛,松了一口气,望着窗外摇逸的梧桐叶出神。
  此刻,小侯爷在做什么呢?他的身体可好,也在惦念自己吗?
  卢府雪园。
  小侯爷高烧刚退,身体虚弱,靠着床案阅读卷宗。
  
灯下,他脸色白得透明,透出一种飘逸的病态美。
  丁二在门外汇报:“公子,卢府来访。”
  小侯爷将卷宗置于案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请他进来,你们休息,不用守着了。”
  一身浅绿轻纱,悠然自得地走到床边,笑道:“雪公子,我替你准备了甜汤,你尝尝看。”他眉目清秀,一笑起来眼角上挑,无意中流露出娇媚撩人的风情。
  小侯爷接过小碗,笑得风度翩翩,他慢条斯理地说:“三少爷,夜深了,你找我有事?”
  三少爷咬着唇,脸泛红晕,挨着小侯爷坐到床上,“府里出了事,我有些害怕,想央你陪陪我。”
  小侯爷喝了一口甜汤,放在床头桌几上,态度温和地问:“怎么样的陪法?”
  三少爷优雅的将衣领拉下肩头,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性感的颈子和锁骨形成迷人的曲线,他唇瓣柔润而美艳,贴着小侯爷的耳边柔声说:“公子若不嫌弃,馨儿从此就是你的人。”
  小侯爷文韬武略出色,容貌风采更是世间少见,天下不知有多少男女暗地里仰慕他。
  不过,从没有人如此直接地投怀送抱,试想,没有足够的胆量和自信,谁敢来色诱天下第一美公子?
  小侯爷轻笑一声,美艳不可方物:“为什么找我?”
  灯光柔柔地照着三少爷的冰肌玉肤,别有一种楚楚动人之姿,他脸色有些惆怅:“那日,有一位蒙面剑客,将我从淫贼手中救下,我无一日不感激他。”
  小侯爷清澈的眼睛盯着三少爷:“所以,你打算以身相许?”
  三少爷浅浅地笑,脉脉含情:“因为他的出现,我了结一桩困扰多年的心事,无论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小侯爷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挑起三少爷小巧的下巴,意气风发地问:“你很感激我?”
  三少爷重重地点头,语气无比真诚:“是的,恩公。”
  小侯爷的手指温柔的描绘三少爷的红唇,笑容恣意潇洒,耀眼的容光让人不敢逼视:“你很有诚意?”
  三少爷从衣袋内掏出一罐润滑膏,放在床头,敞开轻纱前襟,坦荡地凝望对方:“不错。”
  小侯爷开怀笑出声,一脚踢三少爷下床,以脚尖压着他的咽喉,眼底深不可测:“三大少爷,你可知道卢大少爷中了一种慢行毒药,一旦为利器所伤,轻则伤口流血不止,从此如废人一般,重则丧命,无药可解?”
  三少爷脸色有些惨淡,默默无语。
  小侯爷移开脚,蹲下身,撩起三少爷的衣衫,遮住他几乎半裸的春光,很感兴趣地打量他:“你感激我,所以要对我用毒?我受了伤,只要今日沾了你血和此润滑膏,就会与你大哥一般……难得你这么爱慕我,呵呵。”
  小侯爷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只金簪,在面白如纸的三少爷面前一晃,笑容可掬地说:“为了毒倒大哥,你不惜以自己作药引,先给自己种了毒,这样玉石俱焚的刚烈,应该是看破生死了吧?你觉得,如果我现在给你身上扎一下,你的血会不会一直流干?”
  三少爷终于惨声叫出来:“雪公子,手下留情!”

  朱颜

  小侯爷退开半步,坐在床沿,沉声道:“三少爷,不必惊慌,起来说话。”
  三少爷默默地整理衣衫,跪坐在床前,哽噎而语:“雪公子,你可愿听一个故事?”
  小侯爷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吧。”
  三少爷仰起脸,泪珠在眼框内打转,娓娓道来:
  “十多年前,扬州城有户富贵人家的大少爷,一日春游避雨庙中,与临县秀才的女儿一见钟情,当下热烈追求,风风光光娶了过门。那女子满心欢喜,拜堂时才发现大少爷已有一妻一妾。她是知书达理之人,心中怨恼,却只是出了一道上联,若对不出下联,不准新郎官进洞房。大少爷心中愧疚,一时答不出就到书房休息。”
  小侯爷微笑:“后来呢?”
  三少爷脸色凄凉,幽幽地说:“次日,那女子发现丈夫愁眉不展,便问大少爷是何原因。大少爷抱歉地说,我昨夜睡在书房,为答不出对联发愁,今夜看来也没法与你洞房。那女子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这才知道昨夜摸黑进屋的不是大少爷,她被歹人钻了空子失去贞操,悔恨交加,便要上吊自尽……”
  小侯爷扶起三少爷,关切地问道:“那女子可是被人救下,还生了一子?”
  三少爷抹去泪水,点头道,“是,救她的是正房妻子。大少爷误会那女子另有所爱且婚前失贞,对她又爱又恨,从此生活放荡,娶了无数小妾。”
  他喘口气,平静地说:“而小男孩从小身弱多病,在家中不受宠爱,只有大哥偶尔关心他。谁料,他一心一意信赖的大哥,不过是一个衣冠禽兽!”
  三少爷抬头,笑得凄美,如深夜盛放转瞬即逝的昙花,“一个巧合,那男孩子发现了母亲的秘密,更想不到的是,那洞房夜侮辱母亲的人,竟是大房安排的……”
  小侯爷拍了拍三少爷,眉眼间有一丝温柔:“其实,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三少爷嘴角颤抖,怯怯地问:“雪公子,你……要将我交给衙门?”
  小侯爷淡淡地说:“如果要押你送官,我不会等到现在。你深受大少爷母子欺侮,原本有很多机会令他受伤不治,多年来却一直顾念情谊,未曾动手;你住在卢家深门大院,从未出府,又如何结交江湖匪人,犯下连环谋杀案?”
  三少爷身体软倒在椅子上,神色不知是悲是喜,眸中水光凝聚:“小时候,大哥亲手制了一个蜻蜓风筝,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大哥带着我在草地上跑,风筝飞得好高好远,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他,虽不是我杀的,我却难辞其咎……”
  小侯爷拈起那根金簪,在灯下细细把玩,俊逸出尘的脸上,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三少爷,现在你愿意告诉我,谁是这枚金簪的主人?又是谁为你配了那致命的润滑膏?”
  * * * * * *
  第二天清晨。
  两位清秀少年坐在床边的两把椅子上,一本正经地研究仁杰大帅哥的俊脸。
  一位趴在床边,笑眯眯地说:“小包子,这十一郎真是人见人爱,大护法打不过他,向帮主哭诉,反而被训了一通呢。”
  小包子手撑着下巴说:“小篮子,你说昨天帮主宠幸十一郎了吗?”
  小篮子斜瞟了一眼,煞有介事地说:“当然了!我敢保证,帮主昨晚一定很用力地宠爱他,你看十一郎都累得爬不起来了。”
  小包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说不定……”
  仁杰从浅眠中醒来,耳边就传来两个清脆的话音,他翻身坐起来。
  小篮子和小包子齐声问好:“十一郎,早啊!”
  仁杰咳嗽了一声,问:“早!你们帮主呢?”
  小包子抢着说:“他说去殿中处理公事,让十一郎你沐浴更衣后去找他。”
  仁杰抱着参观历史古迹的精神,兴致勃勃的跟着两少年,穿过两道宅门,来到内院帮主大人的专用浴室。
  浴室门口候着一个熟人。
  大护法的十郎,小脸明显红肿有伤痕,一见仁杰,两眼发出喜悦的光芒,冲上来半跪在仁杰的面前,恭敬地说:“十一郎救我!”
  仁杰奇道:“昨晚,你检举我出逃有功,怎么反求我救你?”
  十郎两眼饱含泪花,我见忧怜:“十一大哥,他们对我拳打脚踢,百般凌辱……呜呜,十一大哥深得帮主宠信,帮主说如果大哥愿意留下小弟,就让我跟在十一大哥身边伺候。小弟心中早已将十一郎当做亲哥哥,请你不要抛弃小弟啊!”
  仁杰身上的寒毛集体起立,他退开半步,仔细观察十郎。这少年身材瘦高,脸色惨白,长得秀气温顺,一双眼睛极其灵活多变。如果他生在现代,顶多初中毕业,还在父母的羽翼下幸福成长。
  留下一个心思狡猾的小孩在身旁,可能会惹火烧身,不过,如果任他堕落,恐怕他的命运堪忧。
  仁杰转念一想,自己的小命捏在那个不知名的白衣帮主手里,何不让他留在身边,可以斗智打发时间,也是一个不错的娱乐。
  仁杰耸耸肩,叹息一声:“十郎,你比我小,以前的事就算了,如果今后你再耍什么诡计,休怪我不给面子。”
  十郎惊喜地抱住仁杰的大腿,急忙表白:“十一大哥,小弟绝对不敢!如果你不嫌弃,小十就把你当作干爹奉养!”
  仁杰听到“干爹“二字差点呛到,一脚踢开他,挑着眉说:“你再多话,就别跟着我了。”
  十郎乖巧地收声,拢着手追在仁杰后面:“十一大哥,我给你搓背吧。”
  仁杰曾见过加州赫氏古堡的欧式复古浴室,其华丽绚目的设计记忆犹新,眼前的浴室有着相同的豪华气派,浅白色的大理石池壁,碧玉清水腾起淡雾,四壁墙上各有一翡翠雕成的鲤鱼,莹润透亮的鱼头喷吐水柱,左边椭圆的浴池造型,就像天然的温泉,右边的长方型,宽大得多,犹如一个小型游泳池。
  仁杰穿了短裤,跳入小游泳池,水温适中,感觉神清气爽,他游了几个来回,对侍立在池边的三位少年说:“你们先出去,我洗个澡就出来。”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仁杰欢快地哼着小调:“为什么这样子,你拉着我的手说,你要走……”
  折腾了一会儿,他舒服地靠在池边,享受鱼头喷吐的温泉。
  一双手轻轻地搭上他的肩,舒缓地捏着他的颈子和肩背。
  仁杰浑身舒坦,赞道:“十郎,你不愧是神医弟子,点穴按摩技术不错。嗯,往下一些,再用点力。”
  十郎不声不响地往下抚摸。
  四周很静,十郎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颈边,仁杰忽然感觉有些怪异。
  他猛的往前一跳,没入水中,飞快地游到对岸。
  一回头,帮主大人白衣飘飘,玉树临风站在池边。他缓缓地解开衣带,一双黑幽幽的眸子凝望着仁杰,戏谑地说:“十一郎,本宫亲自来伺候你。”
  仁杰手一撑,跃出水面坐在池边,两脚随意地踢着清波,“报告帮主大人,我已经洗澡完毕,不敢劳动大人。”
  帮主笑吟吟的眼眸,扫过仁杰健美匀称的身体,“那么,十一郎过来陪本宫吧。”他的袖子一甩,仁杰只觉一道疾风扑面而来,他身不由己跌落池中,扑通一声溅起半人高的浪花。
  仁杰抹着脸,瞪着白衣暴力男,刚才自己腹部受到重击,牵动伤口剧痛,他靠到池壁微微喘息,微笑着说:“我的脚三天没洗,浑身臭气熏天,帮主还是不要过来的好。“
  帮主大人葱玉般的手指,轻轻掀开上衣,露出一片肌理清晰莹润的胸膛,他的笑容毫无破绽:“十一郎真顽皮,来,让本宫好好调教。”
  他的手往空中虚抓,仁杰感到一股莫名的吸力,就要将自己凌空提起。
  这回,仁杰有所准备,任身体随水波自由起伏,一手用力拽住池壁的拉环,另一只手取过池边的鞋子,慢慢搅动碧清的水面,立刻泛起一圈浊黄,他表情异常无辜地说:“帮主,这鞋我穿了很久,沾了不少好料……大人,你确定要入水吗?”
  帮主俊脸上浮起一个怪异的笑容,脚下轻点,如凤鸟昂首展翅,姿态优美地飞翔到仁杰身边。
  他衣衫半褪,容颜俊美妖魅,右手掐着仁杰脖颈,彬彬有礼地说:“十一郎,别玩了,本宫不想失手伤了你。”
  仁杰的呼吸窒息,耳朵嗡嗡作响,肺部痛得象漏水的风箱。他眼中是无所畏惧的坦然,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我……是奉帮主……旨意……逗你开心……”
  帮主扯下一片衣衫蒙住仁杰的鼻子,他的声音温柔如春风,“十一,你若请我放手,我就饶了你。”
  他高贵的脊背坐得笔挺,手下加劲,兴趣盎然地观察仁杰涨红泛紫的脸。
  仁杰沉默不语,视线冷冰冰地越过帮主,停在不知名的远方。
  帮主将仁杰的头缓缓地压向自己的跨下,诱导似的低喃:“乖,十一,张嘴,我就放开你。”
  他跨下的飞龙已经蠢蠢欲动,肆意地撞向仁杰转青的脸蛋,“啊,只要他张开嘴,我就能进入一个甜美湿热的所在……”
  帮主听到自己心口砰砰直跳,浑身的经脉激烈勃动,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无名的兴奋,仿佛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的,又好象全体细胞都活过来了一般。
  仁杰没有张嘴,没有求饶,他的眼睛眨了一下,慢慢闭上了。
  他的脸色青白,头无力地垂下,仿佛折断了颈子,一动不动。
  帮主的手忽然一抖,仁杰就象没有重量的纸人,飞快撞到对面的墙上,然后滚落到池中。
  帮主盯着脸朝下漂浮于水面的仁杰,胸口一阵奇怪的燎原怒火,这个不知趣的小子,竟断气了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衣衫翻飞掠过池面,一掌击向仁杰,满池水花飞舞盘旋。
  这一瞬间,变故突起,仁杰毫无预兆的翻身捉住帮主的脚踝,一扎猛子潜入水底。
  帮主不察,呛了一口水,直觉地想要反胃呕吐。
  仁杰笑嘻嘻的凑在他耳边低语:“帮主大人,洗脚水好喝吗?”
  帮主两腿交缠勾住仁杰,一运功跃至空中,他双手紧紧搂住仁杰,笑得出乎意外的妖艳魅惑:“叫我,从今天起,你要牢牢记得你主人的名字!”
  他的唇鲜红滋润,如一朵芬芳的玫瑰,悠然而不容置疑地含住了仁杰。

  春归何处

  仁杰没有躲闪,睁着眼睛注视与自己贴近的五官,握紧拳头,深呼吸,猛然出拳,砰!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帮主大人软香在怀,正享受得有滋有味的,重击之下,面泛红晕,抬起他的朱颜,双眼怒火中烧射出簇簇烈焰,语音寒如千年冰雪:“十一,是你自讨的!”
  他的手下毫不容情,一掌拍下。
  仁杰身子摔落池边,右手肩、肘、腕立刻同时脱臼,如脱线木偶似的吊挂在肩上,脑门冷汗渗出。
  朱颜盯着脚边的仁杰,这个少年的笑容还是那么轻松愉快,仿佛刚才受伤的不是他,眸子闪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讥讽,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无能。
  朱颜凝聚内力,右手慢慢抬起,就要力劈这少年于掌下。
  仿佛意识到危险的逼近,仁杰忍住疼痛的煎熬,呢喃般的低吟:“帮主,少年场上醉乡中,容易放、春归去。 今日江南春暮,朱颜何处?”
  仁杰的眼眸清澈得象一汪温泉,令人无比舒服安心,他的笑容洒脱自在,仿佛已将生死度外。
  朱颜的手僵在空中,竟打不下去。
  良久,朱颜厉声吩咐:“来人,将十一郎关入地牢。”
  那少年被拖走以后,朱颜心头有点烦闷,踱了两圈。
  他敞着湿淋淋的衣衫在池边坐下,手支下颚,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副帮主,你看了那么久,还不愿现身吗?”
  一个清瘦的男子迈着稳定的步伐,从门口转了进来。他平静地拱手:“帮主,你好!”
  朱颜的脚微晃动,带起一束水柱激射在副帮主脸上,他冷漠地喝道:“还不快来伺候!”
  副帮主踩水冉冉而行,来到朱颜面前。他温顺的跪下身,掏出那两腿之间的分身摩娑,等稍微昂扬后,俯首含住熟练地吞吐起来。
  朱颜啪地给了他一巴掌,冷笑连声:“你为什么不敢反抗,副帮主?”
  顿时,副帮主的半边脸肿得老高,他闷着头一声不响,乖巧地吞吐舔吸,敬业地做足全套。
  晕眩的快感渐渐袭来,帮主无意识地低吟:“朱颜何处?……快些,嗯……”
  仁杰躺在无窗的地牢,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扶着脱落的肘关节,挣扎着坐起来。
  地牢的门打开了,一个人扑过来,抱着仁杰悲苦地抽泣:“十一大哥,你怎么得罪帮主大人?连累小十也关进来,呜呜,原来以为跟着大哥可以过好日子的……”
  仁杰受伤之处被撞,痛得痉挛。他踢开十郎:“别哭了,帮我扶好右手,我要想法将关节复位。”
  十郎大惊:“万万不可!帮主大人交代,十一郎不可少了一根头发,不可有丝毫改变,不然就要了小十的狗命!”他不顾体面趴在仁杰面前,哭得眼泪鼻涕直流。
  仁杰无奈地叹息:“十郎,你真是我的克星,好了,我先复位,出去前再把关节拉开,如何?”
  十郎喜出望外:“十一大哥,今天我才知道你的好,大哥受伤,让小弟来服侍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磨蹭了老半天,才毅然决然地递给仁杰:“这是小十今日藏的早饭,请大哥……享用吧!”
  两人分食了那个包子,躺在黑暗中。
  仁杰随口问道:“小十,你怎么会落到这里?”
  十郎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我无意中窥见师傅的一个秘方,不见容于师门,听说这百变门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成名的少年极多,我投奔过来,本想好好钻研药理,闯出一番成就,谁知,竟落入女色魔手中,哎……”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亮光:“不过,大哥今后定能成大事,小十就靠你提拔了。”
  这时,门大开,几个带刀侍卫走了进来,提起仁杰摇晃:“十一郎,帮主有请。”
  十郎兴奋莫名:“十一大哥,你出去后,千万别忘了小弟啊!”
  仁杰被拖进一间雄伟富丽的大殿。
  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板,八根白玉石梁柱雕着山水动物,四扇朱漆包铁大门朝南开,殿中光线充足,仍点着几十根婴儿手臂粗细的大烛,照得整个殿堂光辉眩目。
  朱颜帮主优雅地坐在主位,殿下恭恭敬敬地站了不少人。
  朱颜帮主一见仁杰,笑得雍容高贵:“十一郎,你衣不遮体地上殿,是想丢我的脸吗?”他从侍卫手中接过仁杰,轻轻俯在仁杰耳边说:“别乱动,小心我卸了你另一只胳膊。”
  殿下的众人,眼中只见一向冷酷无情的帮主大人,无比温柔地脱下外套,盖在一个眉目俊俏的少年身上,他搂着那少年,情不自禁地亲吻一下,语调甚是轻快:“刚才,我们说到哪儿?”
  副帮主上前平和地汇报:“本帮的镇山之宝被歹人所窃,追捕时落入悬崖下碧寒潭,此潭冰寒刺骨,寸草不生,有无数旋涡逆流,帮中弟子下潭打捞,均折损性命无一生还。”
  朱颜帮主一手轻柔的梳理仁杰的头发,一手放在他的脊柱大穴作势待发,淡漠地说:“听闻大护法手下的四郎水性甚佳,让他去试试。”
  红衣美女大护法出列:“颜弟,我和四郎情投意合,怎可让他送命?”
  朱颜侧头微微一笑,亲呢地对着仁杰说:“十一郎,我对你也爱不释手,不如,你和四郎一同下碧寒潭,以示公平?”
  仁杰眨了眨眼,无所谓地笑道:“好!不过,成功后你不能再骚扰我。”
  朱颜并不回答仁杰,他转向大护法:“你虽是我姐姐,但殿中议事无亲疏,十一郎忠心耿耿,愿意担此重任,你就劝劝四郎安心下潭吧。”说到最后一句,已是无可辩驳的命令。
  红衣大护法含泪道:“帮主,遵命!”
  众人簇拥着朱颜和仁杰走出大殿,绕了两条小路,来到一个开阔的绿草地,前方云雾缭绕,不远处就是仁杰昨晚出逃时所见的悬崖绝壁。
  纵身下探,崖底花草茂盛,围着一汪深绿不见底的寒潭,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宽约四十米,明朗的阳光照耀下,如一块上好的翡翠,莹莹泛光。
  看在红衣大护法眼里,这碧潭却象一个张开大口的猛兽,将会吞噬她心爱的夫郎。她忍不住抱着四郎,泪涟涟地说:“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你和小三……还有小十。”
  帮主强拥仁杰,施展绝顶轻功飞至崖底,其他人各展本领,从比较平坦处下来。
  仁杰活动刚复位的手臂,将衣服束紧,对着帮主灿烂一笑,犹如满山片野的鲜花盛放:“朱颜,以后不可强人所难。”
  说话间,扑通两声,水花纷飞。
  仁杰姿势帅气地跃入碧寒潭,浑身哆嗦的四郎,被帮主一脚踹进潭中。

  过了不久,四郎浮出水面,气喘嘘嘘地说:“潭中惊险万分,大护法,救命啊!”
  红衣大护法正要冲上去,转念一想,磨蹭着挨到朱颜身边,拉拉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帮主,请饶了四郎。”
  帮主挥开大护法,冷冷地说:“十一郎还在水中,谁也不许放四郎出来。”
  红衣大护法退开几步,掩面嘤嘤哭泣。
  几名护卫抽出明晃晃的刀,遥遥指着四郎的颈子。四郎眼中含泪,绝望地潜入水中。
  寒潭水波不兴,帮主紧紧地盯着平静的水面,忽然,潭面一阵轻荡,一个英俊少年冒出头来。
  他从水中提起一个人,双手甩动,哗啦一声巨响,那人被抛到岸上。细一辨认,是脸色灰白的四郎,已经奄奄一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红衣大护法惊叫一声上前抱住四郎。
  帮主向寒潭边走近两步,一双清艳的眸子打量着仁杰。
  仁杰几下游到岸边,仰起泛白的俊脸,嘴唇淡得透明, “朱颜,我要一把锋利的匕首,和一根结实的长绳。”
  朱颜将仁杰从水中拽起,迅速吩咐手下:“拿给他。”
  副帮主早有准备,献上长绳。
  仁杰披着帮主大人的外袍,坐在岸边,将绳子末端绑在自己腰间,牢牢地打了一个结。
  朱颜从护卫腰边拔出一把短剑,砍向枝繁叶茂的柳树,啪的一声,树枝齐根断开。他看了一眼切口,顺手将短剑丢弃于地,漫不经心地说:“帮中竟没有一把好剑吗?小篮子,把我的云剑给十一郎。”
  小篮子从肩上小心翼翼取下一个包袱,织锦缎布摊开,犀牛皮的深棕色刀鞘,雕着古朴的装饰花纹,与帮主卧房墙上所挂短剑相仿。
  仁杰接过那柄一尺长的利剑,弹了一下黝黑色的剑身,笑容可掬地说:“帮主,这剑柄上镶的可是祖母绿宝石?”
  朱颜浅笑:“十一,你若能活着回来,这剑就赏给你。”
  副帮主出言阻止:“帮主,这云剑尊贵非凡,持剑人可号令帮中普通弟子,怎么能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朱颜并不着恼,温和地说:“如果哪一位不服,尽管下潭取宝,这剑就归他。”
  说完,双眼微微眯起,凛冽地扫过身后众人,等了一会儿,无人上前答话。
  朱颜冷笑一声,慢吞吞地说:“帮中镇殿之宝,现在要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寻回,你们还有脸来闹?”
  仁杰咳嗽一声,“朱颜帮主,我去了,万一我回不来,请你给扬州卢府雪园公子带个信,就说我心里惦着他,下辈子,该我在上……算了,呵呵。”他一翻身跃入水中,象一条小白龙,灵活地下潜,浪花转瞬消逝,潭面变得平稳无痕,
  岸边,悄无声息。朱颜在潭边踱来踱去,有些急躁地问:“小篮子,十一郎下去多久了?”
  小篮子回道:“禀帮主,大约大半注香功夫。”
  小包子蓦的指着潭中叫道:“啊,好象有血!”
  只见潭水隐隐搅动,带起一股浊流,一丝浅红浮于水面,渐渐扩大成一个圆环,映着阳光显得异样刺眼。
  朱颜来回走了几步,厉声喝道:“收绳,将十一郎拉起来。”
  几位带刀侍卫立刻捞起长绳,那一端却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明显的断痕。
  这时,水波荡漾,潭底有激烈的浪潮翻涌,一个帅气的少年冲出水面,对着朱颜摆手笑了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又一个猛子扎下潭底。
  朱颜镇定地注视着水面。
  他的心情奇异的愉快,就象那一年,他终于从前帮主手中夺下云剑。
  他骑着一匹快马,纵缰驰骋于杨柳岸边,胸口无比畅快,春光正好,杏花满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小篮子脆声道:“帮主,你看!”
  小包子不失时机地汇报:“十一郎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古旧青铜盒子升出水面,接着,仁杰白得透明的脸露了出来,笑得真心欢喜:“帮主,幸不辱命。”
  岸边的众人齐齐躬身行礼:“恭喜帮主大人,寻回宝物。”
  朱颜似喜非喜地哼了一声,跃在半空,飞快拉起仁杰掠回岸边。
  他搂着浑身冰冷的仁杰,动作迅速地飞上悬崖。
  仁杰神智已近昏迷,颤抖地说:“帮主,你答应过,不再骚扰我的。”
  朱颜脱下仁杰湿透的衣服,将半裸的俊美少年紧搂在身前,唇边逸出一个魅力四射的笑容,“十一郎,你是本宫的人,我怎么能不碰你?”

  相逢

  朱颜将仁杰放入温水池中,动作轻缓,几近温柔。
  他随手褪下自己的衣袍,只穿了贴身长裤,靠坐在浴池边。
  烛光明灭,朱颜的面容看上去有着令人心魂俱醉的魅惑,双目星光闪烁般,专注地看着仁杰。
  他的手指轻抚仁杰的面颊,这孩子皮肤光滑紧绷,睡颜温和安详,就象自己当初少不更事的模样。
  他的手划过仁杰的胸部,在两颗粉红的突起上略作停留,又一路往下滑。这少年的身体开始转暖,唇色渐渐显出红润,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他这么想,也这么做,毫不客气地俯首吻下去。
  仁杰的睫毛微颤,呼吸有些急促。
  哗啦!池中飞起好大一片水花。
  朱颜灵活地侧脸避让,一记重拳从他的耳边险险擦过。
  仁杰的双眼因熊熊燃烧的怒火,而显得极黑极亮,他无所畏惧地瞪着朱颜,丝毫不在意自己刚才攻击的对象,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百变门第一高手。
  朱颜若有所思地握着仁杰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地咬噬,懒洋洋地问:“十一郎,你对我不满意?”
  仁杰嘴角一抿,不屑地哼道:“帮主,言而无信,非君子。”
  朱颜呵呵一笑,转移话题:“十一,我不是把云剑赏给你了,江湖上多少人抢破头想得到此剑。”
  仁杰摆脱他的亲吻,抽回手在池中洗了洗,微笑着说:“朱颜,我不稀罕那个什么云剑,匹夫怀璧有罪,这等宝剑,即使勉强拥有,我也无法保护,说不定还会送了小命,你还是自己留着。”
  朱颜也不以为意,轻松地问:“谁敢来抢?你跟着本宫,我自会传你武功,没有人敢来和你作对。”
  仁杰不禁笑出声来,一脸的阳光:“谢帮主美意,天下之大,不是只有百变门这方圆之地,你若放我走,就是对我最好的赏赐。”
  朱颜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戾,他清了一下喉咙,不经意地问:“你这么急着离开,是要去会卢府雪园公子吗?”
  仁杰笑容诚恳,话语针锋相对:“帮主,你门中能人无数,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捉了我来,不就是为了对付雪公子吗?我猜江南盐运失窃案,与你百变门脱不了干系,对不对?”
  朱颜微闭双眼,没有作声,不断撩起水冲洗身体,姿态优美娴熟,仿佛已经做了千百次。
  仁杰起身跨出温泉,朱颜轻轻扣住美少年的脚髁,冷冰冰地说:“你想见雪公子吗?我可以带你去。”
  仁杰的胸口忽然变得又湿润又温暖,只听见一颗心咚咚咚跳得活泼,几天来的思念忽然冲破了对危险的恐惧,他不由自主地点头:“好,让我穿上衣服。”
  朱颜从水中一跃而起,笑容明媚如春光乍现:“我倒想见识一下你的心上人,是如何出色?”
  他双手如铁环,牢牢地掐住仁杰的腰,心中暗想,等我杀了雪公子,你这可人的小东西就是我的了。
  仁杰抬手一巴掌打去,皱着眉头说:“喂,我讨厌和男人搂搂抱抱。”
  朱颜偏头闪过那一掌,不怒反笑,意气风发地宣布:“十一郎,待本宫调教几日,你会知道这个中的乐趣,哈哈!”
  他放肆地一阵朗笑,眼里冷芒如冰雪封冻,这个少年是个宝贝,只是太倔强自信,不过我总有办法驯服他,让他乖乖地沉沦在我的世界,总有办法的……
  卢府雪园。
  夜凉似水,小侯爷在书房中批阅文书。
  阿飞蹲在一旁数着蚂蚁啃骨头,喃喃地说:“一百三十只,仁公子今天会回来,一百三十一只,仁公子今天没空……一百三十六只,仁公子今天会回来,啊!”
  阿飞欢欢喜喜地站起身,跑到小侯爷椅边,拉着他的衣衫欢呼:“仁公子今天会回来,他要回来了!”
  小侯爷俊美的脸上笑意暖暖:“是啊,阿飞,我送你回去吧?”
  阿飞不依:“不,我在这里等仁公子,他一定很想念我们。”
  门口传来丁二的声音:“禀报侯爷,卢府出逃的武生已抓获。”
  小侯爷将书案上的文件一推,朗声道:“进来说话。他可招了吗?”
  丁二行礼,清楚道来:“那武生与小翠同在卢府戏班,日久生情,谁知卢老爷仗势强纳小翠为妾。两人怀恨于心,便暗中谋划席卷卢府财产私逃,不意被卢大少爷识破,小翠急中生智,反诬告被卢大少爷调戏。后来,老爷外出,卢大少爷差管家将小翠遣出府外。管家贪财,竟将她交给牙婆卖入百芳楼。”
  小侯爷问道:“那武生是不是心生怨恨,找了匪人劫财?”
  丁二禀道:“不错,不过,武生不识江湖中的高人,是通过几位朋友辗转介绍的。”
  小侯爷笑眯眯地说:“我明白了。”
  他在书房踱了两圈,兴奋地一搓手:“对了,负责扬州盐运的可是金蛟帮?卢家这些大盐商也是托货给他们吧?”
  房外忽然传来一丝动静,仿佛树梢顶端的嫩枝不意折断,细微得几乎无法辨认。
  小侯爷提剑,悄然纵出屋门。丁二按住阿飞,示意他静声。
  院中,萧萧暮雨夜虫鸣,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

  屋顶,仁杰穴位被点,面蒙布巾,只露出双眼,孤零零地僵坐在檐角。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浑身寒气流窜粟粟发抖,一双澄澈黑亮的眸子,幽幽地望着院中那个绝美的身影。
  小侯爷英气逼人,仗剑而行,整个人披着星辉,如月中神仙耀眼尊贵。他无可比拟的美目,打量着呆坐的仁杰,微笑着问:“上面很好玩吗?”
  仁杰心中柔软,晶亮的眼睛对着小侯爷眨了眨。
  小侯爷清雅一笑,飞身跃上屋脊,左手迅不及防地猛然拍向仁杰。
  仁杰受制的穴道被冲开,立刻出声提醒:“身后有人!”
  话刚落,一柄黑黝黝的短剑,已经毫无声息的递到小侯爷后心。小侯爷聚掌为爪,提起仁杰胸口的衣裳,闪电般旋身一让,往侧面屋檐飞纵。
  紧随于后的朱颜身形陡变,足点瓦片,犹如一道白烟掠起,右手的云剑如影随形,疾刺小侯爷。
  小侯爷双肩微晃,使出清雾缭绕的轻功,行云流水般晃过来剑,一声极为细弱的龙吟,他手中的宝剑划过长空,青光闪动,带出喧丽夺目的光环,迎向朱颜。
  朱颜冷笑一声,陡然扑向仁杰,左手腕轻扬,以“ 满天星雨”的手法撒出一簇毒针,眼前乌光闪闪,就要全数射到仁杰胸和脸。
  仁杰轻轻地吻在小侯爷耳边:“别管我,先制住他!”
  小侯爷关心则乱,身形微滞下坠,一抖宝剑,强行变招回舞,将数十足乌色毒针震飞落地。他的左肋露出小破绽,被朱颜带起的剑气划破衣衫。
  朱颜一声冷叱,凝神劈出云剑,刹时一股狂风,如惊雷排空般,向半挂在屋檐的小侯爷和仁杰卷去。
  小侯爷一瞥朱颜剑势惊人,为免误伤,不得不松手放下仁杰,挥剑迎了上去。两剑激荡,声势极其骇人。
  两人跃在空中,白衣飘飘,俊美绝伦,在月下恍如仙子散步,谁能想到他们正作生死互博,一阵眼花缭乱的剑雨过后,两人又落回屋顶。
  仁杰坐在屋脊,胸膛内如打鼓一般,忍不住唤道:“雪公子,加油!”
  小侯爷清艳照人,侧头回望仁杰,“小杰,你瘦了?”四目相接,甜蜜的视线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朱颜嘴角带血,抽空瞟了一眼仁杰,见那美少年清澈的眼睛,紧追风姿翩翩的小侯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他的心中莫名一窒,当即盘空一振,全身格格一阵轻响,掌中撒出一股黑色浓雾,射向小侯爷。同时,他整个身子凌空飞翔,将仁杰抓在怀中,全力施展轻功狂掠而去。
  小侯爷惊呼:“小杰!”提剑在空中掠飞,向前面的朱颜追去。
  朱颜返身甩袖射出两箭,两股劲风迎空而去,小侯爷潇洒地应招飞斩,剑势磅礴,蓦闻“轰!轰!”暴响,两箭竟自空中爆炸,浓浓的烟雾中夹着细碎铁片,如倾盆急雨,向小侯爷扑下来。
  浓雾散去,伊人渺无影踪。
  小侯爷抚剑伫立,月光将他笼罩在一层迷惘的光晕中。
  良久,小侯爷返身回到雪园。
  他跃上屋顶,四下搜索一番,在雕梁飞檐一角,捡起一朵含苞欲放的白色金边牡丹,枝叶有些焉,有些暖,似乎还带着某人的体温,旁边一块布条,匆匆地以血写着两个字“北,安”。
  小侯爷拈着那朵世间罕见的白牡丹,嘴角上扬,形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弧线:“百变门,果然在寻幽谷,扬州北部……小杰,你若安全回来,我才能安心。”
  寻幽谷地势险峻,千鸟飞绝,所处之地是江湖的十大机密,入谷之途险有人知。
  竞夸天下双无绝,独立人间第一谷。
  江湖传言,谷中各色牡丹花盛开,上百个品种,雍容华贵,色彩斑斓,无不令人心醉,其中,最珍贵的当数金边白牡丹“愁无数”,乃是冠绝群芳的花王,被称为万花一品。
  今日江南春暮,朱颜何处?莫将愁绪比飞花,花有数,愁无数。
  “愁无数” 天香国色,却是因百变门之主朱颜而得名。当你见到此花,你就会想到让无数人恐惧的白衣帮主朱颜,和他无孔不入的强大势力。
  寻幽谷,朱颜的卧室。
  天将破晓,这位让天下人愁无数的绝顶高手,正捂着胸口轻喘,嘴角又渗出一线血丝。
  仁杰表情无辜地问:“喂,你还好吧?干嘛一定要抢我回来?”
  朱颜瞪着端坐在床上的美少年,心头烦躁,压住怒气,平静地说:“你的心上人中了我的毒,说不定活不过今晚。”
  仁杰一楞,脸色变得苍白,悠然道:“那么,我的命你也可以随时拿去。”
  朱颜胸口浊气翻涌,咳嗽了几声:“这雪公子有什么了不得?只是长的秀气些,象个女子。”
  仁杰回过神来,烛光下,他的面容如美玉莹莹发光,淡淡一笑,“朱颜,你不懂,我并不特别爱男人,”他叹息了一声,笑容充满暖意,“不过,无论雪公子是男是女,我也一样喜欢。”
  朱颜的脸上浮现一个妖魅惑众的笑容,异常温柔地问:“如果,我也这般对你,你可愿意跟着我?”
  朱颜的容貌是万人之选,一笑可以倾人城,他眼角眉梢的风流倜傥,浑然天成,散发出让人无法抗拒的男子魅力。
  他俯下身拥住仁杰,轻柔地亲吻仁杰的嘴角,声音恍如天籁,优美悦耳,却让人脸红心跳浑身发热:“如果,你可以与天下闻名的百变门帮主共寝,甚至,有机会将他压在身下,难道你也不愿意吗?”

  鸳鸯浴(上 下)

  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
  朱颜的姿容风韵,贵妃娇欲比,待女妒羞看,比那艳压群芳的牡丹花王“愁无数”,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平时温文尔雅,高傲如冰的男人,忽然显出邪魅娇媚的面容,放低姿态委婉求欢,就象清粥小菜换作了龙虾大餐,感官和心理上的冲击力都是难以抗拒的,仁杰乍一见,也禁不住感到震撼。
  朱颜的唇清冷无温度,带着一丝淡香,在仁杰脸上亲触。
  仁杰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无表情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朱颜抬起头,有些狼狈,有些不快,自己所向披靡的魅力,真的无的放矢了吗?他惩罚性地掐住仁杰的颈子,眉头微皱:“有什么不对?”
  仁杰无可奈何地笑道:“朱颜,百变门乃天下最神秘的四大门派之一,你贵为帮主可以为所欲为,我能说什么?”
  朱颜脸上难得有一丝极淡的红晕,他放开仁杰,“十一郎,你不信我会好好待你?”
  仁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颈,温和地说:“帮主大人,刚才,我差一点在你手下丧命,怎么还敢想别的?”
  朱颜坐起身,冷冷地瞪着仁杰说:“那雪公子肯为你做的,我定能胜他百倍,保管叫你今后离不开我,你信不信?”
  仁杰忍俊不止,这高深莫测的白衣帮主,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难搞人物,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他笑呵呵地说:“朱颜,不如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女孩子,对一般男人的亲近有点不习惯。”
  朱颜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缓兵之计,你以为我会信?你是本宫的男人,我自然要宠爱你,最多,我再给你几日。”
  仁杰笑得开怀:“朱颜,哈哈,莫非你也要做我老婆?”
  朱颜脸色由白转粉红,猛地压上来,吻住仁杰:“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子,居然敢占本宫的便宜!我饶不了你!”
  仁杰笑得肚痛,避开狼吻,拍着朱颜的脸啪啪作响:“喂,帮主大人,嘴下留人,不要这么猴急,我们慢慢培养感情,好不好?”
  朱颜看着身边欢笑的仁杰,想起了小时候养的一只宠物狗,不管它如何撒娇耍赖,永远那么可爱动人,让你没法子不心软。
  他的眼里出现了难察的笑意,提议:“十一郎,你伺候我洗澡吧。”
  仁杰出人意料地没有立刻反弹,他犹豫片刻,询问道:“朱颜,我被劫来时,怀里揣着一个小包,你知道谁拿去了吗?”
  朱颜撑起身子,坐在床边,对门口传唤:“小篮子,将十一郎随身衣物取来。”
  那少年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朱颜回头望向靠坐床头的美少年,自得地说:“你看,我对你不错……”
  仁杰英气的眉扬起,眼中顽皮的光芒闪动:“谢谢,希望继续保持。”
  不久,小篮子抱着一个扁平的小包袱,站在卧室门口:“禀帮主,属下只找到一个小包。”
  朱颜踱到门边,接过包说:“好,你下去吧。” 小篮子恭敬地退开。
  仁杰跳下床,伸手去夺包袱,朱颜略施展轻功,飞掠到屋子一角,笑着说:“你可有什么秘密毒药,让本宫检查一下。”
  仁杰从容不迫地说:“想看就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好奇心杀死猫。”
  朱颜冷眼瞪着仁杰,“我倒要看看,你在本宫面前玩什么花样。”
  他索性坐在桌边,摊开包袱细看。里面除了几个小瓶小罐和琐物,还有一红一蓝两锦囊,和一枚十分精致的香囊。
  朱颜举起锦囊在灯下观看,随口问道:“这是何人所赠?”
  仁杰老实地回答:“我二哥。”
  朱颜不感兴趣地扔下,取了那只绣着别致花样的丝缎香囊,在鼻间嗅了嗅,问:“这玩意,是不是某位美貌佳人亲手送制?”
  仁杰想了想,说:“记不得了,这香囊很特别,你可不能抢去。”
  朱颜一本正经地说:“我怎么会抢,这是十一郎赠给本宫的定情之物,我就勉强收着。”
  说着,他心安理得地将香囊挂在腰间,兴致颇高地吩咐:“十一郎,你真心可嘉,就赏赐你与本宫共赴鸳鸯浴吧。”
  仁杰站起身,轻松地推脱:“帮主,不如改日再说,今晚一夜没睡,我想休息一下,”他神情无邪地补充, “对了,百变门富甲一方,应该能找一间空房让我睡觉吧?”
  朱颜毫不为所动,笑得恣意:“十一郎,本宫每日晨昏各沐浴一次,多年来从未让别人陪伴,你是第一个,我如此宠你,你还敢推辞?”说着,牢牢钳住仁杰的手腕,拽着往门外走。
  仁杰快步跟上,厚着脸皮提出要求:“朱颜,那晚在林中初遇,我随身带了一把匕首,次日醒来就没找到,是你收了吗?如果我乖乖陪你,可不可以将我的匕首还我?”
  朱颜魅惑的眸子瞟了仁杰一下,漫声回道:“十一,有我保护你,要那匕首作什么,我先替你收着。”
  仁杰还想作困兽之斗:“这里人生地不熟,万一有歹人的话,我留着防身也好。”
  朱颜眼神闪烁,口气有些凌厉:“莫非,这匕首是雪公子之物,你竟如此宝贝!”
  仁杰当场不吭声,心道这白衣帮主眼明心净,居然料事如神,实在不好对付,看来自己的表现太着急了。
  他不再说话,沉默地平视前方,不情不愿地跨门坎,过庭院。
  朱颜初时对仁杰的乖巧甚为满意,过了一会儿,发现耳根太清静,仁杰垂头丧气,好象被霜打焉了一般,他忽然觉得,刚才开朗大笑的美少年可爱些,于是善心大发地问:“十一郎,你可以选别的东西,或许本宫能赏给你。”
  仁杰偏着头想了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听说扬州乃声色繁华之乡,可惜那一日乘画舫,还没真正见识过,就被你们捉来……”
  朱颜不想仁杰再提与雪公子有关的事,立刻允诺道:“十一郎,后日就是中秋月半,你若想看热闹,我带你去扬州逛逛,河上赏月别是一番情趣。”他故意沉吟,看到仁杰黑亮的眼睛闪着惊喜,他不禁愉快地说:“不过,还要看你今天的表现,是否称我心意,哈哈。”
  帮主专用温泉浴门前,小篮子和小包子已经在候着了。

  朱颜一摆手,“你们在外面看着,任何人不准进来。”两人依言退远些。
  朱颜洒脱的一扔外袍,穿着贴身长裤,浸入水中。
  帅哥仁杰有点扭捏,拽着自己的衣服跳进池里,与帮主大人各居一角,隔水相望。
  朱颜似乎很享受这一刻,并不上前逼迫。
  他坐在池中,姿态优美娴熟,动作一丝不苟,水珠在他晶莹白晰的肌肤上闪动,隔着薄雾,他的容貌显得缥缈圣洁,就象一位水中仙子,于闲暇时分嘻戏,神态自若,看不出任何破绽。
  一直在旁仔细观察的仁杰,缓缓地游过来,出人意料地说:“朱颜,我来帮你。”
  朱颜明显地一楞,不知是惊是喜,没有答话,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仁杰撩起水,手指轻柔地抚过朱颜的锁骨,慢慢地在他胸腹部划着圈。
  朱颜有些诧异地睁眼,注视着面前的美少年,见仁杰一脸纯真,不带邪念地对自己裂嘴笑着,他的胸口忽然有些闷,头有些说不出的晕眩。
  仁杰的手如一条灵活游走的小蛇,滑到了朱颜的臀部,加大力度撩拨着。
  朱颜蓦然截住仁杰的咸猪手,目光冷淡,几乎是压着怒气说:“你做什么?”
  仁杰目光炯炯,异常诚恳地问:“朱颜,你为什么强迫自己洗澡?你是不是讨厌男人触摸自己的身体?”
  朱颜的眼中燃起无边的野火,瞬间燎原,他甩手一挥,仁杰被砸到对面池壁,哗喇喇跌入池里。
  好一会儿,仁杰从水中站起来,双眼黑亮得如耀眼的星辰,摇曳的烛光映照在他麦色的肌肤上,为他涂上了一层浅黄色的光环,俊美而勾人遐想。
  这生机勃勃的美少年,如踏水而行的骄阳之子,缓缓来到朱颜面前,坚定地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朱颜,强迫症是一种心理疾病,让我帮你。”
  朱颜面无表情地望着对方,那个远久尘封的痛苦记忆,又被粗暴地撕开。
  他的心底有一个怪兽在骚动,杀了他,杀了这个多事的少年,任何知道你秘密的人都该死!
  仁杰还在循循善诱:“朱颜,你不必强迫自己喜欢男人……”
  朱颜的头快要爆了,血直往上撞,他无意识地猛然挥开仁杰:“滚,蠢货!”他的手带着开山劈石之力,啪的劈在仁杰的肩颈间,立刻将仁杰打晕过去,静悄悄地沉入池底。
  朱颜瞪着水中的美少年,他的面容是那么纯净,那么安静,就象去了一个遥远触不到的地方。
  他跃出水面,踏着冰冷的大理石,步伐有些不稳,焦燥地说:“小篮子,把十一郎送回房。”
  小篮子应了一声,与小包子走进浴室,两人连拖带抱,将仁杰放到池边。
  小包子惊讶地嘀咕:“这十一郎水性很好,怎么晕倒了呢?”
  小篮子打量着仁杰的俊脸:“难道是帮主宠爱他,太过用力,他快乐得昏了?”
  朱颜从门口重新走进来,冷冰冰地说:“两个小鬼,胡说什么!”
  他声音里隐有一丝笑意,俯身抱起仁杰,拍拍少年的脸,粗鲁地说:“别装睡,快起来陪本宫。”
  仁杰吐了一口水,睁开眼,脸色有些苍白,笑眯眯地说:“帮主,你下手好重。”
  朱颜不语,一路施展轻功疾步往卧房。
  他将仁杰扔在床上,冷冰冰地说:“幸好我只用了半成力,否则…… ”他冷哼道:“十一郎,你最好别闹事,今天就饶了你。”
  仁杰不正面答话,坐起身温和地说:“朱颜,我以为,你愿意和我作朋友,我尽力帮一个朋友罢了,并没有兴趣探究你的过去。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提。”
  朱颜套上衣袍,安静地坐在桌边。
  他好象陷在漫无边际的过往,脊背僵硬挺直,纹风不动。
  他的脸冷漠无表情,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感情,有怨恨,有伤感……
  卧房里的红烛发出柔柔的光华,忽然,一根灯芯噼扑爆了一声,将沉思中的朱颜惊醒。
  他走到床前,凝视已安详入睡的仁杰,低头吻了一下,“傻孩子,你什么也不懂。”说完,轻点仁杰的睡穴,爬上床搂着仁杰……微笑着叹息了几声,盯着房内浅黄色的烛光出神。
  仁杰做了一个美梦,满池的莲花开了,他和小侯爷坐在池边,四下安静无人,小侯爷明眸红唇,仙姿翩纤,清笑道:“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仁杰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凑上前去说:“嗯,我的心,与你一般。”
  小侯爷一改羞涩,大方地亲吻仁杰,他的吻异常热烈霸道,撬开仁杰的唇,不断的汲取甜美的爱汁,舌尖熟练的挑逗着,撩拨着。
  仁杰感觉这疯狂的吻简直要将自己溶化,不禁兴奋地搂着小侯爷,感受着他的激情,他甘甜的气息。
  忽然,他脑中有一根弦响了一下,不对,这不是小侯爷!
  他从梦中惊醒,发现一位千娇百媚的美女,正忘情地伏在自己怀里。
  如有心灵感应,那美女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睁开眼睛对仁杰笑了。
  她一双灵秀的星眸,璀璨动人,浅粉色的脸颊上布满情欲,透着一丝少见的红晕,一张柔嫩的嘴唇吐气如兰:“十一郎,本宫很美吧?”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面泛春潮的白衣帮主朱颜,全套女子装扮,轻移莲步,俏生生地说:“十一郎,今天,本宫心情很好,就与你结伴去扬州城赏月。”
  仁杰眼睛都直了,楞愣地问:“你为什么扮女人?”
  朱颜妖娆多姿地飞了一个媚眼,水嫩的脸蛋泛着得意的红润,“十一郎,百变门,千变万化无人能及。你不是更喜欢女人些吗, 本宫的扮相,是不是比雪公子更胜上几分?你与本宫如此绝代佳人同行,只怕他见了会气疯了,哈哈!”

  斗艳(上 下)

  江横渡阔烟波晚,潮过金陵落叶秋。
  中秋节前夕,扬州城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女人街上,许多小贩起劲的吆喝叫卖。
  一个华丽的胭脂水粉店铺门口,来了一对奇怪的情侣。
  那女子身材高挑,柔媚无骨,冰肌玉洁,如牡丹花般国色天香,她娇滴滴地一笑,顿时四周人群鸦雀无声,仿佛被使了定身法,所有的眼珠子都凝注在她身上。
  那男子,却生得五官平凡,面色焦黄,两颗突出的大暴牙,甚是碍眼,唯一可取的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带着温和的笑意,让人感觉很亲切。
  那美艳女子傲慢地扫过围观者,目光冷冰冰的似夹着寒霜,被她这么一看,每个人都觉得一桶冰水浇头,不约而同地想,这小娘子美若天仙,却明珠暗投,偏遇到了一个丑陋的鲁男子,怨不得她心情不好。大家用同情的眼光注视着她,为她悲惨的命运叫屈。
  一位读书人看不惯,摇头晃脑地说:“可惜一片清歌,竟付于黄昏。”
  那美女伏在男子肩头,低低地笑道:“十一郎,有人为本宫报不平呢。”
  仁杰无奈地说:“朱大帮主,你把我扮得如此夸张,还插了两颗大门牙,戳得我嘴唇好痛。”
  朱颜一拉扣在两人手中的金丝环,将仁杰拽到店铺里,“别抱怨,待会就有好玩的。”
  老板抹去口水,上前殷切地推荐:“姑娘,这是本店刚到的新货。”
  朱颜瞟了一眼,不太起劲地说:“给我两盒。”
  仁杰一看价格,惊叹:“这不是与黄金差不多了,我身上带的钱不多,不知道够不够。”
  朱颜妩媚地笑了,轻佻地挑起仁杰的下颌,“哎,我怎么碰上你这又丑又穷的傻子。”他贴近仁杰的耳边吹气,“我买来送别的女人,你妒嫉吗?”
  仁杰乐呵呵地说:“如此最好,省得我烦心。”
  朱颜恶狠狠地在仁杰腰上掐了一把,“你就不会说点甜言蜜语?”
  仁杰忍不住笑道:“朱颜,如果你是女子,我自然会宠着你。”
  朱颜也笑了,翻了个白眼:“是本宫宠你,好了,我们走。”
  仁杰在街头买了一包甜豆,有滋有味地嚼着。
  朱颜看到一家金光闪闪的首饰店,兴致勃勃地说:“十一郎,你去选一枚贵重些的簪子,算是本宫奖励你这几日伴驾有功。”
  仁杰正要婉言谢绝,忽听里面有人说:“掌柜的,我家公子让你打的那金簪,可以交货吗?”
  仁杰心里猛的一惊,这说话之人是小侯爷的贴身侍卫,丁二。
  掌柜的说:“这位爷,金簪在此,钱物两清,您走好。”
  丁二一撩店门的布廉,快步走了出来。他目不斜视地掠过仁杰身边,就要消失在街道转角。
  仁杰不由得急追两步,手却被金丝扣牢牢地牵住。他回头看看纹丝不动钉在店门前的朱颜,急切地央求道:“我们跟上去,说不定可以撞到雪公子,你,你就可以气他了,好不好?”
  朱颜漫不经心地说:“雪公子只怕认不出我们,我不急,除非……”
  仁杰问:“你想怎样?”
  朱颜收敛笑容,严厉地说:“扬州城藏龙卧虎,我的身份特殊,你等一下要听我的,不可有任何轻举妄动,”他温柔地抚摸仁杰的颈子,语气阴冷,“否则,我让你死在雪公子面前。”
  仁杰忙不迭地点头:“我不会同他相认,你也不要动手,我见一面就好。”
  朱颜冷哼一声,扶着仁杰的腰疾行,缀在丁二身后。
  丁二过了几道大街,走进了富丽辉煌的扬州著名餐馆荣华阁。
  仁杰迈步跟上,不想朱颜又站在街边不动弹了。他苦笑着问:“朱颜,你有何吩咐?”
  朱颜的脸艳若桃李,声音冷若冰霜:“十一郎,如果见了故人,你得称我娘子,好生伺候,听见了吗?”
  仁杰一笑,眼神清亮,两颗大暴牙很不雅观地凸出唇外:“娘子,你真强悍,比我们家乡的女孩子还厉害。”
  仁杰心中惴惴不安,又有一丝莫名的期待。他战战兢兢地搀扶着美娇娘朱颜大帮主,迈步进了荣华阁。
  掌桂的见两人衣着华丽不凡,非常客气的招呼:“两位要一楼大厅,还是二楼雅座?”
  朱颜鼻孔朝天,不耐烦地说:“自然是二楼雅座。”
  小二乖觉地领两人上楼,问道:“两位贵客要不要坐靠窗的贵宾席?”

  仁杰呆呆地没有回话,他心头的思念浓得无力抗拒。
  沿街的窗户旁,摆着几个精致的红木餐桌,离他最远的一角,坐着几位熟人。主位的年轻公子,眉目如画,肤如凝脂,他的眼睛如一汪清澈透亮的湖水,闪着粼滟波光,淡淡扫过众人,瞬间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他无以伦比的俊美风姿中。
  那公子问身边一位俊俏的少年:“阿飞,你想吃什么?”
  阿飞眨了眨纯洁的眼睛,无邪地托着腮说:“嗯,红烧猪蹄,仁公子说可以补阿飞的小蹄子。”
  那公子对恭敬侍立在旁的另一位店小二说:“你记下了?”
  他微笑着转头问:“三少爷,你呢?”
  三少爷有点羞涩地答:“雪公子,我是第一次出府,不知道选什么,就烦劳你了。”
  雪公子丝扇一摆,只觉满室馨香,说不出的潇洒动人。
  那一桌子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仁杰的脚犹如钉在楼梯口,心思恍惚,恨不得飞身上前相认。
  朱颜懒洋洋地娇声道:“相公,发什么呆,没见过美人吗?”说话间,手已经在仁杰的耳朵上拧了一把。
  仁杰轻叹一声,镇定心神对小二说:“麻烦你,我们就坐那几位公子的邻席。”
  外人看来,只见一对容貌极其不相称的小夫妻,亲密依偎沿窗坐下。
  小二询问:“两位客人,想要些什么酒菜?本店特色菜有蟹粉狮子头,金杯扣肉,冰宫肴肉,茼蒿烧卖,文思豆腐,拆烩鲢鱼头,等等。”
  那暴牙丑男温和地吩咐:“小二,这几样各来一盘。”
  天仙大美人朱颜娇笑一声:“我家相公今日出手阔绰,小二,再来一坛绍兴红酒。”
  小二立刻答应:“是,客官,本店有珍藏十八年的女儿红。”
  朱颜漫不经心地问:“听闻这女儿红加温后,盛在镶金牛首玛瑙杯中,酒色最为纯净,你店中可有此杯?”
  小二抱愧而答:“对不住,小人不曾听过此杯,本店倒是藏有狩猎高足银杯,仕女八瓣银杯,舞伎八棱金杯,掐丝团花金杯,蓬莱盏,银羽觞,件件均是世间少见的精品,不过,店主从不轻易展示于人。”
  朱颜挑剔地冷笑:“既然不敢拿出来现人,谁知是真是假,这店号称扬州第一馆,看来也不怎么样!”
  丑哥哥仁杰听小二一口气报出那么多酒器,已觉得不容易,他心地宽厚,立刻解围:“娘子,我的一位朋友说,旧时文人喜以荷叶为杯,诗云:茶烹松火红,酒吸荷杯绿,我们何不附庸风雅,让那小二摘些新鲜荷叶,我替娘子制成碧筒饮。”
  小二答应着退下了。
  仁杰将“娘子”两子挂在嘴边,唤得亲切自然,朱颜听得心情舒畅,原本不满仁杰挑的座位离雪公子太过接近,此时,忽然改了主意,斜飞了一个媚眼,腻声道:“相公,你等一下要喂我食饭。”
  他容貌美艳无边,眼波流转,伏在仁杰怀里刻意挑逗,就算是柳下惠再世,恐也难以抵挡。
  仁杰软香在怀,心中微热,呼吸有一点急促,不好意思地轻推朱颜:“娘子,我……”
  邻桌传来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丁二,把那金簪呈上来给三少爷。”
  仁杰的身体变得僵硬,忍不住侧首观看。
  雪公子手拈一支精美的金簪,鸟首形雕饰,缀以珠玉,窗边阳光明媚,照着那金簪闪闪发光,雪公子神情温柔地递簪给三少爷,俯在他耳边悄声交代了几句,三少爷脉脉含情地点头。
  仁杰无端端的觉得心口闷,移开目光,垂头不语,对周围的发生一切有些迷惑。
  朱颜在仁杰的脸上摸了一下,啐道:“呆子,还想作情痴,哼!”
  店小二端上几盘菜和一坛女儿红,还有几片叶边发黄的荷叶,嘴里抱歉地说:“公子,秋天的荷叶有些残了,不知道是否合用?”
  仁杰一挥手:“不要紧。”
  忽然,有人碰他的手臂,回身一看,阿飞神态拘谨地站在桌边,手捧着一只碧玉荷叶杯,指指邻桌的雪公子,怯生生地说:“有人让我给你这个。”
  仁杰抿嘴将暴牙尽量藏好,仔细打量阿飞,见他精神尚好,心中宽慰,“小弟弟,谢谢你,你……看起来身子有点弱,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飞放松下来,甜美地笑道:“哦,公子是个好人,嘻嘻。”
  仁杰望着阿飞回桌,视线不可避免地撞上雪公子。
  雪公子丰神玉朗,轻抖丝扇,微笑阖首示意。
  仁杰心中豪气一起,斟了一杯酒,手举荷叶杯,向雪公子敬道:“此杯贵重,多谢公子出借。”
  雪公子清艳笑语:“玉杯配良人,这位公子有礼了。”
  朱颜搭住仁杰的手腕:“相公,这第一杯酒该敬主人。”说着,伸手夺下酒杯,指甲微弹,已下了无色无味的毒粉,瞬间即融,酒色清亮无比,旁人根本无从察觉。
  朱颜笑得无比娇媚:“这位公子,我代相公敬你。小二,把这杯酒送去给那位大爷喝。”
  仁杰并未看清朱颜的手势,但对大帮主的手段一直心有余悸,立刻出言阻止:“算了……“刚张开嘴,几块豆腐闯过暴牙,准确的落进他的喉咙口,顿时噎得仁杰说不出话。
  朱颜拣起几片扣肉,前赴后继地塞入仁杰撑满食物的口中,温柔地劝道:“相公,别猴急,注意吃相,呵呵。”
  他一边笑,一边密切留意雪公子的动静。
  雪公子端起酒杯,轻轻晃动,定睛凝视,杯子离口约有几寸,却不再移近,他悠悠地说:“这位夫人,的确大手笔,我却之不恭,在此谢过。” 小手指在杯沿划了一圈,优雅举杯就唇,一饮而尽,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稍过片刻,恢复了红润。
  朱颜见雪公子胆量惊人,以身试毒,心里暗叫不妙,想来雪公子手中暗藏解毒良药,抹在杯沿,已将毒化解大半,再运内功逼出余毒。
  雪公子盛了一杯酒,微笑着说:“我也敬夫人一杯。”
  那杯酒平稳地飞过来,半点不洒,转眼就到了朱颜的面前。
  朱颜情知自己下毒,对方应战,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接下酒杯,暗中运功化去来势,仰头一口喝了下去。不料酒到咽喉,突然带着一股内劲逆向急涌,忍不住“啊”的一声,满口酒水喷出,如点点飞箭,直射仁杰,眼看就要在仁杰的面门砸出无数的窟窿。
  雪公子毫无预警地飞身而起,双腿连踢,将朱颜从椅子上逼落,反手提起仁杰,丝扇一挥,扑面而来的酒雨尽数收在扇中。
  他轻轻放下仁杰,眼里闪过一道寒芒,冷冷地盯着仁杰:“恭喜这位公子,尊夫人实在卓越不凡!”

  惊心(上 下)

  仁杰凝视小候爷那双盈盈美目,深吸一口气,抱拳道: “公子勿怪,我们是山野粗人,不识礼仪,近日,我不幸染病,娘子她心情不好, 先给公子陪罪。”说完深行一礼。
  小候爷扶起仁杰,脸色凝重:“有道是多病故人疏,公子保重。”
  仁杰咳嗽了一声,握住小候爷的手,微笑道:“幸好,娘子身边能人无数,我的病也不是不可救。”
  面前之人,令自己心心念念,无时或忘,然而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
  出门前,仁杰被逼服毒,如今晚午时不能得到独门解药,只怕小命难保。他手腕扣着有金丝环,想要逃离朱颜帮主,更是难上加难。
  朱颜昨晚夜袭雪园,因一时轻敌,受了内伤,此刻被雪公子酒中的真气激荡,内息不稳。他收起戏耍之心,暗想,这雪公子是当世高手,武功和自己在伯仲之间,却次次略占上风,难道自己居然要输给一个少年?
  他见惯大风大浪,并不慌乱,站稳身子对仁杰说:“相公,我的腰疼,你替我揉揉。”一带手中的金丝环,将仁杰拽到自己身旁。
  仁杰无可奈何地扶着美人的柳腰,伺候朱大帮主入座。
  朱颜指着桌上的金牌扣肉说:“相公,你看这扣肉堆成宝塔型,渗满梅菜香味,入口即化,是我最爱的一道菜,你以后得想法子学了做给我吃。”
  雪公子那里语带寒冰:“君子远庖厨,没想到尊夫人竟逼人入厨房。”
  朱颜紧扣仁杰的手腕,笑语晏晏:“你有所不知,我家相公视我为珍宝,区区做菜小事,何足挂齿。”
  雪公子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仁杰:“你,你竟如此……惧内!”
  仁杰心头难过,淡淡地说:“公子,其实我只想做菜给一个人吃,外人是不明白的。”
  朱颜自得地说:“相公,你喂我一块扣肉。”
  仁杰依言夹起一块金黄泛红的薄肉片,递到朱颜唇边。
  朱颜樱花红唇刚启,雪公子丝扇大力拍下,那片肉顿时粉身碎骨,溅满朱颜白色的衣襟。
  雪公子一阵冷笑:“夫人,这扣肉滋味如何?”
  朱颜并不发作,葱白玉指掏出丝巾擦拭油污,语气和煦如春风:“相公,你得陪我买新衣哦。”兰花指搭在仁杰腕间,暗中将一股内力逼送过去。
  仁杰只觉得胸口翻江倒海的痛,他脸色煞白,苦笑道:“夫人,手下留情。”他颤颤地抓起街边买的甜豆,丢了几颗在嘴里,一边微微喘息,一边嚼着,咯嘣出声。
  小侯爷脸色冰冷,丝扇啪的收起,“无良刁妇!”
  朱颜无所谓的笑了,悠然自得,手腕一翻抓过仁杰的衣领,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上仁杰的唇,报复性地咬噬他的舌,品尝着仁杰嘴里的甜豆。
  小侯爷拍案而起,“大庭广众之下,你们!……”
  朱颜放开仁杰,笑容满面地舔了一下唇,他姿容胜似天仙,冰清玉洁,眼神却放肆风流,带着一种销魂荡气的风韵,不禁让满室的客人下巴落到桌子上。
  他一抚云鬓,恢复了大家闺秀的娇媚,落落大方地望着雪公子说:“公子,不要食古不化,我们夫妻之事,无需外人操心。”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竟气得小侯爷手指发颤。
  仁杰心头发凉,望着小侯爷默默无语。
  小侯爷与他四目相接,视线纠缠在一起,渐渐平息怒气,摇着扇子,转头对阿飞说:“你多吃些吧,仁公子若知道你过得好,他会开心的。”
  阿飞仰起小脸,含着一块猪蹄,口齿含糊地说:“仁公子何时回来?我日日都盼着他。”
  朱颜微微一笑,姿态柔软,对小侯爷道:“刚才我得罪了,让我为你演奏一曲作为陪礼。”
  不待对方答话,他将腰间所系一只玉笛取下,文雅地就口吹奏起来。曲调高昂,悠悠扬扬,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让人心神不安,头痛欲裂。
  阿飞打了一个喷涕,呻吟道:“我的头有点痛。”
  三少爷的脸上红潮翻涌,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也觉得晕眩。”说着,竟靠着椅子喘不过气来。
  仁杰转头怒视朱颜,“你又想害人!”伸手去推,却被朱颜的护体神功震翻,他手中的甜豆咕噜噜滚了一地。
  阿飞忍着头痛,乖巧的跑过来,仰着单纯的小脸说:“公子,你好可怜,和阿飞一般被人欺负,让阿飞来帮你。”他蹲在地上,耐心地替仁杰捡起豆子。
  仁杰笑容亲切拍拍阿飞的肩膀:“谢谢你,这些豆子送给你。” 阿飞开心地收到怀里。
  小候爷沉声道:“白一,借你萧的一用。”他接过萧,吹了一个长长的单音,渐渐化去笛中杀戮之意,配合朱颜曲调,转成了委婉柔美之音。
  忽然他停顿片刻,不动声色地对仁杰说:“公子,可知本朝高主在何地黄袍加身?”
  仁杰楞了一下,叹息道:“是不是青竹寒山?”
  两人忽然聊起天,如打哑谜一般。
  朱颜心中暗觉不豫,飞起一脚踢开桌子,收了玉笛,起身拉着仁杰说:“相公,我忽然想回家,我们走!”他丢下几块银子在桌,不由分说地拥着仁杰离开。
  仁杰回首,目光留恋地停在雪公子和阿飞脸上,长叹一声,走下楼梯。
  小候爷静静地注视着两人的身影消失,悄声吩咐:“白一,你跟上去看看,仁公子的衣服上沾了我特制药粉,可用雪鸟跟踪。阿飞,你把豆子拿来我瞧瞧。丁二,我中了剧毒,这毒依风传播,环环相扣十分难解,快招薛神医回卢府……”
  白一得令,迅速领人跟踪而去。
  丁二惊问:“难道是酒中有毒?这毒何时所下,小人竟未曾察觉。”
  小候爷脸色已转为青白,郑重地说:“百变门中,不仅易容功夫天下难敌,毒药暗器也非常了得,酒中之毒好解,难的是酒杯所带之毒引,真正的毒由空气中无声无息地传送过来,呼吸间就中了暗算,幸好只是针对我一人。”
  丁二说:“侯爷,我去准备马车。”他扶起陷入昏迷的三少爷,闪身出了容华阁。
  阿飞捧着仁杰所赠的甜豆,懂事地站在一旁,他脸色迷惘,小声地说:“小侯爷,那位公子是好人,却被夫人欺负,我们为什么不帮他?”
  小候爷清笑而答,“阿飞,我自然会救他的。”
  他取过甜豆,只见三颗颜色偏红,形状也有些怪异,立刻一一搓开,两粒是空的,第三颗中间藏了一个叠得极小的纸条。他脸上的冰雪消融,声音夹带着淡淡的喜悦:“阿飞,你扶我到门口,好吗?”
  一轮满月,盈盈的上了柳梢头,映照着京航运河的两岸繁华。
  今夜星光灿烂,天空是幽蓝的深色,河上花舫犹如繁星点点,夜空、两岸和花船上星光互相辉映,与河面雾气腾腾的晕着,天与河一色,人影淡淡地融在其中,似乎进入了一个迷离的奇异幻境。
  在一片光亮交错里,浆声轻轻吱呀作响,一艘漂亮的画舫慢慢驶入光雾。
  朱颜已换回男装,英气勃勃地坐在船头,他对身边的百变门属下人挥手:“你们先退下。”
  烟雨惜繁华,吹箫夜不歇。
  河上处处都是歌声和笑语,喧嚣杂沓,和着抑扬的萧音、鼓点和胡琴声,远近不齐,嘈嘈切切,形成另一奇特的合谐。
  他静静地听着出神,良久才回头对仁杰一笑:“十一郎,你觉得开心吗?”
  仁杰温和地回道:“朱颜,你呢?”
  朱颜摇摇头,目光淡漠:“扬州是六朝古都,十里珠帘,灯船之盛,甲于天下。我小时候最爱到老夫子庙玩,奇芳阁的麻油干丝、鸭油酥烧饼,令人垂涎三尺。这些年,我时刻练功,很少出谷,竟渐忘了这种快活的日子。”
  仁杰柔声说:“朱颜,有些事无须强迫自己记得,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
  朱颜脸色清冷如水,“十一,你不必劝我。”
  仁杰随手捡起甲板上的木屑,扔进水中,咚的一声,砸碎了水中的一汪盈月,光影斑点闪烁。
  他委婉地说:“我们的心境就好比这平静的湖水,向湖水里投石自然会产生涟漪,如何制止涟漪不断的产生呢?我以为答案就是不再投石,根本不去管它。顺其自然,就会逐渐淡记过去的伤痛。”
  朱颜眼眸闪耀着星辉灯影,扫过仁杰,“十一郎,我为你奏一支旧曲。”他取出玉笛,立在船头, 身影寂寞而消沉,悠然吹出一曲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仁杰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胸口闷热,很快陷入昏睡。迷糊中,他隐约感到有人抚摸着自己的面颊,轻轻叹息:“十一郎,小杰……”
  仁杰一睁眼醒来,看见墙上那只鳄鱼皮的剑鞘,原来已回到帮主大人的卧室。他转过头,正对上朱颜冷冰冰的双瞳。
  朱颜白衣半敞,缓缓的俯下身,俊脸停在仁杰眼前一寸不到之处:“十一郎,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仁杰神态有些不自在,头向侧移开几分。
  朱颜拥着身下的美少年,清凉的唇在他的面孔亲触,恍如情人在甜言蜜语:“是那甜豆吗?”
  仁杰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朱颜的脸色变得白玉一般,他温柔地吻着仁杰的唇瓣,仿佛小蜜蜂停在花芯嘻戏,流连忘返,乐而忘忧。
  他轻轻地问:“香囊装的是不是催发药性的花草?”
  仁杰定定的注视对方,平静地说:“是。”
  朱颜将仁杰搂得更紧,几乎窒息,他轻叹:“你曾警告我,不要拿走那香囊,那甜豆也是我主动吃的……十一郎,你舍不得害我,对不对?”
  仁杰面无表情,淡雅地说:“帮主,事已至此,我愿受惩罚。”
  朱颜笑的妩媚:“十一郎,你明知我很快就会发现,为什么不逃?”
  他的手美如葱玉,冷若寒冰,轻柔地压在仁杰颈间,“莫非你心中有我,还是你另有图谋?”

  奇变(上)

  朱颜的手收紧,掐住仁杰颈部的大动脉。
  仁杰笑得从容,无所畏惧,“帮主,彼此彼此,江南盐运失窃案关系重大,如果朝廷全力围剿,百变门命运堪忧,我,不过是送上门让你利用罢了。”
  朱颜的眼神闪过难解的悲哀,转瞬即逝,“十一郎,你聪明过人,大智若愚,可惜漏算了一点,百变门有一个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他叹息一声,坐起身,俊秀的脸显得异常温雅:“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来人,将十一郎送还大护法,好生看管,不得伤他性命。”
  仁杰从床上跳起,精神抖擞地说:“帮主,你所中的并不是致命毒药,只是这几天神志会迷糊些,内功会减退些,不日就能恢复。”
  朱颜笑得无比清冷:“你以为我不知吗,正因如此,这药也无解。”
  仁杰眼神无辜,“ 帮主将我送人之前,可否替我解毒,并赐还我的红宝石匕首?”
  朱颜说:“你的毒已解,不过,雪公子所赠之物,我早就扔了,哼!”
  仁杰被押回一间漂亮的卧室,正是最初见到大护法及她的男宠之处。
  今晚花好月圆,无奈,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仁杰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禁思念生活在现代的父母亲和哥哥SAM,还有自己那一帮好朋友。明月古今同,千里共婵娟,千年之后的他们,应该在观赏同一个月亮,分食着月饼。
  门口有人轻轻问:“十一郎,你睡下了吗?”
  仁杰翻身下床,打开门,见十郎抱着一个小包袱,畏缩地站在门外。他一笑:“有事进来说。”
  十郎急忙钻进房,迅速将门下了锁,解开包袱说:“十一大哥,小人奉帮主之命前来伺候,并转交此物。”他递上一支短剑,深棕色的犀牛皮刀鞘,剑柄上镶着珠玉,最耀眼的是正中的一颗祖母绿宝石。
  仁杰接过云剑,若有所思地问:“帮主可有交代什么?”
  十郎复述:“不要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
  仁杰沉思片刻,说:“十郎,时候不早,先休息吧。”
  十郎神色惶惑地回答:“十一大哥,我上次出走,曾给大护法的夫郎们下了迷药,帮主虽不再追究,可我现在重回这里,只怕处境凶险无比。大哥,你要救我!”
  仁杰叹气:“知道了,明日再说。”
  十郎抱了一堆被子,在床边搭了一个地铺,熄灯睡下了。
  地上,很快响起十郎轻微的酣声。过了一会儿,仁杰也进入梦乡。
  半夜,仁杰从浅眠中惊醒。地上,悄无声息。他撑起身查看,十郎的被窝还温热,人已不见踪影。
  仁杰静悄悄地打开门,按照记忆中的出路,走过两道庭院,前方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大护法住处是一个多楼复合式宫殿,外层的大殿门紧锁,殿外传来守卫的说话声。侧门两日前原本虚掩,此刻也挂着几道重锁。
  十郎偷偷地绕到一个阴暗的墙角,左右观察一番,见夜风吹拂,人影皆无,就迅速地伏在地上,奋力地爬出一个狗洞,尽管他身材消瘦,胸口还是卡在墙中,进出两难,他气喘嘘嘘地拱啊,拱啊,只往外移动了半寸。
  今天的月亮还真大,照得四周明晃晃的。十郎望着天上那轮碍眼的圆月,一股忧伤涌进了心田,要是等一下被守卫发现,自己的小命……
  他发达的泪腺再次投入运转,晶莹的泪水蓄满了眼框。
  他鼓起所剩无几的勇气,继续挣扎蠕动,这回,他的胳膊痛得失去了知觉,想到自己成名江湖的远大理想,和目前悲惨的境遇,十郎禁不住……伧然涕下。
  忽然,他的身上肉最多的部位,被人踢了两脚,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墙内响起:“十郎,你在练什么奇功?”
  十郎大喜过望,老天爷没有抛弃我这孤苦零丁的好孩子!
  他满面泪花,吸着鼻子哼哼:“十一大哥,救我!”
  经过两人齐心协力,半注香后,十郎终于脱离了狗洞。
  他扑进仁杰的怀里,呀呀呜呜的痛哭:“十一大哥,干爹!从今后,你就是我的亲爹!我什么都听你的。”
  仁杰猛敲了一下十郎的脑袋,“喂,别过分!我还没成亲呢!”
  仁杰帮他擦了一下泪水,问:“小十,这么晚了想逃去哪儿?”
  十郎抽泣着回答:“大哥,我有预感,今晚要出大事。”
  仁杰心中一动,想起朱颜提起的那个百变门之秘,轻声问:“十郎,你知道门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十郎摇摇头,紧拽住仁杰的衣角,两人小心的往回走。
  经过一个大合院的围墙,隐约听见里面有争斗之声。
  仁杰正要迈步走过去一探究竟,十郎站定不肯动,慌乱地说:“十一大哥,那是大护法的住处,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仁杰甩开他,轻声说:“那好,你先回去,我要去看看。”
  十郎软倒在地,抱着仁杰的腿,泪盈于睫:“大哥,小十不想见到你不幸,大哥你也不要抛下我啊,呜呜……”他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今天死里逃生,感情特别丰富。
  仁杰脚上挂着一个拖油瓶,一步一拐地来到大围墙边。他摔开十郎的小爪子,不客气地说:“借你的肩膀用一下。”说着,踩在十郎肩上往上爬。
  十郎犹如患了软骨病,萎靡不振,趴倒在地,仁杰脚下一空,摔下一人多高的墙。他提起拳头,对着十郎晃了晃,十郎马上乖巧地说:“大哥,此墙有一个小洞,小十带你去。”
  两人转到侧面。仁杰屏气凝神,透过小洞非常小心地向内观察。
  院中人分为两派斗成一团。大护法、三郎和七郎被围在中间,其余几位夫郎和两位蒙面人向三人猛攻,招招致命,毫不容情。
  仁杰感到分外诧异,大护法虽然娇纵好男色,倒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为什么她的男宠忽然背叛?那两位蒙面人一定有问题。
  大护法已经溃不成军,被逼到死角,她披头散发,如疯婆一般左支右挡,哪里有半分当初的娉婷娇艳。
  几把剑架在她的头颈,大护法绝望的嘶叫:“你们都反了,难道不怕我弟弟杀了你们?”
  一位夫郎啐了她一口唾沫:“呸,凭你也配称帮主弟弟!”
  大护法脸上闪过彪悍不惧的神情:“帮主,对不住!”她猛的撞上剑刃,当场软倒,又被插上几剑,血如泉涌,眼见是不能活了。
  她的神态转为安详欢喜:“颜弟,四郎,我来了……”垂下头断了气。
  三郎和七郎也立时被杀。几个人抬着尸体进屋。留下两人清洗院子。
  不一会儿,砍杀流血的痕迹被掩盖,空气中只余下淡淡的血腥味。
仁杰的背脊透出阵阵冷汗,当初看昆丁-塔伦迪诺导演的好莱坞野性动作巨片《杀死比尔》,曾被女主角乌玛?瑟曼度大开杀戒的帅气征服,然而,这个晚上,亲眼见到古代的真实血腥屠杀,远比银幕上的黑色暴力血腥之作震撼百倍。
  原来,公理不在人心,而是谁的剑比较快,比较狠。
  仁杰失神的悄然转身,见十郎捂着自己的嘴,依在墙角,眼珠惊慌地乱转。他立刻提着十郎,一阵疾行回到卧房。
  仁杰的胃很不舒服,就象吃了过期食物,说不出的难受。他和十郎各据一处,默默无语。没有人开口讨论今晚的事件。
  百变门的危机已经毫无征召的到来。
  清晨,小鸟在窗外的梧桐树上鸣叫,仁杰起了一个大早,原以为自己会被恶梦缠绕,却一觉睡到天亮。
  仁杰将昨晚的情景回想了一遍,感觉有些茫然,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等一下想法去帮主那儿找线索。
  床下,十郎脸上泪痕斑驳,此刻睡得正香。仁杰将十郎抱起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揣上帮主所赠云剑,整装待发。
  仁杰刚想推开门,院子里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改变主意,,侧身贴墙藏在门边。
  这里的卧房没有锁,大概是为了方便大护法随时光临。
  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两个穿灰衣的百变门低阶弟子走了进来。前面那位瘦小精干,傲慢地对着床说:“十一郎,副帮主有请!”
  后面那位高胖些,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奸笑着说:“听说这小子长得不错,嘿嘿。”
  他越过站在门边的小瘦子,兴冲冲地凑近脸朝里睡着的十郎,短刀挑开被子,浪声道:“帮主看上的货色,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十郎猛的一咕噜滚下地,哀声求救:“大哥,救命!”
  仁杰的云剑应声架到那瘦子的颈子,低喝一声:“别动!”手腕一翻,剑柄狠狠敲在那人后脑,顿时晕了一个。
  床边的胖子闻声回头,见到同伴倒下,骂骂咧咧地持刀扑过来。
  十郎的小脑袋悄悄从床面露出,眼珠滴溜溜地转动,手上的药粉飞快撒向那胖子。
  那人立刻嘶吼:“啊!好痒,老子痒死了……”,他拼命抓着自己的脸,血肉模糊,状如疯狂甚是吓人。
  仁杰利落地上前猛敲一下,打昏此人,暂时解除他的痛苦。
  十郎站起身,拉着仁杰惊喜地说:“大哥,正好这两人送上门,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快溜吧。”
  门边有人轻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问:“十郎,你想去哪儿,让我送你一程。”
  那声音甜得象蜜,柔得想水,听在仁杰耳里,却好象天边忽然响起一个霹雳,惊得他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往后一跳。
  十郎吓得直挺挺的往后就摔,头撞上床脚,滚到床下不动弹,昏迷了。
  屋外秋阳正暖,仁杰却打了一个寒颤,只觉脊背凉嗖嗖的。他镇定心神,盯着花容月貌,婀娜多姿的红衣女子,问道:“大,大护法,是你吗?”
  大护法姿态优美地理了一下鬓发,袅袅娉娉地走到仁杰身旁,笑语如春风:“十一郎,几日不见,我可是一直惦念着你。”
  她玉指轻挑仁杰的脸,凑近前亲热地说:“你脸色怎么白得吓人,难道我美得你认不出来了?”
  仁杰心头不安,细细打量,见大护法神态妩媚,举手投足从容不迫,颈间皮肤洁白无暇,没有伤痕,没有色差,她的手指冰凉,无意间喷在仁杰脸上的气息却是温热的。
  难道,百变门的秘密,就是一个死人可以复生?
  或许,昨天亲眼所见的残忍杀戮,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一场精彩好戏?
  仁杰拈着大护法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推开,笑了笑,语气有些暧昧,“大护法,这新买的胭脂真香,你比初见时更美了。”
  大护法昂着头,全身火红如骄阳,她格格地娇笑:“贫嘴,我哪有用什么胭脂?我这样的美人,是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仁杰连忙点头,“美人,请问我可以出门逛逛吗?”
  大护法飞了一个媚眼,“十一郎,你刚才闯了祸,得罪副帮主的手下,他那人的手段,绝不会象我这么仁慈,我看你还是先避避风头。”
  她说话的语调温柔婉转,眼底却深如潭水,喜怒难测。
  仁杰在床边坐下,悠然问道:“请问,大护法要将我关上多久?”
  大护法微微一笑,命令门外的随从:“来人,将这地上两人给副帮主送去。”她转向仁杰:“十一郎,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的人会好好伺候的。”
  她纤腰款摆出了门,吩咐众人严加看守,不可轻纵。
  屋内恢复了平静。
  仁杰踢踢地上的十郎:“喂,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人都走了。”
  十郎翻身坐起,揉揉后脑梢,后怕地说:“十一大哥,这大护法是人是鬼?昨晚我从墙缝中分明见她被乱剑所杀。”
  仁杰笑了笑,沉思不语。十郎爬上床,拉起被子盖上头,闷闷地说:“她如果是人,这件事就有鬼。”
  仁杰啪地拍打他的小脑袋:“小鬼……”
  十郎小声讨饶:“大哥,手下留情,我头上刚磕了一个大包。”
  屋外的四名守卫闲闲地聊着天,一位说:“这十一郎什么来头,大护法如此看重?”
  一位回道:“听说,帮主很宠爱,不知犯了什么事,被赶回来了。”
  这时,屋里传来凄厉的哭喊:“救命!十一大哥,饶了我,啊!十一郎失心疯要杀人了,救命!……”
  十郎声嘶力竭地尖叫一声,忽然嘎然而止。
碧寒潭

  屋里死寂一片,十一郎和十郎都没有动静
  第一位守卫迟疑了一下,询问道:“三哥,十一郎失宠,会不会迁怒砍人?我去看看。”
  另一位说:“四弟,十郎非常刁钻,我陪你一起去。”他转向院中的两位:“你们在外面接应。”
  两位守卫推门而入,门很快被带上。
  屋里的哭喊声又响起,渐渐弱了,最后变得悄无声息。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院中的两位打着哈欠,一位说:“里面真安静,出了什么事?”
  那一位谨慎地说:“我觉得应该进去查看一下。”
  他们抽出配刀,推开虚掩的门,就看见先进来的兄弟两人面对门僵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好象睡着了。两人有点紧张地走过去
  忽然,床下剑光一闪,极其迅速的刺中两人脚髁,床上两位守卫的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双手连扬,迷药扑面而来。
  仁杰从床下一跃而起,在四位守卫头部颈子各补敲几下,十郎再给每人加了一点料,得意洋洋地说:“十一大哥,我们真是所向无敌。”
  仁杰笑眯眯地说:“小十,你今天表现很好,现在我们去帮主那儿。”
  十郎嘟着嘴,有点不乐意:“大哥,饶了小十吧,我不敢乱跑,我们还是快离开百变门。”
  仁杰点头:“我心里有个迷团,先去帮主那儿打探一下,即刻就走。”
  两人换上守卫的制服,将晕倒的守卫捆绑好塞入床底,关上门急急地穿堂过阶,不久就来到帮主住处。
  十郎机灵地躲得远远的,“十一郎大哥,我在外面等你。”
  帮主门前守卫松懈,仁杰半低着头,沉住气走进院子,并无人过问。
  小包子一个呆呆地坐在卧室门前,托着腮想心思。
  仁杰快步上前,对他说:“小包子,你家帮主大人呢?”
  小包子慢悠悠地抬起头,一认出仁杰,立刻惊跳起来:“十一郎,你好大胆子,居然还敢回来,帮主今天刚下令,不许你再来此地,否则关进地牢。”
  仁杰想了想,问:“帮主昨晚有什么吩咐吗?”
  小包子歪着脑袋,晃了两下,悄声说:“十一郎,后半夜时,帮主招见了副帮主,副帮主留下来伺候了一个晚上。”
  他看看仁杰沉闷的模样,清了清喉咙,安慰道:“从前,帮主从不留人过夜,除了你,就连副帮主也是第一次。 十一郎,你不要太难过,哪天帮主气消了,又会重新宠爱于你……”
  仁杰打断小包子的唠叨,问道:“小篮子呢?怎么不见他?帮主此刻在哪儿?”
  小包子没精打采地回答:“小篮子早上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帮主罚到厨房打杂。帮主和副帮主的手下刚才出门,好象是去那个什么寒潭。”
  仁杰微笑道:“小包子,谢谢,我来这里的事,请你向帮主保密。”
  小包子点头,乐呵呵地说:“你琢磨琢磨,早点讨得帮主欢喜,他其实是个好人。”
  朱大帮主是好人?仁杰摇了摇头,不敢苟同。
  仁杰出了院子,与躲在角落的十郎汇合。
  他若有所思地说:“小十,你可以找到绳子吗?”
  十郎仰起小脸,“十一大哥,你卧房里倒有,不过已用来捆那几位守卫了。对了,帮主已经看过了,我们快逃吧!”
  仁杰摆摆手:“算了,来不及了。”十郎不解地望着他。
  仁杰踌躇片刻,郑重其事地说:“十郎,我要去做一件事,有极大的风险,不过,成败在一念之间,你若助我一臂之力,我会帮你日后在江湖成名立威,你敢不敢试?”
  十郎想了一会儿,脸上出现了一股狠厉之气,他下决心道:“大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豁出去帮你。”
  仁杰拍拍他,神态温和:“好,我们走。” 十郎身子一颤,还是咬着牙跟在仁杰后面。
  两人穿过庭院,远远看见帮主和一群手下从云雾缭绕悬崖上来,走入大殿前开阔的绿草地。
  仁杰机警地拉着十郎避进了那日出逃时所入的密林。
  十郎迷惑地问:“十一大哥,你不是想见帮主,怎么反而躲藏起来?”
  仁杰示意他静声,透过林子里茂密的树叶悄悄观察。
  朱颜帮主搂着一个清瘦沉静的男人,身后跟了五位随从,越走越靠近。
  朱颜一扫昨日寂潦的神态,显得神采飞扬,他朗声笑得:“今天,是我人生中最得意的日子。”
  他偏头亲了那清秀的男人一口,“副帮主,你为我高兴吗?”他清丽的容颜在阳光下光华灼灼,令人不敢逼视。
  副帮主微笑,平静地回答:“这个自然。
  朱颜仰头一阵大笑,惊飞了几只密林中的宿鸟。
  等一群人走过,仁杰笑眯眯地说:“我想明白了,百变门这个秘密实在是太惊人!”
  十郎有点沮丧,小声地说:“十一大哥,小十一直以为自己够机敏,谁知,我完全不懂大哥说什么。”
  仁杰从怀里取出云剑,剑柄上的绿宝石折射出耀眼的光彩,他清朗一笑,显得玉树临风,神采翩翩,“十郎,我们立刻去碧寒潭。”
  仁杰领着满头雾水的十郎一路狂奔,直往悬崖而去。
  碧寒潭波光滟涟,远望犹如萋萋芳草地,蕴藏着无限的生命力。
  从悬崖下到谷底,以朱颜帮主绝世武功,可以如鸟儿般轻盈地纵身飞翔,以红衣大护法的精妙轻功,可以象小鹿般跳跃滑行。以仁杰大帅哥的初级功夫,只能绕远路,从最平坦处,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连滚带爬,而十郎顶多比他高明一点点,双手抱头,很不雅观地滑落下去。
  仁杰两人历尽艰险,终于安全滚到谷地。还没等他们站起身,就听到有人厉声喝斥:“什么人,敢乱闯帮中禁地?”
  仁杰有点狼狈地坐在地上,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衫,露出一个充满阳光的笑容:“两位大哥,帮主有令!”
  他将手上的云剑一举,站起身,威风地看着对方:“帮主令你二人速回自己房间,反省思过。”
  守在潭边的两位黑衣中阶弟子,半信半疑地问:“不知小人犯了什么过错?帮主刚才吩咐我们守在此处,不得擅自离开。”
  仁杰叹气,摇摇头同情地说:“两位得罪帮主,竟然还不知改悔,难怪帮主命你们闭门思过。”他将云剑戳戳对方的胸口,“见此剑如帮主亲临,怎么,还不快走?”
  一位黑衣弟子抱拳道:“遵帮主令。” 另一位有些迟疑不决,被同伴拖走了。他们垂着头往悬崖上爬去。
  秋风轻吹,送来其中一人的低语:“帮主向来喜洁净,难道是因为我这两天没洗澡?......”
  近看碧寒潭,就象一只美丽的野兽,静静地潜伏,随时等待吞噬误闯入境的猎物。
  仁杰站在将外衣脱下,拉伸手脚做准备活动。
  十郎颤声道:“十一大哥,你真的要下水?保重啊!”
  云剑出鞘,隐隐作凤鸣,一缕寒光在剑身上来回窜动
  十郎两眼泪汪汪,眸中流露几许留恋,第一次认真打量十一郎。
  仁杰握剑微笑,星光闪烁的眼眸,微勾的嘴角,露出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洒脱:“十郎,很高兴认识你,你呆在这里,不要让人接近湖面,如果守不住,就赶紧逃命。”
  说完,他两脚一跃,动作娴熟的飞快地跳入碧寒潭。
  仁杰耐心地下潜,刺骨冰水不断吸收他的体温,麻痹他的神经感官,如陷在万丈深的如冰河,浑身颤抖不已,水压奇大,逼得他鼻血直流,头晕目旋。
  仿佛过了很久,仁洁肺部的空气都要被榨干了,他终于看见了记忆中的岩洞,紧靠着潭边,水到了这里就哗哗地泻入。
  仁杰不犹豫,飞快地钻进仅容两人的窄洞,屏气继续游动,他的手臂已经沉重,太阳穴鼓涨欲爆。
  游过十几米,岩洞地势忽然往上延伸,眼前变得极其开阔,洞的上半部分空气流动,下半部分潭水飞流分左右两路,没入地下。
  一个白衣男子倚坐在岩洞的角落,神色萎靡不振,两腿奇怪地瘫软。
  他衣衫破烂,容貌气势如天上的仙人,不沾半点尘艾,让人生不出任何轻忽之意。
  白衣人叹息了一声,忍不住微笑道:“十一郎,你果然来了。”
  一条巨蟒盘在半湿的岩石上,警惕地看守着白衣人。它巨大的身躯团起象一个圆桌面,听到仁杰的动静,丑陋的扁头转过来,半尺长的舌头吐出,肥大的身子弹起,如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仁杰手扶岩石,喘息着说:“朱大帮主,早!”
  他举起云剑,猛地从水里跃起,向巨蟒扑去。

秘密

  仁杰在美国加州海滨长大,多年高强度的专业游泳训练,让他一跃入水里,就象鱼儿一般灵活,象在空气中一样自在。
  巨蟒的身子紧缠仁杰腰腹,蟒尾巴急拍水面,掀起巨大的波澜。
  原本平静的水面上,蓦的浪花翻飞,彷佛风和日丽的湖岸,骤起狂风,风在叫啸,湖也在激荡。
  仁杰扣住巨蟒的七寸要害,剑势如虹,猛的刺下去,一股血箭飙出几尺远,顿时溅了他满脸,眼睛火辣辣的痛,有些睁不开。
  这巨蟒受伤后凶性大发,浑身扭动卷曲,似要将仁杰拦腰勒断。
  突然,从岩石后窜出一条体型稍小的大蟒,向仁杰的喉咙咬去,它动作之快,绝非言语所能形容。 瞬间那凉凉的红舌已触到仁杰的颈部,两对白森森的牙就要留下致命的窟窿。
  生死之间,仁杰的皮肤起了微颤,在几乎毫无可能的情况下,身体避无可避地让开一尺。这时,一颗小石头带着激风飞至,将大蟒的左眼洞穿,蟒头栽入水中,攻击仁杰之势立刻崩溃。
  仁杰手下毫不迟疑,利剑再次插入手中巨蟒的七寸,用力扭转,绞得血肉模糊。巨蟒精疲力竭,终于放松钳制,软倒在水里。
  岩洞水流在两侧形成小瀑布,飞珠溅玉,灿烂如银,自洞内喷泄入地底湖中,水声并不震耳,反而如鸣琴奏玉,听来只觉精神舒畅,恍如进入一个奇特的世外静土。
  这两条巨蟒的身子在水流中翻转,红浪纷扬,也一起被带入了地下湖。
  仁杰爬上岩石,对着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朱颜帮主双目静静地凝注着仁杰,眼前这位美少年,浑身水珠,脸色疲惫,但其翩翩风采及温雅气度,却不减分毫,让人忍不住关注他,喜欢他。
  仁杰转头看向朱颜:“谢谢你刚才出手。”
  朱颜平静的面容出现一丝龟裂,他叹息道:“十一郎,你真的是仁义君子……谢谢你,我没有看错人。”
  仁杰淡淡地说:“帮主,昨夜大护法遇害。”
  朱颜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岩石,仿佛要把那块石头剜下来仔细研究,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那孩子,我还是没能保全她……”
  仁杰站起身来到朱颜跟前,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势,建议:“朱颜,你的腿好象有问题,时间急迫,我先背你出去,有话出去再聊,好吗?”
  朱颜脸上浮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有劳你了,十一郎。”
  仁杰撕下几条衣带打了结,将朱颜绑在自己背上,深吸一口气,跃入水中。
  太阳渐渐升高,潭水宛如一块碧绿的水晶,灿烂生辉,耀眼不可方物。
  碧寒潭边,十郎心神恍惚,坐立不安。
  他一会儿看看潭水,水色清澈不见底,平静无波又似藏着无限危机,他一会儿又打量悬崖绝壁,生怕有人此时冲下来,紧张得心口乱跳。
  刹那间,水中泛起了一串的涟漪和水泡,潭水哗啦啦的分开,一个面目俊美的少年钻出水面。
  十郎心跳奇妙地和缓下来,他的眼角有点湿润,几乎是雀跃地扬手招呼:“十一大哥,你总算上来了。”
  十郎定睛一看,发现仁杰身后负着的重物,竟然是帮主大人时,他第一反应是惊呼一声,拔腿就跑。
  仁杰忍不住笑起来:“小十,想逃去哪儿?快来帮忙,我们合力将帮主抬到悬崖上,是背是扛,你自己选。”
  十郎无奈地转回来:“十一大哥,小十闹不明白,怎么水里又来了一位帮主?”
  朱颜眼神悠远:“很久以来,百变门就有两个帮主,一明一暗,以雷云两剑为凭,面目相同,修习武功相若,谁的功力高些,就能做真正的帮主,另一人则在暗中保护。有时,两人分头处理江湖事宜,相隔百里,外人看来却以为帮主顷刻现身,将百变门的功夫越发渲染得神乎其神。”
  仁杰将干燥的外套替朱颜裹上,背着他往坡上爬,十郎肩膀扛着朱大帮主的大腿,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
  仁杰艰难地寻找落脚地:“那么,两位帮主面容为何会一模一样?”
  朱颜说:“本门既然号称百变,易容之术天下无出其右,两人自幼生活在一起,服食某种特殊药物,不断进行改容药浴,日久自然面目相似,就算有些许差异,帮主弟子不敢胡乱仰视其貌,外人更无法窥见其秘。”
  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攀上崖顶。
  十郎脸上满是汗水,深吸一口气,有再世为人的喜悦,他张嘴正要欢呼,仁杰忽然将他一推,轻声说:“小十,蹲下别动,有一群黑衣弟子往这边来了。”
  绝壁旁,生着几簇半人高的茂密花草,在隐密的草叶中,依稀可见白色的衣角和半裸的大腿。
  那群黑衣弟子中,有人心生疑惑,指着那片白色说:“帮主吩咐在此处巡逻,不得让可疑人混入,不知那草堆里是谁?”
  他们立刻神色凝重地赶过去查看。
  悬崖边凹凸不平,宽仅丈余,而且长满了杂草和藤萝,在空隙处,一位少年紧紧搂着白衣男子,沉浸在激烈的热吻中。被压在底下的男子轻声呢喃:“十一……”
  这群弟子看得热血沸腾,领头的清咳一声,正要开口询问。
  那俊美少年翻身坐起,白衣帮主朱颜气喘嘘嘘躺在地上,衣衫半掩白晰结实的胸部,他颊泛红潮,双眸中春色无边,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冰冰的怒气:“混帐,看什么,还不快滚!”
  那群弟子惊得飞奔而逃。良久,领头的那位擦着汗,含泪哭道:“我无意中撞破了帮主的秘密,他竟是……被压的那一个,完了,我小命不保……”
  崖边,风光无限明媚,春潮涌动。
  十郎躲在一旁偷着乐,肩膀耸动不已。他笑的下巴抽筋,嘴张得老大,还没来得及合上,忽然一团草叶夹着泥土冲进的他口中。
  朱颜帮主撑起身子,靠在仁杰肩头,慵懒的神情分外诱人,“十郎,你看够了吗?”
  十郎跳起来,呸呸地吐着泥土,圆眼睛滴溜溜乱转,悄悄瞟向朱颜半裸的胸膛,苦着脸说:“帮主,小人下次不敢了。”
  朱颜眉头一挑,语气冷森森的:“什么,还有下次?”
  十郎委屈地对仁杰说:“大哥,救我!“
  仁杰笑眯眯地说:“朱颜,想不到你这么保守,哈哈。请问,现在我们该去哪儿?”
  朱颜似笑非笑,“十一郎,你我缘分已尽,你自己下山去吧。”
  仁杰扶住朱颜微凉的身子,沉思片刻,问道:“江南盐运案可是你做的?”
  朱颜一笑,温文尔雅,带着一丝凄清,“十一郎,帮中一些小事无需帮主批准,若我说事前我并不知情,你信吗?”
  “我信。”仁杰声音很温和:“现在我就走,你有何打算?”
  朱颜异常平静:“我双脚已废,大约是做困兽之斗吧,十一,你自己保重。”他容颜清丽脱俗,淡淡地说出这几句话,仿佛已经将生命中最沉重的包袱放下。
  仁杰的神态安详,目光坚定,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是认真而郑重的, “好吧,帮主,我们就来赌一赌运气,看看可不可以闯出一条活路来?”
  山上吹起一阵清风,朱颜身上的衣衫飞舞,飘飘如仙。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红晕,眼底闪着温柔的光彩,微笑叹息:“十一郎,连我都想放弃了,你却不忍心......今天我才发现,我实在是一个幸运的人。”
  仁杰重新背着朱颜,说道:“我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朱颜伏在他背上,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悠然道:“那日在溪边初遇,就去那儿吧。”
  十郎小声地说:“十一大哥,我害怕.......”
  仁杰点头道:“我明白,到了密林小溪,你可以自行下山,不必跟我冒险,不过,我答应你的事还是算数。“
  十郎一挺胸膛,吸吸鼻子,硬撑道:“十一大哥,小十与你共进退。”
  三人穿过绿草地,闪入密林,不久来到小溪活源。
  朱颜指着不远处的废弃古庙,说:“去那里。”
  这个庙不大,里面干净简陋,左右两墙悬着几幅斑驳泛黄的对联,屋梁很高,木头上红漆脱落。案头供奉一尊两人高的泥塑土地公。
  神像的眼框空空白白,没有眼珠,仿佛慈悲地注视地上芸芸众生,又好象将世间的营营役役视为虚幻。
  朱颜轻轻抚摸仁杰的头发,又放开手,柔声道:“十一郎,你背我到神像后面。十郎,你先在门口守着。”
  十郎期期艾艾的靠着门坐下,紧张地注视着外面。
  神像的肚子是空的,可容两人藏身,像肚上有一个小洞,光线透进来,为仁杰的俊脸镀上一层金辉。
  仁杰趴在那个小洞口往外望去,只见密林,薄雾,流水,不知名的小花,充满了大自然的清新美丽,他笑道:“不错,可以观察庙前的动静。”
  朱颜依靠神像坐着,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注神态自若的美少年,缓缓地说:“很久以前,夏蝉鸣叫的时候,我每天黄昏躲在神像的肚子打磕睡。
  本门有位漂亮的大师姐,她与别的女孩子不同,永远是那么温柔,那么纯洁,那么风姿卓约,夕阳西下时分,她常常来前面的小溪沐浴。每当哗哗的水声响过,我就知道该回去做晚课了。”
  仁杰眸中亮光闪烁,开玩笑地叹气:“原来,朱大帮主从小就是一个色鬼。”
  朱颜没有反驳,嘴角边带着微笑,神色甚是温馨,轻轻地道:
  “那一天,很闷热,帮主接班人选拔赛在即,我练了一天功很累,钻到土地公肚中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溪边传来表姐的呼救声,我听她叫的惶急,不加思索奔了过去。
  大师姐衣衫半解,肌肤晶莹胜雪,我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一看之下心跳不已,就站得远远地问出了什么事?她面带红霞,娇媚万分,说水中有蛇,她扭伤了脚,请我扶她上岸。
  她是众人仰慕的大美人,我初出毛庐,平时只能远远的望着她,此刻美人向我求救,我心里不是不欢喜的。
  我跳入水中,小心地拉着她的衣服,不敢有半分亵渎,她笑眯眯地说,朱兄弟,你走近些,从水里伸手牵住了我。我晕乎乎地望着她,只觉这一刻如在梦中
  她身子一晃跌入我怀里,我赶紧扶起她,大师姐紧紧的抱住我,忽然高声叫,救命!救命,有色狼!
  密林里冲出三位少年,都是同门的师兄弟,他们冲上来对我一顿拳打脚踢,若在平日,我未必会输,我的武功在门中一向名列前茅。不过,大师姐牢牢拽着我不放,还趁机点了我的穴,我不忍下手伤她,结果被这三人打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领头的那位我认识,是帮主的独生子,他踩着我的头吆喝一声,这淫贼胆大包天,敢调戏我的心上人,把他的裤子脱了。
  我被他们强脱了衣裳,赤身裸体趴在地上。那三人乱踢一通,帮主的儿子忽然解开裤子,对着我的身体撒尿,其他两位也起哄跟随,一边用泥浆石块砸我的脸和头。
  我眼中所见的,只是凹凸起伏的乱石壁,和那条静静流淌的小溪,水那么清澈透明,我只盼能到溪里洗个澡。
  大师姐在一旁格格地笑。我真想回头责问她,为何如此害我?可是我不但口中说不出话,整个身体都僵直苦痛,一条腿也断了。我听到密林中那几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听到帮主儿子喜笑颜开地说:好师姐,做得好,看那小子还敢跟我争!来,亲一个……”
朱钰
  朱颜神态淡漠,平静地叙述,仿佛是在聊今晨的天气不错,眸子深沉如碧潭,看不出波澜起伏。
  仁杰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痛心,不禁怜惜他少年的遭遇,开始明白他精神上的压抑和洁癖。这个世界推崇弱肉强食,朱颜今日名动江湖,一定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仁杰挨着朱颜坐下,异常轻柔地说:“朱颜,往事如风,来者可追,你不必太过介怀。”
  朱颜轻轻靠在仁杰的颈间,闭上眼睛,又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我趴在潮湿的乱石中,有青蛙跳到我的脸上,蚂蚁和苍蝇停在我伤口。天黑了很久以后,我的穴道渐渐解开,我一步步爬到水里,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我深知此时回去,只会自投落网,背上奸淫之名。我心里想找一个安身之所,就拖着伤腿,慢慢爬到这个庙里,我躺在神像背后,感觉自己就如死了一般。
  到了深夜,我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忽然听到溪水边有动静,竟是那帮主的儿子去而复返,他压低声音说,这小子去哪儿了,他人品虽差,模样倒还看得过去,刚才大师姐在不方便,本来还想同你们一起乐一乐……
  其他几位师兄弟笑得肆无忌惮,我心中气苦,直想爬起来与他们拼命。
  他们一路寻找,就要走进庙中,我又惊又怒,想翻身坐起,天可怜我见,让我无意中摸到一个机关,这神像后面居然有一个地道。”
  朱颜微微一笑,拨动神像案下的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地面向内打开一个洞口,有些潮湿腐败的空气飘出来,里面黑黝黝的,不知通往何方。
  朱颜似知晓仁杰的疑问,有些愉快地说:“这个地道可以通往帮主的卧室。”
  仁杰一惊,问道:“你不会是要重回帮中,与暗帮主对决?还是卧室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朱颜点头:“不错,你手中已有云剑,加上房中挂的雷剑,就可以号令帮中高级弟子。”
  仁杰回忆一下卧房的摆设,“雷剑是装在鳄鱼皮剑鞘中吗?”
  朱颜道:“对。我中了一种奇毒,你上次从碧水潭中所打捞起来的宝盒中,藏有解药,只此一颗,如果不能及时服下,我的腿从此就废了。”
  仁杰很快下定决心,“朱颜,我助你取得解药,可否请你对江南盐运失窃之事做出合理的处置?并约束帮主弟子,不得擅自扰民?”
  朱颜叹了口气,喃喃道:“十一郎,你以徳报怨,于我有救命之恩,即使没有拿到解药,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仁杰笑得神采飞扬,“你在这里等着,我想法子去取来。”将怀里的云剑取出,准备跳入地道。
  十郎从庙门口转过来,有些惊惶地呼叫:“十一大哥,不好了,有不少黑衣弟子往这里冲来,会不会我们打伤守卫之事被发现了。”
  朱颜立刻恢复冷静,吩咐十郎:“你查看一下庙中,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我们三人一起入地道。”
  地道里阴暗狭小,空气混浊,仁杰弯腰背着朱颜勉强通过。
  十郎拽着仁杰的衣服下摆,捂着鼻子蹒跚地跟在后面。
  朱颜紧搂仁杰的颈子,忍不住亲了一口,笑得很欢畅:“相公,你怎么累得汗流浃背,看来还需要多练习啊?”
  仁杰哼了一声,“朱大帮主其重无比,我这是愚公移山,靠的是股傻劲。”
  朱颜若有所感,亲呢地说:“十一郎,今后不论你要什么,就算天上的月亮,我也替你摘下来。”
  仁杰答得巧妙:“谢谢,你的热情我有点吃不消,我的脖子被你掐得快透不过气来了。”
  仁杰用力托了一下朱颜的身体,朱颜当下住口,有些堵气,酸溜溜地说:“十一郎,你定是惦念着那雪公子,哼,总有一天……”
  仁杰乐呵呵地说:“等你的腿伤好些了,我们再讨论。前面是不是出口?”
  朱颜神色一敛,变得清冷如水:“地道接到卧房内的衣橱,暗帮主可能也知道,希望他不会封了出口。”
  幸好,暗帮主春风得意,并没有破坏出口。
  在他心中,一定以为这个地道的秘密,已随朱颜埋在了碧寒潭。
  这个衣橱挂满了各种丝绸织锦面料的白衣。透过橱门的小缝,仁杰向外看去。
  副帮主全身赤裸裸,温顺的趴在床上,他的身体结实精瘦,透出健康的光泽。
  另一人,与朱颜帮主容颜一般绚艳清丽,俯下身亲在副帮主肩头:“你舒服吗?”
  副帮主呻吟了一声,竟无比销魂诱人,“嗯,帮主。”
  帮主脱下外套,取出一罐绿色的润滑膏,白玉般的手指,轻柔抚摸副帮主的股沟:“笑七,叫我朱钰。”
  笑七扭动了一下腰,咬着唇没有说话。他修长的身体处处可见昨夜放纵荒唐的痕迹。
  朱钰咨意欣赏笑七有些不自在的模样,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满足感,这具身体从此只为自己开放,可以随心所欲地摆弄出各种淫乱的姿势.......他的小腹开始发热,一团火在燃烧,很快这股热量就传遍了全身。
  朱钰醉人的声音轻轻呢喃,述说着他的爱和欲望:“你知道吗?笑七,我盼着此刻很久了。”他好整以暇地分开笑七的两腿,药膏按上桃红的穴口,一只手指缓缓伸入那窄紧的甬道,轻搔肉壁的皱褶挑逗。
  “嗯......” 笑七翻身转为侧卧,似乎在抗拒恼人的刺激。
  异物的侵入感慢慢过去,桃红的菊花瓣再次舒张,温热的内壁将手指紧裹,深处有一股吸力,仿佛在向朱钰发出娇声招唤。
  朱钰蓦然起身扯掉自己的衣袍,动作有几分急不可耐,他迅速跳上床,将笑七搂在怀里,深深的、炽热的覆上他的唇,他温柔而缠绵的吻着笑七,像是宠爱着易碎而心爱的玩具娃娃,陷溺在一波波令人昏眩的兴奋漩涡,两具身体躯不断的相互爱抚着、摩挲着。
  笑七几乎被他沉重的男性气息淹没,“帮主,噢......”
  朱钰诚恳得像个孩子一般,“别再想着那个人,我会好好宠你。”
  笑七的神智已经被他吻走了大半,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变得迷离闪烁,努力地稳定短促的喘息,“是,帮主。”
  朱钰冲动地猛力拥住笑七,几欲揉碎他的骨骼。俊美的脸庞有一丝狂乱不羁,像心酸,也像悸动。“不要叫我帮主!我是朱钰!他,他可曾如此疼爱过你?”
  朱钰的手指划过笑七的胸膛,向下滑到他大腿内侧,眷恋地抚摸揉搓,然后握住了笑七两腿之间的灼热。笑七忍不住绷紧了身子, 微皱眉头:“不要......”
  “你怕我?”注视着身下水光闪闪的媚人双眸,朱钰感到强烈的欲望再次焚烧着他的肉体。
  朱钰的那双手带着魔力,游走在笑七的私处,不安分地上下滑动套弄,清凉的手指带来奇特的快感,或轻或重的揉捏让火焰迅速旺盛。
  笑七抬眼望着对方,仿佛娇嫩的夜花静静绽放,“昨晚,我心甘情愿。”
  朱钰的分身早已被欲望涨红,昂首叫嚣着,此情此景他再也忍不住,抵上了穴口。可紧致的蜜穴即使经过扩张仍然不足以承受巨大。
  朱钰连忙停下动作,熟练地玩弄笑七的欲望,直到他再次放松身子,小穴渐渐适应了外物的进入,慢慢地舒展着花瓣,将炙热的巨大包裹进去。朱钰终于压抑不了欲望,挺身用力进入了甬道。
  被贯穿的瞬间,笑七蹙眉低吟,白齿在下唇咬出一道白痕,散乱的黑发在空中飞扬,突来的疼痛与体内沉重的压力令他弓起了身子,喘不过气。
  朱钰修长莹润的手指倏地伸进他口中,火辣地爱抚着他温润的舌头,也避免他为了忍住疼痛而咬破红唇。
  朱钰强大和魄力,笑七早已料到,但他的狂热和渴望却令人吃惊。
  紧实的蜂腰簌簌颤栗于淫威之下,麦色的颈项深深后仰,绷得象一张要断掉的弓。粗重的喘息,传递在彼此亲吻之间。
  “啊……呜……”柔声的喘息,从笑七嘴中毫不掩饰地逸出,让朱钰的冲刺更激烈几分,更勇猛几分。
  笑七,你是我的,你竟真的属于我了!狂喜澎湃而至,要将朱钰活活淹没在欣悦中。与你在一起的时候,和其他男人的感觉竟截然不同。你是我的宝贝,我再也不用担忧与人分享你,也不用小心翼翼的有所保留。
  他们的发散落在床榻,纠缠在一起。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小麦色的肌肤,和白玉般肌肤嵌在一起,显出教神仙也心跳不止的艳丽眩目。
  肿胀的欲望来回穿梭,带出媚人的一抹鲜红,半透明的液体顺着股间溢下,每一次律动都会发出汁液滑动的声音,战栗的快感将人都淹没了。
  在炽烈的冲刺之间,朱钰突然抬起埋在笑七颈间的脸,疯狂的吻着他的唇、吸尽他的一切呻吟,彷佛急切的想要抓住什么、得到什么。
  一阵轻狂的低喃在枕边的棉被里闷爆着,“不要背叛我!不要离开我!”
  他像在愤怒的嘶吼,也像个失去方向的的孩子,渴望一份领路的温暖。
  笑七在破碎的意识与极乐的感官刺激中,抬起手抚摸朱钰的面容,“我在,我在这里。”
  如此简单而甜美的爱语,是错觉吧?朱钰的喉咙有些哽咽,彷佛有什么东西从胸腔里欲喷涌而出,他情不自禁将笑七深深的拥入怀中,犹如得到上天的怜悯,赐给他内心期待已久的礼物。
故人
  笑七在颤抖,在一个男子身下婉转承欢,他迷离而兴奋地呻吟,紧窄的蜜穴被扩张到极点,菊花怒放,带出妖艳风情。
  难以置信的淫靡气息充满整个屋子
  衣橱内的仁杰闭目养神,面色安详纯净,只有他颤抖的睫毛,和略微泛红的双颊,泄露了一丝内心所遭受的冲击。
  笑七扭动着臀部, 激情的粉红,伴着猛烈的抽插节奏,由颈子渐渐蔓延到全身,断断续续的呻吟,教人口干舌燥。尽情享受欢愉的痴迷脸庞,像在爱与恨中,已不再迷惘, “呜嗯,帮主,嗯……朱颜。”
  朱钰猛然抬起头,眼睛充血,又惊又怒瞪得老大,如大白天活见了鬼:“你,下了什么毒?”
  笑七双臂如铁环紧缠对方的颈子,张得大大的腿,像两条灵活的蛇盘上对方强壮的腰,清秀脸庞还遗留着情动的红晕。他斯文地笑着:“朱钰,对不住,嗬嗬……”他腰肢轻盈地扭转,双腿如锋利剪刀般用力一绞。
  朱钰顿时惨叫一声:“啊,贱人!”跌翻下床去,他浑身惊挛,手捂紧跨下私处,双腿之间血迹斑斑。
  笑七从容不迫地从床上坐起,他的身上满是青紫的吻痕爱印,股间流着白色近透明的液体,混合着鲜血,显得异样的妖艳惑人。
  朱钰虚弱地出声责问:“笑七,你为何害我?”
  他身中奇毒,脸色苍白,看起来狼狈不堪,完全想象不出片刻前,朱钰还驰骋在人生极乐之巅,此刻却如坠如罗刹地狱
  笑七揭开被单,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身体,“就凭你,还肖想帮主之位?”
  朱钰如迎头受重击,说不出的失望悲愤,唇瓣血色全无,嘶声吼叫:“你是为了朱颜?”
  笑七赤身裸体站在床边,沉静地套上衣袍,语气冷淡:“是,也不是。”
  朱钰垂着头低喃:“为什么,朱颜,他根本不把你当人看!你要什么,我都应了啊。”
  笑七温和的笑笑:“朱钰,你怎配提他的名字?你应了我,不如我自己取来安心些。”
  笑七姿态优美地抬脚踏在朱钰的膝关节,漫不经心的踩下去,顿时骨头咯噔碎裂,伴着朱钰凄厉的呼痛声。
  刚才满室旋旎春色,二人还亲密地结合在一起。
  此刻化作凄风惨雨,两者势同仇敌
  朱钰不再言语,身体微微颤抖,脸白如纸,目光空虚飘在不远的墙角,似在这一瞬间已勘透生死无常。
  卧室门外传来百变门弟子的声音:“禀告帮主,金蛟帮帮主求见。”
  笑七顺势踢了朱钰的哑穴:“帮主正在休息,什么人也不见。”
  那弟子迟疑地回道:“那金蛟帮帮主带了几位高手,山下也有不少他们的帮手,看起来来意不善,小人特来请帮主……”
  笑七咳嗽一声:“罢了,我随你走一遭。”
  他低下头,有些抱歉地看着朱钰:“你中的毒与朱颜相同,未必致命,先委屈你在地上歇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悄无声息地来到衣橱前,迅不及防地踢开橱门,里面整齐地挂着数十件白衣,看不出什么不寻常之处。他关上橱门,自言自语:“我方才似乎听到橱里有人,真奇怪。”
  他一摔衣袍下摆,昂首挺胸走出门去。
  仁杰和朱颜蹲在地道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十郎趴在仁杰腿边,昏昏欲睡。
  朱颜神色审慎:“这副帮主野心勃勃,想图谋什么?”
  仁杰英气的眉一扬:“事不宜迟,我先去取雷剑和那宝盒。”
  朱颜握住仁杰,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仁杰推开地道顶部的地板,穿过衣橱,就看到朱钰赤条条,孤零零地蜷缩于床边,他双腿间鲜血渗出,左膝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看下去。
  朱钰忽然抬眼望着仁杰,强运所剩无几的内功,急冲哑穴,得以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嘶音:“十一郎,请你取一件袍子,给我披上,好吗?”
  他的样貌清丽,神态语气与朱颜一般无二,此刻朱钰只是一个脸色灰暗,面带愧疚的平凡人。他的嘴角现出一丝凄凉微弱的笑容,仿佛英雄到了末路,竟是无比的恳切动人。
  仁杰叹息了一声,从衣橱里取了一件白衣盖在他身上。
  朱钰长而浓密的睫毛颤动,声音沙哑,眼里有一丝温柔闪过:“十一郎,朱颜真幸运,为什么不是我先遇上你?”
  仁杰轻笑,眉目俊朗帅气,翩翩美少年风采尽显:“朱钰,道不同,不相为谋。”
  床头墙上,那柄鳄鱼皮剑鞘雷剑安静地挂着,仁杰取下揣进怀里。
  朱钰头上冒出阵阵冷汗,静静地忍着痛苦,凝神观察,没有出声。
  仁杰走到床角墙边,仔细敲着砖听声音,设法辨认帮主交代的那个密洞。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办法确认。他回头触见朱钰探究的目光,立刻掀开床单,罩住朱钰的头部。
  朱钰忿忿地低喃了一句。
  仁杰踱到朱钰身边,蹲下身问:“朱钰,那宝盒可是被你移走了?”
  屋外传来一阵喧哗,有人语调急促:“副帮主,这可如何是好?”
  笑七已快步走进卧室,冷不防与起身来不及离开的仁杰四目相接,视线顿时胶着,两人心内均不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屋内陷入奇特的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和蒙面朱钰的低喘。
  一个悦耳的声音蓦的打破了沉默:“副帮主,久仰!” 仁杰放柔语调低吟了一句:“你还记得吗?笑若风烟犹一瞬……”
  笑七平静的脸色忽然变了,眼中闪过惶惑,惊疑和一丝难察的幽怨,他如被催眠般,颤声回答:“笑若风烟犹一瞬,留连光景惜朱颜,他,他竟什么都同你说?”
  仁杰清澄的眸子注视着对方,他的目光并不拙拙逼人,柔和地闪着星光,然而,这样的注视,却令笑七感到无法忍受的烦躁,有一种想爆发,想倾诉和想毁灭的欲望。
  他艰难地启口:“帮主……他怎么会记得,我们当年的事?”
  仁杰微微一笑,“副帮主,朱颜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无情。”
  笑七很快恢复平静,冷淡地说:“十一郎,你不过是无名小卒,不可能会了解帮主的想法。”
  仁杰表情很轻松:“不错,我是一个外人,很不巧,却知道帮主和你的心事。”
  笑七目光如刀剑相交,一阵寒芒闪烁:“如此,我唯有杀了你。”
  他忽然抬掌对仁杰用力劈来。
  仁杰身体一直处于警戒状态,见势迅速往床上一倒,有些狼狈地躲开致命一击。
  他急中生智,忙喊:“副帮主,你杀了我,帮主的秘密,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笑七果然攻势略收,冷笑:“你知道什么?”
  仁杰从床上坐起,沉声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在朱颜心中所占的份量,他是否怪你害了他?还有,他现在是死是活?
  仁杰话音平静,心中却在打鼓,额头渗出细汗
  他在衣橱中听到,笑七与别的男人上床,情动之时口里呼喊的是朱颜的名字,若笑七对朱颜真的有情,必然想了解自己在恋人心中的地位。
  仁杰只是赌一赌,笑七是否和其他陷在情网中的男女一般,想知道心上人的秘密,只要笑七不立刻动杀机,自己就有希望离开这个屋子,也可趁机转移笑七的注意力,以免暴露朱颜的藏身之所。
  “哼,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 笑七幽静的双眼冷淡地瞟了仁杰一下,凌然吩咐:“来人,十一郎行刺帮主,罪当立诛,即刻关入地牢。
  数人走进卧室,向笑七恭身行礼:“副帮主,遵命。”
  躺在地上的朱钰努力挣扎,发出嘶裂般的低音:“我是帮主,快救我!”
  进屋的一群人都是副帮主的亲信,动作迅捷地将仁杰绑了,剪着手推出了房门,对地上的人视而未见,不理不睬。
  笑七轻快地说:“朱钰,你累了,歇息吧。”他毫不客气地踢中朱钰的哑穴。
  仁杰又被扔回那个小黑屋,副帮主的手段狠辣,看他如何对付同床共枕的朱钰,就能知道一二。
  这一次,仁杰的心里非常沉重。
  莫非,自己要丧生在一个变态的手中?
  这时,地牢门外传来一阵语音和脚步声。大锁哗啦啦地响,门被打开,一个瘦高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了一盏灯,静静的背关站在屋角,似乎变成了石化的雕像。
  仁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紊乱
  仁杰松了一口气,禁不住笑道:“副帮主,你好。”
  笑七语音凄凉:“十一郎,快说,他心中可有我?帮主他,是否还活着?”
  仁杰清清喉咙,“副帮主,帮主或许想着你,或许对你根本无情,他或许被你害死了,又或许已经死里逃生,我是唯一可以解开这个谜的人,不如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笑七忍耐着怒气:“你想活着离开百变门?”
  仁杰笑嘻嘻地说:“或许,这个秘密换不了我的命,不过,我却可以帮你一个大忙,让你真正有机会当上帮主,而不需以朱钰为傀儡,你有兴趣听吗?”
  笑七冷漠地说:“你有何妙计?”
  仁杰镇定自若地道来,“如今,百变门可是有一个强大的对头找上门来了?金蛟帮,雄居江南水域近百年,天下很少有人敢捋其虎须。金蛟帮负责押运的江南盐船,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失窃,副帮主果然好手段啊!朝廷的严查追捕令已下,你说,他们会轻易放过你吗?”
  笑七身子有些轻颤:“如何让他们罢手?你有什么条件?
  仁杰清雅一笑:“副帮主,这事我会想办法,如果金蛟帮撤离,你可否让我带走门中两人,不论他们的身份如何,都不做阻拦?”
  笑七沉默了一会儿:“可以,但不能是朱钰。现在,你可以告知帮主的事了吧。”
  仁杰站起身,踱到笑七身边,从这个角度,可以依稀看到笑七提灯的手微颤,脸上似乎有一抹奇怪的红晕,他的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捏着衣角,不断的握紧,又放开,这么青涩的动作,就象一个初涉情场的毛头小伙子,正呆立在心上人的窗前,等待命运宣布的一刻,心焦气浮,而又充满憧憬。
  仁杰怔住了,眼前的笑七,哪里是谈笑间取人性命的高手,更无半点惑魅百变门的尤物形象,他分明是一位为情所苦的普通男子,一个想爱又害怕爱的平凡人。
  这个变化太大,几乎让人无法接受,暗恋帮主的日子里,笑七一定忍受了不少折磨和失落,在他心中,朱颜占了怎么样重要而柔软的一角呢?
  面对笑七这样真实的一面,仁杰不忍心欺瞒他,“副帮主,朱颜平日是如何对你的?你如此聪明,应该猜得到他心里怎么想……你既然对他下了手,从此义断恩绝,他是死是活,于你又有什么意义?”
  “他一定很恨我,很失望……”笑七的声音显得支离破碎,人几乎站立不稳。
  仁杰叹息,温柔地安慰:“朱颜如果能明白你的感受,他不会怪你,世上有人如此挂念着他,他怎么舍得怨你。”
  笑七扶着墙,试图站稳身子,“是吗,他不怪我,他竟然没有怪我!”
  过了一会儿,笑七抬头,语气平静:“十一郎,跟我来,去大殿会金蛟帮帮主,你如不能退敌,我仍会杀了你。”
  百变门议事大殿。
  殿中红烛大明,阳光透过门窗洒进来,显得温暖如春。
  笑七昂头前行,数十名属下押着仁杰,浩浩荡荡地走入殿中。
  红衣大护法带着一帮高级和中级弟子,上前行礼:“拜见副帮主。”
  殿下左侧客位,坐着一老一小两位男子,身后站了不少金蛟帮帮众
  仁杰的眼光扫过其中一名男子,立刻牢牢凝注,无法移开半分,他的小心肝,就象风筝飞上了晴空,轻飘飘地游荡,甜蜜蜜地欢唱。
  两人脉脉不语,四目纠绞缠绕,情丝绵长,仿佛经历了千山万水,终于得以一见,刹那间,已是天上人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那老者和身边的俊美公子站起身,礼貌地对副帮主一拱手:“金蛟帮帮主薛午黎,代副帮主雪劭这厢有礼,见过百变门副帮主。”
  小侯爷雪肤黑发,俊美如天人,他晶莹透澈的眼睛,俏皮地向仁杰眨了眨,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瞬间,他的容光如春天的花草香,无声无息的滲入大殿的每个角落,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瞒天过海
  笑七回礼:“薛帮主,雪副帮主,有失远迎,二位请入座。”
  他举手示意大护法和仁杰在右边的空位坐下。
  薛帮主双目炯炯逼视笑七,气势沉稳地道来:“这半年,金蛟帮所押之盐船连连失窃,经查是有人易容顶替我帮中两位堂主,与外人勾结暗中偷盗转卖,获取暴利。”
  这人的声音,和缓而苍老,听来竟有些熟悉,他身材魁梧,头发胡子花白,但身子却仍很硬朗,仁杰不免多看了此人几眼,越发觉得似曾相识,可是却一时想不出,何时遇到过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薛帮主停了一会儿,语气舒缓,“江湖上传言,这百变门中能人无数,今天,金蛟帮想来讨教一下,若侥幸赢了一招半式,能否请副帮主交还这两位潜逃至贵处的假堂主,并赐知何人为背后主谋?”
  他的一番话胸襟宽大,措辞巧妙,虽然言下之意盐船被盗卖,与百变门脱不了干系,却未直接点明假堂主的来历,为对方留下几分面子,这其中就有斡旋之余地。
  笑七略松了一口气,看向大护法和仁杰,征询两人意见:“你们怎么说?”
  红衣大护法唇边勾起一个妩媚的笑容,眼神却很凌厉,“副帮主,这金蛟帮来势不善,既然已经找上门来,我们百变门怎能轻易示弱,令江湖人耻笑?”
  仁杰不慌不忙地接口:“薛帮主言之凿凿,必然有所凭据,我们应该找到这两位逃窜之人,对江南盐运案做个交代。”
  笑七面带不郁,冷声喝斥:“百变门如任人摆布,颜面何在?十一郎,你记得刚才答应过什么?”
  仁杰微笑:“是啊,副帮主,既然双方意见不合,就只能比试定输赢了。不知薛帮主心中如何打算?”
  薛帮主原本老成持重,哈哈大笑:“年轻人,老夫为了一位故人而来,想不到对面不相识。”
  仁杰脑中灵光一闪,乐了起来:“老先生,原来是你!”
  薛帮主开怀而语:“小朋友,那日的牛肉和猪蹄甚是美味,让我回味无穷啊。”
  原来,金蛟帮帮主薛午黎,就是仁杰追踪小虎子,在庙中偶遇的老乞丐。
  小侯爷丝扇一摇,从容道来:“副帮主,雪某的一位好友被贵帮请来做客多日,可否一并送还?”
  笑七垂目沉思片刻,不带感情地回答:“雪公子,十一郎已经主动加入本门,他若能赢了这场比试,我可让他自行选择是否跟你下山。”
  笑七的脑筋动得很快,如果仁杰智退金蛟帮,依照两人的约定,他自然会放过仁杰,此刻,不过做个顺水人情,也让雪公子有所忌惮,自愿输给百变门更好。
  小侯爷将丝扇一收,清了清喉咙道:“既然比试,就以三战两胜来定,如果贵帮赢了,这两个假堂主我们自行追捕,不再上山要人。若是本帮侥幸得胜,就依照薛帮主所请,贵门交出此二人及主谋。副帮主以为如何?”
  副帮主深知情势不由人,门中明暗两位帮主不在场,实力大减,而殿中及山下的金蛟帮高手纷纭,他不得不点头:“好,一言为定。”
  仁杰斟酌了一下,补充说明:“副帮主,我只代表自己出战一局,如果赢了请帮主遵守诺言。”
  副帮主未及多想,应了一声。
  仁杰笑吟吟地凝视小侯爷公子,柔声说:“雪公子,谢谢你,做你的朋友真好,你的毒可解了?”
  小侯爷面色俊俏超凡,显出几分讥诮, “仁公子,你那娘子手段十分高强,我至今心口还隐隐作痛。”
  仁杰一听,立刻有点挂不住,脸泛红晕,有些结结巴巴地解释:“雪公子,对不起,我,我并未娶亲,一切都是误会。”他神色尴尬,尽可能笑得自然些:“我如遇见朱帮主,一定让他向你道歉。”
  小侯爷神色凌然,“十一郎,你与那人竟已如此捻熟,莫非,你忘了我今日因何而来?”
  他轻声喝问,语调平稳,却如一枚利针扎入仁杰胸口。
  仁杰一怔,顿时明白了,他一直视小侯爷如情人如挚友,怎么宠着他都不觉得过分,从不舍得让他难过,上次在扬州容华楼用餐,朱颜强与自己扮演假凤虚凰,肆无忌惮地表现亲热镜头,小侯爷必是心中着恼,不能轻易原谅此事。
  这瞬息之间,仁杰心中感到的痛楚,比之前肉体上所受的种种疼痛更甚。他有千言万语要向小侯爷辩白,却脑中一片空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情何限,处处销魂,故人相见,旧曲重闻,此中情谊向谁诉?
  仁杰一向聪明有急智,此刻却不知如何是好,他初尝情之滋味,竟是这么狼狈的热情,甜美的苦涩。
  小侯爷见到他张口结舌的神情,将丝扇一甩重新打开,半遮俊颜,转过了头不再去瞧他。
  仁杰心中悲伤,小侯爷定是以为自己和朱颜有了私情,他不屑与我说话,我真的把他得罪苦了。不过,他费尽心血联络金蛟帮,身中剧毒,仍冒险找上山来,心中对自己的情谊怎么会一笔勾销?
  仁杰双目恳切地望着对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雪公子,,我心中所思所想,惟有一人,这几日留在此处,不过是想为了那人尽些心力。”
  小侯爷细细观察仁杰,相顾无言,脸色渐渐变得柔和,他眸中晶光闪耀,低喃,“小杰,你瘦些了……”
  仁杰叹息一声,异常温柔地说:“你也清减了。”
  两人眼里不再有其他人,浑然忘了此刻身处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下,两人脉脉无语,恍如有千言万语倾诉,却又尽在不言之中,只想早早抽身,找个清僻无人之处,一解相思……
  有人轻咳一声,打断了四目依依含情。
  金蛟帮主薛午黎笑道:“雪公子,正事要紧。”
  小侯爷丝扇连耍几下,耳尖微红,嘴角含了一个浅笑:“比试分文斗和武斗,百变门以暗器及用毒闻名天下,我们就斗胆挑战这两项。”
  笑七一听,心中大乐,说到这两样本领,门中高手无数,金蛟帮虽是水上霸王,却以己之短攻他人之长,难不成百变门还会输?他原本悬在半空的一颗心立时落回了原处。
  小侯爷一双秋水妙目凝视着仁杰,“至于文斗的这一局,就请十一郎出题。”
  仁杰不精武功,刀剑无眼,毒药难防,小侯爷存了私心,不仅要保全仁杰的性命,还要尽可能不着痕迹地让他获胜。
  仁杰岂会不明白小侯爷的深意,他愉快地说:“雪公子,我家乡有一特殊曲牌,本已失传,我幸遇一位世外高人传授了几支曲目,十分繁杂,想请雪公子应和。“他转头向笑七请示,“副帮主,请借一只琵琶给我。师傅曾让我立誓,演奏时不能示于人前,可否用屏风将我和雪公子隔于殿中一角,我们自行斗曲,大殿空阔,则可供其他人武斗。”
  笑七觉得这要求有些荒谬,又似乎没有理由驳回,他转念一想,仁杰为了诺言,必会全力以赴赢得此局,他若输了,正好将他作为人质留下,以要挟雪公子。既然输赢都无关大局,不如卖个人情。
  笑七点头,“来人,按十一郎要求,取琵琶,抬几张屏风置于殿内。”
  仁杰笑道:“谢副帮主。这第一只曲子是后人怀念三国大将赵云所做,他一直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偶像,请雪公子听一下有何妙处。”
  小侯爷眉目含笑,低头把扇子收于腰间,清声道:“副帮主,十一郎,我府中闲人排练了一曲胡风舞,或许可为十一郎伴舞,以增声色,你们意下如何?”
  仁杰高兴的拍手:“好!歌舞表演可以带动气氛,让大家轻松一下,也能考校舞者随曲应变的能力,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笑七与大护法对视一眼,未开口阻止,舞蹈如是文斗的一部分,于百变门并无损失。不过,笑七生性谨慎,遂回头吩咐随从,命殿中守卫严密监视舞者,以防万一。
  精美的屏风,画着工笔山水人物,在大殿最深处围出一个独立的空间。
  仁杰将琵琶横抱,如吉他一般架在膝上,对身边的小侯爷一笑:“雪公子,各位大人,献丑了。”
  小侯爷丝扇轻点仁杰眉间,笑意盈盈,红唇微启:“顽皮!”
  仁杰双手轻拢慢捻,以古典西班牙吉他的技巧,奏出名曲《阿尔汗布拉宫的回忆》。乐曲开头,节奏明快细腻,略带一丝忧郁的感觉,仿佛某*****登上山顶,眺望着远方一座废旧宫殿,昔日它曾富丽堂皇充满欢声笑语,然而时光如流水,一切都归于尘土,坚强甚至有些悲壮的音符,引起人内心的伤感,同时又给予人新的希望。
  在弦乐声中,八位胡旋舞者,踏着节拍,双袖一举迅速起舞。她们穿着短裙长袖紧身舞衣、腰间束着佩带,下着绿裤红靴、披着五颜六色的轻纱、身挂叮铛作响的装饰品,显得美丽动人。
  大殿之中,众人被这种新奇华丽的音乐和舞蹈所吸引,不由得屏气凝神,细细品味。
  屏风后,节奏忽变,仁杰十指迅如疾风,挑拨点滑,独特的轮指颤音,将辉煌华丽的效果发挥得淋漓尽致,激发出人内心的迷蒙,回忆,幻想,憧憬,以及感慨万千.....
  整个大殿陷入了仁杰施展的魅丽魔咒中。
  忽然,乐声嘎然而止。
  没有人出声,仍静静的沉浸在美妙的情韵中。
  小侯爷轻呼一声:“好!果然不同凡响。白一,丁二,将我的几件乐器都呈上来,我与十一郎合奏一曲。”
  白一和丁二立刻来到屏风后伺候。
  小侯爷举萧试吹了一支欢快的短曲,那群舞女们随乐声,在半空中飞舞蹬踏旋转,动作鲜明迅捷,身姿飘逸似飞雪,裙摆旋为弧形,象一朵朵伞型的花朵绽放,看得出人目眩神迷,心头激荡。
  小侯爷停下来,不悦地训斥道:“这萧声不够清脆,快去将我那支琼脂白玉笛取来。我要和十一郎比上十回八回,看谁懂的珍奇乐谱多些。”
  他随手一挥,两三样件乐器在地上滚成一堆。白一,丁二唯唯诺诺,弯腰捡起放好,转身出了大殿。
  副帮主向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他的两名随侍机灵的跟了出去。
  笑七的两名侍卫一路飞奔跟踪,不知怎的,眼前风声陡起,他俩双膝软曲,咕咚一声昏倒在地。
  白一,丁二转了回来,相视一笑。
  两人身材高瘦,一位温润如玉,一位貌若天仙,正是本应在大殿演奏的仁杰与小侯爷。
  树丛中,屋檐上跳下来数人,毕恭毕敬地行礼:“属下见过侯爷,仁公子。”
  小侯爷一摆手,似笑非笑:“仁公子,你这招瞒天过海,骗得副帮主好苦。”
  仁杰真诚的回道:“全仗雪公子巧妙安排,如你我心意不能相通,我怎能出殿?只是白一和丁二得撑上一会儿。”
  小侯爷面沉似水:“你走得这么急,是去救你那刁钻的娘子?”
  仁杰握住小侯爷的手,轻轻地摩挲,无比珍惜,双眸笑吟吟地凝视着小侯爷。他叹息一声:“雪公子,你说笑了。”
  他心里情话绵绵,却堵在喉间,只是将小侯爷修长的玉指,缓缓的举到唇边,温柔地亲触。
  小侯爷俊脸微微透出一丝红晕,当着众属下的面,他清咳两声,挺直高贵的脊梁,抬脚轻轻一蹬仁杰的臀部,“放肆!还不快滚,我派两人跟着你,其余人同我去捉拿潜逃的假堂主。”
  仁杰俊目笑意浓浓,牙齿叼住小侯爷的无名指,舌尖轻舔打了一个圈:“遵侯爷令,呵呵,我现在去百变门帮主卧室,你若事成,我们在那儿汇合。”
  小侯爷收回玉指,瞳中闪过莹光,瞪了仁杰一眼,似嗔似怨,“哼!你这淫徒......知道了。”
  他一纵身,领着几人飞掠而行,仁杰悠然注视小侯爷,直到那清俊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被指定留下的两位侍卫,驾着仁杰,运轻功急速跳跃,来到朱颜帮主住处。
  门口的守卫不见了,里面人声全无,静悄悄的,透出些古怪。
  三人一闪身,进了卧室。
往日情

  仁杰轻手轻脚踏进帮主卧室。
  百变门奇事多,古怪的情形见过不少。如果屋内是尸横流血的场面,或者空无一人的萧寂,仁杰并不会太过吃惊。
  未料,屋内鸦雀无声,人却不少。地上的血迹已清洗,看起来同往日无二。
  副帮主留下五位黑衣弟子,面目有些青紫扭曲,衣衫沾染灰尘,看似穴道受制,被迫跌跪在门背后。
  大床边,候着三位熟人:小包子,小篮子和十郎,还有两位静静守卫的持刀紫衣武士。
  仁杰未及开口,就见十郎冲过来拉着自己说:“十一大哥,闹双包了!”他急急地指向帮主的大床。
  床上,斜倚坐着两位白衣如雪的朱大帮主,各围了一床被子,将腰以下遮得严严实实。
  左边的神色平静无波,双目微闭,象是安详地睡着了。右边的面色灰白,额头微汗,目光淡然落在虚空之处。
  仁杰的心中一动,副帮主的手下被擒,看此情形,应是那两位紫衣武士所为。
  朱颜的帮手已到,为何不表明自己的身份,拿下暗帮主?
  难道,紫衣武士的职责,是同时保护两位帮主
  仁杰向前走近几步,小侯爷的侍卫谨慎地一左一右护着他。
  忽然,噌的一声,两位紫衣武士同时拔刀遥砍,银白刀光如闪电一般,擦过仁杰的头皮,他额前的几根碎发被削落,轻轻飘散在空中
  这一刀,只是警告,声势却极端惊人
  小侯爷的侍卫已持剑相迎,挡在仁杰身前,挽了一个剑花严阵以待
  仁杰略吃了一惊,他的前脚悬踏在空中,当场僵立不敢妄动。
  他心思转得飞快,两位紫衣人若是百变门高手,那么应该认得象征帮主身份的令剑。他取出怀中的云雷双剑,清咳一声,从两位侍卫之间探出头去,一扬手中双剑,对着紫衣武士说道:“百变门云雷剑在此,请各位让我过去,我与朱颜帮主有些话说。”
  两武士一见令剑,果然将刀还鞘,抱拳恭身行礼,“遵令。”让过一旁。
  看着两位朱大帮主,仁杰生出一种奇妙的感受。
  朱颜之美,如春江花月,空灵中带着一丝妖艳,光彩耀眼诱人,天下难有人比肩。
  初见朱颜,在密林小溪,他一身白衣,如碧蓝天空的一朵浮云,清盈自得,温文尔雅。
  后来两人相处数日,朱颜的手段面貌层出不穷,犹如迷雾中的晨曦,姹紫嫣红,神秘莫测,充满了诱惑力。
  这样超级的大美人,居然有两位,面貌一般无二,忽然出现在你的面前,效果可谓极其震撼,让人情不自禁要多看几眼。
  小篮子回头见到仁杰,如同找到盼望已久的救星,跳过来连比带划:“十一郎,你快看看,谁比较象帮主?”
  小包子嘟着嘴低喃:“我看都象……”
  小篮子抢白,“所以,才要请十一郎辨认,他跟帮主朝夕相伴,亲密无间,应该分得出。”
  十郎俨然成了仁杰的代言人,“哪有什么亲密,我十一大哥被又打又关,差点送了性命!”
  仁杰笑道:“小篮子,你别乱说。我与帮主是清清白白的。”
  他望向紧挨着自己向床上探头探脑的十郎:“小十,你是怎么出的地道,为何帮主坐到床上?”
  十郎口齿伶俐:“帮主不放心你,就让我托他上去,嘱咐我没事呆在里面别动。我在地道等了一会儿,听见外面动静很大,忍不住推开地板偷瞧了一眼,发现紫衣武士站着床边,两位帮主已坐在床上了,那紫衣武士将我捉了上来。”
  小包子继续解释:“我和小篮子进门时,那两位紫衣大哥正在对付副帮主的黑衣弟子,两位帮主打斗倒在地上,我们伺候帮主大人上了床,他们谁也不开口说话,一直僵到现在。”
  仁杰心里明白了几分。其实,分辨二人不难。
  明暗帮主虽有仇怨,但是情谊犹在,其中一人必是不忍揭穿对方
  不过,现在情势危急,自己只好出头作个了断
  他望着右边的朱帮主,缓缓地说:“朱钰,你将解药藏在何处?”
  朱帮主面无表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竟有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仁杰笑了笑:“娘子,你喜欢我送的荷叶杯吗?”
  右边的朱帮主哼了一声,脸色变得和缓些
  左边的朱帮主眼皮略抖动,终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仁杰叹息了一声,淡淡地说:“朱颜,你可是想袒护他,即使他伤了你?”
  左边的朱帮主双目轻睁,幽幽地凝视仁杰:“十一郎,你为何去而复返,可是舍不下我?”
  他的声音幽雅动人,正是分别不久的朱颜大美人
  门口有人轻轻地说:“太好了,大家都在,快将这里包围起来。”
  仁杰听了,身子立刻绷紧,上前一步扶住左边的帮主,语气真挚:“帮主,私人恩怨摆一旁,你为了百变门也该珍重。
  他将手中的云雷二剑一举,对着那两位紫衣武士,飞快地说:“百变门弟子听令,速带朱颜帮主离开此地。”
  “遵帮主令剑!”两位紫衣武士低首,架起朱颜,就要硬闯出门。
  “谁也不能走。”副帮主笑七文静地踱进来,仿佛闲庭慢步,心情舒畅,一脸春风得意,“十一郎,我们又见面了!”
  仁杰耸耸肩,笑得很从容:“副帮主神机妙算,果然厉害。”
  朱颜一举手,示意紫衣武士将他重新扶回大床,微笑着说:“副帮主怎么来了?”
  “哼,你们雕虫小计,骗过我一时,还能瞒我一世?”笑七有些不以为然。
  仁杰一点也不担心,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找了个舒服的位子靠着:“副帮主,你可是将金蛟帮赶走了?还是你不得不离开大殿,避到此处?”
  笑七脸色阴沉,不郁地说:“十一郎,你休要得意!”
  他看向朱颜和他身边的两位武士,目光复杂,似藏着无限情意,又似心怀叵测:“帮主,本门最神秘紫衣人护卫,一共有四位,平时从不露面,只遵云雷两剑主人之令,这里有两位,不知另两位在哪儿?”
  朱颜脸色白的透明,喘息道:“笑七,何不问一问你的手下?”
  笑七一怔,他声音发颤,下定决心般对外喝道:“来人,来人!……”
  良久,竟没有人答应。
  笑七身体变得僵直,扶着床柱,喃喃地说:“你早料到今日,只是等我们发动,看我出丑……”
  朱颜轻笑,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浓香芬芳,这一瞬间,他苍白的脸变得艳丽不可直视,“副帮主,我给了你们机会,若无十一郎及时赶到,你们应该得手了。”
  笑七黯然垂下了头,不愿被人看到他眼角的湿润,如梦游般吐出几句话:“帮主,你心中,可曾想过我?我,这两年,从没有睡过一日好觉……”
  他抬起头,眼中有一丝恨意,咬着牙颤声接道:“十一郎,你可知道,朱颜的帮主之位如何得来的?他为何不忍揭穿朱钰?”
  朱钰哑穴被点,此刻胸中一股悲愤之气,汹涌上撞,竟然将穴道的滞息冲开一丝。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如沙漠中干渴多日的小动物,满心怨气和失望:“笑七,别说!我不想再提!”
  朱颜悠然叹气,缓缓地说:“十一郎,那一日,我受大师姐陷害,伤了腿避进地道。我原想等帮主的儿子离开再出去,谁知他们一直在庙中谈笑,我失血过多,又昏迷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这间房内,一位中年男子坐在床边,温和地说,孩子,你不用怕,我会为你作主。他长得很好看,笑起来亲切帅气。”
  朱颜望了一眼仁杰,神色迷离,“我听他没有恶意,就鼓起勇气说,我要报仇!
  那人微微一笑问道,报仇有很多种,你只想一刀杀了仇人,还是将他永远踩在脚下,生不如死?我当时身心受到重创,就激愤地回答要后一种。
  他大笑三声,拍拍我的头说,好,有志气,以后就跟着我吧,或许你有机会得偿所愿。
  我本已心灰意冷,忽然有人给了我一个天大的希望,心里又激动又惶恐,我忍着腿伤翻身下床,诚心诚意地向他磕头,师傅,受徒儿一拜!
  他犹豫了片刻,轻声说我从不收徒,不过你姿质绝佳,又被同门所害身受奇冤,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仁杰靠着椅子听得津津有味,“那条件是否十分苛刻?”
  朱颜面色沉稳,悠然说下去:“他当时没有言明,只传了我一套精妙绝伦的轻功,我欣喜若狂,整日苦练心无旁怠,师傅平时很少露面,他外貌温和,内心却如刀一般冷漠。在旁人眼里,他就象一个无法靠近的完人。
  有一天晚上,云雾弥漫,月亮正圆,他忽然带我到碧寒潭边,取出珍藏已久的好酒,一边饮一边悠然叹息,什么话也不说,我也不敢问,只是小心翼翼的伺候。
  天快亮的时候,他已经醉得睁不开眼,无意中透露了他的一个秘密。
  他的手指修长,关节分明,练武日久掌心有几颗茧子,他手很温暖,抚摸我的脸,笑眯眯地说,朱颜,你大概不知道,我是百变门的暗帮主,也是门中最寂寞的人,我是应该永远呆在黑暗中的人,可是,这些年来,到了晚上我总是无法入睡......你少年聪慧,深得我心,不如你来为我暖床?”
  仁杰俊眉一挑,眼中现出浓浓的关怀之色,“你师傅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
  朱颜语气懒散,好象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手指紧紧握成拳,胸前的衣襟无风自动:“在我眼里,他如同拯救自己的天神,那一刻,我发现他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有人的弱点......我当时惊愕万分,丟下他一人醉倒在潭边,飞一般地爬上悬崖,躲藏在他安置我的小屋,不敢再去见他。
  过了两天,师傅没有来找我,我心中很乱,想不出头绪
  再过了几日,师傅重新出现,没有再提此事,他一脸平静,好象整件事是我自己的幻觉。我想,那晚师傅定是酒后失言,他对我怎么会存那样的心思?
  可是,师傅不再教我新的武功,对我也有些爱理不理,报仇的事更是遥遥无期,我渐渐有些不安......”
  朱钰的目中已冒出火来,似哀求似愤怒,声音嘶碎,“朱颜,不要再说了!”
  朱颜望了他一眼,黯然道:“有一天,我去厨房取晚餐,看见一个新进少年弟子,面目竟于我十分相似, 他犯了门规,浑身是伤,被罚在院中做杂役......”
  仁杰神情认真,象在课堂一般,不自觉的举手提问,“那少年可是朱钰?”
  朱颜叹息了一声,“不错,我走过去,三下两下将他制服,踩着他的脸问,你想现在就死,还是活着扬名江湖?他立刻选了我希望听到的答案。
  我领他到屋内,把我的好饭好菜都让给他,又央一位院中的侍女为他梳洗打扮,果然收拾得清爽俊俏,侍女惊呼,你们两人宛如孪生兄弟。
  那一晚,我给他一颗春药,他捏在手里很久,久到药丸似乎都被汗水融化了......半夜,他摸黑进了师傅的房门。
  屋里传来一声尖叫,后来,变成痛苦的呻吟和求救,不过,我可以分辨出师傅的喘息,如野兽般兴奋的冲刺......
  我躲在院中的花架下,有几分羞愧,有几分得意,我猜,师傅是满意的......”
  朱钰凄声低喃,语气中不无嘲笑,“朱颜,你也不是无情之人,至少为我准备了本门最好的伤药。”
  仁杰看着面带痛苦的两位帮主,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
  有的时候,身体所受的伤愈合了,结痂了,心口的那一处伤,却一直溃烂流血,成了一生中无法忘却的耻辱。
  一个人,如果受缚于往日的伤害,很难走出阴影,不肯前行,也不许周围人遗忘他所受的苦,就会时刻陷在自我折磨的怪圈里,无法得到心灵的安宁。
  人,还是要想法往前看。
  仁杰正想开口劝慰当事人,忽然,颈子后面的寒毛起来,有一种危机临近的感觉。
  不知何时,副帮主笑七已站在仁杰身旁,握手成拳对准他的太阳穴砸下!这一击贯注了他毕生功力,出手却无声无息,立刻要将仁杰的脑袋打出一个血洞来。
  仁杰仿佛失去平衡,咚的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下,恰恰避过笑七的拳头,剧烈的冲击力,仍在他的额头擦出一道红印。
  仁杰身子摔下,两道剑光直飞而出………就在这时,小侯爷手下两员侍卫,身形飞掠而起,手中的剑指到了副帮主胸口。眨眼间,紫衣武士的刀后发先至,抵在笑七的咽喉。
  仁杰右手捂腰,慢吞吞地爬上椅子,裂着嘴笑了一下:“副帮主,你的身手真好。”
  刀剑相逼,笑七笑得还算从容,“十一郎,你运气不错。”
  仁杰揉着腰部,眉目英俊不凡,笑眯眯地注视对方:“副帮主,你出手狠辣,心思难测,如果我的运气不够好,说不定身上早就多了几个窟窿,大概比门后的黑衣弟子还惨些。”
  再看床上,两位朱帮主已跃起交手数招,动作娴熟自然,仿佛练习过千百遍,啪啪啪,掌声夹带着疾风,推得小包子和小篮子连连后退,十郎抱头一缩钻到床下。
  一位白衣帮主狼狈后退,跌到床下,声音极其嘶哑:“朱颜,你放过笑七,我把解药让给你!”
  屋里,所有的声音忽然静止
  笑七轻悠悠地转头看向朱钰,浑然不惧压在颈间的刀,目光变得柔和, “你何苦......”
  朱钰的嗓子犹如烈风刮过岩石,生硬而低厉:“放笑七走,把我的命拿去吧!”
  笑七眉头微皱,凄然道:“傻子,我如此对你......”
  朱钰颤抖起来,显见心里充满了矛盾痛苦,他不敢看笑七,低头喃腩自语:“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笑七咬了咬牙,目中有泪光闪动,“我知道,可是我不稀罕!......”
  朱钰沙声道:“十一郎,这里我唯一相信的人是你,你可愿应承不伤害笑七?”
  仁杰长叹一声,温和的点头:“朱钰,我们不会为难副帮主,你快说解药在何处?”
  朱钰忽然抬起头,苍白的脸有一抹红晕,双眼痴痴地凝注着笑七:“昨晚你陪着我......我很快活,其实,我明白,你心里喜欢的是别人......”

  痴心人
  朱钰双目含情脉脉,凄然一笑,如孩子般天真纯洁,动人心弦,“笑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笑七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朱钰,俊秀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伤感,几分哀痛,也有几分说不清的情意。
  朱钰转向仁杰,双眼淡漠无光彩:“待笑七出了这间屋子,我就说出宝盒的下落。”
  仁杰摆摆手,“好,放开笑七。”他话音刚落,架在副帮主颈部胸膛的刀剑全移开了。
  笑七踉跄后退到门口,他的泪没有流下来,但眼神却比哭泣更悲哀。
  朱钰重新垂下头,瞬间失去了生命力,仿佛一个破烂的玩偶,木然说道:“那宝盒就放在......”
  “宝盒在我这里!”笑七跺了跺脚,忽然激动地叫起来。
  他伸手入怀,颤抖地取出一个小黑盒,对准仁杰:“十一郎,休怪我,你们谁也不许动!”
  朱颜吃了一惊,左掌含劲欲发,急急地呼道:“笑七,不可!此事与十一郎无关,你有什么仇怨,尽管找我报吧!
  笑七苦笑了一声道,“帮主,十一郎和我并无冤仇,我对付他,实在是不得已。” 他手牢牢扣住那只铁盒,眨也不眨的瞪着仁杰。
  仁杰又一次被推上了生死边缘,他深吸一口气,有丝无奈:“副帮主,你想做什么?”
  笑七凄楚一笑,“十一郎,这宝盒藏着最珍贵的救命良药,但也是百变门最可怕的暗器,师祖穷三年的时间,请来天下最著名的巧匠,将暴雨梨花针改造成双层连发,比之前威力更增数倍。”
  仁杰颏首,笑了笑道:“我从碧寒潭取出时,曾见到盒底的几个小篆字体雕刻:暗器至尊王,敢自称暗器之王,想必厉害之极。”
  朱颜轻轻道来:“此暗器一发动,共五十四枚银针同时激射而出,覆盖四面八方,速度之快,防不胜防,百年来从未有人它之下逃生。
  此时,朱钰仰首,眼中精光一闪,激动地问:“笑七,你为何不逃?”
  笑七飞快地看了一眼朱钰,神色紧张地说,“朱钰,你这傻子!我一个人逃,有什么意思?你,你快到我身边来。”
  朱钰刚才重伤后被朱颜打落尘埃,白衣上污垢点点,血迹斑斑,他的头发披散,整个人凄凉狼狈不堪,拖着伤残的左腿,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笑七爬去,身后,留下一道深红扭曲的血印。
  然而,他的眸子燃着熊熊烈焰,仿佛仲夏夜美丽的烟火,璀灿耀眼,将他的脸映衬出迷人的光彩,让人无法轻视,不忍苛责
  紫衣武士的刀遥架在朱钰身前,阻止他挪动。朱钰眼中好象只见得到笑七,缓缓的毫不犹豫地朝刀锋移动。眼看他的脸就要撞上刀尖,紫衣武士的刀禁不住往后让了一寸,朱钰修长的手指握住刀锋,鲜血滴滴渗出,他似没有痛觉,淡漠地说:“杀了我,或是让我走。”
  两名紫衣武士的刀竟然斩不下去。
  朱颜和仁杰几乎是同时出声:
  “放了他。”
  “让他走吧。”
  笑七将铁盒交右手紧握,对准了朱颜和仁杰的身子,半蹲下身子,另一只手紧紧与朱钰相握,像是生怕失手放开那人就会消失不见。
  笑七双目含着无数情绪,黯然道,“帮主,对不住你了,解药我还不能给你。”
  朱颜脸上有一丝轻愁:“笑七,你自己保重!”
  笑七目中流下泪来,怔怔地说:“帮主,你武功计谋太高,我们斗不过你,能逃去哪儿?恳请帮主自断一臂,我才敢抽身。”
  朱颜眉头紧锁,不悦地斥道:“荒唐!我不取解药,下半生便是一个瘫子,你还要再断我一臂?”
  笑七面现愧色,避开朱颜的目光,他振作精神,强笑着对仁杰说:“十一郎,我得罪了你,不过,你是大仁大义之士,麻烦你送我们下山,从此,我和朱钰找个无人之处隐居,不再出江湖。”
  仁杰想了想,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只是微笑着说:“副帮主,此事有些勉强……”
  屋外,有人轻叹了口气,:“副帮主,本来我打算放过你,可是,你不该扯上十一郎。”
  这声音悦耳动听,正是小侯爷的。
  小侯爷捉了盐运失窃案的要犯,已经赶来了
  仁杰心里异常轻快,欢呼道,“雪公子,你来了么?”
  突听笑七厉声大喝:“站住,雪公子,你若敢再往里走,我就要他们的命,这暗器一发,屋里所有人都会丧命!”
  仁杰慢悠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笑七摇摇头,微笑不语
  笑七有些慌乱,紧握着朱钰,“你笑什么?十一郎,快跟我们走。”
  仁杰长身玉立,眼里有慈悲之意:“副帮主,你心如明镜,可惜忘了一件事。”
  “你不要耍花招!”
  仁杰一双清明的眸子,星光闪烁,照亮了屋子,“副帮主,这个盒子是我从碧寒潭取出,你可知道,在水底曾发生了什么?我又如何从潭中死里逃生?难道,你不该检查一下,这暗器是否已经用过了?”
  笑七好象被人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脸色灰败,嘴唇颤抖:“不,不会的,这暗器盒子不象是空的。”他一向机敏多疑,嘴里虽说得坚定,此时心中已经生迷惑,手指不由自主的摸向机簧。
  仁杰淡淡地笑道:“副帮主,那盒子已空,不足为惧,不如你取了我手中的雷剑,帮主弟子见此物如帮主亲临,自然不会阻拦于你。”
  那雷剑被仁杰轻轻抛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向朱钰飞去。
  笑七的眼睛自然而然跟随着飞剑,他握铁盒的手有些松了,身子下意识地向前倾。
  小侯爷忽然动了。
  他飞掠之快,像是一道轻风,在你还未察觉时,已到了你够不到的远方。
  他的身形之美,恰如流星追月,旁人只有衷心地翘首仰望。
  他手中剑光回旋,运剑如风向笑七刺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迅捷得让人眼花缭乱。
  笑七心中大乱,想要退缩,但已闪避不及了。他的应变和身手也很快,但完全无法和小侯爷相提并论。 他心急慌忙的想按下铁盒的机簧,小侯爷的剑已刺破了他的虎口,挑开了暗盒。
  只听砰砰两声,银光闪耀如雷电,暴射而出。
  紫衣武士和小侯爷的两名侍卫舞起四团刀光剑影,挡在仁杰和朱颜身前。
  不知何时,小包子和小篮子,早乖觉地已缩在床下,与十郎作伴,堪堪躲过这夺命飞钉。
  接着,又是一连串“突突”声音,几十枚暗钉射在屋梁上,还有几下叮叮做响,是几颗暗钉撞上刀剑,被打飞了,分别钉入窗台和屋顶,还有一枚被刀背弹回,竟贴着地面急飞,正好插入朱钰的胸膛,当场透胸而过。
  强撑着笑七的精神力气,也彷佛全都随同这暗器的启动而流泄一空,他整个人象被抽空了,软到在地,一只手上还紧紧的牵住朱钰。
  笑七痴痴呆呆地望着朱钰,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来,好象神智忽然飞到九霄云外。
  朱钰小声的咳嗽,呕出一口黑血,温柔地回视着笑七,笑容很俊雅,透着轻松:“小七,你已经尽力了!”
  这两个人以众人的命来要挟,明明是两个可恨可恼之人,然而,他们一个被痛苦和失落击倒,另一个口吐鲜血,脸上淡淡的欢喜,已将踏入死亡的阴影。
  笑七回过神来,运指如风连点朱钰胸口几处大穴,伤口的血势变缓,他的手颤抖着徒劳地想堵住血洞,另一只手紧紧地搂住朱钰,他眼中的泪无声无息的流淌,低声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已经没有心了......为什么,我的心口好痛!……”
  朱钰心神激荡,苍白的脸上泛起喜悦的红晕,连咳了两口血,气喘嘘嘘地说,“小七,我好开心,今天,我真的好开心!……”
  他们痴痴地望着对方,仿佛将周围的一切忘却。
  片刻之间,形势反转。
  屋内众人在天下强大的夺命暗器下逃生,不禁松了一口气,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如果说给江湖人听,不知会吓破多少人的胆,又有多少会羡慕不已,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露出喜悦之色。
  大家都没有出声,似乎不愿开口,惊扰这柔情的一刻,不忍再刺激在血泪中相依的朱钰和笑七。
  钻在床下的少年侍从小包子,忽然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哎,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小篮子啪的打了一下他的脑袋,纠正道:“笨!下句是好梦由来最易醒。”
  十郎嘿嘿笑起来,“也不对,应该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的
  小包子摸着脑袋,喃喃的辩驳,“其实,我觉得,自古多情空余恨,留取丹心照汗青,也不错啊。”
  小篮子瘪了瘪嘴,不屑地说:“留取丹心照汗青 ,你想笑死我啊?换我来说,多情却被无情恼,恨不生逢未嫁时。”
  十郎压低声音,不甘心地补充,“我想到的这一个比较妙,出去巫山不是云,轻舟已过万重山!”
  朱颜帮主哼了一声,“这几个傻小子,真是语出惊人。”
  仁杰接口问,“朱颜,你准备放副帮主他们走吧?”
  朱颜神色沉稳,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年来,他们已经试过多次置我于死地。”
  仁杰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朱钰, 温和劝道:“方才笑七说,他们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远离江湖……你不打算成全他们吗?
  朱颜俊脸露出一丝邪邪的魅笑,“十一郎,如果你愿意跟我……”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朱颜的意淫,“仁公子,你呆在那里,是不舍得走吗?”
  小侯爷背手而立,神情清冷如月,似笑非笑地瞟着站在屋中央的仁杰,继续淡淡地问道: “你做了那么久的十一郎,是否已乐不思蜀?”
  仁杰笑容满面,走到小侯爷身边,悄悄的握了一下他的手,“怎么会?我只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呵呵。”
  小侯爷眼中含笑,斜斜地瞧着仁杰,显得无比俊俏,“口是心非!”他轻甩袖子,哼了一声,转而神态高贵地说:“来人啊。”
  小侯爷的几位属下走进屋子,守护在四周。原本保护仁杰两位侍从走到窗边,正要上前捡起落在地上的铁盒,两道银色刀光劈了下来,两人促不及防,慌忙飞掠后退,惊险地闪避开了。
  朱帮主的一位紫衣武士迅速上前,以刀挑起黑盒,飞在空中,另一位紫衣人伸手正要去接,眼前忽然一花,一个身影飞掠而过,已将黑盒抢走,送到小侯爷面前。
  谁的身手如此矫健?自然是小侯爷手下爱将丁二。他和白一也从大殿赶来了。
  小侯爷点头示意,轻踢仁杰一脚,漫不经心地说,“十一郎,还不快拿了盒子,去讨你那刁蛮娘子欢心!”
  朱颜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怒意,在床上坐直身姿,忽然朗声吩咐,“朱礼君,速去将百变门宝盒取来!“
  屋外房檐上有人应道:“是,遵帮主令。”他说第一个字时,身子一跃飞在空中,当他一口气将“令”字说完,他的人已经在屋内,闪电般地与丁二过了数招。
  丁二原本站得离仁杰很近,两人打斗的拳风沙沙作响,在屋内带起一股旋风般的强大气场,仁杰就在这旋风眼中,虽然每一招都尽量避开他,却将他的面颊刮得生痛。丁二下手有所顾忌,结果左右见拙,便落了下风。
  眨眼间,朱礼君已出招夺下黑盒,身形一展向朱颜床边飞去
  小侯爷与仁杰并肩而立,也被拳风扫到,他刚才为了专心保护仁杰,一直隐忍未发,此刻挥手轻飘飘地拍出一掌。
  朱礼君的身形如雁雀般轻盈灵活,腾云驾雾似的飞得正欢,嘴里得意地说:“帮主,给你……”
  谁知,“你”字话音未散,他的人恍如被一柄重锤敲下,啪的一声由半空中直挺挺坠落,头莫名其妙的撞到床柱,跌跪在床下,铁盒脱手中飞出。
  朱颜跃起接住那盒子,叹息一声,“朱礼君,你今天喝了多少酒?”
  朱礼君从地上爬起来,揉揉鼻子,无辜地说,“帮主,一共两坛而已。”
  朱颜冷冷地轻喝道:“说谎!”
  朱礼君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紫色武士服,捡起掉在地上的白色牡丹花,无比珍惜地插在自己的衣襟上,笑嘻嘻地答:“帮主英明,我今晨喝了五坛…..”
  朱颜脸色变得柔和,“哼,丢人现眼!”他看了一眼朱钰,轻声道:“礼君,把宝盒中的那丸灵药分一半给暗帮主。”
  朱礼君站直身体,认真地问:“帮主,此话当真,你的腿怎么办?”
  他平时吊而郎当,一脸满不在乎,此刻他眉尖微蹙神色审慎,显得诚挚无比。
  朱颜仲怔了一会儿,淡笑道:“这是我和他的孽缘,就此解了吧。把那一半药丸给笑七,运功喂朱钰服下,应该可以保住性命,日后,他的腿和武功能否恢复,就看他的运气了。”
  笑七搂着朱钰,神色悲切,目中含着柔情,“朱钰,以后,我陪着你,日日如昨晚一般,可好?”
  朱钰五官看起来很端正帅气,唇瓣失去血色,眼眸如冰雪般晶莹,点头说,“小七,我好生快活,不过,你要给我找些补药,我怕日日如此,支持不住啊!”
  笑七亲呢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呸!你死到临头,还在想那污浊之事。”
  朱钰咬住唇,眼神纯洁,笑如春风,“小七,是你自己想歪了吧?我说的是每晚练功……”
  笑七不依地顶回去,嘴角不自觉得上扬,“不知是哪一种奇功,为何晚晚都得在床上练习?……”
  朱钰虚弱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甜蜜,“小七,其实有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初,是我第一个在悬崖下发现了你,我的武功不高,只好赶回去央求朱颜大哥,将昏迷的你抱上山……”
怅离别
  朱钰和笑七忘记了众人的存在,只顾卿卿我我。
  朱礼君清咳一声,笑道:“两位,打扰了,帮主赠你半丸灵药保命。”
  笑七和朱钰接过药,连忙向朱颜拜别,“谢谢帮主赠药不杀之恩。”
  朱颜摆摆手,柔声道:“好了,你们在江湖上得罪不少人,自己珍重!如果实在混不下去,碧寒潭谷底有一处茅舍,你们可以避居在那里,其他人不敢轻易闯入百变门禁地。”
  朱钰哪里还敢放自己的心上人,留在可以接近朱颜的地方,他急忙摇摇头,表明所有权,“不劳帮主费心了,我和笑七找个偏远小镇,自由自在,过普通人的日子就好。”
  笑七抱起朱钰转身走出门去,愉快的声音,犹自在空中飘送,越来越远,“傻子,你吃什么醋,我和帮主其实没有什么……”
  朱颜苦笑了一下,“他们两人倒是旁若无人,快活得紧,我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善良了。”
  朱礼君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是啊,帮主实在是一个大善人,百变门乃是慈善之家。”
  这时,小包子和小篮子已站在床边伺候,为帮主递上热毛巾擦汗。
  小包子笑嘻嘻地表功:“我早就告诉十一郎,帮主是好人。”
  朱颜怅然若失,“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朱钰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朱礼君奇道:“帮主大人,你刚才还说他有救。”
  朱颜侧头微微一笑,眼中淡淡的笑意,凝神注目着仁杰,“我这么说,不过是让那对痴情鸟好过些,这灵药解百毒,不过,朱钰胸口的伤,恐怕是熬不过三个月……就看他的造化了。”
  仁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星光闪耀,“朱颜,苦难总会过去,只要有明天,他们就有希望。”
  朱颜悠然笑了起来,“十一郎,你说得好,人总要往前看。”
  仁杰一双俊目,真诚地回视朱颜,态度温和地说:“帮主大人,我已如约助你取得解药,希望你遵守诺言,约束百变门中弟子,不得为祸江湖。
  朱颜的眼睛里,幻化出千道彩虹,呼吸间归于平淡,他从容一笑:“十一郎,你这要离我而去了吗?”
  仁杰浅笑不语,斟酌着如何回复朱颜帮主
  十郎静悄悄地走到仁杰身边,拉着他的衣角说:“十一大哥,小十以后就跟着你了。”
  仁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微笑着点点头。
  十郎善于察言观色,心想这小侯爷地位尊贵,手段强势,与仁杰的关系紧密,自己得好好巴结才是。他机灵地向小侯爷问好:“雪公子,我是十一大哥新收的小弟,你叫我小十好了。”
  小侯爷看了他一眼,摇摇丝扇,不置可否
  十郎的小脑筋,自动理解主子已默认自己的存在,心中愉快,遂厚着脸皮找白一和丁一套近乎,“两位大哥的武功,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雪公子更是天下无敌!……”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朱颜的胸口,好象炖了一锅热汤,咕嘟嘟的滚烫冒着气,然而,他却不敢去揭开那锅盖,更不敢盛一碗请人品尝……
  少年时代的阴影,让朱颜对人,尤其是对自己有欲望的男人,无法信任。
  只有仁杰是不同的。
  一个从来对自己没有任何要求,以德报怨没有私欲的美少年,就象万花红中一点绿,可遇不可求,如果可以把他留在身边,那自己以后的日子就会快乐很多。
  可是,想到自己当初曾毫不容情的出手伤人,朱颜就完全没有把握,如何才能打动对方呢?
  朱颜脑中思路纷乱,脸上却清淡无欲,看不出什么波动,他敛了调笑之色,真挚地说:“十一郎,你是我的贵人,从此,百变门敬称你为大尊者,可以代行帮主之令,就以你怀中的云剑为凭。”
  他轻轻浅浅的一笑,“十一郎,你若有何差遣,百变门一定尽力而为。”
  仁杰展颜欢笑,顿时满室阳光,照耀得人心情舒畅,他点头道:“朱颜,不必如此隆重,我们是好朋友,你若有事,我也会到的。”
  朱颜心中酸酸软软,一种从未品尝过的滋味,他轻唤一声,“十一郎,你……”却再也接不下去。他一贯处事淡漠,不容自己心存柔软,然而,人的心却不是自己可以完全控制的。
  他心中郁闷,幽雅的叹息道:“解药只剩下半粒,我的腿……”
  这时,小侯爷插了一句,声音清冷悦耳,“仁杰,我去大殿看看,你与朱颜话别后就过来吧。”他转身吩咐:“白一,你留下照顾仁公子。”
  仁杰立刻伸手握住小侯爷,柔柔地望着对方,两人相视一笑。
  小侯爷挑眉眨了一下眼睛,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绚丽多姿,“小杰,我等你,一个时辰后出发。
  一会儿功夫,大部分人都走开了。
  小包子和小篮子乖觉的守在卧室外。
  白一面沉似水,无风无波,看不出喜怒,手中握剑鞘,环臂抱胸站在离门很近处的梧桐树下。
  朱礼君乐呵呵地斜倚在窗外,随手从腰间摸出一瓶酒,仰头灌了一口,抽空向房内张望。
  两位高手各为其主,在院中自据一角,互不搭理,秋风虽起,却吹不散两人之间淡淡的凉凉的敌意。
  屋内的气氛融洽多了。
  仁杰在朱颜背后垫了一床被子,安置他斜靠在床头,端茶送水伺候他服下解药。
  朱颜心中有个小猫爪子,一下一下搔着,却怎么也触不到痒处。
  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思。
  当初,朱颜是否存了折磨轻薄仁杰之心,已经无迹可寻,也不再重要。
  这一瞬间,朱颜只想把他收在自己的羽翼下,与他朝夕相伴。可恼,仁杰却偏偏惦念着雪公子那对头。
  朱颜心里有些湿湿涩涩,生着无名的闷气,却又不知道如何发作,憋得心火更旺,烧得胸口的那锅滚烫伤人。
  将帮主大人照料妥当后,仁杰拉过椅子坐在床边,笑得如温暖的春风,“朱颜,我得告辞了。”
  朱颜叹气,“你没有什么武功,不如我让紫衣武士首领朱礼君,跟在你身边,他虽沾些酒色,却是我门中绝顶高手,定能护你周全。
  仁杰个性宽厚仁慈,经历碧寒潭的生死与共,朱颜已经将仁杰认作最亲近信任之人,如果此时有人敢对付仁杰,他会伸出一只小指头捻死对方。
  朱颜对情事没有什么实际经验,但他已非懵懂不知的惨绿少年,知道有些事急不得,自己与仁杰已结了渊源,让朱礼君跟着,潜意识中有那么一丝无法言明的保护自己所有权的意味,当然,朱大帮主是扬名天下的青年才俊,他怎么会存卑鄙心思,即使有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仁杰猜不到朱颜的九转玲珑心事,只是隐隐觉得不妥,目前两人化敌为友,但是轻易收留一位陌生人,恐对自己呆在江南查案无益,便婉言谢绝:“帮主,这恐怕不妥。再说,雪公子手下众多……”
  “雪公子的人,却不见得能为你所用。”朱颜截住话题,感慨地说,“我和笑七、朱钰十多年的交情,也抵不过利欲两字。朱礼君精通易容用毒,机智过人,定能照应你,我想,你也不希望雪公子一次次出手救你吧。”
  这最后一句话,比什么都能打动仁杰,雪公子因了自己受伤中毒,仁杰一直自责内疚,如果自己今后不再拖累对方,倒是可以考虑。
  仁杰心中一动,笑道:“多谢你思虑周全,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到了京城,问了我二哥意见再做决定。”
  无端收下这份大礼,仁杰很想能回报什么,就提议道,“我在家乡学过一种物理疗法,或许可以帮助你的腿伤后复健,我示范给你看看好吗?”
  朱颜不明所以,彬彬有礼地说,“多谢。”此刻,只要能让仁杰多留一刻,他都不会拒绝。
  仁杰神色有些扭捏,轻声说,“那么,得罪了。”他出人意料的掀开被子,一双温暖的手按上了朱颜修长的大腿。
  朱颜莫名其妙地一震,心口居然漏跳了半拍。
  仁杰的一双手,皮肤是充满男子气的小麦色,指甲闪着健康的粉红,指关节分明,很漂亮,很温柔,缓缓的推拿着朱颜的双腿
  朱颜的腿不能自由移动,但是已恢复了几分知觉。这双手带起的热量和刺激,让他的身体起了一种无法抗拒的骚动。
  朱颜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堪,像他这样俊美无双,风流倜傥,冷漠无情,一个微笑可以让天下无数美女竞折腰的武林高手,应该是笑傲江湖,将身边这个美少年搂在怀里肆意怜爱……
  此刻,他却不太体面的瘫软在床,任由一个武功低微的无名之辈,抚摸自己敏感的身体,牢牢掌握自己的感官,让人没来由的心烦意乱
  这真是痛苦而甜美的折磨。
  尤其,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仁杰大帅哥,一脸纯洁正气,充满阳光的微笑问道,“朱颜,你的腿有感觉吗?”
  有……有感觉,受控于人的感觉真可恶!朱颜不甘心地叹了一口气,难道,这少年郎不知道他认真无邪的模样有多么性感诱人。
  朱颜的手搭上仁杰的肩膀,额头微汗,声音有一丝颤,“十一郎,好了。”
  仁杰黑亮的眼珠子一转,“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在水里试试,效果会好些。”
  朱颜口中低低呢喃了一声,“嗯……”他无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液,心口跳得更快了。
  这个美少年有一双多么迷人的眼睛
  乌溜溜的,浑圆透亮,宛如两颗夜明珠,比世界上的任何珠宝更珍贵,里面藏了无数自己期盼向往的东西,却没有武林中常见的戾气,就象星光一样绚丽闪耀,一辈子也不会熄似的。
  这双清澈眼睛的主人,含着戏谑的笑意,望着朱颜,“帮主,有没有兴趣尝试另一种鸳鸯浴?”
  朱颜,武林最神秘的百变门大帮主,云剑一出惊天下的大人物。的
  此刻,他脸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语气怪异地回答,“啊!好……嗯,那就勉强试一下?”
  他记得那日仁杰非常抗拒共浴,如今主动提出,难道是补偿自己?看来受伤也不是全无意义啊,他的心里一下子变得异常舒畅。
  仁杰笑得很爽朗,没有心机,“朱颜,我跟你开玩笑的,在温泉水中复健,事半功倍,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象以前那样毛手毛脚的。”
  朱颜清雅地点头,心中哼了一声,十一郎,等入水后就由不得你,我偏要与你鸳鸯浴!
  朱颜紧紧地盯着仁杰充满活力的脸,心中柔情一起,又为仁杰担心,毕竟是少年郎,江湖历练不够,怎么能轻易相信别人?幸好你遇见的是我,有机会得提醒你一下。
  他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真是责任重大,浑然忘了他朱颜正是仁杰应该防备的那类人。
  仁杰有些迟疑地问,“朱颜,你不方便行走,我请朱礼君抱你去浴室,你不介意吧?”
  朱颜帮主面有难色,轻轻摇了摇头,“不要,我不想让人触摸。”然而,他的一双眸子却闪着亮光,隐藏着说不出口的期望,十一郎,我不要别人。
  仁杰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下定决心似说:“朱颜,那么我背你去,好吧?”
  朱颜一听,微微一笑,“好。”
  他的神态自若,心内却欢喜叫嚣不已,哈哈,雪公子,你就傻等吧,待十一郎与我称了心如了愿,看你能嚣张多久。
  朱颜身为百变门第一高手,极其擅长摹仿作戏,只见他眉头微抬,双眸晶莹湿润,投入地作了个西子捧心状,活脱脱一个的病态美人,娇喘盈盈,“十一郎,谢谢你,我的腿就交给你了。”
  仁杰俊美眩目,斯文淡雅,在人群中,就如一块美玉处在瓦砾中,自然而然发出温暖灿烂的光辉,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他,喜欢他。
  朱颜此刻看仁杰,是越看越赏心悦目,恨不得立刻搂在怀里亲个够。他心中暗道,十一郎,你的人也交个我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仁杰背起朱颜,笑嘻嘻地说,“以前看戏中男子背女朋友,一副轻松幸福模样,现在,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帮主大人不是一般的重啊……”
  朱颜晃了晃拳头,又舍不得打下,只是气恼地反驳,“我很重?哼!当初我抱你,可是从未抱怨过。” @
  仁杰连忙道:“你别乱动,若摔下来,你高贵的帮主形象就尽毁了。”
  走出房门,白一冷冰冰地打量二人,没有上前搭话。
  仁杰心里有一丝不自在,对白一说,“我替帮主大人治疗腿伤,麻烦你告知雪公子,我会尽快赶过去。”
  朱颜肆无忌惮地紧紧搂住仁杰,不动声色地对白一笑笑,算做打招呼,心里有淡淡的喜悦,去吧,快回去告诉你家雪公子,我和十一郎亲密无间,把他气走了最好。不费一兵一卒而取人城池,妙,真妙!
  白一拱手行礼,面无表情,转身飞纵而去
  朱礼君迎上来,眯着眼睛看了看仁杰,笑得很神秘感兮兮,“帮主,艳福不浅啊……”可惜话音未落,就被朱颜一巴掌拍飞了出去。他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斗,落在树下,爬起身,没顾得上掸灰尘,先捡起从衣襟落下的那朵白牡丹花,苦着脸说,“糟糕,这花摔坏了,厨房的美娇娘一定会生气,我的好酒好菜就没着落了……”
  朱颜喝道,“礼君,十一郎已是大尊者,本门的贵客,以后,你就跟在他身边保护,不得出任何差错。”
  朱礼君遥遥行礼,大大咧咧地说:“十一郎大尊者,刚才冒犯了,以后就靠你照应了。”
  小包子和小篮子偷笑,跟在仁杰后面,来到了温泉浴室。
  仁杰脱下外袍,扶朱颜在入池的阶梯处合衣坐下,水浸没了两人腰部。
  由于前次的不愉快经历,两位帅哥都有些尴尬,浴室陷入一阵沉默,只听得哗哗的流水。
  仁杰犹豫了一会儿,“你试着把我当作大夫,尽量克服心理障碍,放轻松好吗?” 他的一双手轻柔抚上了朱颜的腿,认真地按摩起来。
  朱颜借着水光氤氲看对方,仁杰一双黑亮的眸子闪闪发光,乌溜溜的,坦荡荡的,似乎藏着温柔的笑意,他不由得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呻吟。
  他们就这样静静注视着对方,电光四射,金星乱舞……,然后,至少朱颜这一方变成了含情脉脉,他血色不足的樱唇微张,竟然有几分羞涩的风情:“十一郎,你为何如此待我?”
迷梦
  话一出口,朱颜就有些迷懵,一个时刻生活在危险和鲜血中的人,怎么会对一个相识不久的美少年,发出这样的明显带有撒娇意味的问话?
  更让人不舒服的是,他竟盼望着仁杰的答案,就想当初等待帮主选拔赛的结果。
  仁杰的回答却不尽人意,“嗯?我得罪你了?”
  他凝神询问,面容安祥俊美,英姿勃勃的身体,在水下显得无比诱人。
  终于克制不住,朱颜上身微晃,手臂尽量自然的搭在仁杰背上,“十一郎,我头有些晕,借我靠一下。”
  他垂下眼帘,遮掩住野生动物的攻击性目光,斜斜的倚入仁杰怀里。
  仁杰的身体散发着一种舒服怡人的味道,就好象春天花草的淡香,几乎无法察觉,却时时冲击着你的感官,撩拨着你的情绪
  酒不醉人人自醉。
  朱颜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
  仁杰的身体变得僵硬,他的双手也迟疑不决,似乎离开了朱颜的大腿。
  朱颜忽然感觉水温下降,无端端地打了一个冷颤,他的手不自觉的握拳,十一郎,你如果敢推开我,我一定让你尝到同样的羞辱!
  仁杰扶着朱颜的腰,将他的头依靠在自己的肩膀,关怀地问:“你怎么在发抖?要不要回房休息?”
  朱颜轻轻的叹息,十一郎,他对自己并非无情,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愉快了很多。
  他侧身凑到仁杰眼前,轻轻的抿着嘴唇,眼睛水汪汪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新,更有一种刚强的妖魅,“十一郎,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可曾讨厌过我?”
  仁杰沉吟了一下,轻松的点点头,“去扬州城赏月那晚,你硬给我装上两颗又黑又丑的大暴牙,当时我是有一点不开心,呵呵。”
  朱颜有些不知所措,偏着头,轻描淡写地看着仁杰,“你,不在乎别人的伤害?”
  仁杰温暖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种催眠的说服力,“朱颜,不纠缠过去的烦恼,就是善待自己,人不需要为别人的过错,而不断的惩罚自己。”
  朱颜一双美艳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仁杰
  他的眸子里燃着艳魅的火焰,唇微微上撩,动情地一笑,恍如国色天香的牡丹花绽放,美得惊心动魄,无人可以抵挡。
  百变门帮主还有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他擅长摄魂媚术。
  仁杰一转眼,只见一张放大的俊颜,如花似玉,芬芳吐艳,他心里一怔,想说,帮主大人现在笑得顺眼多了,这男人的五官长得很好看,嘴唇象浅粉红的樱花,又象成熟等待摘采的草莓,其实他该生为女子,如此娇艳,如此迷人,如果是女人……不是女人也行,如果是小侯爷……如果是雪公子……
  “十一郎……”朱颜迎上身去,吻住目光朦胧的仁杰
  朱颜半眯着眼睛,眼前闪烁着亮晶晶的星辰,红润的嘴唇里吐出那几个字,梦幻一般的吻,密密的落在仁杰的唇边,留恋着,痴迷着。
  随着急促的呼吸,仁杰红色的舌头一闪,侵入了朱颜的领地,夺取了至高无上的统治权。
  朱颜似乎躺在鲜花灿烂的草地,一个迷惑着感官的世界,粉红色透明的气泡在飘动,缤纷的烟花在天空上盛开,一朵朵延伸着,短暂而耀眼的色彩,一点点烧掉脑中的理智,不断的靠近,湿润的吞咬着,涟漪扩大,水波慢慢覆盖自己的身体,几乎要融化为一体。
  朱颜的手颤抖着抱住仁杰,他的身体如饥饿的狼,猛的撞入仁杰胸膛,他小腹急不可待地摩擦着仁杰的垮下。
  他的欲望如沸腾的岩浆,急需找到释放的出口。
  “雪公子,小劭爷……”仁杰轻柔的呢喃,意乱神迷
  朱颜的血一下子冷却了,如搅在冰渣里,清晰地痛苦着
  还是得不到。他愤怒的推开仁杰。
  为什么呼吸都会觉得困难?
  月亮西沉,星星消失,美丽的迷梦之后,仁杰感到迷惑……
  我怎么了?
  记忆好象出现了裂痕,自己仿佛陷入了神思恍然的状态,清风吹过花园,带来神奇的香艳,他能感觉到自己唇上残留的温度,还有草莓冰激淋的滋味,迅速化开,回味起来是淡淡的甜。
  仁杰迷离的眼光转向朱颜。
  朱颜的唇,红得象咬出了鲜血,有被肆虐后的红肿,微微颤动,似乎在自怜悲惨的命运。
  他的眼睛,温柔的好象快要滴出水来,是一种震撼人心的温柔,带着控诉,楚楚动人,凄厉得仿佛要杀人的模样。
  仁杰握住朱颜的手,毫无预警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脸上立刻显出五指红印,无比诚恳地说,“对不起,朱颜,是我不好!
  朱颜的喉咙滚动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
  他几乎要放声大笑,荒唐,这个被迷惑的少年,居然向自己道歉!
  然而,他笑不出来,他的心底慢慢渗出一丝苦味
  仁杰额前的碎发,有几缕飘动在水雾中,清秀俊朗的神态,就象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美少年,他的眼神那么真诚专注,柔和地,讨好地望着朱颜,喃楠地解释,“朱颜,朱颜,我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
  朱颜满腔的愤怒,化作清风般的叹息
  仁杰,好象拥有某种魔力,那么神奇,那么不可思议,只是他念出自己的名字,已经恍如沧海桑田。
  朱颜的思绪变得混乱。
  胸口,有什么呼啸着想要冲出来。
  放弃自尊,向十一郎倾诉,把自己的脆弱袒露于人前?
  不,我做不到。
  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解脱。
  如果发出一掌,这个美少年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我,该怎么办?
  那一日,赤身躺在山涧的羞辱,又清晰地烧上心头。朱颜奇怪地没有挣扎,静静地等待痛苦过去。
  这个美少年微笑着说,有明天,就有希望。
  时间就如白马过驹,地老天荒,也不过是一转眼间。
  世上的事,不到最后关头,为什么要轻言放弃?
  朱颜伸出右手,坦荡荡的看着仁杰,恢复了大帮主的意气风发,“十一郎,等我的腿好些了,我们再去赏月,这一回,我去京城找你!”
  仁杰不疑有他,高兴的与他双手相握:“好,一言为定!”
  朱颜顺势自然地搂着仁杰的颈子,双目灼灼,带着毫无顾惮的霸气,心里默念,十一郎,有一天,你我将重新开始,你会属于我,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我们回房吧。我把相关的理疗步骤写下来。让人照着做,好不好?”仁杰拦腰抱起朱颜,他湿润的头发贴在脸侧,眼光潋滟迷惘,悠然的凝注着朱颜。
  仁杰的眸子黑得深不见底,就象一个美丽的旋涡,让人奋不顾身想要跳下去。
  这一刻,仿佛就在朱颜的记忆中定格。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仁杰的体香,眼前晃动着他生气盎然的面孔,和性感迷人的笑容,手指还能依稀触摸到他结实有弹性的肌肤。
  仁杰黑色的双眸湿润清雅,深深地望着自己,仿佛一直看到心底最深处。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从此进驻到朱颜心中最柔软的一角。
  仁杰全速赶到大殿的时候,殿内空空,不见小侯爷等人的踪影。
  十郎一个人孤单地坐在门口。他一瞄见仁杰,立刻象看到了亲人,委屈的冲过来,几乎撞入仁杰怀里,“十一大哥,雪公子抛下我走了,他,他们不理我,丢我一个人在这里……”
  仁杰心中咯噔一声,小侯爷果然守时,言出必行,他胸口有些闷,“雪公子有交代什么吗?”
  十郎竭力回想,“好象没有。雪公子坐在那个椅子上,本来对我很客气,那个白一大哥过来,说了几句悄悄话,雪公子一甩扇子,站起身来,”十郎指着殿中一堆红木块,“那椅子不知怎的,就无声无息的跨了,碎了一地。”
  “然后呢?” 仁杰的心下坠。
  “雪公子他一直站在门口,望着帮主卧室的方向,静静的没有作声,后来丁二大哥说时辰已到,雪公子就领头走了出去……”
  朱礼君懒洋洋地靠着大门,斜眼瞧仁杰修长的背影,这十一郎有什么特别的,为何帮主再三叮嘱,尽量守护他,不让他与任何男人或女人过于接近,尤其是卢府雪公子……
  朱礼君从背上解下一个小包裹递给仁杰,“帮主让我交给你。”
  打开锦缎布,剑柄镶的那颗红宝石晶莹闪耀,正是小侯爷所赠的匕首
  原来,朱颜并没有扔了它
  仁杰珍而重之的收入怀中。
  大理石地板上,留有一对浅浅的脚印
  仁杰蹲下身,慢慢地抚摸了一下那双仿佛雕刻出来的脚印。
  他垂下头思考了片刻,打起精神说,“十郎,我们赶紧去扬州城。”他转眼看着朱礼君,怀着一线希望,“你是否知道什么近路,或许能追赶上雪公子?”
  朱礼君心中一笑,“十一郎,跟我走吧。”
  他专挑陡峭的山崖,自顾自飞掠跳越,心情颇舒畅
  十郎颤颤抖抖,咬着牙蜷缩着滚落。
  仁杰的状况更遭,简直是敢死队不要命的往下冲,步步让人惊心。他浑身都是灰尘汗水,外衣被树枝山岩刮坏,身体划痕累累。
  偶尔,他态度温和地问:“朱礼君,过多久才到扬州?这条路我们刚才已走过……”
  偏偏他神色平常,好象并不知道自己被人作弄。
  朱礼君渐渐收敛了嘻闹之心,认真地领路
  傍晚时分,三人进了扬州城北门。
  仁杰神态有些雀跃,一路疾行,来到大盐商卢家大门。
  气派的红漆包铁门紧闭,仁杰在门外的柳树下默默的站了很久。
  该去叫门吗?
  离开时,卢家大公子的杀人命案未破,自己的逃犯身份敏感……
  也许,小侯爷已经抓到真凶?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礼貌地说,“朱礼君,请带我们去扬州城最好的客栈。”
  春风十里,开在城中最热闹的地段,每间客房都有独立的院落和专属仆人,厨房环境幽雅,闹中取静。
  这里的费用,用的是黄金结算。
  三人各挑了一个院落,比邻而居。
  仁杰取出几颗小金豆交给十郎,“十郎,你走的匆忙,没有带什么东西,就烦请朱大哥陪你去逛逛,买些换洗的衣物和你喜欢的玩意,用过饭再回来吧。
  十郎兴奋的接过金豆,仰着小脸问道;“十一大哥,你不同我们一起去吗?”
  仁杰微笑,“我想单独出去办点事,你们玩得开心。”
  朱礼君若有所思得看看仁杰,转身与兴高采烈的十郎出门。
  当二人大包小包的采购归来,夜色正浓,客栈灯火明亮。
  仁杰换了一套全新的灰色织锦长衫,风度翩翩,坐在自己的厅院中,面前是一大桌丰盛的晚餐,他手扶额头正在打盹。
  十郎悄悄的放下一个漂亮的小泥人,退了出去。
  夜风渐冷,吹过枝头,仁杰的心,悠悠的,凉凉的
  桌上的酒菜原封未动。
  今夜,他不会来了
  仁杰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朱礼君从邻院跃墙而出,悄无声息跟在后面。
  仁杰来到卢府后院墙外,低着头徘徊。
  秋意浓,片片落叶飞舞,墙内不远处的雪园,人声寂静,只有风扑窗户沙沙作响。
  他怔怔听了一会儿,轻轻地叹气
  良久,他搬了几块石头,很快搭成一个齐膝高的台阶,退后几步,快速跳上石阶,身形矫健的攀上墙头。
  他正要翻墙一跃而过,手臂和腿部分别被不明暗器击中,身不由己往下跌落,手臂碰巧撞上石阶,顿时鲜血直流。
  朱礼君心下诧异,他只飞出一颗石头,还有哪一位高人藏在暗处?
  仁杰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手臂的伤口,再次爬上墙头,还没坐稳身子,就听见耳边风声陡起,几颗石头在眼前相互撞击碎裂,接着,又是一阵擦枪走火,硬生生的将他逼下墙头。
  他倚在墙角,四肢酸软,脸色平淡无波。手臂上的血渗透了衣袖,他默默地重新包扎了一下,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小候爷坐在在雪院石榴树下。
  丁二站着房檐上,绘声绘色地汇报,“侯爷,白一和藏在暗处的百变门高手正在比拼暗器,仁公子受到干扰,第四次摔下卢府围墙,好象胳膊伤得不轻。”
  小侯爷一甩衣袖,飞身掠起,纵上屋顶观看。
  仁杰躺在地上没有动弹,遥看夜空,星辰依稀闪烁,淡淡的,遥远不可及。冷风似乎灌进了整个肺部,张开嘴呼吸时有些困难。
  他坐起身,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慢吞吞的离开卢府往回走去。
  小侯爷的喉头发涩,定定的注视着远方那个躇躇而行的身影。
  丁二轻声地自言自语,“这回,仁公子会不会真生气了?”
  莹白的月光,为仁杰笼上了一层迷蒙的银雾。
  他手臂受了伤,衣袍沾尘,应该狼狈不堪,看起来却是那么潇洒从容,仿佛一切不如意都不能侵入他的身心。
  忽然,仁杰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到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榕树旁,侧着头浅笑:“雪公子,你为何避而不见?”他的神态清雅,眼中月辉星光交相映照,静默地倾吐着思念。
  榕树后转出一个天仙般的美人,高贵俊美,丝扇轻摇,双瞳晶莹如冰雪,傲慢地斜瞟着仁杰。
  他微微一笑,带著股萧杀之气,冷飕飕刮得人面皮都疼了,红唇轻吐两个字:“淫徒!”
  仁杰全力向前一冲,握住小侯爷的手腕,再也不肯放开。
  他负伤的胳膊微微颤抖,伤口的血一滴一滴,慢慢洒在小侯爷的手腕。这血是温热的,红艳的,象是从心脏里开出来的一朵朵梅花,有一种凄迷的温柔,令人感觉触目惊心。
  他从怀中摸出一支青翠的玉发簪,郑重的举到小侯爷眼前,笑容温馨自在, “雪公子,送给你。”
花宴
  那支翠玉发簪,在月光下悠悠地散发着莹润的光华。
  小侯爷以丝扇接过簪子,慢声冷笑,“我府中佣人,也不会瞧上这玩意。”他随手一抖,空中划过一道绿色的抛物线,玉簪啪的一声没入草丛中。
  仁杰楞了一下,淡淡地说:“原来,这簪子不入侯爷的眼。”
  他蹲下身,借着月光细心的寻找,眼前一片绿茵,无从下手。他伸手慢慢的摸索,夜露闪烁,草叶湿润凉爽,触手冰冷,心中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仁杰捡起那支发簪,用衣袖擦拭干净,小心地揣入怀中衣袋。
  他回头望向冷眼旁观的绝代佳人。
  两人之间,不过几步之遥,却恍如隔着整个浩瀚星海
  小侯爷的身子微晃,双脚犹如被钉在地上,竟没有办法移动半分。
  月光凄清,照着仁杰的面容,仿佛画中修道之人,俊雅温良。他走上前一步,平和地拱手道,“夜凉雾重,侯爷请回吧。”
  小候爷恍若未闻,轻摇丝扇,眼中冷芒闪耀,一如莲花池边所见的傲公子。
  仁杰注视着小侯爷,浅浅一笑,转身离去。他的身形高大帅气,越行越远,似乎就要乘风化羽而去,踏上天边的云端
  小侯爷的咽喉堵塞,想温言挽留,又想厉声喝斥,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风,凉凉地吹,带起沙尘,一直冷到人的心里去。
  仁杰的影子被月光拖得极淡,极长,飘摇不定,就要消逝在街头转角。
  小侯爷脑中叮的一响,手随心念,不加思索地扔出丝扇,呼的一声砸中仁杰的后脑梢,大帅哥立刻应声倒地。
  短暂的晕眩过后,仁杰睁开眼睛,回首来时路,伊人芳踪渺渺。
  仁杰迷魂似地走回大榕树,靠着树杆,叹了一口气
  究竟出了什么错?
  他的喉咙象是灌了沙,每一次呼吸都干涩难受。
  他的注意力集中不起来,平时的机智应变不知去了哪儿,一个硬块哽在胃部,涨涨痛痛,让他心神不宁。
  终于,他轻抚了一下树身,下定决心快步走了。
  仁杰回到客栈,叫醒仆人准备沐浴用的热水。他坐进浴桶,靠着桶沿闭目养神,只觉酸麻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
  他一整天未进食,又累又饿,不知不觉睡着了
  忽然,咚的一声,木桶被击穿了一口小洞。水卜哒卜哒往外漏。浴桶很快散了架。
  月光从窗户的一个新添的小孔洒进来,照见合衣而坐的仁杰大帅哥。他迅速地跳到窗边,啪的一声推开窗。
  月如银盘,微云薄雾不掩光华,空中飘着细雨,雨丝绵绵的,细细的,在清滢动人的月色中闪亮。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院中,小侯爷独立中庭,双目星光荧荧,有几分深邃,有几分慵懒,有几分清雅,还有几点冷傲,恍如满池莲花开放,清香淡约飘在十五的月夜
  今夜,正是中秋佳节。
  仁杰从窗户一跃而出。他浑身湿湿的,几撮碎发垂在前额,正在滴着水,月光映照下,他的脸孔显得异样的英俊吸引人
  仁杰走到小侯爷面前,伸手一带,将佳人用力拥入怀中,对着红艳的唇瓣,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他的肌肤冰凉湿润,只有嘴唇热烫灼人,每一次亲触,都点燃了一小簇火苗,转眼烧成了无边的烈焰。两人的身体不住地轻颤,紧密相贴,没有留出一丝空隙
  小侯爷蓦地推开仁杰,俊美的脸上充满了暴风雪来临的狂傲,红唇微张喘息着,恶狠狠地说,“你竟敢不理我,你!……”
  他眼睛一红,张牙舞爪地扑上去,紧紧地揪住仁杰的衣领,白玉般的脸涨得粉红,蛮横无理地说,“你这淫贼,那日在画舫中如此对我,还想抛下我不管!”
  仁杰的一颗心早就化为绕指柔,他紧紧搂着小侯爷,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肩背,头靠在对方的颈间,嗓音有些沙哑,“雪公子,下午我一直想追上你,可是我的武功不好……”
  小侯爷眼角湿润,隐隐有一丝鼻音,“你的手臂让我瞧瞧。”
  他动作熟练而优美,重新包扎稳当
  两人相拥而立,眼圈有些发红,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还有什么可抱怨?
  为了对方,两个骄傲的男人皆抛下自尊,作出了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不管是尊贵的天之娇子国宝美人,还是温雅如玉的阳光少年郎,从没有为任何其他男人或女人,如此低声下四,如此不计较自身的安危,如此莽撞失去了自制力。
  相对一笑泯恩怨。有什么放不下
  仁杰伸出指尖,轻柔地抚过小侯爷的眉眼,他黑亮的眸子莹光闪耀,一眨不眨地绞着对方,虔诚地喃喃说道,“我不会抛下你,真的!我还以为你不愿理我了。”
  小侯爷脸贴在仁杰颈边,留恋地蹭了几下,轻轻挣开拥抱,嘴角浮起不可察的笑意,清冷地哼了一声,“你那青玉发簪呢?快还给我!”
  仁杰笑眯眯地说: “那簪子太过平凡,难以匹配小侯爷的身份,我已赏给客栈的佣人。”
  小侯爷 “咦”了一声,狐疑地打量仁杰,只见他神采斐然,笑得从容自然,似乎在说,“抱歉,簪子已赠出,你自己不喜欢,奈何……
  小侯爷胸口没来由的烦躁,俊目圆睁,凝神问:“是谁,竟能得如此大礼?”他往前一步,挨近仁杰怀中,冷不防捏着仁杰的耳朵,似威胁似挑逗,“快将那人唤来,我有好东西与他交换。”
  他的红唇几乎凑到眼前,温热的气息拂过,空气中飘起淡淡的清香,仁杰的心口象被羽毛搔过,又酥又痒却摸不着边际
  仁杰嘻嘻一笑,将小侯爷拥紧,双手温柔安抚,轻喃:“好,进屋再说。”他踢开屋门,将美人半拥半抱,送进卧房
  小侯爷在床边坐下,脸泛红晕,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更衣的仁杰。
  湿衣裹着仁杰,勾勒出他健美修长的身材,胸口和下腹的肌肉清晰可辨,尤其是他跨下的部位已经昂首,看起来倍觉突兀刺激。
  仁杰神态自若,不慌不忙地脱下式样繁琐的蓝色织锦外袍,接下来是中衣,内褂……
  小侯爷只觉得口干舌燥,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生机勃勃,充满诱惑力,他的头有些晕眩,便靠在床头,强敛心神哼了一声,“果然是个淫徒。”
  仁杰问:“嗯?你说什么?”他只着了内裤,上身赤裸,水滴滑过他小麦色的肌肤,在灯下散发着珍珠色幽光,他慢慢走近小侯爷,一步一步,就象敲响了出征的战鼓,每一个鼓点,都重重地打击在小侯爷的胸膛,又急又快,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仁杰在床头停下,俯身亲吻小侯爷的唇,轻笑道:“雪公子,借你的外袍一用。”
  小侯爷心跳如擂鼓,仰首望着仁杰,心里迷惑不解,眼前这个男子有何魔力,自己一身武功,却毫无抵抗地任他剥下外衣
  仁杰将外袍套上,胸前未着半缕,紧挨着小侯爷坐下
  他从枕上取了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里面静静地卧着那支青翠玉发簪,和一枚雕着莲花的精美玉梳。
  小侯爷一见,立刻乐了,眼角含笑,斜斜地瞟过来,扑上前轻咬仁杰的颈子,“你这小贼,竟敢耍弄你小爷,我要……”
  他的唇贴着仁杰颈部大动脉,感受到对方激动急促的脉博,不禁想,这个人心跳如雷,浑身滚烫,是因了我的缘故,是为了我……他心中柔情荡漾,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了。
  仁杰搂着小侯爷的腰,柔声道:“我一直记得你说的话,送你的礼物,我怎会给第二人?”
  小侯爷将那发簪和玉梳拿在手中玩赏,双眸笑意盈盈,“好吧,我就勉强收下,当作你将功补过之证物。”
  仁杰亲触小侯爷的耳垂,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恋人之间赠送发梳,有定情结发之意,日后,我会日日为你梳头,画眉……”
  小侯爷恼羞不已,手掌翻飞,轻轻赏了登徒子左右各一巴掌,将仁杰扑倒在床,气势汹汹地说:“胡闹,是我为你描眉!”
  仁杰就势拥着小侯爷,侧躺在床,笑容无比灿烂纵容,“是,大美人。”
  他修长的指尖,在佳人娇嫩的脸颊摩挲,动作轻柔,挑起鬓边散落的几缕发丝,摅送到精巧的耳珠后。
  小侯爷的双瞳,清澈美丽,充满纯真的灵气,直接胆大地瞪着仁杰,似乎在挑逗:你想怎么样?
  仁杰心头一阵热潮翻涌,声音微颤,“雪公子,你,你想不想继续,画舫之事……”他的脸发烫,期盼地凝望着对方。
  小侯爷没有回话,脸上的红晕更甚,慢慢的勾紧仁杰的颈子,将粉唇送到了他的嘴边。
  仁杰脑中一片混眩,含住眼前甜蜜的香唇,身不由己的呻吟了一声,两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快感和晕旋一起袭来,身子颤抖着互相摩擦,腹下部位紧紧相贴,仿佛想将对方嵌到自己的骨血中去。
  忽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来,仁杰轻叹一声,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我……”
  小侯爷俊脸泛红,布满羞涩和情欲,“小杰,我也没用晚餐。”
  仁杰忍住下腹的肿胀,翻身坐起,“我去叫醒厨房的小厮,热些饭菜来。”
  “不好,”小侯爷抱住仁杰,手指抚摸他的胸部,红唇轻舔他的耳朵,“我要尝小杰亲手做的。”
  仁杰软香在怀脑子发昏,哪里还记得此刻是半夜三更,立刻无比温柔的答应:“好,我这就去。”
  小侯爷攀在仁杰背上,趴着不肯动弹,声音出奇的清柔迷人,“小杰,我陪你。”
  仁杰理了一下敞开的衣襟,笑呵呵地背着小侯爷,走进位于庭院一角的自备小厨房。
  小侯爷蜻蜓点水般亲吻着仁杰的后颈和耳朵,懒洋洋地吩咐,“小杰,我要吃八宝鸭,清蒸红鲤,蟹粉狮子头,味道不可以比容华楼差,听见了么?”他的声音流溢出一丝情色,尾音上仰,仿佛一个小勾子,勾挑得你意乱情迷。
  仁杰乖乖地应道:“知道了,以后一定做给你吃,今天先试试我家乡菜意大利面,一会儿就好。”他背上虽伏着一个大活人,手下却灵活地忙碌不停。
  小侯爷含着仁杰的耳垂,啃得津津有味,悠然笑道,“小杰,动作快些,小爷饿了。”
  仁杰弯腰咬起一颗红草莓,转回身送到小侯爷嘴边,俏皮挤了一下眼睛。
  小侯爷搂紧身下人的脖子,张口衔过那颗红莓,仁杰的舌尖顺势钻进美人的口腔,辗转吮吸分食那颗香甜的草莓。
  急促的喘息间,小侯爷腿一松滑下仁杰的背,手指探入他的胸膛,微颤地摸索胸前粉红的突起。他的头枕在仁杰的颈边,鲜艳的红舌缓缓地舔着对方的唇,眼眸水光荡漾,一片迷靡魅惑的娇艳风情。
  他恍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忽然走入千姿百态的成年人世界,手上捧了仁杰这百里挑一的宝贝,当下爱不释手,神为之授,魂为之夺,全身心都被这新奇的声色享受所占据,恨不得将仁杰含在嘴里,吞到肚中,揉入心口……
  仁杰情不自禁地侧身回拥佳人,夹起一筷子意式面条,温柔地送入小侯爷口中,凝神注目,喃喃地说,“我们回房吧。”
  美人如玉也如剑,清魅耀眼,如天上的仙子坠入红尘,沾染了尘世间的爱欲,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筷子悄声地掉在厨房,炉火劈劈卜卜烧得正旺,屋里是暖洋洋的懒散,飘散着暧昧的食物和花草清香。
  仁杰心口跳得飞快,热意直窜下腹,他就势抱起美人,正要迈步,小侯爷仰脸俏生生地说,“小杰,好吃,我还要。”仁杰忍不住俯身亲了他一口,笑如春风。
  小侯爷慵懒地伏在仁杰怀里,一探手抄起盛面的大碟,抓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心安理得地说,“出发,回屋!”
定情
  仁杰心神迷离,晕乎乎,喜滋滋,紧搂着小侯爷,爬到卧室床上。
  小侯爷优雅地倚靠在床头,手支下颌,两脚相叠惬意地侧卧,清魅地微笑着,目不转晴打量着仁杰。仁杰凝神看他,两人视线顿时撞在一起,激起星火点点,灿烂耀眼。
  仁杰心脏如受电击,猛地一阵甜蜜的抽搐,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抚上小侯爷的唇瓣,沿着平滑的下颌,滑过光洁的颈,在细致性感的锁骨停下。他怔怔看着小侯爷清澈晶莹的美眸,只觉浑身热血沸腾,太阳穴突突的狂跳不停
  这时,小侯爷神色陡变,一跃而起,飞身扑倒仁杰,在他耳边低语,“不好!有古怪!”
  屋外响起惊呼,“刺客来犯!”似乎是朱礼君的声音。
  话音未落,几支利箭穿窗而入,正钉在两人刚才相拥的床头。箭尾“噗”的冒着黑烟,瞬间屋内漫起烟雾。
  仁杰搂着小侯爷滚到床下,鼻子痒得不堪,竟“啪哒”的滴出血来。
  小侯爷随手扔出椅子砸开窗户,空气顿时流通顺畅了些
  屋外,白一的嗓音急促喊道:“侯爷,快出房!” 接着,一阵刀箭相交之声,渐渐远去。
  两人衣衫不整,闭住呼吸闯到门外,倚坐在树下。
  仁杰鼻血长流,头晕目眩,靠在小侯爷肩头,小侯爷手指微颤,先点了仁杰的迎香等穴道,暂时抑制出血,并以衣袖轻柔擦拭血迹。
  仁杰喘息地笑着打趣自己,“真丢脸,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喷鼻血了……”
  小侯爷眼角向上弯,禁不住娇嗔,“哼,急色鬼!”他伸出两指搭住仁杰的脉搏,凝神细辨,越听越惊心,脸上红晕褪尽,变得雪白。
  小侯爷收指,双手环住仁杰的腰,两人的脸蹭在一起,轻轻摩挲。
  仁杰温情脉脉的低语:“雪公子,自那日别后,我一直惦着你。
  小侯爷微叹,“我也是……小杰,称呼公子太过生疏,不如你叫我小雪?”
  仁杰听了立刻柔声唤道:“小雪,小雪,小雪……”这名字仿佛成了世间最诱人的字眼,声声慢慢,悠悠长长,说不尽的情义。
  小侯爷只觉柔肠百转,心尖尖都渗出蜜汁来,嘴里却有一丝道不明的苦涩,不禁将仁杰抱得更紧。
  片刻后,丁二和白一已施展轻功飞速赶回。
  丁二上前禀报:“侯爷,两名蒙面刺客武功极高,身份不明,我与白一合力擒下一名,可惜他当场服毒自尽。另外一人逃走,百变门的紫衣高手追下去了。”
  小侯爷点头,沉吟不语。
  稍后,朱礼君飞掠到了院中。他衣衫有些破损,额角见汗,对仁杰拱手道,“十一郎大尊者,属下无能,那名刺客有同伙接应,已逃逸无踪。”
  仁杰强撑起精神微笑,“没关系,你安全回来就好。”
  他态度谨慎地介绍,“雪公子,这位是百变门紫衣武士首领朱礼君,奉朱颜之命暂时担任我的护卫。”
  小侯爷轻轻“嗯”了一声,神态高贵淡漠。
  仁杰的眼睛缓缓扫过神态各异的白一等人,提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刚才,你们三位一直潜伏在此院中?”这疑问憋在心里,他不吐不快,却又不想面对答案。
  白一丁二为难地对看一眼,几不可察的颌首。
  朱礼君笑道:“仁公子,我们在卢家耽搁了,才来不久,没有看到什么精彩的场面,哈哈。“
  仁杰的脸有些飞红,垂头闭目假装昏睡,心里暗下决心,以后一定得找个安静的无人之处,早日完成人生大事。
  小侯爷神色凝重,扶着仁杰站起,冷静地吩咐,“丁二,速去请薛神医,白一,快准备马车,我和仁公子立刻回雪园。”
  仁杰睁眼看看朱礼君,语音有些虚弱,“朱公子,请你叫上十郎,也一起走吧。”
  仁杰到了卢府雪园,在小侯爷的卧房躺下,很快陷入昏迷。他时醒时睡,梦魇不断。
  小侯爷背手伫站在窗边,遥视远方,静静地陪在一旁。
  丁二轻敲门,前来汇报,“侯爷,薛神医今晨出城,想是回京城复命去了。我已派人加急追赶。”
  小侯爷眉尖微翘,来到仁杰的床边,轻轻地搭了一下他的额头,凝神想了一下说:“此事性命攸关,也罢,我亲自去追他回来。你们好好看住这院子。”
  他匆匆迈步走出卧室,“你去将朱礼君唤来,我有事与他谈。嗯,让人将阿飞姐弟接过来见仁公子。”
  丁二恭声答:“遵命。”
  仁杰清醒过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他头疼欲裂,努力睁开眼睛
  周围响起一阵呼唤:“仁公子醒了!太好了!”
  一个俊秀的小脸凑到他面前,欢喜地说:“仁公子,阿飞好想你啊!
  仁杰欣慰地笑道:“阿飞,见到你真好!
  阿飞立刻爬上床,紧紧靠在仁杰枕边,笑容满面地抱他的颈子,“阿飞陪你,好不好?”
  仁杰纵容地拍拍阿飞的脑袋,“当然好。”
  床旁站着十郎,他有点委屈地说:“十一大哥,我也很想你啊。”
  仁杰忍俊不止,拉过十郎介绍:“来,阿飞,十郎,你们两位年龄差不多,以后相互多照应。”
  屋外传来一声清咳,卢府二管家走了进来,他身后还有一位尊贵的来宾,竟然是卢老爷。
  卢老爷抢上前,握住仁杰的手摇晃,激动地说,“仁公子,对不住,老夫错怪了你!”
  仁杰礼貌地坐起身,凝眉不语,有些迷惑不解
  卢老爷羞愧道来,“杀害我长子的真凶,已被雪公子捉拿归案,仁公子英明神武,侠义心肠,与雪公子联手赶跑了恶贼,可叹我受人蒙蔽居然误会你,害你无端受那牢狱之灾,哎,老夫好生惭愧!”
  仁杰温和地说,“无妨,其实都是雪公子的功劳。”
  卢老爷感叹着点点头,向二管家使了一个眼色。二管家会意地递上一张金铂请帖,恭恭敬敬地说,“仁公子,明日卢府办百花宴,为卢小姐行成年礼。请仁公子务必赏光。”
  仁杰稍微一犹豫,卢老爷立刻摆出老泪盈眶地模样,“仁公子,莫非你还在怪罪老夫?”
  仁杰不好推辞,接过请帖,“好,我与雪公子一起去。
  卢老爷高兴地告辞而去:“好极了,老夫等你的大驾光临。”
  阿飞翻了个身,把头像鸵鸟一样深埋进仁杰的怀里,闷声问道,“仁公子,你娶亲了吗,那日见到的恶娘子,好可怕。
  十郎抢白,“什么?你别乱讲,十一大哥还是小姑独处。”
  仁杰笑着看了十郎一眼,“小姑独处?谁是你的老师,把你学问教这么大?”
  十郎不好意思的摸脑袋,“难道又用错了?哎,船到桥头自有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仁杰哈哈大笑,牵动了手臂的伤口,头又有些晕
  阿飞仰起小脸察言观色,乖巧地说,“仁公子,你累了,我和十郎先退下。”
  十郎点头,“也好,等厨房开饭,我们取些饭菜给你。
  仁杰合衣躺下,心里惦记小侯爷,怎么不见他,白一等人也不知去向。自己的头昏昏沉沉,应是那毒箭的问题
  一会儿,门口有人轻声问:“仁公子,仁公子,你在吗?
  仁杰答:“是谁,进来说话。”
  一位丫环打扮的清秀女孩,羞涩地行礼,“仁公子,我家小姐有急事相请。”
  仁杰微笑道:“是卢小姐吧?明日,我会去赴宴,有事到时再说,好不好?”
  那女孩抢跪在床头,急切地快哭出来了,“仁公子,求求你,你若不去,小姐会扒了我的皮。”
  仁杰皱了皱眉,无谓地叹了一声,“你先回去,我更衣后就去走一趟。”
  天已黑,各院的灯笼高高挂起,散发着温暖的光晕。夜风习习,吹得仁杰有些头重脚轻。他慢吞吞地走到卢小姐的独立庭院门口。
  院门紧闭,仁杰上前轻扣。里面传来一清亮的女声, “是仁公子吗?我家小姐已恭候多时。”
  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训斥道:“西妹,别胡说,我才来一会儿。”
  西妹立刻答应:“是,小姐,我们开门让仁公子进来吧。”
  卢小姐笑如春水,柔声耳语,“不必了,我卢府大小姐开门迎客成何体统?仁公子是大侠,武功盖世,他自然可以飞跃入花园。你先下去,我自个在此等候。”
  仁杰隐约听到两人对话,禁不住笑起来。原来,卢小姐还想玩浪漫约会,把自己当作了来去如飞的江湖大侠。
  他在院外清声说,“卢小姐,我是仁杰,今天身体有些不适,不如明日再见。”说完,迈步回屋。
  忽然,耳边一阵风声,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如小鸟般越过高墙,手脚胡乱扑腾,向卢小姐的方向猛扑过去。
  仁杰以雁落平沙式摔在后花园,卢家小姐惊呼一声,当场吓晕过去。
  小侯爷天仙般的俊颜凑到他面前,状似惋惜地说:“就你这样的身手,还想学人家风流公子,拈花惹草?”
  仁杰轻咳了两声,笑意融融地答道,“冤枉啊,侯爷大人,我对某人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呵呵。”
  语未停,他突然伸出脚一绊,小侯爷没有防备,身体趔趄趁势跌到仁杰身上,抿嘴而笑,“大胆小杰!你被捉奸,竟敢怀狠在心,打击报复你小爷。”
  “噢,佳人投怀送报,今日我艳福不浅。”仁杰紧拥小侯爷,情难自禁偷了一口香。
  小侯爷杏目圆睁,正要回话,抬头看见站在高墙虎视眈眈的朱礼君,便对仁杰使了个眼色。
  仁杰会意地扶小侯爷起身,收敛戏闹之色,正经地吩咐,“朱大哥,烦请你通知卢小姐的丫环,将小姐送回房去。”
  朱礼君不太情愿地回道:“好吧。十一郎你自己珍重。”说完飞身往内院奔去。
  小侯爷勾住仁杰的颈子,象是浑身脱了力一般,挂在他身上,“小杰,我赶了一天的路,好累。”
  仁杰笑眯眯地蹲下身,“我背你回房?”
  小侯爷开心地跳上仁杰的背,冲力好象有点猛,仁杰轻微摇晃了一下,小侯爷趴在背上,体贴地问,“小杰,你还撑得住吗?”
  仁杰面不改色的回答,“当然,我背小雪夫人入洞房,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累……”没等他马屁拍完,头上已经“啪”的挨了一记。
  小侯爷一挣跳下地,面带红晕佯嗔:“油嘴滑舌!是小爷我抱着小杰娘子回房。”
  仁杰回身拥着他,显得神采奕奕,“好好好!你抱我入洞房,走吧!”
  小侯爷嘻嘻笑闹着,手扶仁杰的腰,一跃上了高墙,几个纵身来到了雪园
  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
  两人坐在屋脊,相依相偎。和月和花,天教长少年,多情古今同
  薄薄的夜,甜甜的吻,清清的夜风,柔柔的情意。
  远处,夜桥灯火连星汉,水郭帆樯近斗牛
  熙熙攘攘的人群,京航运河上画舫凌波,彩灯映月,光华照扬州。
  那漾漾的水波是如此的恬静温婉,使人一面有水阔天空之豪情,一面又憧憬着纸醉金迷之美梦。
  小侯爷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个小油纸包,拈出一只精巧的小点心,献宝似的送到仁杰嘴边:“小杰,你尝尝这茼蒿烧卖,听说在扬州十分出名。”
  仁杰轻轻一咬,烧卖里的茼蒿切的很碎,加入少许肥肉,吃起来肉馅带汁,满嘴清香,他不觉点头称好,“这道点心素中有鲜,别具风味,谢谢小雪!”
  小侯爷愉快地说,“你喜欢就好。”
  仁杰取了一只烧卖喂给小侯爷,柔声道,“你还没吃晚餐,饿了吗?”
  “还好,我回城时吃过点心。我已让人带阿飞十郎去用饭,你不必担心。”小侯爷将头靠在仁杰的颈边,换了个话题,“小杰,你在百变门遇到什么古怪的人或事吗?”
  仁杰沉思片刻才作答,“我碰到的人,你大部分都见过了。在碧寒潭我倒有一桩奇遇。”
  小侯爷态度郑重,立刻问,“是什么事?”
  “我入潭打捞百变门宝盒,曾与一只章鱼般的八脚怪物缠斗。”仁杰一边回想,一边描述,“大护法的四郎先遭遇到那怪物,被它所伤,我上前搭救四郎,不想一碰到怪物的触脚,就象雷电击身,不过,它与四郎搏斗时已释放大半能量,我侥幸躲过一劫,便讨了短剑再下寒潭。”
  小侯爷声音微颤,“后来呢?”
  仁杰说,“那怪物非常凶猛,一怒之下竟咬住我的胳膊不放,八脚紧紧缠住我,我几乎动弹不得,只能一口咬住它的头颈,用短剑猛刺,当时,我和那怪物都流了不少血,水中泛红,最后我一剑砍下它的头。”
  小侯爷亲了一下仁杰,夸奖道:“不愧是小杰,真强悍!连牙齿都可以杀敌致胜。”
  仁杰哭笑不得,叹息一声,伸了个懒腰,“奇怪,我怎么又觉得困了。”
  小侯爷搂着仁杰飞下屋顶,进了卧房,“小杰,你休息一下,我去请薛神医来替你症脉。”
  独立落花人,微雨燕双飞。
  夜雾迷漫,小侯爷在雪园的院中枯坐了近一个时辰
  终于,薛神医推门走了出来。小侯爷满腔期待地迎上前去,“如何?仁公子他没大碍吧?”
  薛神医摇摇头,沉吟不语,良久才发声,“小侯爷,恕老夫直言,仁公子不久前被人下了一种慢性奇毒,不会致命,但会渐渐失去神智,丢失记忆。”
  小侯爷只觉两手冰冷,浑身微颤,恨不得替仁杰担下如此绝症。
  他咽下喉头的肿块,冷静地说,“薛大人,恳请你对症下药,早日为仁公子解毒,无论任何代价,薛劭一定倾力而为!”
  小侯爷进屋时,就见仁杰眼睛睁得圆圆的,那墨般漆黑的眸中,是欢喜和倾慕,没有遮掩,没有心虚,赤诚地凝望着小侯爷。
  小侯爷心中柔情荡漾,慢悠悠地脱了外袍,脸泛红潮,期期艾艾地爬上床。他嘻嘻笑着,娇憨之中透出无边艳色,荡人心魂,“小爷今晚要宠幸你,还不快磕头谢恩。”
  仁杰身子一侧,温柔地拥住小侯爷,俯首一笑,如阳光穿透云层灿烂无比,“小雪以身相许,我真是三生有幸。”
  小侯爷只觉上身一凉,他内衣已被仁杰轻轻解开,一双手轻轻滑入他的衣内,在他的肌肤上游走,在他的心口激起滔天巨浪
  大片大片的吻,湿润的,缠绵的,激动的,狂热的,密密的落下来,膜拜着自己的全身,他不自觉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随之,自己的分身就被火热的手给包裹住,一副滚烫的身躯缓缓地覆盖上来,一个天籁之音在耳边轻喃,“小雪,仁杰定不负你!”
引蛇出洞
  小候爷浑身的细胞变得异常敏感,这床仿佛成了汪洋大海,他漂浮在碧波荡漾的水面,阳光暖洋洋地照下来,整个身体就要融化了。
  他胯下昂首挺立的玉茎,被裹入了一个湿润温暖的所在,无法抑制的快感,以腹下那一点为圆心,如潮水汹涌澎湃,一波一波沿着脊椎上爬,向全身的神经末梢发射。他象是通了高压电,颤抖着抱住埋首在他两腿间的仁杰,激情地扭动腰胯部:“啊,噢……小杰,啊!”
  这美妙的滋味,犹如没有解药的毒,一碰上,就全乱了套,完全忘记了思考其他。
  小侯爷只觉身子又轻又暖,化作了水中的小鱼儿,迎着风映着阳光,无比自由酣畅,游向一个心弛神往的仙境。身后是五颜六色的彩虹,眼前水光涟滟,空中飘着馨香。
  “啊!啊!呜……”小侯爷忘情地呻吟,他的腰扭摆着,又象是蜷着身逃避,又象是更好地迎合仁杰。他的处子之身又香又软,就快化成一潭春水,被仁杰一口一口地吮吸着,舔弄着,挑逗着,撩拨着,下腹的热流越聚越多。
  忽然,一股无法抗拒的痉挛,由胯下席卷了全身,身体被狂喜的巨浪掀起,小鱼儿一跃出海面,背上长出了翅膀,如小鸟般翱翔在阳光明媚的蓝天中,彩虹幻化做千万朵花瓣雨,蓦的兜住了自己,眼前一片金光,那太阳爆炸碎成了无数的焰火,不断的喷发放射……
  小侯爷从极度兴奋的晕眩中,慢慢回过神来
  睁眼一瞄,自己躺在仁杰的怀抱,两人的下身紧贴在一起,仁杰胯下的灼热被夹在自己的两腿之间,缓缓的有力的律动着,一下一下摩擦着自己的敏感之处,却不急着进入下一步。
  仁杰俊美如天神一般,小麦色的皮肤健康性感,充满了张扬的男人味,他唇红齿白,面带迷人而危险的微笑,柔情似水凝望着自己,诱惑得人快要失去理智,小侯爷身心都被仁杰所迷醉,禁不住喃喃低语,“小杰,有了你,夫复何憾!
  仁杰俯首深情地吻上小候爷的唇,温热的舌尖闯入了口腔,小侯爷浑身酥麻难耐,紧紧的攀附着仁杰,激烈地回应着。
  突然,两滴热乎乎的液体,溅到小候爷的脸庞,他惕然惊醒,挣开些细细一看,仁杰的鼻中滴血,嘴角隐隐带着血丝,双颊有些病态的陀红。
  仁杰笑眯眯地问,“小雪,我是不是中毒已深?”
  小侯爷心如刀割,半晌答不出话来。他美丽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仁杰,眼角水气弥漫,慢慢凝出一颗晶莹透亮的泪珠
  仁杰轻轻地舔过小候爷的眼睑,珍惜地将那滴泪地吸去,他抚摸着小候爷的背,温柔的安慰:“小雪,别难过,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侯爷伸手握住仁杰的分身,抛开羞涩,发狠似地说,“小杰,你快进来。”
  “我怕将毒传染给你。”仁杰笑着啄了一下小候爷的唇,“我们下回再洞房,呵呵。”
  小候爷呜咽了一声,颤颤地咬住仁杰的颈子,含糊不清地呢喃:“我好生欢喜,欢喜得,心都快碎了。”
  仁杰无比诚挚地拥住他,“小雪,仁杰对你至死不渝。”
  小侯爷紧张地捂着仁杰的嘴,“不要提死字,小杰,你只是中了迷魂散,慢慢会失去一些记忆和神智。”
  仁杰微笑着问,“可有解药?”
  “以薛神医的看法,研制解药虽然很难,也不是全无可能,可惜,你在寒潭下被怪物电击咬伤,又无意中喝了怪物的血,象是中了沸血之毒,要想解毒,只怕有些难度。”
  仁杰心头一沉,缓缓问道,“小雪,何谓沸血之毒?”
  小候爷眉头微微一皱,“薛神医师祖留下的药笺中写到,沸血症,是一种情毒,凡中者不可轻易动情,否则血沸欲狂,头痛如裂,多次发作后可能七窍流血而死。”
  仁杰嘻嘻哈哈地释然道,“怪不得我和你在一块,总是流鼻血,心跳过速,原来老天是要考验我,不让我和娘子早日得偿所愿。”
  小侯爷玉体横陈,眉眼之间春水荡漾,娇魅地吻住仁杰,“如果我偏要你今日洞房呢?”
  仁杰豪迈自在地说,“牡丹花下,人生极乐,只要小雪一声令下,我自然拼死效劳!”
  小侯爷轻拧仁杰的耳朵,语气亲呢,“果然是个急色鬼。”他往仁杰的怀里靠了靠,正色道,“小杰,你体内两种毒相互牵制,暂时不会恶化,但也不可单解一味,薛神医会尽力找出解药。”
  仁杰问,“薛神医还有什么嘱咐?”
  小侯爷脸上的红晕变深,就象涂了朱砂,鲜艳夺目,他不好意思地说:“他曾交代不可妄动行房,我不愿信……害得你……啊!”他惊呼一声,胸前的茱萸被仁杰含在嘴里,滋滋有味的舔吸,辗转地环着画圈,顿时激发起震颤人心的快感。
  仁杰抬起头,眼底有两簇小小的烈焰,似能将人心中的欲望化为无边的春火,他笑得淡雅和煦,不带一丝情色味,“小雪,我不惧此毒,你就好好享受吧。
  天亮时分,小候爷醒来。他身子有些酥软,又觉得身轻如燕,象是腾云驾雾上了九宵天外。
  仁杰搂着自己,睡得正香。
  昨夜,他记忆中第一次流泪,为了身旁这个男子
  小候爷莹润的手指轻抚仁杰的脸,内心无端端的欢喜,这人生得真俊,真可爱!最好能把他捧在怀里,到哪里都随身带着。
  他的下腹部一阵热潮翻滚,忍不住凑到仁杰的唇边,正想偷个吻,仁杰长长的睫毛轻颤,睁开眼睛望着小侯爷快活地笑了。他乌溜溜的眼睛含情脉脉,就象一汪清澈不见底的深潭,吸得你神志迷惑,只想纵身跃入潭中。
  小侯爷笑着吩咐,“快亲我一下。”的
  仁杰遵命,兴致勃勃地说,“小雪,我为你梳发,好不好?”
  小侯爷愉快的倚坐于仁杰身前。他感觉有一个热热的硬硬的东西,轻轻的顶着摩擦着自己的臀部,蠢蠢欲动。
  小侯爷眉眼弯弯,打趣道,“小杰,你不老实哦。”
  仁杰呵呵地笑,一边梳着小候爷柔亮的黑发,一边关切地问,“听卢老爷说,你已捉住杀害卢家大少爷的真凶。”
  小侯爷轻叹:“幕后的主谋却未落网,我虽猜到此人的身份,却需要一些时日收集证据。”
  仁杰感兴趣地问,“是谁?”
  小侯爷伏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仁杰英气的眉一扬,搂紧小侯爷道:“我有一计,不如我们来唱一出大戏,引蛇出洞。”
  两人柔情蜜意,拖拖拉拉地起床梳洗,太阳升得很高,他们才从温暖的小屋出来。
  门口守候的人不少,朱礼君站得远远的,斜眼观察,神色有些奇怪。
  阿飞蹲在房前,与十郎正在斗蝈蝈,一见仁杰,两人立刻欢快地跳过来,一左一右霸占住仁杰,无意中将小侯爷挤开到一旁。
  小候爷也不恼,轻挥丝扇,仪态潇洒无比
  白一和丁二迎上前,将侯爷团团围住,上下前后细细打量一番。丁二嘻嘻哈哈地说,“昨夜春风满院,恭喜侯爷!”
  白一眼底带笑,声音平板,“不知是谁在上……”
  小侯爷打开丝扇,连摇了几下,意气风发地说,“当然是小爷我……占上风,哼哼!”
  丁二凑上前,,面带神秘的微笑,“候爷,你可需什么助兴的玩意?”
  小候爷一转丝扇拍打丁二的头,双眼一瞪道,“臭小子,你翻天了,胡言乱语!”
  他收敛了嘻笑之色道:“仁公子献计捉凶,我们来商议一下。”
  后傏高祖的男皇后称帝时,首创以花入馔,收集百花以汁作饼,逐渐流传到民间,演变成风靡各阶层的花卉宴。不仅提供口腹美食享受,还根据花所含的不同营养成分和药理作用,助人养颜润肤、延年益寿。
  卢府的百花宴,在府中开阔的花园举行,奇花异草争艳,场面浩大,在扬州城是惊天动地的一桩大事,前来附庸风雅者很多,有扬州府台大人,都督大人,扬州商会主席等,当然也包括大帅哥仁杰一行人。
  卢老爷特别带领二位少爷在门口迎接贵宾,专门在显眼之处,为仁杰等人安排独立的宴会席。
  卢老爷重新将仁杰纳入理想女婿人选,左看右看,越发英俊潇洒,一百个满意。他热情接待了各位,笑着叹道:“今天,有幸请到仁公子和雪公子,是老夫和小女之福啊。只可惜我苦命的大儿子看不到了。”
  小侯爷彬彬有礼地一拱手,“卢老爷,我们已捉拿卢府管家,他遭人灭口受了重伤,经过医治即将清醒,不日就可指认杀人幕后真凶。”
  卢老爷点头,“多谢雪公子费心。希望你们喜欢卢府的百花珍馐。”
  仁杰乐呵呵地说,“好,我们正想长些见识。”
  卢老爷立刻殷勤地道,“没问题,我让馨儿与你们聊聊,他平时足不出户,对这些事倒是颇为精通。“
  卢老爷和二少爷告辞,去招待其他贵客
  三少爷留下来陪同。他微微一笑,娓娓介绍,“本府的百花宴精选了九大花式入菜:仙子霓裳曲、天池甘露香、百花千卉艳、悠然南山行、陌上金莲纤、贵妃轻曼舞、桃园飘春雪、芳菲引燕归。”
  仁杰欣然道,“竟有这么美妙的名目。”
  三公子优雅地说,“这款仙子霓裳曲是以新鲜的水果作成月季花的造型,加上上等的带子,然后以紫色月季花瓣放入酱汁中调匀浇汁,芳香扑鼻,可以活血化瘀、解毒消肿,而天池甘露香则以人参花与上等鱼翅精心炖制而成,可助精养神、除倦提神。”
  小侯爷丝扇轻摇,清朗地接口,“百花千卉艳用鲜味的百合花配以口感独特的虾球而烹制,有清心润肺的功效;悠然南山行由清幽隐逸的菊花衬以西果,用于养肝补阴。”
  仁杰眼前一亮,“雪公子博学多才,令人佩服。”
  小侯爷嘻嘻笑着,丝扇轻点仁杰的肩头,“贫嘴。”
  阿飞坐在仁杰身旁,好奇地问,“仁公子,今天我们是吃花吗?”
  仁杰笑着点点头,“是啊,阿飞你就成了小蜜蜂了。”
  有位仆人过来请示三少爷,“二管家说少了一味金莲花,梅菜也不够,请少爷帮忙出个主意。”
  三少爷起身,抱歉地说,“两位公子先坐会儿,我过去看看。”
  仁杰与小候爷交换了一下眼色,挨近些轻声讨论了几句。
  阿飞和十郎已经开动了,两张清秀的小脸,腮帮子鼓鼓的,满怀新奇的感受。
  十郎一边品尝佳肴,一边煞有介事地说,“这百花宴集美味与养生为一体,诗曰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怎不叫人流连忘返呢?
  阿飞迷惑地问,“仁公子,我好象听不懂十郎的话。”
  仁杰呵呵直乐,夹了一筷子菜给阿飞,“十郎的水平非常人可比,我们普通人是难以明白的。”
  十郎开心地说,“谢十一大哥夸奖,酒逢知己千杯少,你真是我的知音。”
  仁杰替他也挑了一些菜,摇头道,“不敢当,十郎,回京城后,我想为你和阿飞请位饱学之士为师,好不好?”
  十郎和阿飞齐声称好。
  这时,三少爷回到宴席挨着仁杰坐下。大户人家作风奢华,他新换了一套金丝滚边的雪白长袍,头上插着别致的金簪,脸上还薄薄地敷了粉,嘴唇抹了淡红的胭脂,显得异样的风骚抢眼。
  三少爷凑到仁杰面前亲密地说,“仁公子,昨夜休息得可好?”
  仁杰点头,想到当时小候爷的魅惑之态,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往上弯,只觉每一个细节都回味无穷,每一个瞬间都荡人心魂,真想早点重温鸳梦。
  啪的一声,仁杰头上被丝扇轻敲,小侯爷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色迷迷的?”
  小侯爷到邻桌与都督大人攀谈,转了一圈回来,见三少爷占住自己的座位,与仁杰谈笑风生,他脸色微恙,就来找仁杰出出气。
  仁杰无故挨了一扇,笑着起身让座给佳人,“雪公子请坐。”
  小候爷莞尔,心情变好,风度颇佳地在旁边的空位坐下。两人隔着三少爷这个超级电灯泡,默契地相视而笑。
  三少爷毫无身为电灯泡的自觉,理了理鬓发,摸了摸金簪,姿态妩媚的对仁杰一笑,“仁公子,卢小姐让我特别转告你,等一下她有表演,请仁公子务必赏脸。”的
  三少爷有意无意的贴近仁杰,身子都快钻入对方怀里了。
  仁杰将三少爷一把推开,脸色有那么一丝尴尬,“你别玩过头了。”
  三少爷扬眉欢笑,“仁公子害羞了?真没想到啊。”
  小候爷心中有些不乐意,调戏仁杰是自己的专属权利,当下不客气地对着三少爷的后脑梢狠敲了一下,冷声道,“放肆!”
  三少爷揉着脑袋,转头陪笑,“雪公子莫生气,我只是考验一下仁公子的定力。”
  小候爷嘴角微微上扬,自信而高贵,“就凭你,嗯?”
  三少爷不以为忤,指指园中,“两位公子,好戏开场了。”
  花园中央的亭子内,几位乐工奏起了鼓乐,卢小姐的贴身丫环西妹,手持一朵鲜艳欲滴的重瓣牡丹花,娇声宣布,“小姐吩咐,击鼓传花,乐声一停,请持花者来亭中一叙。”
  三少爷向仁杰挑挑眉笑道,“舍妹盼着与你相会,一片痴心不悔啊。”
  仁杰正色驳斥,“三少爷,有关卢小姐清白名声,请不要胡闹。”
  三少爷正要继续调笑,身后来了一位仆人,悄声附耳说了几句。他立刻站起身,抱拳道,“我有要事去内堂,两位公子请自便。”
  仁杰移到小侯爷身边坐下,笑呵呵的在桌下握住美人的葱葱玉指。
  这一幕落入了卢家小姐的眼中。
  她神态慵散,风情娴雅,静静地坐于亭内屏风后,身着绯衣罗裙,束高髻插金步摇,额间描心形花钿,披粉红丝帛,手戴玉镯,身旁站着一个手执长柄团扇的侍女,低眉顺眼,小心伺候。
  卢小姐柔声叮嘱,“交代下去,待花传至左侧主桌仁公子手中,立刻停鼓。”
  那朵大红牡丹花随着激烈的鼓乐,飞快的传了几圈,来到仁杰的手中。鼓声乍止,仁杰手捧鲜花,就象抱着一个烫手的火盆,有些不知所措。
  小侯爷意态优雅从容,一手轻洒丝扇送出清风,一手伸到仁杰的两腿之间,不着痕迹地握住那要害之处,语音温柔似水,“仁公子,你敢上去的话,休怪小爷手下不留情!”

请君入瓮
三少爷疾步来到馨园,一推院门,就见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背光而立。他笑着举手招呼,“二哥,不知你找我有何吩咐?”
  那男子沉稳地走近,目光扫过三少爷头上的束发金簪,英俊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三弟,你从何处得来这枚金簪?”
  三少爷微笑低语,“二哥,怎么有空关心这种小事?”
  二少爷踏前一步,浓眉微蹙,“少废话,快说。”
  “二哥是否觉得这簪子很眼熟?”三少爷不卑不亢地答,“父亲请扬州城最好的首饰师傅专门定制,大哥与你各持一枚,除了簪头青鹤眼的宝石颜色不同,几乎完全一样。”
  二少爷突然打断道,“馨儿,够了!”他伸手托起三少爷的下巴,出人意料地拔下发簪。
  卢家三少爷馨儿毫不畏缩,笑眯眯地问,“那簪可调动卢府各级管事和商号资金,二哥的那枚可是遗失了,竟对小弟的发簪留意起来?”
  二少爷一手滑到馨儿的颈间,暗暗的收紧,另一手举起发簪对着阳光细看,他的眼睛变得深沉不可测,缓缓地说,“看不出来馨儿对家产也有兴趣,你找谁仿制了这枚簪子?”
  馨儿道,“二哥不记得了吗,首饰图已在爹面前销毁,这鹤眼设计独特,天下人谁能轻易摹仿?”他一边轻言慢语,一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一种俏皮的妖娆,让人忍不住怜爱。
  二少爷的手在馨儿颈部滑动,有些留恋不舍,叹息了一声,“怎么办?你好象知道太多了,我又不是你大哥,不会惜香怜玉。”他将簪子轻轻戳在馨儿的喉节,“我如果往下一刺,应该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吧?”
  馨儿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赌气似地说,“二哥尽管下手,反正我是个没人疼的可怜人。”
  二少爷将簪子移开些,面上有不忍之色,“三弟,这些年你受苦了。好,你直说吧,谁给了你这簪子,是雪公子吗?”
  馨儿有些不自在地回答,“雪公子并不相信我,只是让我戴着簪子赴宴。”
  二少爷扶着他的肩膀,一脸的兄弟情深,语气真诚,“馨儿,你可知道大管家被囚在何处?他罪该万死,我们应该结果了他为大哥报仇。”
  馨儿顾左右而言他,“前几天,雪公子在园中安插了些高手,说是保护我的安全。”
  二少爷眉目端正,淡淡一笑,“三弟不必顾虑,今日这园中全是我的手下。”
  馨儿终于露出一丝胆怯,“二哥,我不敢得罪雪公子,你饶了我吧!”
  二少爷变得不耐烦,飞起一脚,踢倒馨儿,冷森森地说,“三弟是要尝尝我的手段吗?”
  他咳嗽了两声,园外走进来两位中等个子的带刀仆从,向他鞠躬道,“二爷有何吩咐?”
  “将三少爷扶起来,他会带我们去找一个人。”那两人不由分说架起馨儿,扭着胳膊往外走。
  馨儿勉强回头,哀声叹气,“二哥,二哥,我,我肚子饿,走不动……”
  二少爷身子站的很直,态度雍容,“你还是象小时候一般,爱闹别扭,也罢,你们去取些吃的来。”那两人应声而去。
  馨儿抚摸着自己的手臂,整理一下仪容,撒娇似地说,“二哥,我这衣服可是花了半年的积蓄买的,今日第一次穿了,就毁了。”
  二少爷被逗得笑了起来,“馨儿,你若听话合作,爹千秋之后,我分你一半家产,要买多少衣物首饰都行。”
  馨儿不禁喜上眉梢,轻叹了口气,“二哥果然比大房好些。”
  二少爷英俊的脸上浮起些许愧疚,“我长期在外,对你照顾不周,很多事,我也身不由己……”
  吃过点心,喝了茶水,馨儿无法再推脱,只能站起身道,“二哥,我也不太清楚大管家关在何处,但应该是在雪园。”
  二少爷从容不迫地领头走出院门,“我刚才已将雪园的守卫换过,不如现在就去探访大管家吧。”
  两人看似亲密无间,携手前往雪园。
  两注香之前,卢府露天百花宴会。
  鼓声一停,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手捧鲜花的仁杰大帅哥。只见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笑容有些古怪。
  身旁坐着天仙美人小侯爷,一手掌控仁杰人生幸福的源泉,感受到指下那玩意的硬度和强度,小侯爷不紧不慢地摇着丝扇,心中轻飘飘的,颇为满意自得。
  仁杰低声叹气,“雪公子,仁杰有个不情之请。”他一拂小侯爷的脉门,连人带椅向后倒去,椅背将落地之前,仁杰翻身跃起,稳稳地站在宴会桌边,对着小侯爷温柔一笑, “昨晚,我曾应允卢小姐,今日相见,小雪,我不想做个背信之人。”
  小侯爷面色冷漠,清雅高贵,拒人于千里之外。
  仁杰递上那朵带着露水的牡丹花,轻握小侯爷的手,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体似控制不住平衡,不小心撞到小侯爷,俯首飞快地亲吻一下对方的耳朵,低语,“小雪,你知道我的心。”
  小侯爷丝扇一摆,很默契地掩住两人亲密的动作,嘴角隐约逸出一缕笑意,“小杰,你中沸血之毒后,身手反倒敏捷了不少。”
  仁杰眼见小侯爷接过那朵花,不由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夸奖,我与卢小姐聊两句就回来。”说着,很快走进了花亭。
  卢家小姐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亭中的仁杰
  及笄之日的她,多了娇媚和慵懒,就象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受到雨露滋润,一夜之间,忽然绽放出成熟美艳的风情。
  仁杰礼貌地恭身问道,“卢小姐,有事吩咐?”
  卢小姐怔怔地出神,屏风前这名男子长身玉立,气度不凡,为人正直温和有礼,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伴。但是他对自己忽冷忽热,此刻竟象个陌生人似的,好不叫人伤神。
  她鼓足勇气,颤抖着小声说,“仁公子,昨夜可是你?……为何如此对我?又一言不发,弃我而去?”
  仁杰有些摸不着头脑,想到昨晚卢小姐被吓晕的狼狈,他立即自责地说,“对不起,仁杰也是情非得已。”
  卢小姐娇羞不已,无意识地胡乱揉着披纱,犹豫再三,摒退了亭中的众人,柔顺地道来,“仁公子,昨*****那般待我,我已不愿再嫁他人,你,你何时来提亲?”
  仁杰的脑子嗡的一声,意识到这里一定有什么天大的误会,他斟酌字句,异常诚恳地说,“卢小姐,你我并无深交,仁杰不敢高攀小姐,提亲一说不知从何而起?昨晚我误入后花园,惊吓了你,我请人通知你的侍女,就立刻离开了。”
  卢小姐大惊失色,身子晃了几下,险些跌下椅子,她双目含泪,凄清地叹道,“仁公子,昨晚……你,你怎么能如此无情?”
  仁杰谨慎地询问,“莫非,发生了什么异事?
  卢小姐浑身颤抖,低头含悲饮泣,“仁公子,你整夜……身在何处?”
  她混乱之中,又急又恼又悔,抬首望向仁杰,隔着泪眼,她看见仁杰高大俊美,温良儒雅,说不出的吸引人,这等良才美玉,虽近在咫尺,却无从着手,今日一别,恐怕天高水远,再无亲近相处之日。她内心惶恐不安,只盼着峰回路转,终能结个善缘。
  仁杰猜想其中必有内情,涉及卢府小姐的隐私,不好多问,但也不能因同情而卷入是非,此刻,只有快刀斩乱麻,表明态度,“卢小姐,昨夜我与心上人在一起,寸步未离他身边。”
  卢小姐满腔失望,口不择言,“想不到你如此狠心,竟始乱终弃!”
  仁杰平静地答,“卢小姐,请自重!你若有为难之处,不妨告知,也可禀明卢老爷,仁杰自信未曾对你做过任何亏心事,我们从无瓜葛,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最后一句话说的坚定,已是委婉地回绝了卢小姐的爱意。
  卢小姐只觉得天地变色,自己守候了那么久,以为等到了命定的有缘人,他却心中念着别的女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女人的错,为什么自己不能与喜欢的人相守,命运何其不公平?
  少女的浪漫情怀和娇羞,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和悔恨。她双手紧紧的握着,指甲掐伤了皮肤,渗出鲜血,小手指的指甲壳向外翻开,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抿着嘴默默的流泪。
  良久,仁杰行礼告辞,“卢小姐,你好好保重,我先告退了。”
  卢小姐无力的唤道,“仁公子,仁公子!”
  仁杰脚步略顿,没有回头,轻叹一声,“卢小姐,后会有期。”还是毅然走出了花亭。
  小侯爷见仁杰面色沉重,将手中的丝扇轻摇,上前温言问道,“如何?”
  仁杰对他微笑,“这事有些蹊跷。”
  小侯爷眼神亮晶晶的,嘴角上扬,俊雅的脸几乎贴到仁杰眼前,“小杰啊,你何时来提亲?”
  仁杰柔声问,“你听到了?”
  小侯爷丝扇半遮面,嘻嘻地笑着,“卢小姐恐怕吃了暗亏,你这桃花开得真艳。”
  仁杰冷静地清了清喉咙,使了个眼色,“小雪,我们先离开这里。”
  正在起劲大嚼的阿飞仰起小脸问,“仁公子,我和十郎,也一起走吧?”
  仁杰摸着他的脑袋笑,“你喜欢的话,就留在这里吃个饱,”
  阿飞脸上粘了一片金莲花瓣,伸手拉住仁杰的衣袍,有点不舍得,“阿飞想与仁公子一起。”
  十郎赶紧快速夹了几筷子菜,塞了满嘴,跳起来含糊地说,“十一大哥,我跟着你。”
  仁杰弯下腰,替阿飞擦了擦嘴,温和地说,“嗯,我一会儿过来接你们,到时候一块走,好不好?”
  阿飞抱住仁杰,小脑袋蹭入仁杰的怀里,眼眸纯洁清亮,不见一丝杂质,他答得很干脆乖觉,“好,阿飞等你。”
  卢府雪园。
  三少爷馨儿从小被人欺负,个性比较懦弱,在雪园门口探头探脑了半天,还是不敢冒然入内。他往门缝里瞟了几下,悄声说,“二哥,偏厅西厢客房前有位丑女人守着,不知道是不是……”
  二少爷轻轻推开院门,牵着不太情愿的馨儿昂首走了进去。
  那丑女人高颧骨,抹了两大团胭脂,血红的嘴唇抖动着,紧张地问,“谁?雪公子交代,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轻易靠近……”
  话音未落,二少爷手起掌落,将她砸昏过去。
  两人迅速穿堂入室。
  卧室内外两套间以布帘相隔,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外厅靠墙处有一张大床上,闭目躺着一个病人,面目苍白有些走形,仍依稀可辨认出是卢府的大管家。
  馨儿有些惊慌地退到二少爷身后,“他已昏迷不醒,说不定明日就断了气,我们还是走吧。”
  二少爷回头嘱咐手下,“取一把匕首给三少爷,你们下去守住院子。”
  馨儿手持匕首,不断地发抖,“二哥,难道你要我下手刺杀大管家?”的
  二少爷不动声色地微笑,“馨儿,想大哥生前多疼爱你,现在你该为他做点什么吧。”
  馨儿把匕首一扔,“不,我恨他!你休劝我,我不会做杀人越货的勾当。”
  二少爷眉头一皱,低声喝斥,“你早就犯了杀兄大罪,我来问你,大哥身上的毒可是你所下?”
  馨儿楞住了,没有辩驳。
  二少爷捡起匕首交还给弟弟,胸有成竹地说,“那药方正是我转给郎中的。”
  馨儿反而镇定下来,沉声问道,“大哥与你并无怨仇,为何你想害他?那杀手是你指使的吧?”
  二少爷避重就轻,“别胡说,我现在不是为他报仇了吗?好了,动作利落些!”他按着馨儿的颈子,压低声音道,“我先出去,你若没胆子下手,就休想出这个门,到时候雪公子自然会收拾你。”
  馨儿的身体被硬推到床前,他手上的匕首,幽幽的闪着寒光,缓缓地滑过大管家的脸颊,冷冰冰的刀刃抵至颈部动脉,馨儿俯首浅笑,声音低不可闻,“想不到,你的皮肤还挺光滑的。”
  大管家忽然睁开眼,漠然地望着馨儿,手下毫不容情,挥出一个有力的巴掌,馨儿没有防备被扇得直飞出去。
  二少爷已走到门边,乍闻突变,一跃而起,有些惊险地接过馨儿。他抢过匕首比在馨儿颈部,对着大管家低喝,“别动,小心我划破他的颈子。”
  大管家坐起身,镇定地答,“二爷,请勿妄动,你何时发现的?”
  二少爷冷冷地哼了一声,“外人以为我们兄弟不和,哪里知道我最疼的是这个三弟,他的一举一动我刻骨铭心,无时或忘,恨不得代替他受那些苦,不然我为何拼力做事讨爹的欢心,只盼有朝一日能助他脱离苦海……我只是没猜到,连大管家也是假的。”
  假冒的大管家面无表情地说,“不错,真正的大管家已被你灭口,并没有活下来。”
  馨儿挑衅似地笑起来,“二爷,你对小弟可是又打又踢,没有半分情意。”谈笑间,他猛地斜飞起一掌,带起呼呼风声,大管家也不约而同地射出暗器,逼得二少爷松手退出一小步。
  馨儿扭身脱离了匕首的挟持,全力攻向二少。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那位丑女人,张开血盆大口哈哈地笑着,明显是男子的嗓音,“二少爷,你的人已经被捉,还是束手就擒吧。”
  二爷几乎与假馨儿战了个平手,大管家垂手安静地退到床边休息。
  假馨儿敞开嗓门吆喝,“丁二,少在那里说风凉话,你家白一不动手,你还不来帮帮忙?”
  那丑女人笑嘻嘻地摆摆手,“侯爷叮嘱,朱大侠身手不错,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一个人就好。”
  假馨儿朱礼君沉声冷哼,“好,看我的绝招。”他手一扬,灰色烟雾弥漫,二少爷萎顿退后。
  内室走出一位清秀的男子,他双目含泪,急速冲向二少爷身边,抱住对方颤声道,“二哥,对不住,我没想到,你是为了我……”
  二少爷喘息着说,“馨儿,最初是为了对付大房,后来却并非全为了你。不过,大哥这畜生的确该死,我不后悔!”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喃喃而吟道,“下有青污泥,馨香无复全。可惜小时候我帮不到你,馨儿,那毒不是我下的,大娘给我一帖药,说是上等伤药。我料不到她竟如此狠心……这些年,我请了无数药师,终于配出一副解药。”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和一张药方,颤颤巍巍地塞到馨儿手里。
  三少爷泪珠滚滚滑下,哽咽不已,“我是不祥之人,二哥你如此待我,我却与外人合力对付你……”
  二少爷呕出两口黑血,咳嗽道,“不要紧,你是我最心爱的小弟。” 声音渐渐消逝,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舞将
  三少爷大骇,双手颤抖抚摸二哥的面孔,急切地问,“朱大侠,你把我二哥怎么样了?”
  朱礼君大大咧咧地说,“三少爷,你二哥是杀人幕后真凶,就算死了也不冤。”
  三少爷慌了神,回头看到及时赶来的小侯爷和仁杰,就如见了救命良药,着急地喊,“两位公子,快救救我二哥!”
  仁杰走近些,安慰道,“三少爷,这迷药不会致命,就让你二哥休息一会儿。”
  三少爷紧紧抱住哥哥,心中千般滋味,难以与人诉说,他自小被人凌虐,对于父兄灰心失望,一心盼着脱离卢府,与母亲找个安身立命之处。谁能料到,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竟是平日一贯冷漠的二哥,为了自己铤而走险,不惜犯下逆天大罪。
  此时,兄弟心结刚解开,二哥却陷入牢狱之灾,从此恐将天人永隔,再无团圆之日。而自己,正是无意中将二哥推上这条不归路的祸首……
  小侯爷面沉似水,与候在门外都督府的师爷叙谈了几句,安排衙役拿下二少爷,解送去官府投案。
  三少爷失魂落魄地飘回了馨园,闭门不出
  卢老爷再失一子,草草收了百花宴,又悲又气,病倒了。
  卢小姐心事未了,大受刺激,也称病不起。
  整个卢府气氛低迷。
  仁杰和小侯爷知趣地告辞,打算次日离开卢府。
  当晚,雪园举行小型庆功宴会,为破获江南盐运失窃案,划下完美的句点。
  席上,仁杰如约为小侯爷单独准备了几个菜,小娟也献上一个甜品。
  小侯爷神采俊朗,举杯与众人同乐,密命各位随从先行一步打点,自己和仁杰准备来个逍遥自由游,避开他人干扰,享受甜蜜两人世界。
  白一丁二等高手自然没有异议。然而,大帅哥仁杰身边的小跟班,却不乐意服从安排。
  十郎竭力争取,抱着仁杰假哭了一番,表明了誓死追随十一大哥的决心。
  阿飞两眼水汪汪,什么也不说,只是找了个小凳子,守在仁杰卧房门口,专心地数蚂蚁。
  小侯爷心中郁闷,好好的假期,可惜多了几个电灯泡……
  就连朱礼君也想来凑热闹,幸好仁杰找个理由,遣他多留几天,照应卢府,暗中查访卢小姐失常的缘由。
  第二天中午,一大一小两辆马车驶出卢府,前面的超豪华型马车载着一对甜蜜的人儿。后面那部坐了阿飞姐弟和十郎。
  车很快离开扬州城,小侯爷靠在仁杰身前,打着瞌睡,他昨晚贪欢多喝了几杯,此刻有些头晕,俊脸上有两朵粉色的红晕,长长的睫毛上卷,红唇微微嘟起,真是我见犹怜。仁杰越看越倾心,忍不住捧着佳人娇颜,热情地啄吻起来。
  小侯爷慵懒地睁开眼,神态说不出的诱惑人,睡意迷离地低喃了一句,“小杰,只有我们两人吧?”
  仁杰点头。小侯爷身子挤入仁杰怀里,半梦半醒地说,“快伺候小爷更衣。”说着,无意识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白皙的颈子,精巧如象牙雕饰般的锁骨,和胸前一片待开发的柔嫩肌肤,顿时,春意嫣然扑面而来,仁杰的心口砰砰直跳,搂住小侯爷,一双手不自主地滑进衣内。
  “小雪,我一直都想拥抱你……”仁杰的嗓音很沙哑,那是小侯爷所熟悉的,他被撩拨起情欲时的声音。
  小侯爷有点意乱神迷,仁杰抚摸自己身体的手很温暖,烫热的唇舌以缓慢而温柔的方式,吻过他脸和颈部每一寸肌肤,当他忍不住发出低喘时,就会得到仁杰更多索求的吻,激烈到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觉得下腹好热,马车并不宽敞的空间让他有点不自在,但在身上游走的唇舌与双手已经取代了一切,令他无力感受其他。
  小侯爷胸前的突起,粉润有佳,好似娇艳的樱桃,在空气中挺立微颤,像是在召唤仁杰的爱抚,仁杰情难自控地俯首含住,细细舔吮,湿麻而情挑的触感,令小侯爷的气息更加紊乱。
  小侯爷嘴角浮起一个微笑,轻喘着呢喃,“小杰,真坏……啊,好舒服!”他诚实的反应,激发出仁杰满腔柔情蜜意,一只手缓缓地向下滑动,来到了小侯爷腹下三寸,辗转抚摸套弄,疼惜不已。
  马车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小娟的声音煞风景地响起,“仁公子,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仁杰忍住情色的煎熬,抬起头来问,“何事?”
  小侯爷胸前一凉,那让人迷醉的触感消失,他有些不满意的抱住仁杰的头,借着几分酒意往自己怀里按下。
  仁杰低低地笑着,伸出舌头轻舔那粉红色的突起,小侯爷嘟着花瓣红唇,半眯眼眸恣意调戏,“嗯,伺候得不错,小爷有赏,啊,你……这小淫徒……”跨下分身被人牢牢掌控,小侯爷香喘连连,脸色白里透红,犹如鲜艳诱人的玫瑰,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小娟的回答有些迟疑,“仁公子,阿飞好象吃坏了肚子,我们可以先去客栈吗?”
  仁杰伏在小侯爷颈边悄声道,“小雪,我们到城外休息一会儿再走,好吗?”
  小侯爷嘻嘻笑着,“小杰,你又想哄小爷入洞房?”
  仁杰心中一跳,脸有些发热,对车外的小娟说,“好,我们先去客栈。”
  扬州城北郊有一个风雅去处,月宫楼,不仅酒菜色香味美,房间也精致洁净。
  此刻,月宫楼没有平日那么热闹,大堂里只有三桌客人,显得冷清,仁杰一行人被请进了二楼贵宾包厢。
  小娟取出治疗腹泻的药丸,关心地喂阿飞服下。阿飞好像很难受,无力地趴在桌边休息。十郎似乎有晕车反应,四肢发软,直嚷着口渴想吐。
  小侯爷慵懒地靠着仁杰,俊美的脸上有两朵酡红,“小杰,我也有些口渴。”
  小娟关切地举杯递上,“小侯爷,请用茶。”
  仁杰伸手接过杯子,轻轻的晃了两下,并不送入佳人口中。他搂紧小侯爷的腰,出人意料地一脚踢开小娟的椅子,沉声问道,“小娟,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娟从地上慢悠悠地爬起来,手上多了一把匕首,她的眼神异常的清亮冷冽,“仁公子,得罪了,这个客栈已经被包围……”
  仁杰不为所动,微微清笑,“这样啊,你想图谋什么?”
  小鹃行近前两步,手上的匕首,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寒光。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仁公子,请你自绝性命,我会立刻替大家解毒。”
  仁杰看了看手中的茶杯,神情淡然,“是不是我服下这杯毒药,你就放过在座的几位?”
  小鹃紧紧地盯着仁杰的动作,“不错。”
  小侯爷懒洋洋地一笑,声音如冰雪凌冽刺骨,“小鹃,你觉得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
  小鹃悍然不惧,“小侯爷,小鹃从不奢望能从您的手下逃生,但仁公子一定得死!”
  小侯爷一点也不紧张,亲了仁杰一口,咂咂称奇,“小杰,想不到有人舍得要你的命,呵呵,快打发了她,小爷一会儿要吃些美味。”说着,靠着仁杰的颈子看起戏来。
  小鹃迅速地将匕首搁至阿飞颈间,“仁公子,快自裁,你,难道不顾阿飞的性命吗?” 她手一颤,冰冷的刀锋在阿飞白雪般的颈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一直呆呆出神的阿飞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问,“姐姐,我又做错事了吧?”他双颊通红,眼中水光漾滟,幽幽地瞟过来,“仁公子,阿飞的脑袋好难受!”
  仁杰稳稳地拥着小侯爷,轻叹了一口气, “小鹃,阿飞何其无辜,你利用他还不够多,不够狠吗?”
  小鹃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厉声喝道,“胡说!”
  仁杰一言不发,双目炯炯注视着小鹃,他平时温和,此刻忽然散发出犀利冷酷的气息,浓烈得让人窒息,陌生得令人生惧。
  小鹃显然有些承受不住,急切地说,“你,你怎么发现的?”
  仁杰语调平缓,眼里闪着莫名怒火,“在百花楼,阿飞遭人欺负,我一直觉得有疑点,如果那歹徒是临时起意,尚能解释得通,可事后看来,整件事显然是有人精心策划。谁能带阿飞跟踪我们去百花园?谁留阿飞独自一人在门口,偏那么巧是在歹徒经过的那一刻?谁在阿飞出事后自个回家,表现得并不很吃惊?”
  小鹃面色黯然,羞愧地说,“阿飞,我......无话可说,可这也不足以判定是我。”
  仁杰冷冷地说,“的确,当时我只是疑心,无从求证。直到我为小侯爷下厨,特意请你切豆腐干丝,你口称不善厨艺,几乎从未做过菜,可是你运刀如风,将豆腐切得如头发丝般,均匀整齐,不断不粘,显然身怀武功,却在人前扮演柔弱的乞讨女,我自然会留意,派人查你的底细。”
  小鹃冷静下来,“哼,你既然知我来历,为何仍让我跟在身边?”
  小侯爷冷笑一声,“杀了你,会再派新人来,留下一个已经暴露的奸细,岂不是省事的多?”
  仁杰缓缓地说,“小鹃,你这段日子并无大恶,你若弃刀离去,我们愿放你一条生路。”
  小鹃凄凉地一笑,“任务失败,主子怎会让我活着?”她身形孤单,眼中含泪楚楚可怜,说话间,猝然象飞鹰般掠起,向仁杰猛扑,手上的匕首就要戳到仁杰的鼻尖。
  仁杰早有防备,身手异常敏捷,扶着小侯爷后退一步,茶杯一倾尽数洒在小鹃脸上。
  小侯爷凝聚内力拍出一掌,将小鹃打落尘埃。
  小鹃抹去脸上的茶水,惊慌失色,“啊,你们对我下了毒?为何我提不起劲来?”
  小侯爷矜贵地笑着坐下,“不只是你,我也中了招,马车里被人下了上等的迷药,我只知防范你,却疏忽了别有用心的家伙。
  小鹃气苦,悲声道,“怪不得你们一直引我说话......为什么仁公子没事?”
  她忽然高声地吹了一个口哨,两个蒙面人从窗外飞掠而入,挥刀向小侯爷和仁杰砍去。
  小侯爷不顾自身安危,跃起为仁杰挡刀,与此同时,仁杰从怀里取出红宝石匕首,飞快地迎向追击小侯爷的敌人。两人在空中互相换了位置,落下地时,非常默契地背对背守望相助,和来犯杀手战在一起。
  小侯爷武功极高,体内迷药虽发作,仍强撑着挥手将一名敌人打倒。
  仁杰的心口跳得很快,他的血液几乎要沸腾,手下的匕首如有神助,比任何时候的迅捷,与小侯爷合力将另一位杀手击昏。
  仁杰沉着地问:“小鹃,你还有多少同伙?如何联络?”
  小鹃脸上没有表情,转向阿飞,声音如梦幻般迷惘,“同伙,这屋里就有一个。”
  仁杰的目光转向缩在角落装睡的十郎,又慢慢移到表情呆滞的阿飞身上。
  小鹃忽然拔高声音,飞速地念了一串无从辨认的词,然后厉声呼喊,“舞将云飞,速斩面前两人!”
  小侯爷倚靠着仁杰站起,强运内功,单掌护在胸前含劲欲发,警惕地注视着阿飞和小鹃。仁杰护着小侯爷,凝神以对。
  阿飞无预警地滑下椅子,他弓下身,颤抖地捡起小鹃失落的匕首,艰难地手扶桌子站起,当他抬头时,整个人都变了
  他的身体站得笔直,清亮的眸子微微眯起,溢出七彩琉璃光芒,这个少年就像一柄尘封已久的绝世宝剑,俊俏的脸上一派镇定从容,恍然间冷冷一笑,犹如最锋利的宝剑豁然出鞘,刹那间,万物风采皆暗淡无光,令人神晕目眩,心悸不能自己。
  小鹃咯咯的一阵大笑,心情有几分忧伤,有几分暴戾,态度恶劣地瞧着仁杰,“仁公子,我敬你是个良善人,一直拖到今天才动手,你不是一向心疼阿飞吗?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手上的鲜血不比我少!”
  阿飞整理一下飘散在额前的长发,握匕首的手势娴熟自在,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小娟,为什么要唤醒我?” 他的姿容秀美,声音清悠,嘴角有一缕藐视天下的笑容,显得无比洒脱冷酷,竟与小侯爷十分神似
  小娟指着仁杰,“快,快取他的命!”
  阿飞刀锋般的目光射向仁杰,带着一股金属的凉意,他静静地凝视着仁杰,意外地没有移动,冰冷的眼底飘过一丝难察的温和。
  小娟焦急地吼道,“舞将云飞,你要违背主子的意思吗?
  阿飞眸中的温柔淡去,他一跃而起,身形如闪电划破天界,向仁杰无情地劈下。
  仁杰并无惧色,挡在小侯爷身前,动作极其矫捷,与阿飞如影随行地近身搏斗起来。他心口的沸血之毒,急速地运转,意外地激发了攻击潜力,行动比平时快了数倍,在这狭窄的空间以快打快,就如一只猎豹挣脱了束缚,焕发出耀眼的飒爽英姿。
  小侯爷暗自运息排出迷药,凝神定气在旁掠战。
  阿飞手上的匕首结了一层蓝莹莹的寒霜,刀锋过处,哈气成冰,仁杰无足够内力支持,顶受不住冰寒之气,禁不住打了个颤,一眨眼工夫,阿飞的匕首指到仁杰的咽喉,冰雪凉意立刻侵入肌肤,脖子肤色变得惨白发青。
  仁杰的红宝石匕首也架在阿飞颈间,离动脉约一寸距离。他的手很稳,却无法再推进半分。他的胸腔里,一颗心不规则地猛跳,面前的冰雪美少年是阿飞,那个单纯可爱的阿飞,当他清澈的眼光望向自己,只有无条件的尊敬和信任……
  仁杰心中不知是酸楚还是感慨,柔声唤道:“阿飞,阿飞,你不认识我了吗?”
  阿飞神态透着迷茫,轻轻地问,“你有些面熟,我们认识吗?”
  小娟在一旁尖声责问,“舞将,你为何未尽全力?”
  她摸出另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走向仁杰,不料,一个小脑袋从桌下钻出来,撒了一把药粉,呛得小娟咳嗽,踉跄倒地,十郎小心地观察一番,从桌下爬出,对准小娟猛踢几脚,气呼呼地骂道:“坏女人,敢害我十一郎大哥!”
  仁杰的匕首从阿飞颈肩撤下,温言道,“阿飞,我是仁公子,你的朋友。”
  阿飞有些迟疑,没有攻击仁杰,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皱着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阿飞楞了一会儿,蓦然晃过仁杰,匕首一掷出手,飞向缓步走进门来一位年轻公子。
  那公子怪叫一声,姿态狼狈地弯下腰,躲过一击。
  他直起身来,大呼小叫,“表弟,你这一屋子,唱的是那一出戏?” 他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向小侯爷身边走来。
  这个青年五官深刻,高挺的鼻子,性感的薄唇,最魅惑人的是那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眼角眉梢桃花朵朵,春情荡漾,说不出的漂亮吸引人,他的举止却充满阳刚男人味,毫无狐媚气。
  如果说小侯爷之美,如冰山上高贵圣洁的雪莲,这个人就像让人一沾上就欲罢不能的罂粟花,他若生在现代,一定是世界级的偶像明星,让所有见到他的女人,迷恋得双腿发软,为他相思如狂。
发如雪
  那名年轻男子笑吟吟地上前打招呼,“表弟,京城一别,你看起来春风得意。”
  小侯爷神色俊雅,微微一笑,凝神运功排解迷药,没有答话。
  那人在餐桌边坐下,斟了一杯茶,送到唇边,犹如在自家庭院观鱼饮乐,无比的悠闲得体。他那赏心悦目的姿态没有保持多久,温茶刚一入喉,“啊呀,有毒!”只听噗的一声,茶水尽数猛喷出来,溅得桌面到处都是。
  他扬起浓黑眉毛,好看的眼睛有点幽怨,有点狼狈,“表弟,你为何不提醒我?”
  小侯爷清清淡淡地说,“这位贺大人,请别叫得这么亲热,不知道是哪位爱胡闹的表哥,竟会把恶性迷药当作礼物。”
  贺大表哥洋洋自得,“小邵邵,你这回认栽了吧,哈哈。”
  小侯爷冷下脸,酷酷地问,“贺流景,你不会忘了,是谁,六岁时天天吵着喝人奶,八岁时仍尿床,十岁与我比试输了,满地打滚哭喊着要妈妈?十二岁恳求我......”
  眼看小侯爷谈兴正浓,贺流景跳起身,恭恭敬敬作了个揖,俊朗的脸异常真诚,“薛大侠,我错了!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那么高贵仁慈,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小侯爷嗯了一声,一双俊目不由瞟向仁杰,似乎在发出信号,小杰,你看别人多崇拜我。
  仁杰与十郎交谈了两句,立刻很捧场地走近小侯爷,温柔地问,“你好些了吗?”手势熟练地扶着佳人坐下休息。
  小侯爷不避嫌地倚靠着仁杰,嘴角微上扬,似开玩笑般说,“仁公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自命风流长得还算顺眼,态度又嚣张又古怪的家伙,是我小时的玩伴流景表哥,据说,他的梦想是有一天打败我,他至今还在为此孜孜不倦地努力。呵呵。”
  仁杰抿嘴浅笑,“幸会。”
  流景表哥一抚自己的额发,分外潇洒,“你就是那位冒犯薛王爷的探花郎?怎么样,跟着我表弟受了不少罪吧?”他兴趣浓浓地斜靠着椅背,眉目含笑,模样风骚,眼底幽幽黑黑,深不见底。
  仁杰默默无语,既不否认也不点头,柔情的眼光自然地落到小侯爷脸上,相视一笑,个中的默契和甜蜜,不足以为外人道。
  流景剑眉微挑,仔细的将仁杰打量一番,又转向小侯爷,清咳了一声,“我在路上遇到了白一和丁二,就先来找你。他们两位一路解决了不少杀手,马上就应该露面。”
  小侯爷坐直身体,神色郑重,“流景,你不会无故出京城,到底有何要事?”
  仁杰适时地站起道,“雪公子,流景公子,我去看看阿飞姐弟,你们慢慢聊。”
  小侯爷一笑,“审问小娟的事,可以交给白一。”
  仁杰走过去,细细地察看了一下小娟的状况,问十郎,“她怎么样?”
  十郎摸着脑袋,笑得开心,积极表功,“十一大哥,这药粉是我花好长时间研制的,会让人记忆迷乱,嘿嘿,用在这恶女人身上,真可惜了。”
  仁杰掐按小娟的人中,不久,她悠悠醒过来,眼底闪着迷离的微光,“仁公子,你还没有死?”
  仁杰淡淡一笑,“小娟,王爷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阿飞是不是中了毒,可有解药?”
  小娟皱着眉,迟钝地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阿飞,她如梦呓般轻叹,“仁公子,为什么你总是关心阿飞,我,我也是一个可怜人啊……”
  阿飞的眸子一转,如透明水晶光彩四溢,他的声音清冷刺骨,“不必费心,我试了很多方法,这毒无解。活着,不过是受苦。”
  他脊背挺直,站得像一株松树,傲然立于风雪中,冷冷的目光飘向窗外,嘴角有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仁杰心口发凉,郁郁不能语。不,阿飞,不公平,不能让你这么痛苦地活着。
  小娟有些激动地叫起来,“阿飞,我知道一个险招,我们被种了同命蛊毒,必须每月服药,主人有一次醉后,无意中曾说如果我死了,你体内的蛊也会慢慢死掉,而你,或许会失去记忆,或许会丢掉性命。”
  阿飞身形一闪,匕首迅不及防地比在小娟颈部,“那么,你就死吧。”
  他的手腕一晃,锋利的刀刃推进了几分,小娟头颈鲜血直冒,脸色变得更青白,她气弱地说,“不错,我的确该死。”
  阿飞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星光,蓦然将匕首一收,神色疲倦,嗓音意外的有些沙哑,“小娟,你走吧。”
  小娟眼里泪水凝聚,颤声道,“原本主人答应,杀了仁公子就放我回故乡,其实我知道他不过是骗我开心。如今,我一败涂地,只有以死谢罪。小娟自知对不住阿飞,对不住仁公子,请你们原谅我。”她咬碎牙中暗藏毒药自尽,嘴角流下黑血,已不能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小娟眷恋地望着阿飞,目光已经涣散,温柔地低喃,“阿飞,愿来世再做姐弟。”
  阿飞冷冷地注视小娟,就像高贵的天使,俯瞰尘世间的芸芸众生,无悲无喜,“你安心去吧……”
  小娟微笑着合上眼睛,也许她没有听到阿飞的临别赠言,“希望,我们永不碰面。”
  阿飞直起身,脸上有一抹极淡的哀伤,他将匕首收回怀里,晶莹的眸子扫过十郎和小侯爷,静悠悠地凝注着仁杰,“仁公子,我们后会无期,你多保重。”
  仁杰问,“阿飞,你会去哪里?”
  阿飞灿烂一笑,眼底的冰雪并未消融,“不劳仁公子费心。”说着,飞身跃起,快速地从窗口跳出。
  十郎冲到窗前,吃惊地说,“阿飞的武功好强,真想不到,一转眼人影就不见了。”
  小侯爷踱到仁杰身边,“小杰,我要先走一步。流景带来父王口信,说他身体不适,皇上有密令,让我立刻上京赴命。我会骑八百里加急快马赶回去,你同十郎慢慢行。“
  仁杰怅然叹息,“原以为,我们可以有一段轻松的日子。”
  小侯爷笑着颌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也身不由己。”
  流景在一旁插话,兴致盎然地望着仁杰,“仁公子,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他的双眸无意中释放出千伏高压电,性感魅惑得惊人,仿佛要将仁杰秒杀于当场。
  仁杰的眼里却只有小侯爷,他情不自禁地挨近一步,握住佳人修长的玉指,“雪公子,我会尽快追上,与你在京城会合。”
  小侯爷附在仁杰耳边,低声地笑喃,“小杰,不见不散,到时……自然会称你心意。”
  仁杰脸发热,握紧小侯爷的手,只觉心情愉快,甜蜜得化不开来。
  小侯爷先行,白一和丁二等跟随。
  流景带着大批仆人,前呼后拥,用度奢华,逍遥自在地游山玩水。不论仁杰十郎如何紧急赶路,总能时常意想不到地巧遇此人。
  这一天,两人来到一个镇子,离京城不过二百里,仁杰心里不免兴奋,很快就要见到小侯爷和二哥,真想念小雪啊!不知小侯爷急着回京有何要事?薛王爷府第在何处,自己能轻易求见吗?心里有些揣揣不安。
  十郎少年气盛,精神抖擞地指着前方,“十一大哥,小时候师傅好像带我来过这里,那家酒楼的饭菜好吃极了。可惜,师傅只肯给我叫两碟小菜。”
  仁杰呵呵笑道,“没问题,今天你随便点,吃到饱为止。”
  十郎欢呼一声,自个先向酒楼飞奔而去。仁杰不紧不慢跟上。
  酒楼里出乎意料地安静。四周的人都有些畏缩的埋头用餐。
  大堂中央的圆桌,摆满了各种菜肴,孤零零地坐着一个美少年,他如丝缎的长发披肩,松松的束于脑后,前额有一缕白发,微微飘扬,俊俏的脸庞,散发着冰寒之气,浓烈的让人心口发冷,掌柜和店小二都缩头缩脑,不敢上前搭话。
  阿飞琉璃般晶莹的眸子盯着仁杰,片刻后,他举起酒杯,嘴角隐隐有一丝浅笑,“仁公子,久违了,你可以为我付账吗?”
  仁杰笑了,发自内心的喜悦,“那有什么问题。”他拍拍迟疑守在门边的十郎,“走,看看阿飞点了什么好菜。”
  两人快步来到中央圆餐桌,拉开椅子坐下。
  十郎盯着满桌好菜流口水,“哇,有长安四大名菜葫芦鸡、温拌腰丝、奶汤锅子鱼、口蘑汆双脆,还有莲菜饼和枸杞炖银耳,都是上好甜菜。”
  他的小手伸向葫芦鸡,犹豫片刻又缩回来,偷偷吞着唾液,恳切地望着仁杰。
  仁杰会意的召唤店小二,“麻烦你,请取两双筷子和一对酒杯,再上几个特色菜。”
  店小二陪着笑,“客人可以试试烤鲤鱼,本店选用几斤重黄河大鲤鱼,去鳞,秘方腌渍,烤至金黄色,切片,备小蒸饼、甜面酱、葱段,卷而食之,和烤鸭相仿,在长安附近远近闻名,还有三皮丝,鸡米海参和灼鱿鱼丝,都不错。”
  “好,各来一份,”仁杰点头道,“十郎,如果不够,你再点。”
  十郎心满意足,“谢谢十一大哥,我看差不多了。”
  阿飞放下筷子,晶莹的双目沉静地望过来
  仁杰关切地问,“阿飞,你的毒解了吗?”他面貌清雅,笑容真诚,恍若冬日暖阳穿云破雾,冲淡了笼罩大厅内令人发抖的寒气。
  阿飞眼眸闪过一缕晴光,千里冰封,隐现一丝解冻的迹象,他将杯中的清酒饮尽,淡淡地笑道,“仁公子,多谢,我先走一步。”
  他瞟了十郎一眼,起身走出门去,其他食客敬畏地目送着这个神色冷冽的少年。
  大街上满是喧哗的人群,阿飞躅躅独行,长发柔柔地随风飘扬,清瘦的身影显得异样的寂寥。
  他身子挺得笔直,每迈一步,都很缓慢,姿势僵硬如受伤的小鹿,越行越远,即将从仁杰的视线里消失。
  仁杰很快做了一个决定。
  他交代十郎,“这里有银子和几颗金豆,你付了帐,去隔壁的清泉客栈投宿,我一会儿来找你。”
  十郎乖巧地点头,“大哥,早去早回,我替你装几个食盒。”
  仁杰迅速地追上阿飞,跟在他身后几步距离。
  阿飞慢慢地走到镇外的一个废弃的旧庙。他目光虚空,悠悠地望了仁杰一眼,微微一笑,坐于佛龛前,垂下头默默地盘腿打坐运功,物我两静,不再理会周围。
  仁杰在庙门口席地而坐。
  太阳西沉,仁杰肚内空空,靠在庙门静静地守望着阿飞。夕阳为仁杰涂上一层晕黄的金辉,他的眉目柔和动人,熠熠生辉,令人感叹造物主的偏爱。
  最后一抹阳光在天边消失。
  阿飞抬头,语气平静,“仁公子,请回吧。我还死不了。”话音未落,他的脸色乍变,身体轻颤,立刻低头调息。
  仁杰踏进庙中,停在阿飞身前,“有什么可帮你的?”
  阿飞蜷缩着身体喘息,“不用,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他努力克制,却止不住四肢的抖动,声音愈发低微,“仁公子,你快走吧。”
  仁杰心中隐隐作痛,轻轻托起阿飞的脸颊,赫然发现鲜血从他鼻子和嘴角滴下,一只眸子黑若点墨,另一只眼睛却变得血红,瞳孔放大,身体抽搐,呼吸急促困难,犹如吸食了过量迷幻梦。
  仁杰脑中飞快地回想了一下,阿飞的症状,和神经系统毒性反应很相似,在现代,中毒的急救通常用催吐和洗胃,配合一定的药物治疗
  可是阿飞的蛊毒依附内脏,侵入血液,如何才能驱离呢?
  仁杰坐下,扶着阿飞靠在自己身上,急急地问,“你撑得住吗?”
  阿飞全身麻木,眼前一片模糊,虚弱地说,“天地孕育万物,却是春生秋杀,那蛊以迷魂药为食,多年以来与我血肉相连,它一死我也会衰竭而亡,只能忍锥心之痛,强耗内功续命。”
  仁杰取下背上的小包袱,从一个红色精致木盒中,找到一颗黑乎乎的药丸,递给阿飞,“这是薛神医赠的百灵丹,听说可以缓解百毒,助长功力,你先服下,能好受些。
  阿飞没有细看,张嘴咽下那药丸。他的脸孔渐渐恢复了红润,眼睛里有了神采。
  “仁公子,谢谢你的药,我今后定回报你的恩情。”阿飞挣开仁杰的扶持,冷冷地说,“现下,我想独自呆在庙中,我们就此别过。”
  他漠然地端坐着,暗运真气吸收药性
  仁杰有些失落,但也明白阿飞没有恢复记忆,他以前受尽伤害,大概不再轻易相信初识者,更不愿把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
  这种形势下,不宜强求相处,仁杰轻叹一声,“我住在清泉客栈,有事请来找我。”
  阿飞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愿多言
  仁杰到客栈后,草草地用了十郎准备的饭菜,两人聊了几句阿飞的情况,就各自回房休息。
  月光清冷,照在床头,水的雾气,雪的微寒,颤巍巍的,明晃晃的,无所不在,像一席透明的轻纱,一片漂流的叶片,转眼间幻化出万千种迷离之境。
  仁杰静下心排除杂念,终于在半夜浅浅地睡着了。
  恍惚中,他觉得有人在床头静静地凝视自己
  仁杰挣扎了一会儿,醒来。
  月光,勾勒出少年俊俏的剪影,显得神秘而柔和。
  仁杰无法置信地坐起身,试探性地问,“阿飞,是你吧?”
  阿飞脸上的冰霜消融,难得地笑道,“仁公子,深夜来访,不知道你欢迎吗?”
  仁杰叹息,抑制不住的欣悦,“阿飞,你来了就好。”
  阿飞神情纯净,轻轻地说,“仁公子,庙里夜来秋凉,我出来走走。”
  仁杰掀开被子披衣下床,点上蜡烛,拉了椅子坐在桌边,“阿飞,你这些日子在哪里过夜?“
  “荒山,树林,弃庙,坟地……总之没有人的地方。”阿飞语音平静无波,精致的颈子微微扬起,与下巴形成一道诱人的弧线,映着烛光,有一种脆弱易碎的绝美,让人心颤。
  他额前的白发,在幽光下分外醒目, “我怕自己失控,害人害己,一直尽量不睡,今天吃了你的药感觉好多了,所以来看望一下你。
  仁杰问,“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阿飞摇摇头,“就像一场梦,蒙着厚厚的纱,恍惚看不清楚。”
  仁杰安慰道,“不记得也好。你是怎么中毒的?”
  阿飞眼睛里迷茫而空虚,“很久以前的事,我好像一直在流浪,有一天遇到几位黑衣人,带我去吃了顿饱饭,后来,我神志受控,每次有任务的时候,小娟就喂我吃一种特殊的药,会暂时清醒一会儿。”
  仁杰晶亮的眸子,炯炯地注视着阿飞,怜爱,疼惜,关怀,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阿飞,这一切都过去了,你上床去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靠一会儿。”
  阿飞笑了,真诚而羞涩,一如从前,“仁公子,我们,我们一块睡吧。”

坠天使
  阿飞的笑容很淡,很柔和,他的心情却莫名焦虑,不禁放缓了呼吸,静候答案。在他有限的模糊记忆中,任何一个男子的亲近,都怀有某种可怕可耻的目的。
  阿飞感到自己就像一个新生儿,不了解这个世界运转的法则,不知道如何生存下去。茫茫人海中,有人向他伸出了援手,第一次让他感到生命的希望。他很想相信面前这个人,仁杰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温暖气息,让自己放松,不知不觉地卸下戒心,然而,如果误信此人,重新被人操纵,被人欺辱……阿飞不愿再推测下去,尝过自由的滋味,他再也不要回到从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失去意识,失去尊严前,他会选择一刀结果自己的性命。
  仁杰无法窥视阿飞的心理活动,他只是凭着敏锐的直觉,清楚自己的回答,会深刻影响两人的相处模式。
  如果是以前的阿飞,仁杰一定不犹豫地说好,只不过,阿飞已不是那个十岁智力的懵懂小孩,两个男子坦诚相向很好,但此刻两人好比初相识,同塌而卧,会不会让阿飞误以为自己别有用心。
  如果说不好,阿飞以前受过很大伤害,性格可能有点敏感多疑,不愿轻易敞开心怀,以心理学的角度来说,阿飞在自己面前,袒露了软弱,从他坚硬的保护壳中,试探地伸出触须来,自己的反应稍有不慎,就会令阿飞重新封闭自我。
  仁杰轻轻地说,“嗯,这个,你先睡吧。我想锻炼一下身体。”
  仁杰推开椅子,摆出太极拳的姿势,有模有样地作了个起势,转左右野马分鬃,接白鹤亮翅。
  阿飞心里一阵轻松,这人看来无害,或许可以试着相信他?阿飞蓦然觉得仁杰可亲可爱,挺顺眼,不由得起了兴致,凑上去问道,“你这是什么拳法,动作舒展,刚柔相济,我从没见过。”
  仁杰笑眯眯地答,“哈,你很识货,我耍得不错吧,以前我哥一直笑话我,说这是老年人的玩意。”仁杰无意中想起现代的哥哥SAM,心中有些怅然,动作自然缓下来
  阿飞抿嘴微笑,好奇地说,“这拳很优美,一定得半夜练习吗?要不,改天你教我,我授你一套近身搏斗的短刀法交换。”
  仁杰长长呼出一口气,收了太极拳,正色说,“好,一言为定。阿飞,你愿不愿与我同行,到京城白云寺我二哥处暂住?”
  阿飞动作轻盈地跃上床,将被子拉到颈部,不太感兴趣地说,“让我想想。”
  仁杰本想劝说几句,一抬眼,看见阿飞清澈的双眸,流露出对未来生活的迷懵和不安,就像一个受创的小动物,正躲在洞里舔伤止痛,忐忑地期待明天。
  仁杰心中变得安详,坐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拍拍阿飞的头,“阿飞,以前我受了重伤,你把我背回来,曾说,你会保护我的。我当时就下了决心,以后会好好照顾你。”
  阿飞眼中闪闪发亮,手指悄悄爬出被子,试探地伸向仁杰,“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就像以前一样?”
  他的手葱白柔嫩,有一点婴儿肥,掌心有一颗红痣,如胭脂般鲜艳。
  仁杰点头,“对!唉,你的毒,我定尽全力解开。”他握紧阿飞的手。这一次,不会再放开,这个少年不该再受苦。
  仁杰心里有一丝内疚,小娟之事说不定可以另图他策,是自己安排不够周详,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各种意料不到的奸人毒计,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朋友,要努力变得强大起来。
  阿飞长长的睫毛轻颤,有一种出奇艳丽的坚韧,手轻搭仁杰的脉门,“仁公子,你的脉象不稳,好像也中了毒。”
  仁杰神气地手托下巴,做了自得意满的造型,一时兴起开玩笑地说,“不错,阿飞和我正是世人闻之色变的一对毒公子,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各位观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阿飞忍俊不止,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天真浪漫,“仁公子,那你就是毒大,我是毒二,我们一起纵横江湖!无论是谁,管教他避退三尺。”
  仁杰仿佛找回了在现代与哥哥聊天的乐趣,将阿飞的被子盖好,“好主意,夜深了,我们明日在讨论细节,呵呵。”
  忽然,阿飞凝神屏息,作了个静音的手势,他掀开被子,矫捷地跳下床,伏在仁杰耳边低语,“窗外有人。我去看看。”
  阿飞悄无声息地来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飞鸟般灵巧地腾空跃出,在空中连环踢出几脚,一个青年被逼得急急后退,对着窗前观战的仁杰呼唤,“仁公子,仁公子,是我,我没有恶意!”
  月光下,那人光秃秃的头顶,分外醒目,细一辨认,他的五官端正有些面熟。仁杰迟疑地说,“我们见过吧?”
  那青年手忙脚乱地抵挡阿飞的招式,叫道,“仁公子,你我在扬州监狱有一面之缘。”
  仁杰立刻唤道,“阿飞,请停手,这位朋友是旧识,是他将我从牢狱救出。”
  阿飞一跃退回到仁杰身边。警惕地注视那人。
  仁杰拱手问候,“这位先生,你是我怀礼二哥派来的吗?”
  那青年抚了一下灰色的衣袍,上前回礼,“仁公子,我是释空,在白云寺修行,奉命保护仁公子。我们四人一直跟在你后面,今晚客栈恐有大变,请仁公子速速离开。”
  仁杰黑幽幽的眸子诚挚地望着阿飞,悄声说,“这人应可信,叫醒十郎,你和我们走,好不好?”
  阿飞心口涌起一股暖意,也好,茫茫人世间,无自己容身之处,就试着接受仁杰的好意吧,他点头道,“嗯,我们一起走。”
  释空着急地说,“仁公子,敌人来得好快,已到了客栈外院门口……”
  仁杰听到整齐的马蹄声,低低的口令,来的人不少,已经将客栈团团围住,要脱身只怕很难。
  几个火把扔进客栈,准确地落在客栈屋檐,另几只砸破窗户丢入几个房间内,一下子燃起了熊熊大火,住客们的呼叫声,惊慌失措,清晰可闻。
  院门外不远处,有一个低沉粗野的声音吼道,“仁公子,你若想救客栈其他人,就速速出来投降!”
  仁杰迅速判断一下形势,急急地说,“释空,请你和其他几位武僧保护客栈的住客。” 释空迟疑了一下,还是冲进客栈救人。
  阿飞轻抚自己前额的白发,皎洁的月光,将他白玉般的脸庞,映照得无比秀丽动人,他冷冷地一笑,就像清澈见底的湖面,瞬间被冰雪覆盖,举目是白茫茫的寒意。
  他姿态优雅地取出短刀,一出鞘,就有一股惊天动地的杀气,逼人眉睫而来。
  一步之遥的仁杰精神大振,那肃杀冰寒的杀气,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等他拔出红宝石匕首时,只看见阿飞已经飞身跃于空中,漫天刀光,与杀进门的刺客战在一起。
  客栈的火焰滔天,哔哔啪啪作响,阿飞就象是从天国跌落的叛逆少年,手起刀落,精确地斩杀敌人。他的身影如风似电,让人无从捉摸,无从防备,他的嘴角擒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冷笑,仿佛是闲庭漫步,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俊美的容颜,在红艳的火光中,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倾城之魅。
  满院刀剑呼啸,阿飞的声音如冰雪般清冽,带着一丝少见的温柔, “仁公子,阿飞与你一起闯出去!”
  “好!”仁杰大声答应,心中柔情与豪气并起,有阿飞这样的伙伴,生能尽欢,死亦何憾,顿时觉得眼前的危险处境不再那么恐怖。
  身后的烈火狂飙,仁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又充斥了全身,他迅捷地挥舞匕首接应阿飞。
  释空等人带着一众住客陆续逃出,相互守护着冲破重重火光。十郎小脸沾了烟灰,黑了眉眼,踉跄地向仁杰跑过来,“十一大哥,我来帮你。”
  仁杰挡住一个蒙面黑衣人的进攻,忙中抽空对十郎说,“十郎,你和释空大师一块突围,我们到京城白云寺会合。”
  释空闻言背起十郎,急呼,“仁公子,释想和我带众人先行一步,释静释音留下保护你。”
  十郎呜咽一声,带着哭音喊道,“十一大哥,你,你要保重啊!”
  阿飞挥刀如风,力战群豪,围攻的黑衣人越聚越多,如潮水般慢慢地将两人合围起来。他体内蛊毒未清,消耗内力过多,腹中疼痛翻腾不已。握刀的手有些微颤。
  仁杰瞥见阿飞嘴角滴血,心急如焚,手中的匕首比平日快了不知多少倍,指东打西,身手与一流高手相差无几。
  两名武僧飞跃至仁杰身边,“仁公子,你快走,我们殿后。”
  仁杰接口道,“多谢二位!阿飞!”
  阿飞闻声机警地一拉仁杰,游鱼般的绕开进攻者,飞跃出院墙,两人脚未沾地,一排箭雨已朝他们射来,显然,客栈附近都悄无声息中落进刺客控制中。这十几枝劲箭,蓄势以待发出,又狠又准,阿飞刚才力战已近气竭,仁杰内力不足,如要强行格挡会很吃力。
  阿飞急道,“仁公子,你抱住我的腰。”就在坠势将尽时,阿飞猛提真气,两掌虚推地面,在触地前再腾空而起,不但躲过了箭雨,还连着飞跃几次,成功地脱离弓箭射程范围,如轻烟一般,潜入镇外的桦林木中。
  林外一阵喊叫,火把点点,几个黑衣人杀进树林,截击两人。
  仁杰两人陷身敌阵,被迫分头对付来敌。
  阿飞手腕一沉,短刀过处,一股强大刀气透锋而去,登时有两人往后栽倒,他挥刀再击倒一人,提气跃上一棵桦树梢。
  极目远眺,只见林外四处都是追逐而来的杀手,清泉客栈烟火浓密,将月光都遮住了。
  火光的照耀下,这个小镇变成残酷的杀戮战场。
  究竟是谁,如此兴师动众,不惜代价,要置自己于死地?仁杰脑中急转,隐隐有了答案。
  他已把生死豁了出去,心中不惊不惧,一抖匕首,劈向杀手脸门,那人挥剑挡来,“当当当!”两人在空中间不容发,交换了三招。
  仁杰虎口生痛,太阳穴似乎要爆炸了,胸口郁闷难耐,什么东西就要冲破血液而出。忽然,他听到不远处一声呼唤,是阿飞!
  仁杰喉咙一甜,喷出一蓬血雨,胸口回复畅顺,仿佛冲破了某个极限,他试探地跃起,身体比平日轻快了许多,斜冲而起,先点在一枝横伸出来的树枝处,借劲弹出,冲到阿飞身边,将爬上树枝的敌人踢翻落地。
  两人口角带血,气喘吁吁。阿飞俊俏的脸,有些苍白,眼神柔和地望着仁杰,“仁公子,虽然生死未卜,我却觉得比任何时候还快活。”
  仁杰感慨地说,“我也很开心。”说话间,一阵天旋地转,知自己沸血毒发和耗力过多,已经精疲力尽,不禁长叹一声,难道刚与阿飞相知,就要连累他命丧于此? 与小侯爷不见不散的约会,自己恐怕要失信了……
  林外变得安静,空中响起一阵飘渺的古筝,高昂而激越,充满铿锵之杀意,在夜晚显得突兀,古筝音过处,喊杀声震天,似乎来了另一群人
  林中的黑衣人闻筝声,莫名其妙地掉头而退
  有人在高呼,“十一大哥,你在林子里吗?我们回来找你了!”
  仁杰清清嗓子,答应道,“十郎,怎么回事?”
  一行人有秩序地悄然靠近树林,十几只火把将桦树林照得与白昼无异。
  仁杰坐在枝头,俯首望向林边。
  一大群灰色僧人,围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帘布掀起,一位年轻公子手扶古筝,亲切地凝望着仁杰。他五官精致柔和,眼睛如杏含水,皮肤白的素净,眉宇中透露出一份出家人的睿智和安定,素服简朴,举动之间端庄利落,神态如荷花般的清雅。
  仁杰心中一松,大喜叫道,“二哥,是你!”
  怀礼唇角漾着浅浅的微笑, “小三,这回你惹的麻烦不小啊。” 他额角微汗,腮留几许的红潮,似乎刚才消耗不少内力。
  仁杰低声咳嗽,呕了一口血,因为二哥及时援救,刚才强提的突围斗狠之气顿时泄了,此刻身心一轻松,只觉头重脚轻,伸手握住阿飞,虚弱地笑道,“多谢二哥解围,这位是阿飞,我的好兄弟,他已恢复了神智。” 说着,他放心的合上眼睛休息。
  仁杰半昏迷地睡了两日。
  第三天夜里,他悠悠地在僧房醒来。月光如白练,似水般将整个房间笼罩。
  这床仿佛是一叶扁舟,在无边无际的汪洋中,晃荡着,颠簸着,飘飘忽忽,仁杰身不由己,完全被月光编织的梦境所环绕,慢慢地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神志开始迷糊。
  明月清辉流转,似静非静,让人生出孤寂和不安,他想到阿飞和自己朝不保夕,性命堪忧,只感生命犹如一支残烛,在狂风中抖索,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仁杰心中一惊,他一向积极乐观,何时变得如此多愁易感,几乎有轻生之意,难道是迷魂散之毒发作了吗?他聚起精神,狠狠地掐了自己的一把,将自己从迷幻中惊醒。
  阿飞躺在房内另一个床上,语气轻柔地问,“仁公子,你好些了?”
  仁杰迷茫的眼光落到阿飞的脸上,慢慢变得清醒而愉快,“是啊,你怎么样?”
  “很好,至少,我已不再受药物控制。”阿飞的脸色很白,带着一丝病态,秀气得让人心疼。他继续说,“怀礼大人为你请了郎中调理,我一直守在房内,就近照顾。”
  仁杰颇感安慰,想必阿飞已通过了二哥的观察,赢得了信任。
  从此,这个少年就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自己也可以实现诺言,与阿飞相互照应。
  他的心里不可避免地浮现一个人的名字,想了想还是问,“阿飞,小侯爷知道我回来了吗?”
  阿飞点点头,“嗯。怀礼大人带讯给小侯爷。”
  仁杰忍不住关切地说,“小侯爷,他,何时会来白云寺?”
  阿飞眼神黯淡了一下,避开仁杰的注视,望着窗外的月亮, “昨天王府里没有人接见,今天我和释空自告奋勇前去,等了很久,被管家赶了出来,薛王爷有一个口信给你。”
  仁杰紧张地坐起身,“他怎么说?”
  阿飞的声音如潺潺流水,悦耳而清冷,落在仁杰耳朵里却似一惊天大雷,“薛王爷说,小侯爷很快就要迎娶公主,请仁公子别再去骚扰他。”

  思春
  这样凄清的夜晚,皇城内,同样有一人辗转难眠。
  自幼深受父皇母后喜爱的银屏公主,过些日子将满十五岁。
  一年前,她在宫中有了自己独立的小宫殿,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专门伺候她的人更多,行动更自由,心里却莫名的更烦躁而寂寞。
  在白云寺,她见到了熟睡于花丛中的美少年,一颗少女心就有了秘密的期盼,当晚在宫中荷花夜宴,有缘请他上树摘风筝,得知他是父皇钦点的探花郎,一根情丝便悠悠种下。她常常幻想着有一日再度巧遇,有时神思恍惚,渐渐对与宫女们藏猫猫捉蜻蜓的游戏,失去了兴致。
  遗憾的是他出了京城,此时不知身在何处?
  银屏公主随手取过母后赏赐的夜明珠凤头簪,就着月光玩赏一番,一会儿,心就乱了。
  她想到昨天来宫中给皇太后请安的表哥贺流景,他高大俊美,举止风雅,眼波流转间让人心跳不已,害的自己连皇太后的问话都没听清……
  她又想到前几月躲在父皇身后偷看百官上朝,老老少少一大群人,三跪九叩,山呼万岁,然后分文武两班站立。其中有位眉目极美的年轻武将,鹤立鸡群,气度风采只应天上有,非凡夫俗子可窥,就连对容貌很有自信的银屏公主,也自愧形秽,不敢仔细打量,都没有看得很清楚。
  胡思乱想中,眼前出现了一个十分清晰的模样:剑眉大眼,红唇皓齿,健美修长的身躯和灵巧的手,怎么又是他,探花郎仁杰,老撵不走。他一笑起来,就像阳光洒进了这个寝宫,满室馨香,一颗心澎湃难奈……
  银屏公主越想越睡不着,心神不定,只盼此刻这人就在身边。三更天了,她还睁着一双秀目望着窗外的月亮。
  第二天,银屏公主起了个大早,传呼侍女小雨,“取男装,今天我要出行。”
  侍女小雨久在宫中,学得圆滑世故,回道: “公主吩咐,奴才敢不从命,只是担心……”
  “怕什么,谁敢多嘴?就算母后知道,一切有我,不关你的事。”
  “公主,想去哪里玩?”
  银屏公主脑中闪过表哥魅惑的笑脸,冲动地说,“去镇国公府找流景表哥。”
  小雨笑而不语,乖巧地递上紫衫玉带,皂罗折上巾,及厚底官靴,服侍公主更衣。
  镇国公府,外祖母荣国夫人卧于病榻上
  祖母已近八旬,脸庞皱如橘皮,双手紧紧抓着流景表哥不放,絮絮叨叨地聊个不停,银屏公主插了几次话,都没有办法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
  这一老一少,一位苍老丑怪,如夕阳迟暮,让人避之不及,一位俊雅无比,似旭日东升,引人爱慕狂恋,偏偏两人相处融洽,眉目之间仿佛橐饷嗝啵??凉?髟娇丛骄醯帽鹋ぃ?缓谜酒鹕恚?魅晃尬兜厮担?白婺福?砀纾?胰フ冶斫阃妗!?的
  流景这才转头看过来,嘴角浮起一抹微笑,神情潇洒写意,“好,请公主移驾香园。”
  银屏公主芳心微颤,这位表哥真是一表人才,淡淡的一笑,就让自己浑身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不过,还是探花郎更年轻帅气,她的脸不禁发红,仪态雍容地带着小雨来到香园客厅。
  仆人献上茶点,银屏公主倍感无聊,“怎么还不来,我去房里找她去。”
  表姐房间里空无一人。
  银屏公主拉开大衣橱。以前跟表姐玩藏猫,她在里面躲过,既宽敞,又通风。此刻只有一排衣服静静挂在里面,散发着好闻的薰香。
  忽然,银屏公主听见门响,外面传来表姐的声音,她心念一动,躲进表姐的大衣橱里,想着给对方一个惊吓。
  过一会儿,又有人进来,听声音就知道是父皇。她没有觉得惊讶,父皇一向宠爱表姐一家,他们常在一起练字,吟诗,作画,嘻嘻闹闹开心极了。
  外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动静。
  难道他们改变主意离开了?
  银屏轻轻推开衣橱门,透过门缝看去。外面光线灰暗,象是关了门窗,看不到人影,中央的大床帏帐低垂。
  他们怎么到外面去了?竟然错过了。
  一阵笑声和喘息从厚厚的帏帐中传过来。
  她明白了,原来是父皇与表姐在玩大人最爱的那种游戏。床踏板上,一双是父皇的大头枣红高靴,一双是表姐小巧的红绣花鞋,散乱地撂在那里,地上扔着鲜艳的织锦肚兜和纱裙,一件明黄的袍子覆盖于上。
  前一阵子,母后摆驾白云寺烧香,银屏公主想跟着,母后却密令她躲在表姐卧室里的大衣橱里,不准出声,静听屋里的动静,如实报告给母后。她乖乖地做了,在衣橱里打了个盹,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此时,她躲在这衣橱里,心口狂跳不止,又兴奋又好奇,睁大眼睛竭力想看清楚。不过今天他们都在帐幔里,看不见,只听见里面低语,笑闹,尖叫,呻吟,喘气,还有帐幔抖得厉害,床摇得惊心动魄,那床虽结实,却让人有一种快塌的错觉。
  过了很久,父皇和表姐才双双起床,穿戴整齐,搂着相携出门了。
  银屏公主从衣橱中走出,颊泛红潮,目溢春水,腔子里一颗心,已不属于自己,飘飘悠悠,不知去了九霄云外。
  她有一种走进幻境般的舒畅快活,却又说不出的空虚烦闷,感觉身体有什么在咬噬着,冲击着,蠢蠢欲动,不安分地颤抖,就要破茧而出。
  她没有向表哥辞行,叫上在客厅吃点心的小雨,心慌慌地出了镇国公府。
  京城繁华热闹,银屏公主也没有出来玩过几次,以前都是陪父母坐在皇家马车里,从轿帘缝里打量街景。
  此刻,她心不在焉,玩性不浓,就近找了一家大酒楼歇息。
  店小二见两人穿戴高贵,说话女气,笑嘻嘻地上前问,“两位小爷,要点什么,本店有糖醋黄鱼,香煎里脊,凉拌粉皮……”
  公主用折扇拍了拍桌子,“有什么好菜,就都上吧。”她平时用词文雅,仪态端庄娴淑,今天不知为何,心头一把火烧得很旺,莫名其妙地想找茬发泄。
  小儿会意地端上一桌好菜,还配了点低度酒。
  银屏公主浅酌着清酒,随口问,“小雨,你在镇国公府遇见什么熟人吗?”
  小雨低头扒了一口饭,小声地回答,“没有……看见谁,奴才不敢乱嚼舌。”
  “你进宫多年,该知道规矩。记得少管闲事。”
  “谨遵公主教诲。”
  小雨用完一碗饭,正要请示公主是否回宫,不料,店小二又送上菜来,说是他店里的名菜:跳活虾。一盘虾子在酒酱料中的摇头摆尾。小雨不解地问:“饭已吃完,为什么还送菜?”
  那店小二道:“刚才,你们不是说拣好的上吗?”话没说完,另一位小二又送上一大盆“十全补鸭”,垂手候在一旁说,“菜齐了,一共二十一两。”
  小雨正待与他讨价还价,银屏公主一撩衣袍,站起身说,“付账,走吧。”小雨赶紧去怀里摸银子。坏了,出门带的银子不多,钱袋偏被划破一个小口子,里面的小金豆不见了。她掏出银子放在桌上,只有十三两,急得她冷汗直冒。
  店小二陪着笑道,“两位小爷,你们先付这些,一人留下,另一位回去取钱。”他语气虽客气,眼神却有些轻视,似乎将两人看作骗吃之辈
  银屏公主金枝玉叶,从小在皇宫被众人捧在手心里,何曾受过一丁点气?
  她压抑怒气,白嫩的脸蛋羞得飞红,无意识地摇着折扇,心中将这店老板狠狠地骂上几遍,哼,以后自然会来收拾你。可是现在怎么办?
  正在着慌,一位气宇轩昂的俊美少年走了进来。
  店小二迅速迎上前,没等他开口,小雨已飞跑过去,紧拽着那人的衣袖,“探花郎,你带银子了吗?我家公……公子有难,请你援手!
  银屏公主见那少年美貌俊朗,心头一跳,再看一眼,立刻眼睛发亮,那不正是自己朝夕思念的探花郎仁公子吗?夜宴时,他官袍在身,英气逼人,今日书生装束,儒雅温润。
  仁杰没有细看面前两位小公子,只是觉得他们衣饰考究,气度不凡,应是出身富贵世家,偶尔落难,此刻就当助人为乐,行个方便,想了想,摸出一颗小金豆,“这样够了吗?”
  小雨急道,“无需那么多,只要八两银子。”
  仁杰取出十两银子,交给小二,对银屏公主两人抱抱拳,态度温和从容,“二位,后会有期。”
  银屏公主盯着仁杰的背影,一直到他走上楼梯,进入雅房,她的眼神痴迷,一颗心又痒又酥,跳得比藏在衣柜里更快,那盘跳活虾好像都钻进胸膛,在里面噼噼啪啪蹦达
  今晨起,银屏公主躁动不安的一颗心,终于找到了美丽的出路。
  缘分,原来这就是我的金玉良缘。
  仁杰坐在雅房内,静静地等候。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布帘半卷,房间一角撒满金辉,另一角影影绰绰,就像他此刻忐忑期待的心境。
  小雪,他会来吧?
  佛曰宇宙万有假相之生灭,只在弹指间。
  一秒钟可弹指四次,一弹指有六十个刹那,每一刹那,仁杰都在想着小侯爷的音容笑貌。
  他已经点了三回菜,小二送了十次茶,天边现出五彩绚丽的晚霞。
  他受伤的肩膀有点酸痛,沸血之毒未发作,心口比平日更凉。一个下午过去了。
  人生,弹指间刹那芳华。
  夕阳尚暖,出门经过一座骑楼,对面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簇拥着迎亲的新郎,孩子们跟在披红绸的大马后,笑着跳着好不开心。
  那新郎相貌普通,一脸的喜色,让他平凡的五官显得颇有光彩。
  仁杰信步走过一处自由集市。农夫商贩,摆摊叫卖;肩挑背磨的苦力汉,跑江湖的,玩杂耍的,走单帮的,说学逗唱得,各行各业的手艺人,如潮水般涌来涌去。
  几个胡汉混血的艺人正在弹奏《塞上曲》中的《思春》,琵琶,箜篌,胡琴与羌笛各领风骚,配和着鼓点,分外激动人心。
  仁杰掏出一颗小金豆,对年纪最大的乐工微微一笑, “各位,有没有兴趣挣钱?”
  薛王爷府,此刻一派忙碌。
  薛福在王府已经干了几十年,他勤快而胆小,去年刚升为府里的二管家,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识得不少,儿媳妇再接再厉,今春为家中又添了男孙,乐得薛福合不拢嘴,不禁感激大字不识的老爹,当初真的给自己取了好名。
  他坐在偏厅,正在检查送往厨房的干货,还有一个小厮前来禀报:“府门前来了一队乐工,由一位年轻公子领着,说是应小侯爷的邀请,为晚宴伴奏的。”
  二管家头有点痛,大管家出门两日,自己都快忙不过来了。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少爷刚搬到新的侯爷府邸,你陪他们过去,快些回,别偷懒。”
  小厮答应一声飞快地跑了。
  在风景优美的运河城区,巍然耸立着一座廊院式建筑,占地极大,气派非凡,围墙内是清新的绿竹林,大门上雕鸟兽,悬一黑底金匾,上书两个大字“雪园”。
  仁杰上前敲门,许久,一个脑袋探出来,“侯爷谁也不见。”
  “丁二,连我也不见吗?”仁杰隐约听见丁二身后有人尖声细气地咳嗽了一下。
  “仁公子,唉,对不住。您先回去吧。”丁二少了平日的嬉皮笑脸,欲言又止,叹息一声,关上了门。
  仁杰楞了一会儿,走到有些无措的乐工们面前,伸手取过羯鼓,“来,我们接着表演《昭君怨》。”
  黄昏时分,运河旁人来人往,雪园的侧门前,很快聚了一群观众。
  几个读书人悄声议论,“这演奏者水平不一,那敲鼓的最突兀,节奏古怪,让人心口发慌。”
  “我觉得不错,看他相貌堂堂,却要沿街卖艺,心内定是不平,鼓声激越些,也是情有可原。”
  “可怜啊,大好男儿沦落至此,让祖宗蒙羞!”
  仁杰无意中抬头,对围观众人温和地一笑,神情文雅和煦,那几位书生立刻感慨地摇头。其中一位很有同情心,摸了一会儿撒了个铜板,接下来,不少人慷慨解囊,扔过来的有白菜,黄瓜,绿豆,烤红薯......
  清风吹过杨柳岸边,河边的枣树枝叶随风摆动,几颗枣子夹带着一只红艳艳的番茄,准确地向仁杰飞来。
  这么美味的食物,可不能浪费了。
  大帅哥快捷地一退,起身接过那只番茄
  仁杰望向枣树枝头,有些惊喜地问道,“白一,小侯爷有何指教?”
  白一面无表情,沉声道,“仁公子,多留无益,切勿误人误己。”言毕,飞跃下地,施施然地甩手离去。
  几名乐工被这突发的场面震住,不自觉地停了演奏。
  仁杰拱手对周围说,“演出结束,谢谢大家捧场,地上的水果就送这几个小朋友。”孩子们眼馋了好久,老实不客气的一拥而上,瓜分一光。
  夜风转凉,天色渐黑,河上船只川流不息,渔火点点,一片热闹而恬静的景象。
  仁杰站在柳树下望着驶向天际的小渔船,出了一会神。
  天空飘起了细雨,淋湿了仁杰的黑发,他的心口也有些潮湿,血液流转很快,沸血之毒似乎又要作乱。
  该回去了吧?痴痴的等,又能如何.....
  为什么无法移动脚步......
  雨丝缠绵,仁杰神色沉静,转头望着雪园大门前的官轿。刚才有人来访,说不定小侯爷会送客出门?
  终于,大门敞开,一位太监模样的老者走了出来,他中性的尖嗓说,“薛小侯爷,请上轿,别让皇上久候。”
  仁杰心口暖如春风吹过,突突地狂跳不已。
  那人清雅如莲,飘逸如雾,高贵如天上的神仙人物。分别数日,他的一举一动已在脑海里烙印。
  小侯爷淡淡地回礼,“有劳王公公费心。”他掀起轿帘,神情很自然地转头看向岸边。
  甜蜜,苦涩,激动,彷徨,奇妙,期盼……
  仁杰的心里五味杂陈,他的笑容温柔如水,慢慢地走向小侯爷。
  月色晦暗不明,雪园门前,灯笼高高挂起,将小侯爷世外飘仙的身姿,镀上了温暖的光辉,发间那根通体碧绿的玉簪,显得分外夺目。
  小侯爷的眼眸流光溢彩,与仁杰温热的视线纠缠在一起,仿佛有千言万语,情谊绵长,又散发出冷寒警告的信号,象是在提醒仁杰此地不宜久留。
  仁杰直觉地顿了一下,脚上一麻,左足动弹不得,小侯爷缓缓地收回目光,优雅地上轿。
  雨越下越大。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茫茫的雾水中。
  仁杰静待左脚的麻痹过去,蹲下身,捡起方才击中自己的小银丸。用力一搓,露出里面的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是小侯爷熟悉的字体,“牡丹国宴”。
  他托着腮,喉咙发痒咳嗽一声,小侯爷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吧。什么样的势力,连小侯爷也不得不忌惮。
  周围一定有人监视,躲在哪里?
  仁杰正欲抬头,蓦然发现眼前多了一双靴子,鞋面上沾了几滴泥,再往上是一袭干净飘逸的灰色衣袍。
拈花微笑
  雨下得正欢,噼啪地溅起泥点。
  一把黄色的油布伞遮在自己的头顶。伞下,一位灰袍公子眉目如画,充满隽永的书卷气,整个人散发着极其典雅的清辉
  他莹润的手伸向仁杰,笑容如清风明月,“小三,需要我扶你吗?”
  仁杰轻握怀礼的手,指尖传来温馨的暖意,在这冰凉的雨夜,让人倍感珍惜,他心口的郁闷和迷惑,被冲淡了许多,问道,“二哥,请教一下,牡丹国宴是怎么一回事?”
  漫天雨丝飞舞,怀礼将伞向仁杰倾移,杏眼含笑, “小三,当今圣上喜爱牡丹,每年在皇城外举办牡丹盛宴,选出天下闻名的绝品,今年的大奖非同小可,你猜是什么?”
  仁杰摇头,“金银珠宝,只怕太过寻常,嗯,猜不出。
  怀礼脚步轻盈,衣袍原本纤尘不染,此刻下摆和靴子沾了些泥浆,他的声音悠悠扬扬,“皇上为庆公主及笄和太子大婚,要送出一面免死金牌。”
  仁杰心中一动,“如此大手笔,岂不是人人动心?”
  怀礼的眼神出尘的明净,望了仁杰一眼,语气淡然,“对,极品牡丹奇货可居,花宴未开,已有人为之家破人亡,有人疯癫失常。京城里的官宦人家,或强取豪夺,或重金悬赏,都势在必得。”
  仁杰点点头,若有所思,“薛王爷府也会参赛吗?”
  怀礼道,“有可能,如果薛小侯爷出席,薛府夺魁胜算很大。
  仁杰感兴趣地问,“为什么?”
  怀礼放开仁杰的手,侧头微笑,轻挥衣袖掸去肩上雨珠,举手间,空气中弥漫着如兰的淡淡馨香,“皇后懿旨,送选牡丹须由美少年呈上,鲜花赠美人,宝剑陪英雄,试问天下还有谁能胜过国宝美公子,少年将军薛小王爷?”
  仁杰嘴角忍不住上扬,几乎合不拢,想到小侯爷娇艳柔软的红唇,妩媚流转的眼波,和飞剑御敌的英姿,仁杰心口酥酥痒痒,甜得就快渗出蜜来。
  “哈哈,我赌他一定会赢。”仁杰笑眯眯地说。
  怀礼不以为意,“小三,白云寺的千叶牡丹,一朵千叶,香气袭人,世所罕见,这一次由你出面献上,希望你能拿下那免死金牌。”
  仁杰一听,感觉有些新奇,皇家花宴,场面一定豪华惊人。
  小侯爷的纸条是何用意,是想提醒自己参赛,在牡丹宴时相会?或者是希望自己避开此事?
  自己要代表白云寺与小侯爷对决吗?
  仁杰语气有所保留,“我恐怕不是小侯爷的对手。”
  怀礼笑了,眼里有黑黑深深的漩涡,一圈一圈地绕着,让人看不清楚,“小三,别小看自己的魅力,一切还未可知。”
  仁杰笑呵呵的,脸上恢复了灿烂的阳光,“是,二哥。”
  两人悠闲地沿着运河漫步。
  过了一阵子,遥遥可见白马寺。
  门前,有一位持伞少年遗世独立,俊俏的容颜如冰雪般洁白无暇,此时,他抛伞飞跃过来,眼眸清冷,声音不温不火,嘴角却掩不住上扬,“仁公子,你回来了!“
  仁杰道,“二哥,我先行一步。”怀礼抿嘴含笑点头
  仁杰嘻嘻笑着,顶风冒雨快步跑过去,取出藏了许久的番茄,大喝一声,“阿飞,接暗器!”
  阿飞神色欢快,一跃而起,随手抓下番茄,用半湿的丝袍衣袖擦了擦,轻咬一口,“嗯,味道不错。”他一笑,唇边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分外的孩子气
  仁杰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呼了一口气,“阿飞,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阿飞眼神清澈,专注地望着仁杰,“仁公子,今天我在运功疗伤,晚膳没见你,怀礼大人也出门了,我就在此等你。”
  阿飞,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真诚贴心
  这样的雨夜,仁杰不再觉得寒冷,心口的暖意充溢了四肢,让他淡忘了与小侯爷相见却不能相认所带来的冲击。
  晚餐时间,大家都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四个人围成一桌,小菜清淡,安静地用餐,气氛温馨。
  十郎一直对仁杰使眼色,却迟迟不开口明言。
  仁杰放下饭碗,笑道,“十郎,你的眼睛怎么了?”
  十郎嘟嘟喃喃,声音很小,“十一大哥,我可以在寺中养斗鸡吗?我今天在集市看人表演,很精彩刺激。”
  仁杰望向怀礼,见对方不动声色,想了想说,“这事缓一缓,待我有了自己的房子再说。”
  阿飞接口问,“仁公子,你要搬走?”
  仁杰站起身,端庄有礼,对三人拱手作揖,眼神灵活带着顽皮的笑意,“各位,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即将走马上任的大理寺少卿。今日早朝皇上有旨,令我择日选定府第,听说户部会给一定的补贴。”
  怀礼含蓄地笑着说,“白云寺旁有一清净宅院,你改天去看看,是否合意。”
  仁杰一鞠躬,咧嘴笑得轻松,“二哥费心了,你说好就行。”
  怀礼起身道,“小三,你中的毒有些麻烦,用过膳跟我到禅房详谈。”
  仁杰与阿飞和十郎简单交谈几句,就跟随怀礼进入后院禅室。
  屋内桌几简单,地上有几个蓝色蒲团,内墙供着一座小佛像,香烟缭绕,怀礼取了一支香点燃,双掌合十,瞑目念诵了一段经文。
  相传,佛祖在灵山讲经,至微妙处,顺手拈起一朵金优钵罗,众弟子茫然,只有一身白衣的迦叶,从座中起身径至佛祖前,拈花微笑。
  一切如花,花如一切,佛祖拈花而迦叶微笑,这一笑,便蕴含了大千世界的奥妙无穷。
  怀礼在蒲团上盘膝趺坐,微笑不语,一双妙目似乎装了大千世界,悠悠柔柔,淡定地凝视着仁杰。
  那一瞬间,仁杰有些怔怔失神。
  怀礼,他的佛性,因何而起,我们的兄弟缘分,由何而生?
  怀礼轻轻抚平衣摆,眼神里有些看不懂的抑郁,“小三,你所中的沸血之毒,已经开始发作。”
  仁杰虽早有思想准备,还是禁不住叹息,“我明白,不知是否有性命之忧?”
  怀礼目光极其柔和, “小三,沸血症一旦启动,,就象一根点燃的蜡烛,燃烧速度比正常的快几倍,好处是,你的潜力会被激发出来,或许武功会突然变高。”
  仁杰点头,“不错,我感觉身手比过去好了很多,坏处呢,是什么?”
  怀礼面容慈悲,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你的生命极速消耗,油尽灯枯,也比常人早些。”
  仁杰深呼吸,从容地问,“二哥,请如实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怀礼幽幽浅叹,“沸血之毒若不解,多则几年,少则......”他的面容秀逸出尘,有一种奇异的美丽,秘不可测,“小三,世事难料,须弥芥子,弹指间万世生死。”
  仁杰心中一懔,恍若平静的海面,蓦然翻起千重巨浪
  初中时,他端坐在教室里,老师正在讲解一道数学题。小仁杰有些走神,脑子里遐思万千,外面春光正好,最喜欢那种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软绵绵的滋味,如果能跳出这扇窗,旷课出门逛逛,才不负年少轻狂,及时行乐。
  风声呼呼,拍打着玻璃窗,他无意向窗外看去,从四楼纵身跃下,只怕摔个半死……
  “死”这个词首次毫无预警地停驻在小仁杰的脑海。
  死亡,千古一叹。多少人为之惶恐,无法堪破红尘
  历史的车轮以恒速前进,今后的百年、千年会有什么精彩的事件,自己将再看不到了。这个千姿百态的世界,美好的生活,将会很快遗忘自己的存在,而“我”,肉体将会消逝,灵魂变成空白,也许漂移在不知名的空间,也许彻底消亡,变成空气的一颗微尘,无知无觉,永恒的虚空。
  仁杰的颈后起了一阵陌生的冰寒,慢慢地爬升到脑中
  初中时第一次感受到对死亡的敬畏,此刻,以更强烈更肆虐的姿态,狂飙般的占据了他的身体。所到之处,彻骨的麻痹,就像恐惧本身,窒息得让人簌簌发抖。而他的心灵,陷入了前所未见的迷茫和软弱
  仁杰垂着头,闭目无语。
  香烛上跳动的火焰,将他的身影融进油灯色光里去,不但勾勒出他俊美深刻的五官,更衬托出他健美宽厚的肩背和修长的四肢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灯芯忽的爆了一下,似乎也在为这么美好的生命即将消失而叹息
  仁杰的心静静地体认死亡的逼近。
  禅房外,不知名的小虫唧唧鸣叫,或断或续,殷殷切切,盈满夜空,既充实又空灵,隐藏着大自然的奥秘,杂乱中隐含某一种难以理解的节奏,使本是死寂的黑夜充满勃勃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一瞬间,还是半个时辰?
  禅房内,响起优美的筝音。
  在风拂草动虫鸣的气氛中,筝音缓缓起伏,每一个音都很飘逸,旋律衔接完美无瑕疵,没有强烈的跌宕和高潮,如流水,如清风,却另有一股纠缠不已,生生不息的韵味。
  仁杰不由凝神细听,空灵通达的清音,真切地触动听者的感情,将人引领导至无法抵挡的美丽空间,无悲无喜,偏偏激发出心灵深处的共鸣。
  弹奏者怀礼的情怀就像空谷幽兰,空山浮云,若现欲隐,难以捉摸和测度。柔和清朗筝音,好似一个局内人却偏以旁观者的淡泊,将恐惧钉在眼前去凝视,以一种冷静从容的态度,去面对令人感到沉重的宿命,竭力活出真正的精彩。
  筝音渐演渐低。
  仁杰如梦方醒。他睁开眼睛,发现怀礼收了筝,神态闲雅安详,他的眸子清丽如宝石,深深切切地凝视着仁杰,眼角隐约有泪珠闪烁。
  这么一位清心寡欲的世外公子,他的情,他的泪,在烛光中分外珍贵。
  仁杰胸中大働,自己命不久矣,无怪二哥如此难过。
  他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谢谢二哥提点,我明白了,生命无常,春花秋实,循环不休,我会努力活得开心。”
  他张开手臂,笑嘻嘻地给了怀礼一个大大的拥抱。
  怀礼将头枕在仁杰的颈间,那颗晶莹的泪静静的滚下面颊,他心口挥之不去的沉重,也随之倾泻。
  怀礼回拥着仁杰,语气颇平静,“白云寺方丈在外出云游前,曾赠我一本易筋经,内附他的亲笔诠释,我汇合其他内功秘诀,整理成一小册,你若依此练习,可以减缓沸血症的发作,并增进功力。”
  仁杰深知对练武之人而言,内功秘籍比性命还贵重,二哥虽轻描淡写,这册子却定是耗尽心血写成,如此轻易地交给自己,这情义如何回报?
  仁杰感激地扶着怀礼道,“二哥,牡丹国宴的免死金牌,我会尽力而为。”
  怀礼坐稳身子, “三弟,此事无需强求,”
  他纤美的手指抚过仁杰的面孔,微微有些颤抖,眼里的情义深不见底,悠长得让人叹息,“你我兄弟相聚,我已心满意足,惟愿你能好好活着。”
  仁杰心里既惶恐又感动,对怀礼生出血肉相连的亲切感,眼前仿佛是自己的亲哥哥SAM,他温顺地没有动弹,任怀礼摩梭自己的脸。
  雨不知何时停了,寺庙内很安静。
  怀礼禅房的屋檐,攀着一个人影,他轻盈地跃起,几个起落,站到了后院的一棵茂密的大树上。
  他一拱手,笑嘻嘻地说,“报告侯爷,属下亲眼所见,仁公子与怀礼大人含泪热烈拥抱,真情流露,令观者动容。
  小侯爷一身蓝袍,轻功卓绝立于高枝,举目望去,冷淡地哼了一声。
  一直陪在他身旁的白一,用平板的声音继续介绍,“丁二刚一跳过来,两人就依依不舍地从对方怀里挣开,现在改为怀礼大人抚摸仁公子的俊颜。
  小侯爷美目一瞪,“你们二人越说越离谱了。”他不自觉地一甩衣袖,一根树枝应声而折,洒下几串雨珠,藏身在较低处的丁二叫苦不以,冰冷的水滴得他满头满脸,颈内更是湿漉漉的难受。
  丁二擦擦脸,小声地问,“侯爷,我们还要等下去吗?”
  这时,禅房的门开了。
  仁杰向二哥道谢后,有些落寞地往自己的卧房走去。他胸口揣着怀礼的手抄秘笈,感觉暖暖的,古人云,祸,福之所倚。没有这场飞来横祸,怎能明了兄弟情深?
  薛神医说过,自己体内的两毒相互牵制,沸血症若消解,迷魂散会不会发作,到时自己神智迷乱,忘记了小雪怎么办?
  仁杰心中怅然若失,自己小命不长,只怕陪伴小雪的日子不多了。
  忽然,仁杰头顶一片凉意,树枝无风自动,飘落一阵好大的雨点。
  他有些奇怪,仰首望天,雨早停了。他打起精神快走几步,无端端地膝盖一软,险些滑倒在地。
  仁杰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有人默默地在窥视自己,他赶紧小心地跑回去。
  远远望去,仁杰的卧房内点着一盏灯,散发出稳定的暖黄光
  一推开卧房,阿飞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拉着仁杰问,“仁公子,你的毒可有解?”
  阿飞的眼睛就像琉璃水晶,无比眩艳清亮,柔柔地凝望着仁杰。他的小手无意识地紧握仁杰的手腕,犹如铁铐,令人无法挣脱
  仁杰顺势跟随阿飞在床边坐下,“阿飞,我二哥正在想办法,小侯爷也托薛神医寻找解药,我想,不会有事的,倒是你的蛊毒,不知如何根除。
  阿飞坐上床,用脚轻踢仁杰的肩膀,俊俏的小脸笑得无邪,“无妨,我们毒公子兄弟,行走江湖,无毒不欢!”
  仁杰呵呵地笑起来,原本沉甸甸的一颗心,变得轻快了一些。
  屋外,气氛有些凝重。
  丁二睁大眼睛仔细观望,“侯爷,仁公子与阿飞轻拥一下,然后上了床,聊得很快活。”
  小侯爷背着手,脸色无波无澜,“房内有几张床?”
  丁二道,“两张。”
  小侯爷神态优美高雅,从容道,“丁二,上前拍门。”
  卧房门被轻敲几下,仁杰开门探身向外一望,又惊又喜,立刻飞身冲了出去。
  小侯爷独立园中,容颜清妍如天人,脸上似笑非笑,“仁公子,你今晚左拥右抱,艳福不浅,是否有了新知,忘了旧友?”
夜审
  仁杰嘴角止不住上扬,黑亮的眸子如钻石般闪耀,一寸一寸,仔仔细细,打量一步之遥的小侯爷,眼光柔柔的似春风送柳,让人无比舒畅
  他拱手作揖,“薛大人来访,有失远迎,当日一别,我,下官……”
  小侯爷眼里闪过不知名的笑意,“仁公子,就不必咬文嚼字了,此刻并无外人。”
  仁杰顿时心中大乐,伸出咸猪手,搂住小侯爷的腰,抱起来飞快地转了半圈, “老婆大人,你吃醋了?”
  小侯爷揪着仁杰的两只耳朵,用力往外扯,语气凉飕飕,“小娘子,你不守妇道,待小爷我教训一番,让你尝尝我的狠辣手段!”
  仁杰没什么形象地喘息了一声,将小侯爷搂得与自己紧密相贴,眼睛眉毛和嘴都一齐在笑,“小雪,饶命啊。”
  身后,阿飞迟疑地问,“仁公子,你没事吧?”
  仁杰无惧两耳的小小疼痛,回头对俏立屋门外的阿飞说,“你先休息,我和小侯爷聊聊。”
  阿飞眼神清亮,悠悠地瞟了小侯爷一下,声音夹带着冰雪,无比冻人,“小侯爷,我仁大哥身子不好,你出手轻些。”
  他望向仁杰合不拢的嘴角,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仁公子,你尽管放手一搏,阿飞会为你守望。”说着,他轻松地跃上屋顶,恰巧落在丁二的前方。
  丁二笑哈哈地拍拍阿飞,殷勤地说,“阿飞兄弟,你把最好的角度占了,要不,你头侧一点,留个缝让我瞧瞧?”
  阿飞将怀中的短刀拔出,对着稀稀落落的星光,慢条斯理地观赏。他的手腕一抖,刀气纵横,寒森森的渗人肌肤,丁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悄然退开半步,嘴里嘀咕,“自古英雄出少年,唉!”
  阿飞默默无语,选了个稍微干燥些的瓦片坐下,他琉璃般的美眸,注视着仁杰,微微一笑,嘴角的酒窝旋开,清纯动人,分外孩子气。
  众目睽睽下,大帅哥仁杰突破心理防线,将旁观者视为石雕,喜滋滋地半抱半举着小侯爷,走了几步,温柔问道,“小雪,到我的卧房去沟通,好不好?”
  小侯爷双手搂着仁杰的颈子,气势不减,威严地扫了一下站在树端的白一,“你们在外守着,嗯,有任何异动就示警。”
  丁二嬉皮笑脸地问,“侯爷,如果是房内有可疑的动静,属下该怎么办?”
  小侯爷晶莹如玉的脸,泛起一丝潮红,他清清嗓子,问仁杰,“仁公子有何高见?”
  仁杰一本正经地回答,“各位自然是坚守岗位,视而不见,两耳不闻窗内事。”
  小侯爷嘻嘻地笑着,悄悄地俯首轻咬仁杰的颈子,眼眸如春水荡漾,瞬时将仁杰的注意力席卷而去。
  丁二笑得开怀,“仁公子说得是。”
  白一不紧不慢地说道,“侯爷,时候不早,我们得快些回府。”
  小侯爷一挣跳下地,一只手仍勾着仁杰头颈,有些犹豫地问,“白一,三更天了吗?”
  白一面带难色,点头道,“三更鼓刚响过,只怕……”
  小侯爷的神情变得凝重,猛的搂紧仁杰,迅速地说,“小杰,我要先回去。此事说来话长,你切勿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话音未落,他垂着肩,不情愿地转身举步离开。
  仁杰飞跃而起,三两下扯开自己的外套,刷的一抖,将小侯爷和自己罩住,挡住所有人的视线,隔出一个两人的独立小世界。
  小侯爷身随意动,默契地伸手扶住衣袍。
  仁杰摸索着捧起小侯爷的脸,双唇激动地颤抖,在佳人脸上细细地寻觅,一触到柔软滋润的嘴角,他脑子一片空白,胸口跳得如痴如狂。
  仁杰舌尖火热,轻叩小侯爷的贝齿,滑进他的口中,小侯爷逸出难抑的呻吟,伸出舌尖与之嬉戏。仁杰勾卷住对方的丁香小舌,热烈地汲取清香。他的下腹热流翻滚,情不自禁地贴近小侯爷,带着难耐的激情,微颤地摩擦。
  他感到小侯爷胸部的起伏,胯下渐渐硬挺,便含糊地低喃,“小雪,我陪你回去。”
  小侯爷如同从美梦中惊醒,退开半步,声音冷涩,“小杰,我愿日日与你相守,不过,此刻有些麻烦……我会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的。
  小侯爷将仁杰的衣袍收好,递上,他脸颊绯红,微微的喘着,眼中羞涩与爱欲共存,犹如漫天的星光都在闪耀,俊美得让人失去了呼吸。
  仁杰将小侯爷的玉手置于唇边,温柔地亲吻一下,“我信你。”
  小侯爷留恋地抚摸着仁杰的唇瓣,指尖过处,犹如接通了电流,仁杰心口激荡,含住玉指,轻轻地吮吸,目光中柔情脉脉,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
  小侯爷止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白一立于树梢,不得已地催促,“侯爷,快走吧。”
  小侯爷深呼吸,眼神恢复清明,举手间,叱诧风云的英气尽显,“小杰,告辞了!”
  仁杰温和地笑语,“小雪保重!改天我设法登门拜访。”
  小侯爷一行三人急如轻风,全力赶回运河旁的侯爷府第
  一入雪园,小侯爷就有一种异样的不安
  他慢慢走近中厅,一个苍老不失威武的声音响起,“逆子,你去了何处?”

  厅中的高背太师椅中,端坐着精神矍铄的薛老王爷,身后静静地站了两排王府护卫,二管家薛福手捧一根手柄裹金的皮鞭,伸手尴尬地上前请安,“少爷,您回来了。”
  小侯爷恭敬地行礼,“父王大驾光临,孩儿惶恐。”
  他的眼神如电,射向藏身于护卫中的一名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太监身体抖了一下,立刻垂下头,一动不敢动。
  薛王爷起身,迈步到小侯爷身边,凌厉地打量一番,“说,你是去夜会仁公子吗?”
  丁二单膝点地,“王爷,小侯爷只是心烦,出去散步,恳请王爷明察。”
  薛王爷气咻咻地问,“是这样吗?为何遣走于公公,迷昏几位禁军官员?”
  小侯爷叹息一声,双膝跪下,“爹,孩儿,孩儿情非得已,请爹爹责罚。”
  薛王爷脸色很沉痛,“糊涂!你若执意亲近仁公子,轻则罢官,重则丧命!”
  小侯爷挺直身体,神情清冷,有一种高贵的绝断,“孩儿知道,可让我忘了仁公子,却万万做不到。”
  薛王爷一听,惊怒不已,扬手重重地挥出一个巴掌,将小侯爷打得斜摔出去。
  老王爷一生战功显赫,长子薛凯风采翩然,可惜身体较弱,晚年得次子薛邵,文才武略无不精通,少年起就跟随自己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汗马功劳,先皇早早就指为驸马。
  小侯爷不仅光耀门庭,为国之栋梁,民间百姓亦敬之爱之,每次出征前,京城市民都蜂拥而出,争相目睹国宝美公子薛小将军的英姿。
  薛王爷对次子爱逾性命,谁想他偏偏命犯孤鸿,不恋地位高贵的公主,却与一个平庸男子搅在一起,连名誉和前程都不顾了。
  老王爷不由越想越气,厉声喝道,“薛福,取家法!本王要管教这不孝之子。”
  薛福扑通跪倒,颤颤巍巍地爬前几步,将手中金柄怕皮鞭半举,哀声求情,“王爷,请三思!”
  薛王爷望向直挺挺跪着的爱子,见他神情倔强冷漠,并无悔意,只得把心一横,吩咐,“张校尉,本王令你等人,将小侯爷拖下去鞭三十。”
  张校尉带队出列,低头答应:“遵命!”他中等身材,方脸虎目,半跪着接过皮鞭,来到小侯爷面前,语气平和地说,“小侯爷,得罪了。”
  丁二抢前护住小侯爷,怒目圆睁,“大胆,谁敢动侯爷?”
  张校尉身后的几名护卫立刻畏缩不前
  白一在小侯爷身边跪下,沉声道,“王爷,小人护主有失,愿同领责罚。”
  薛王爷冷笑,“好忠心的奴才,小侯爷平日是如何教导你们的,连本王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白一和丁二退开几步,跪在地上齐声道,“属下冒犯王爷,愿与小侯爷一同受罚! ”
  小侯爷俊目隐有莹光,“父王莫恼,孩儿愿领受家法,白一丁二,你们还不退下。”
  小侯爷被带到院中
  很快,皮鞭划空的声音响起,一下一下,仿佛抽在薛老王爷身上。
  丁二脸色沉痛,沙哑地说,“王爷,小侯爷下江南查案,为退强敌,曾身中奇毒,至今余毒未清,他如何经受得起这三十重鞭?”
  薛王爷身子一颤,烦躁地踱来踱去,最后停在那名太监身前,冷冰冰地问,“于公公,本王处置是否公正?”
  于公公小声回道,“王爷英明!”
  “那么,于公公回宫后,知道如何回禀皇上吧?”
  于公公慌忙跪倒,“王爷,小人绝不敢说混话。”
  薛王爷点头,“如此甚好,薛福,快扶于公公起身,把府中珍藏的玉如意孝敬给于公公。”
  于公公得了宝贝,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薛王爷来到院中,见到小侯爷背上衣衫破碎,血迹斑斑,垂着头似乎已经昏死过去。他急得大喝一声,“停!快停下,混帐东西,都给我滚!”
  张校尉收了鞭,带领众护卫躬身退出
  白一和丁二早就抢出门,协力扶起小侯爷,驾着回到卧房。
  小侯爷趴在床头,勉强睁开眼睛,声音虚弱,“父王,孩儿不孝,惹您生气了。”
  薛王爷苍老的脸上,每条皱纹都夹着风霜,藏着心疼,“邵儿,为父也是无可奈何。当年高祖立国,娶了男子为后,男皇后篡位改制,险些断送我后傏大好江山。”
  小侯爷星眸半启,幽幽地说,“孩儿听母亲提过这段故事。”
  薛王爷眼中有些湿润,颤抖地扶着爱子的肩膀,“先皇为免后世子孙重蹈覆辙,下了密旨,皇子王孙一律不得娶男妻,否则充军流放,若与五品以上官员逆乱,则是杀头重罪,那官员也少不得罢官丢命。”
  白一忽然插话,“王爷,恕小人斗胆,人说惠王爷李翔有男宠三十名,为何他能逍遥法外?”
  薛王爷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你懂什么,惠王爷幼时救驾有功,被封为监国大将军,持先皇钦赐宝剑,在朝堂上御前设专座议政,并不受此密旨约束。”
  小侯爷长叹一声,双目无神,怔怔地发呆。
  薛王爷坐在床边,语重心长地劝慰,“邵儿,密旨是说不能取男子为正妻,你若真心喜欢那仁公子,待你将公主迎娶过门,父王找个理由将仁公子贬为庶人,一年后你纳他为侍妾,只要三年内将他宫刑去势,你们自然可以长相厮守,你也可以为薛家留后,岂不两全其美?”
  小侯爷垂下眼帘,看不清表情,淡淡地说,“谢谢父王一片苦心,这事无需再提,孩儿自会谨守本分。”
  他白嫩的俊脸,那一巴掌的五指红印,瘀青渗血,异常触目惊心,嘴唇微颤流出血丝,身上的蓝色衣袍被皮鞭撕裂,挂在背部的一根根布条沾满鲜血,粘着破碎的肌肤,伤处青肿污红黑紫一应俱全,惨不忍睹。
  薛王爷看得心中内疚,老泪点点,“邵儿,你,你为何不讨个饶?”那个混帐校尉,居然敢伤我儿,看我明日如何整治他。
  小侯爷缓缓地闭上眼睛,似乎精力流失殆尽,“父王,薛家儿郎,怎能屈膝求饶?”
  “你歇着吧。” 薛王爷头疼心也痛,无奈站起,吩咐薛福,“明日一早去请薛神医,替小侯爷疗伤。”
  薛福赶紧答应,伺候着薛王爷离开。
  这一晚,白云寺禅房内,仁杰辗转反侧,睡得不安宁。他凝神思索小侯爷的话,暗自心惊,明白有一股可怕的势力想分开小侯爷和自己,自己必须谋定而后动。
  笠日清晨,仁杰打起精神上朝。
  含元殿门外,文武百官静候宣召。仁杰与二哥怀礼相携等待,悄然无语,他举目四望,却找不到小侯爷姣美的身姿
  大殿两廊,长长的两列殿前卫士,手执戈矛,银色盔甲在阳光下闪耀,渲染出肃稳威严的朝堂气氛。
  这时,鼓响三声,一位手执拂尘,身着朱衣的太监从一侧走出,向门殿外大声宣道:“时辰已到,文武百官上殿!”
  一声喊后,文武官员从左右两廊按品级进入大殿,整齐分列于殿堂两旁。
  鼓响五通后,传来一派庄严的鼓乐之声,宫娥彩女太监拥着皇上进了大殿。
  仁杰有模有样地俯身下拜,与群臣山呼万岁
  他站起身低眉顺眼,谨守本分以免冒犯天威。
  今天的朝仪议题有两个。
  一是皇上欲征慕猛士从军以征讨吐蕃,征召不拘一格,百姓官吏均可应征,附议者众,当下拟订诏书。
  二是有人参告武卫大将军权善才,昨日误砍皇家陵墓的柏树。
  皇上一听大怒,疾言厉色地说:“善才斫陵上树,是使我不孝,必须杀之!”
  仁杰心中不以为然,一棵树怎么值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略侧首注目怀礼,见他神情自若淡泊,悠然傲立于殿中,似乎对此事兴趣缺缺。周围的大臣无人作声,眼看这大将军就要为了一株柏树丧命,仁杰脑中有些焦躁,想为之求情,又担心自己出言不当,动辄得咎,连累了二哥。
  他正垂着头犹豫,一副极其优美而冷静的嗓子问道,“大理寺少卿,掌管律法,你有什么意见?”
  仁杰抬头看去,皇上御座左下首,端坐着一位绝世美男,肤色白皙凝脂,五官若美玉雕成,毫无瑕疵,嘴色艳丽的仿若点了胭脂,锦袍玉带更衬得体态风流俊美绝伦
  仁杰只轻瞟了一眼,就胆寒心惊,额上渗出冷汗。这绝色美人,月中仙子之姿,阎罗般狠毒之心,正是老熟人惠王爷李翔。
  仁杰对早前险些被逼侍寝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此刻,心头一激动,抛开戒惧,昂首出列答道,“国法,以人命为重,物为轻,现在仅为昭陵一株柏杀一将军,后世会如何看待?权善才罪不致死,臣不敢妄奏,以免陷皇上的千秋伟名于不义。”
  惠王爷李翔脸上眼神踞傲冷峭,隐隐透出煞气,一拍椅子扶手,“大胆,你想忤逆皇令?”
  仁杰已经镇定下来,心想今日已经和色魔王爷撞上,不论如何示弱讨好,也不可能轻易过关,只会受更多耻笑凌辱,不如理智地周旋一番,在言语上不要落把柄。
  仁杰微微一笑,恰如一缕和煦的春风吹进殿中,古人常说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笑若初阳,熠熠生辉,指的正是这种飞扬顾盼的皎美丰姿
  他从容地据法说理,“犯言直谏,自古以为难。臣以为遇桀、纣则难,通尧、舜则易,依据律法量刑,才能取信于百姓,本今法不至死而陛下特杀之,是法不信于人,怎么让世人效仿服从?”
  怀礼出列奏道,“臣以为,大理寺少卿说得有理。后傏一向以礼法治国,仁大人不敢奉制杀善才,正是出于一片忠心,维护陛下的仁德啊。”
  皇上皱着眉头想了想,转头问,“怀礼爱卿说得有理,监国将军以为如何?”
  李翔一口浊气憋得胸口发痛,怒视仁杰,张嘴就要发作,暴虐的模样仿佛要将仁杰当场剜心。他静默了一会,忽然,唇边荡起一朵笑颜,显得英俊倜傥,悠悠地凝视着仁杰,“仁少卿,你倒是心地宽厚,看来,本王该与你好生亲近一番。”
戏龙

  李翔五官俊美,心如豺狼,此刻脸上带着笑容,仿佛稳重的谦谦君子,眼光在仁杰身上略作停留,就若无其事地转开,面对皇上,恭敬有礼,“陛下英明,可否赦免权将军死罪,改判流放?”
  李翔谈笑间一语定生死。权将车得以活命,发配柳州
  仁杰背上的冷汗湿了内衫,心中暗叹,李翔位高权重,翻手云覆手雨,转瞬间就能控制怒气,实在是深不可测,能屈能伸,绝非常人所及,这样的敌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位狠角色还是避之为吉。
  仁杰这么打算,人家却不准备放过他。
  下朝后,他到大理寺坐定,摊开卷宗准备批示,左推丞就上前禀告,“监国将军惠王爷来访。”
  “下官见过王爷。”仁杰陪着小心,行了大礼
  李翔面皎如满月,眼波如春花,一反常态的温和,笑着将仁杰扶起,就势扣着他的手腕,“仁少卿,我听说大理寺风景优美,就烦请大人带我参观一下吧。
  仁杰浑身一震,面前这位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
  大理寺是中央的审判机关,负责审理中央百官犯罪及京师徒刑以上案件,沿袭旧制,设大理寺狱,作为中央监狱,主要关押诸司犯罪的官吏和京城地区重要案犯。流、徒判决后送刑部复核,死刑犯在此判决后直接送皇帝批准。
  大理寺狱与府衙前后共计十几进宫殿,广殿明柱气象辉煌,衙门连着重狱。由于重狱广布御林军驻守,大理寺内外侍卫林立戒备森严。
  目前,大理寺卿告老还乡,仁杰少卿以副职总掌全权。大理寺公事诸多,仁杰手下设大理寺正二人,推丞四人,断丞六人,司直六人,评事十二人,主簿二人,以及寺中低级官员二百多名。各地设州县二级,太守刺史县卫兼任司法,州设有司户参军事分掌民刑事案件,由此层层管束下去,犹如一个跨国大集团般繁杂万绪。
  而仁杰就是这个超级集团的首席执行总裁。
  如今,仁杰总裁面色多云转阴,郁郁地陪着惠王爷,身后是大理寺大大小小的官员,素闻王爷威名,均战战兢兢地躬身跟随。
  左推丞年老持重,官场打滚多年,在前方殷勤带路,一边走一边介绍,“王爷,此偏殿乃少卿大人办公之处,园中种植月季花两株、松柏四株,最妙的是这两株百年山茶花,树高逾十人,花朵九蕊十八瓣,是本寺最出色的景观。
  李翔停下脚步,观赏那十几米高的白色茶花,微微眯眼吟道:“亭际夭妍日日看,每朝颜色一般般。”
  这是出自诗人方干的《海石榴》,原诗先抑后仰,赞美花之美艳,满枝犹待春风力,数枝先欺腊雪寒,李翔偏引用前两句,将大理寺最推崇的美景,贬得一无是处。
  正主子仁杰没有应和,众官员眼鼻观心不作声,没人有胆量上前顶撞。
  李翔在园中的凉亭坐下,“大理寺花木不兴,人才凋零,看来,我需向皇上进言,好好整顿一番,仁少卿,你以为呢?”这话举重若轻,不着痕迹地一带,就将大理寺众人的脸皮踩到泥地里,脑袋悬在了横梁上。
  “王爷,茶花风骨不凡,正适合大理寺。” 仁杰举手行礼,顿了一下,缓缓地诵出南宋陆游的诗,“东园三日雨兼风,桃李飘零扫地空。惟有山茶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
  这诗词精炼通畅,抓住了山茶花最突出、最珍贵的特性,不写花在长冬中的傲霜斗雪,而写在清明后斗雨战风,意境豪迈,逍遥从容,隐含不惧恶势力的洒脱情怀,高下立现,顿时将王爷的词句比了下去。
  惠王爷李翔一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有人敢来捋他的虎须?此刻当着大理寺众人的面,被仁杰一个软钉子碰回来,一下子脸色白得可怖,眼里恶意陡升,咳嗽了两声,认真地打量仁杰,脸上竟然又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仁杰只觉得满园阴风阵阵,皮肤上寒毛竖立,咬住牙关冷冷地别开目光,心中叫苦,这位极品魔王,大概想要出什么招来折磨自己。
  左推丞心道不好,连忙作揖打哈哈,“对不住,这茶花扫了王爷的雅兴。”
  李翔被人瞧破心事,一把无名怒气勃然冲到了头顶,他用力推开左推丞,不解气地又上前去补了一脚,可怜左推丞连滚带爬,跌倒在几步之遥的鱼塘岸边,衣袍湿了,头发散了,脸上都是灰尘冷汗,忙不迭地爬过来拉着王爷的衣角请罪,“小人失仪,请王爷降罪。”
  李翔更加暴怒,声音凝如寒霜,“好个混帐的老头,大理寺都是这等粗俗无礼之辈吗?来人啊,给我……”
  “王爷,请息怒!”仁杰无可奈何地躬身跪下,“下官管束不严,治理无方,王爷处罚下官一人即可,千万不要气伤了身。”
  仁杰自知今日之祸,因自己而起,推丞不过是替罪羔羊,怎能让他垂老之身再受重创?李翔在大理寺发威,自己是此处的长官,于情于理都该挺身而出。
  李翔坐回亭中,整理一下衣服,举止优雅如处子。
  他一向高傲自恃,以王爷之尊行监国之实,掌生杀大权,视人命如草荠,此刻双目如电,凌戾地射向众人,大理寺官员在仁杰身后统统跪下,乌压压的一片,齐声道:“王爷息怒!”
  李翔面上不透痕迹,过了良久,声音如碎冰般清丽悦耳,“好了,你们都下去,让仁少卿陪着。”
  左推丞偷看了仁杰一眼,心道这新上任的大人,倒是有些傲骨,不知是否经得住王爷的铁腕酷治,唉,我老了,明年还是返乡省亲,少沾一点是非吧。
  他带着其他官员静悄悄地退出偏殿
  李翔坐在那里,呼唤一声,“小顺子,请先皇的御赐宝剑。”
  小顺子迅速地答应着,跪着献上宝剑,鎏金镶玉雕龙鞘,柄嵌鸽子蛋大小夜明珠,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李翔抽出宝气祥瑞的剑,轻轻的驾在仁杰颈间,“仁爱卿,先帝赐我此剑,用于斩奸除恶,已好久未饮血,今日,是否该用你来祭剑呢?”
  他容貌极美,风神俊朗,声音抑扬顿挫,语气平和如对情人私语,偏偏出手狠辣,稍不如意就会立刻取人性命。
  仁杰不卑不亢,垂眼道,“王爷,请三思。”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惠王爷若强势取命,仁杰也只能叹倒霉,有理无处诉。
  此刻,利剑在喉,命悬一线,不由人不低头。不过卑躬屈膝,只会增加对方折磨人的快感,仁杰索性闭上眼睛,既不求饶,也不出言激怒。
  李翔以剑挑起仁杰的下颌,眼神暗昧莫测,阴恻恻地说,“小顺子,将仁大人的官袍剥下,让本王看看他的背伤好了没有。”
  仁杰跪直身体,嘴角气得发抖,乌黑的眸子透出寒意,“王爷,你对下官关怀备至,我铭感五内,这里人多嘴杂,不如换个时间?”
  李翔将宝剑下压,在仁杰的肌肤上划出一道血痕,“仁爱卿果然语出惊人,嗯,你们几个都退下,让本王与探花郎叙叙旧。”他雪颜美如花,气宇轩昂贵气凌人,声音里竟带了一丝不可察的喜悦和急切。
  小顺子立刻与其他几名王府护卫站到了殿外
  那宝剑轻轻挑开仁杰的衣领,慢慢下滑。
  在仁杰一双黑白分明的晶亮眸子里,李翔清楚地看到自己扭曲狰狞的脸。他心中没来由地烦躁,蓦地抖动手腕,剑锋噗的刺破仁杰的内衣,直抵肩胛,稍用力就有一丝鲜血渗出,李翔胸口恶气微消,起身凑近仁杰,恣意地冷哼了一声,“仁大人,你的命再硬,比得过此剑吗?”
  仁杰伸右手两指搭住剑刃,沉稳地问,“王爷请示下,如何才能满意?”
  李翔有一种想揉碎对方的冲动,“做奴才的就该好生讨主人欢心,你懂吗?”
  仁杰仰首灿烂一笑,绚艳如春晖,他眼底的一汪春水,清波荡漾,“好,下官明白了。”
  任何人处在这种情势下,应该是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百般哀求,仁杰却笑得从容,悠然无畏。
  一霎那,李翔感到一丝无趣。他握剑的手略一迟疑,仁杰利索地推开剑尖,不待吩咐自行站起身,衣袍前襟沾了几滴血,乌黑明亮的眸子看不出情绪,拱手道,“王爷,请进屋说话。”
  李翔怔了一下,立刻就要发作,“无耻之徒,竟敢……”
  仁杰仪态温和娴雅,俯在李翔耳边吹气如兰,声音浅浅柔柔, “王爷,难道你要下官当着大理寺众人的面伺候你?”
  李翔颈耳后热气流窜,有些浮躁,又有些惊讶,这个宁折不弯的小子何时变得如此善解人意?
  仁杰移开几步,举手向李翔请辞,“既然王爷无意……,此间公务繁忙,下官得回房批公文,恕我放肆,就不远送了。”
  说完,他一抖衣袍,很干脆地转身,快步走回偏殿。
  李翔心中一跳,好小子,跟我玩欲擒故纵,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量,与本王斗,就是向天借胆也不够看。哼!
  眼看要到嘴的鱼,猫儿哪有放过的理?
  李翔追上几步,在殿门关上前,他的前脚恰恰伸出抵住门框,意气风发地说,“仁大人,你急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哈哈!”
  他回身扬剑喝道,“小顺子,你们在殿外守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进来打扰。”
  李翔提着宝剑,闪身进了偏殿内室,一脚踢上门,想了想又推上门拴锁好。
  他四下一打量,少卿办公之偏殿书房,干净整洁,前后各开一高窗,靠墙竖着一排排两人高的书橱,内放历年判案卷宗,中央摆着两张宽大的桌台,四只红木高背椅子。
  李翔盯着那两张大桌,微微点头,不错,可堪一用
  仁杰微笑着说,“王爷请自便。”镇定地拉开椅子坐下,翻看刚才遗下的案卷,神色淡雅,再也不肯看李翔一眼,将堂堂的监国大将军视为无物。
  李翔大怒,挥剑向仁杰砍下,哗啦一下切去了半边椅背。
  仁杰飞身避开剑势,神态安闲,笑吟吟地说,“王爷,好快的剑。”
  李翔忍无可忍,一步跨到仁杰跟前,怒气直冲脑门,厉声喝道,“你想玩什么花样,本王今日奉陪到底!”
  仁杰清声问道,“王爷,请息雷霆之怒。不知您喜欢狂风暴雨,还是慢工出细活?”
  李翔平日任性妄为,但是手腕圆滑刁钻,啃人不吐骨头,又狠辣又阴沉。不知为何,在探花郎仁杰面前,一点小火苗就燃爆了脾气,心头气闷不堪,越发象脱缰的野马,只想乱踢乱砍,发泄莫名其妙的怒气
  一转念,他又惕然自省,皇家的御人之术在于恩威并重,夺人心志,收为己用,一味强攻硬逼,并非上乘。
  李翔握紧拳头,又悄然松开,面前之人年少俊杰,才高品端,举手投足落落大方,面对强权傲然不惧,如此丰姿傲骨,风月无边的美少年,如能收为己用,于公于私都是上上之选。
  一旦起了拉拢安抚之心,李翔看仁杰就顺眼许多,只觉他活泼俊俏,清雅淳厚,尤其是笑容真诚温柔,仿佛春风拂面,令人忍不住嘴角上扬。
  李翔满腔的腾腾怒意,犹如被一双清凉的手抚慰,慢慢地消解了一些。
  他在另一张椅子坐下,以剑撑地,深呼出一口浊气,勉强地微笑道,“仁爱卿,你打算如何服侍本王?”
  这时,殿后的窗户传出一声轻响。
  李翔警惕地转身,就见几个冒着灰色烟雾的管子被扔进大殿。他立刻举剑呼唤,“来人,有刺客。”
  他以为自己是高声大喊,听在耳里却如蚊蚁之声,几不可闻。李翔心中惊怒,这烟雾定是迷药哑毒,自己的嗓子不能发声,身体软弱无力,护卫们远远地等在大殿花园外,不得命令不敢乱闯,此刻,身边的仁杰是敌非友,说不定刺客就是他招来的。
  糟糕,我命休矣!
  偷袭者两名,翻窗而入,一穿黑衣戴黑色面具,另一位罩了蓝头套,只露出两个眼睛。
  黑衣人举刀就砍,李翔怒目而视,竭力运功提起宝剑,勉力挡开致命一击。他急忙示意仁杰:仁爱卿,快来救驾!
  仁杰抬抬眼,爱莫能助:王爷,我也动弹不得。
  那人的第二刀迅如疾风,利索地砍下,
  李翔冷冰冰地看着这夺命之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地讥笑,他雪肤月貌,仪态高雅尊贵,虽处险境,威势不减,如天神一般,那黑衣人一瞥之下,刀意顿缓,斜斜地砍在李翔的锁骨,鲜血立刻喷出
  李翔冷哼一声,咬住下唇,倔强地露出胆怯之色。
  蓝头套遮脸的那位仁兄,本想向仁杰冲去,看到李翔的模样,心中痒痒,嬉皮笑脸地说,“这王爷细皮嫩肉,娇艳得很,不如,我们兄弟先玩玩?”
  李翔倒吸一口凉气,眼球突然鼓出,破口大骂,可惜只见嘴动,咿咿呀呀发不出声音。
  那蓝头套言出必行,挤开黑衣人,托起李翔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一口。
  李翔气得快要晕过去了,浑身瘫软,手颤抖不已。
  从来只有他强迫别人,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还是在自己想要调戏的仁杰面前,他的脸部僵硬,胃液上涌,苦不堪言。
  黑衣人迟疑地说,“老大,速战速决,少生枝节。”
  蓝头套三两下扒下李翔的衣服,露出莹润诱人的颈子,健美结实的胸部。蓝头套兴奋地低头亲李翔,见他不肯开启,便狠狠地咬住他的下唇,啃咬亲吻起来。
  那人的淫手毫不客气的一阵乱摸,一圈圈抓起他胸膛的乳尖,捏着他腹部柔嫩的肌肤,就要直捣黄龙。
  李翔身为皇子,血统高贵,宁可死也绝不会让自己贻笑天下,成为皇家之耻辱。
  他的肺部闷得透不过气来,眼角凝泪,静静地望向仁杰,一边嘴角微颤,目光中透出诀别之意:仁少卿,来生再见。
  仁杰长叹一声,忽然一跃而起,踢开意醉神迷中的蓝头套,手中银光一闪,红宝石匕首压在黑衣人颈子边,“大胆狂徒,还不快滚!”
  小顺子在殿门外,听见里面有些打闹动静,与几位护卫面面相觑,不知该静候原地,还是上前探问。
  王爷的积威太重,谁也不愿冒杀头的风险,打扰他的雅兴。
  殿门忽然打开,仁杰半抱着衣衫半敞的惠王爷,神情温润风雅,悠然走了出来。
  小顺子心理咯噔一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王爷这回居然是被宠幸的那一位?!
游园惊梦
  惠王爷李翔倚靠仁杰,勉强站立,俊面带寒霜,眼中凶光毕露,似要将众护卫撕为碎片。
  小顺子机灵地一跪到底,护卫们不明所以,但也慌忙曲膝趴下,“王爷,请恕罪!”
  李翔附在仁杰耳边说了几句,声音低不可闻
  仁杰沉静地点点头,看向小顺子,嘶哑地低语:“王爷即刻回府,各位护卫面朝外站成一圈保护王爷。烦你请左推丞过来。
  左推丞由小顺子领着,一步一瘸地过来叩首,“拜见王爷和少卿大人。”
  仁杰有些为难地吩咐:“传我的命令下去,王爷受惊身子不适,大理寺官员一律回避,速速回到自己的岗位,原地待命,不得抬头观望。不得妄议今日之事,违者严惩不殆。”
  左推丞恭敬地答应退下,对仁杰佩服得不得了,这位顶头上司太聪明,太有手段了,床上功夫太高明了,居然能将天下第一难缠的惠王爷摆布得服服贴贴,大理寺的好日子即将到来。
  仁杰的衣领划破,鬓发有些零乱,但是,他的形象在大理寺众人心目中高大无比,俨然成了拯救大家于水火的英雄。
  王府护卫侍从排成几队,目不斜视,簇拥着王爷和仁杰,很快来到十六抬的官轿前。
  艳阳高挂,光线中尘土微粒飞扬,李翔半闭着眼睛,好似在回避如此耀目的阳光。
  轿中宽敞华丽,仁杰扶着王爷进轿坐好,侧身告辞:“王爷请走好。”
  李翔脸上表情淡漠,虚软的身子斜靠着两个彩垫,既不摇头也不同意,左手抓着仁杰的镶金腰带,一直没有放开。他那双美如秋月的明眸,似雾似雨,朦朦胧胧,藏着看不清的情绪。
  仁杰扯了一下细纹及罗绯袍,不料李翔拽的甚紧,眼里透出怒气,凶悍地瞪着仁杰。
  这次,是不是救错人了?
  这个念头在仁杰脑中盘旋不去。
  他语气温和地问,“王爷,你可是要借此袍一用?”
  李翔脸色不善,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
  他衣衫破碎,肌肤袒露泛红,处处遗留被人凌辱的痕迹,肩头的伤口简易地包扎了一下,渗出献血。
  仁杰莫可奈何,只能压抑住心中的嫌恶,解开金带,脱下盘领浅绯五品公服,默默地替王爷穿上,将他额前散落的头发理好,唇边的血迹抹去。
  李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仁杰脱衣,眼里妍妍艳艳,燃着两簇小火苗。
  这厮真是色迷心窍,刚脱险境,就立刻投入到视奸目淫的老本行。一双手虚弱无力,却颤颤地摸上了仁杰的白色内袍。
  仁杰耐下性子,向后让开,“王爷,下官告辞。”
  李翔心神不宁,今日自己蒙羞出丑,若让仁杰轻易脱身,一个天大的把柄,从此就落入他人之手,岂不受人挟制,他顿觉寝食难安。
  可是,此人风情样貌俱佳,又挺身救主,如果当场翻脸取他性命,似乎不合情理。他心头闪过种种狠毒的处置办法,却难得的有些犹豫不决。
  仁杰好似能读解李翔的心声,神色郑重地保证道,“今日之事,下官绝不向任何人透露,请王爷放心。”
  李翔双眼微眯,心想,人的誓言如何能信,只有死人会真正保守秘密
  仁杰举目一望,立知李翔动了杀机。
  当时,仁杰一念之仁,不忍看着别人被强暴,即使这是一个可恨可悲之人。
  他心里有些许后悔,我救了一头中山狼,这种无耻卑鄙小人,若少一个,世界上恐怕会安宁平和些。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微笑道,“王爷,不必担心,下官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只怕见不到明年的春天,人之将死,其言亦善,我绝不会透露王爷的半点隐私,请相信我!”
  他言辞诚恳,深深地躬身行了一礼,转头就要掀开轿帘跃下。
  “谁要你去死!”王爷激动惊怒交加,竟发出一声极低的嘶吼,身子有了些力气,不加思索地向前一扑,抱住仁杰的腰腿,恶狠狠地命令:“不许走!你陪着本王!”
  仁杰被王爷压在软垫上,心中气恼,捉住李翔的肩膀就要摔出去。
  李翔死死抱住仁杰的大腿,声音沙哑颤抖,透出焦躁的渴望,“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不要!”他的头紧埋在仁杰的胸口,低低地喘息。
  仁杰吃了一惊,不知如何是好。他一转念,还是用力将李翔的脑袋拔离自己的胸口,侧身挪开,含蓄地训斥道,“王爷,请自重身份!下官不是你的侍寝之人!
  李翔抓着仁杰的白纱单衣,心中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恋慕,暴躁,迷茫,羞愧,杀戮,怎理得清?
  他粉白渗血的唇抖动了几下,没有作声,一双眸子黑如墨玉,浩瀚如碧海,幽幽柔柔地凝视着仁杰,仿佛要将仁杰的俊颜刻在脑海。
  仁杰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面前之人,真的是那个动则取人性命的魔王吗?这一幕,自己仿佛在哪一世哪一时经历过,胸口不知为何竟有些唏嘘郁闷。
  他不及细想,欠身推开李翔,跳出官轿,匆匆地道别,“王爷,多保重!”
  仁杰走出几步,回首对小顺子说,“快送王爷回府,速请御医为王爷诊脉。”
  他不经意地一瞥,只觉心口发凉。
  锦帘微掀,隐约可见李翔美丽的双瞳,晶莹闪烁,眼角竟有一颗泪珠,如珍珠般清亮动人。
  仁杰加快脚步,逃也似地离开,远远地仍感觉有一道视线,让他如芒在背。
  那一滴泪,如寒冰刺骨,如火焰升腾,纠缠不休地追击着自己,让他心绪有些不安。
  当日,小侯爷府中来了两位贵客。
  雪园绿竹摇舞,秋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轻愁几许。
  深院红门紧闭,屋内,小侯爷趴在床上,神情有些羞涩,对立于床边的中年美妇人说,“母亲,孩儿有伤在身,恕我不能行礼。”
  小侯爷的母亲是先皇的女儿,当今皇上异母妹妹城阳公主,嫁给薛王爷后得二子,平时不太过问家事,无意中听二管家说起小侯爷受皮鞭之苦,立刻让镇国公贺流景陪着来探望。
  城阳公主爱子心切,叹息一声,俯首欲揭开被子查看伤口。
  小侯爷立刻往床内一躲,不自在地说,“母亲,这点小伤不碍事。”
  贺流景站在一旁煽风点火,“哪里是小伤,你都下不了床,薛神医说整个背部血肉模糊,惨不堪言。”
  “你父王实在是太狠心了!” 城阳公主眼中湿润,有些埋怨。
  小侯爷微笑着说:“孩儿犯错,父王责罚,孩儿心中无怨。”
  贺流景嬉皮笑脸,继续推波助澜,“表弟,你犯了什么错?等你迎娶了公主,就天下太平,薛王爷自然就快活了。”
  城阳公主脸色变得苍白,语气抑郁, “可怜的邵儿,那银屏公主心高气傲,任性乖张,怎能与你般配?”说着,又长叹了一口气。
  “姑母,您叹息什么?” 贺流景不解地问。
  城阳公主悠然细语,“你们不要以为娶公主为妻是什么好事,邵儿,你姨夫展荷正值盛年,就被莫名其妙地牵进一桩谋逆案中被杀了。”话未说完,眼泪已忍不住掉下来。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丁二禀告,“侯爷,属下为你挑了一个机灵的仆人,前来伺候。”
  小侯爷道,“让他进来吧。”
  那仆人身材高大,相貌平凡,脸色粗糙黝黑,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灯光下星光闪耀,说不出的晶亮灵动。
  这仆人进屋后,深深一鞠躬向众人行礼:“小杰见过侯爷,给公主和流景大人请安。”
  城阳公主正襟危坐,擦擦眼角,“起身吧,小杰,你若用心照顾侯爷,我自会赏赐于你。”
  易容的仁杰乖巧地应道:“谢谢公主,小人一定尽心尽力。”
  他从桌上取了一只黄澄澄的小柑橘,笑吟吟地问,“侯爷,小人伺候您吃个橘子,可好?”小侯爷不置可否,清冷地嗯了一声。
  仁杰自作主张抬了一只矮脚踏凳,靠在床边坐下,几下剥开橘皮,拈了一瓣送到小侯爷唇边,神情温柔:“侯爷,请用。”
  两人视线纠缠,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小侯爷眉目清艳,红唇微启,嘴角浮起一丝异样欣悦的笑颜。
  城阳公主清清喉咙,悄声问,“邵儿,娘听说你此次下江南,与一位仁公子关系甚密切,不知他是何方人士?”
  小侯爷慵懒地凝视面前的小杰,唇边的笑意扩大,眼底那一汪清澈的碧潭,深不见底,并没有立刻回话。
  贺流景俊脸神采飞扬,兴致颇高,开玩笑地说,“禀告姑母,这仁公子其貌不扬,为人猥亵,身子又瘦又矮,没事老爱往表弟身边凑,看得让人碍眼。”
  小侯爷噗哧一声笑起来,两眼亮晶晶的,“流景表哥,你对高个子还是一贯的嫉恶如仇啊。”
  流景不服气地说,“高?哼,仁公子怎么可能比我高?最多同我差不多,而且他相貌丑陋,哪里比得上我玉树临风?”
  城阳公主信以为真,着急地劝告,“邵儿,此人这般不堪,就不要同他来往,以免你父王生气。”
  小侯爷盯着仁杰,眉眼含笑,然后转头不在意地说,“母亲,您不要听流景表哥胡闹。”
  流景语气正经地说,“姑母,仁杰公子乃今科探花郎,封大理寺少卿,弱冠之年,掌天下之律法,圣恩正隆,就连冷面王爷监国将军也对他青眼有加。”
  小侯爷眼波流转,凝眉问道,“表哥,你听到了什么?”
  流景呵呵大笑,举起茶杯饮了一口,卖关子,“表弟,你知道今天全京城都在传一件奇事?”
  小侯爷嗯了一声,不动声色,他的眼底那汪碧水看似平静,凉丝丝地瞟了一下小杰。
  仁杰赶紧递上一瓣橘子,殷勤地陪笑,轻声说, “侯爷,流言不可信。”
  女人果然比较喜欢听八卦,城阳公主开腔询问,“是何事?与那仁公子有关吗?”
  流景神情愉快,添油加醋地说,“根据最新消息,当今皇上的御弟惠王爷,亲赴大理寺视察,与仁少卿私下在书房密谈近半个时辰,出门时惠王爷衣衫不整,神情古怪,已累得无法行走,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仁大人抱着上了官轿……”
  小侯爷红唇一张,叼住那瓣橘子,银牙磕住仁杰的手指,不着痕迹地狠咬下去。
  “啊!……”仁杰轻抽一口凉气,脸上飞红,忍住手痛,语气轻柔地说,“侯爷,莫气,小心伤了你的牙。”
  小侯爷用力磨牙,眼底的碧潭掀起狂风,惊涛拍岸
  仁杰默默忍耐,不敢抽手。
  城阳公主笑道,“这仁公子倒是聪明,攀上惠王爷这高枝,岂不风光得意?”
  流景看向僵持中的小侯爷和小杰,一个俊脸冷漠如霜,像是跟橘子有仇,狠命地嚼着不放,一个面带微笑,有些委屈,有些甘之若饴。
  流景敏感地嗅出了什么,神色有些诧异,没有接公主的话。
  过了片刻,小侯爷微微一笑,气闲神定,“母亲,时候不早了,您和流景表哥先回去吧。”
  城阳公主起身,慈母依依叮嘱一番,才在流景的搀扶下,叹着气离开了。
  流景出门时,忍不住回头一望,只见那仆人小杰捂着手指,笑眯眯地凝视着小侯爷,一双清亮的眸子熠熠生辉,令他平凡的面容,显得意外的生动耀眼。
  屋内的油灯燃得正亮,勾勒出小侯爷的侧颜,绚灿迷离,像是上了最美丽的染彩,光华四射,看得仁杰心口砰砰乱跳
  小侯爷冷艳照人,慢条斯理地说,“小杰啊,小爷我受皮鞭之苦,仁公子倒是艳福无边,你说这种淫徒是否该罚?”
  仁杰凑近小侯爷,嘟着腮帮子认真地说,“雪大人,小的冤枉!”
  小侯爷哼了一声,“全京城都知道你与惠王爷的奸情,你还敢喊冤?”
  仁杰连忙摇手,“我哪敢碰那色魔王爷,避之唯恐不及啊。是他上门挑衅,我还被刺了一剑。”
  小侯爷一怔,眼中碧波荡漾,莞尔一笑,放柔了语气,“哦?脱下衣服,让小爷瞧瞧。”
  仁杰松了一口气,“我的伤不要紧。”
  小侯爷黑发雪肤,俊美如天人,悠悠问道,“你与他在书房时,是如何应对的?”
  仁杰挤眉弄眼,笑得快要跌倒,“那色魔王爷存心不良,好在我有所准备,朱礼君和十郎蒙面赶到,施放了迷药,将王爷教训了一通。”
  小侯爷仰起颈子,嘻嘻地笑个不停,“好,谁让他色胆包天,竟然打我们小杰的主意。”
  仁杰起身坐到床边,抚摸着小侯爷的头发,动作异常温柔,“小雪,对不起,你受苦了。”
  小侯爷悄然叹息,看着仁杰,释然一笑,恰如一枝梅花傲雪绽放,寒风中无比清纯诱人。他平时神情端正淡漠,笑起来时,五官美艳妩媚,倾国倾城,任谁也难逃他的魅力。
  小侯爷眉眼怡人,轻喝道,“大胆淫贼,还不褪下衣衫,让小爷验明正身!”
  仁杰陶醉于美人一笑,自然是一百个心甘情愿,二话不说,解开衣袍,大方地半敞上衣,露出肩胛的剑伤,此时已缠了白纱,只隐约可见血痕。
  小侯爷幽幽叹了一声,眼底已是风平浪静,忽然侧头轻轻咬了仁杰的颈子一口,似笑非笑地说,“可怜的小淫贼,看你受伤的份上,就勉强收留你,今晚好好伺候小爷吧!”
争锋
  仁杰心里荡起了甜蜜的潮水,俯首啄了一下小侯爷的红唇,“多谢侯爷美意,呵呵,让小的先伺候您换药。”
  小侯爷迟疑了一下,有些忸怩,“算了,背上伤痕有些难看。”
  仁杰心口一痛,轻轻掀开被子,他的手指颤抖,悬在半空,温柔地触摸小侯爷背上的包扎纱布,良久没有作声。
  小侯爷只觉得背上有些凉意,纱布取下的那瞬间,牵动伤口的血肉,火烧火燎的疼,小侯爷抿唇咬紧牙关,头上冒出虚汗,他知道仁杰的动作极其轻柔,极其专业,这份痛恍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甜蜜。
  这就像一场漫长而辛酸的折磨。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终于,仁杰将伤口清洗干净,涂上药膏,绑好纱布。
  他靠在床头,静静地抚摸着小侯爷娇艳的侧脸,白皙纤美的颈子。
  仁杰头上汗珠点点,象是从一场大战役中退下来,脸色深沉犹如不见底的海洋,虽看似平静却酝酿着狂风暴雨。
  小侯爷转头看去,仁杰的脸融在晕黄的灯光里,温和沉静,让人想起那句话,君子诚方、品如淡菊。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柔情似水,海潮一波波平缓涌上岸边,专心一意地守望,将小侯爷带入一个温馨柔美的天地。
  两人凝望对方,许久,小侯爷浅笑道:“我,不痛。”
  仁杰也微微一笑,握起小侯爷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低喃:“可是,我痛。”
  小侯爷手掌所触之处,仁杰的一颗心跳得激越有力,他委婉地笑道, “小杰,我忍一时之痛,父王求情,皇上撤了斩杀你的密令,岂不是很划算?”
  仁杰叹息,在小侯爷身边躺下,有些闷闷不乐,“我们交往,皇家居然横加干涉,完全罔顾人权和个人隐私,我希望有一天,能改变这个状况。”
  小侯爷美目一转,“你我若在牡丹国宴胜出,取得免死金牌,局面就会乐观很多。”
  仁杰点头,“好,我们来商量一下对策。”
  两人窃窃私语,一边打情骂俏,一边筹划下一步方案。
  小侯爷抚着仁杰的耳朵,拧了几下,“小杰,我有些饿了。”他一脸娇憨,懒洋洋的柔顺,无比靡丽魅惑。
  仁杰又心疼又心动,只想取悦美人,当即跳下床道,“我准备了几个你喜欢的菜,刚才请丁二送去厨房热一下,应该差不多了。”
  他开门出去,过了一会儿,提着个多层的木制食盒回来。
  仁杰小心翼翼地扶小侯爷侧卧,半趴在自己的身上,将食盒层层展开,挑清口精致的菜色,喂给小侯爷吃。
  小侯爷眼魅如西子,攀附在仁杰的胸口,双手搂住对方的腰,头靠在仁杰颈部,显得异常舒适愉快。小侯爷眉间笑意飞扬,“小杰,你怎么不一起吃?”他身上熟悉的清香,撩拨着仁杰的欲望,让仁杰的身体处于绷紧的状态。
  仁杰心口突突一阵乱跳,只觉得血液上涌,脸色变得绯红,忍不住亲了小侯爷一口,“我想吃的是,……”他偷偷省略了后面那个“你”字,一双星光灿烂的眼眸流溢着无比爱恋。
  小侯爷的手莹莹如玉,取了一片香菜牛肉,递到仁杰唇边,轻声道,“张嘴!”
  仁杰如中迷咒,凝视小侯爷夺人心智的俊颜,依言启口,接过那片牛肉,舌尖一转,轻轻含住小侯爷的指尖,辗转吮吸。
  小侯爷微一缩手,撑起胳膊,紧紧贴近仁杰怀里,一边有意无意地摩擦着仁杰的身体,一边慢慢的往上挪动,他的脸颊泛着红晕,吐气如兰,“小杰,这一次,还是我在上面!”
  仁杰心神俱醉,放下食盒,无比珍惜地捧起小侯爷的脸,印下一个又一个香吻,眉毛,眼帘,耳垂,颈子,锁骨,然后才回到微颤的红唇。
  小侯爷娇喘着,呻吟着,扭动着,激起仁杰心中的万般柔情蜜意。
  好久,两人都快要透不过呼吸了,仁杰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香唇,小侯爷面红耳热,喘息着叹道,“怎么办,你的沸血之毒?”
  仁杰搂紧小侯爷,笑如春风,“小雪,你的鞭伤?”
  小侯爷哼了一声,反客为主,用力亲吻仁杰的唇瓣,含糊地说,“薛神医,曾说在极寒之地,生长着一种粉色雪莲花,和整年处于冬眠的白雪蛤,如果两者混合入药,说不定可解除沸血之毒。”
  仁杰窃窃心喜,“二哥教我练易筋经心法,能缓冲毒性,若能早日找到你说的这两种药引,我们就可以……”
  他神色欢欣鼓舞,一脸真切的笑意,让小侯爷不忍说出下句话,这白雪蛤只在古药典中提到,当今,还没有人知道其出自何处,更无人真正见过
  小侯爷抑制下心中的抽痛,扬起俊美娇羞的脸庞,“也好,待你的毒解了,我们再作打算。”
  仁杰温柔地说,“小雪,夜深了,二哥要我回去练功,改日我再来看你。”
  小侯爷紧紧拥着仁杰,心头情热似火,年轻的身体期盼着更多的激情,耳鬓厮磨,爱欲纠缠,可惜春宵苦短,惟愿年年如此时,与仁杰相依相守。
  两人亲吻磨蹭了许久,仁杰还是无可奈何地起身回白云寺了。
  第二天,仁杰到大理寺大殿,左推丞带众官员们请安
  一眼望去,众人神色兴奋而雀跃,每每触到自己的眼光,就奇怪的别开视线。
  仁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官袍,摸摸自己的脸颊,没有发现不妥,便沉声问左推丞:“沈大人,今日大理寺有何喜事?
  左推丞跨前一步,“下官不知是喜还是忧,请大人前往书房便知。”   仁杰昂首走进偏殿书房,只见几位惠王府的侍卫,带着不少仆人正在搬运家俱。
  原先的红木椅子,昨日被王爷砍坏了一张,此刻已全部撤下,换成精美细致的黄梨木玫瑰官帽椅,旁边放着两张透雕荷花托的躺椅,非常典雅舒适。
  最离奇的是殿墙一侧,多了一张四壶门的巨型豪华大床榻,四根云大木圆梁架雕刻着飞鹤祥云,直落柱础。下舒上敛,向内倾仄。柱顶安榻头,以横材额枋很雀替等连接,顶挂浅紫锦绣床帷幔,镶金缀玉,十分华丽耀目。
  仁杰长叹一声,这位惠王爷又出什么花样?居然送了一张床来,难道他嫌昨日之事闹得还不够招摇吗?
  他连忙制止领头的侍卫,礼貌而坚定地说,“烦请回禀你家王爷,大理寺是审案办公之所,不需要如此大床。”
  有人清咳一声,一只白玉般的手从床幔中伸出,露出惠王爷威严冷酷的俊脸,他双目含煞,厉声训斥,“谁敢顶撞,扰本王兴致?”
  仁杰举手行礼:“拜见王爷,下官以为,大理寺是国之重地,律法尊严,不应有如此奢靡之物。”
  李翔虎步生威,矫捷地行过来,脸色微霁,神色间有不可察的笑意,“仁卿,此物乃本王赏赐于你,专供休憩之用,不妨事。”
  他放下皇家官威,牵着仁杰的官袍宽袖,兴致勃勃地说,“来,试一试皇兄赠给我的躺椅,这是今秋新款,大内巧匠妙手而出,宫内也不过十把。”
  仁杰不着痕迹地挣开,挺直身体,微笑道,“王爷,下官日披案件百余卷,有些繁忙,您若无要事,下官恐不能奉陪了。”
  李翔的仪态高贵不可仰视,眸子幽深,带着一种慑人的魔力,高深莫测地逼视着仁杰,“仁爱卿,你想要抗旨吗?
  他平日的淫威极重,左推丞和众侍卫立刻知趣地跪下,“王爷,请息怒!”
  仁杰一个人独立在殿中,神情自在安闲,面容如温润美玉,神采湛然无畏。
  李翔浑身笼罩着寒煞之气,正要开口,殿外传来右寺正有些颤抖的声音,“禀告王爷,仁大人,归德大将军薛小侯爷,前来拜访仁少卿。”
  那右寺正又沙这嗓子补了一句:“镇国公贺大人也一块来了。”
  仁杰微笑吩咐:“快快有请。”他脸上不动声色,心跳却加快了几拍,小侯爷性情清雅高洁,犹如九天踏着祥云的天仙,平日,自己只想宠着他,疼着他,不愿他受半分委屈,此刻,色王爷上门撒野,如此不堪场面,万一气到了小侯爷,可如何是好?他身上还带着严重的鞭伤......
  这访客来得及时,仁杰与李翔之间的冷气团,无形中被打破,李翔英气的眉头微挑,顺势踏前一步立在仁杰的身侧,凉凉地说:“仁大人,你与薛侯爷一同下江南,看来交情不错嘛。”
  仁杰没有辩驳,笑颜和煦如暖日,“侯爷公正贤明,对下官很体恤。”
  李翔无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暗自留意迎面而来的小侯爷。
  他记得薛府有一位绝世美人,艳冠京华,翩然若惊鸿,俊雅如秋月,文武全才决胜千里,举国上下追随爱慕。
  李翔出身皇族,姿容俊美高贵无人能及,一向自负,平时从来瞧不上别人。
  这时,见到小侯爷,犹如光彩夺目的月中仙子,盈盈行来,其美貌气韵超凡脱俗,已非尘世间所有,远胜过坊间的传说。
  高傲的惠王爷的心中,第一次袭上不如人的感觉,不过那只是一丝杂念,几乎无法捕捉,在没有完全传递到脑海前,就烟消云散了。
  自愧形秽,决不会出现在李翔的人生字典里
  仁杰早就迎出门外,神情欢愉地行礼:“小官拜见侯爷,镇国公。”
  流景丰神骏朗,风雅地笑着,“仁大人,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他话音未落,已经看见了肃穆立于殿中的李翔,立刻收起嬉笑,恭敬见礼,“给王爷请安。”
  小侯爷面带清笑,眼光在仁杰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滴溜溜地转到了李翔的身上,从容地上前道,“见过王爷,大人怎么有空来大理寺?”
  李翔冷淡地颔首,在一张躺椅坐下,举止雍容怡人,“薛大人公事繁忙,怎么也来了?”
  小侯爷优雅笑道,“回王爷,下官奉命调查江南盐运案,得仁大人助益甚多,今天父王一位部属返京,献上岭南龙眼,我带些给仁大人尝尝。”
  小侯爷美目星光流转,悠悠地加了一句,“王爷若不嫌弃,不如一起来尝新。”
  他的声音清脆如冰雨,神态高雅,礼貌周全,透出一种王族世家弟子固有的清贵,让人挑不出瑕疵。
  “我不喜欢与人分食。” 惠王爷冷冰冰地回答,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小侯爷笑如春花的柔美下,是侠气,是豪情,是冰与火,是傲骨铮铮的洒脱。
  这个认知,让李翔没来由的不舒服。
  仁杰引领两位来宾入殿,亲手拉开崭新的黄梨木椅子,小心地扶着小侯爷入座。
  一边殷勤地说,“秋风正凉,却劳烦薛大人来访,下官实在荣幸之至!”
  李翔若有所失,斜倚在圣上钦赐的躺椅上,默默地注视眼前那三人。
  流景举杯饮茶,笑得潇洒自在。
  仁杰认真地剥着龙眼,侧头微笑,神情温柔稳重,一只一只递到小侯爷唇边,后者好似忘了官场尊卑,红唇轻启,就着仁杰的手含过龙眼。
  两人言笑晏晏,举手投足无比默契,再没有别人插足之地。
  不过隔着几步,却仿佛离了千山万水之遥,是如何努力也触及不到的距离。
  茫茫中,李翔心口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血,莫名其妙地不舒服,又痒又酸,很想伸手去搔一下,却找不到下手之处。
  他有些饥渴地盯着仁杰手上的龙眼,胸腔里有一些古怪的意念叫嚣着,翻滚着,呼啸着,想要撞出来。
  这时,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王爷,您想尝尝吗,让下官来伺候您。
  李翔心头一动,绷紧的面部肌肉放松下来。哼,任你是何方圣贤,还是要来讨好本王。
  他的剑眉微挑,目光由仁杰的手指向上移动,只见那人正从袖中取了一方白色丝巾,将小侯爷唇边的果汁轻轻擦去,动作娴熟自然,小侯爷一双美丽的杏眼盈盈含波,透着一股子魅惑妖娆之态,不知道附在仁杰耳边说了什么有趣的事,令仁杰欣然一笑,那发自内心的温馨笑容,将他的五官映得如朝霞般的绚烂动人。
  李翔不由得呼吸发窒,有些不是滋味
  仁少卿......这个人,实在太可恶。
  从头至尾,仁杰未曾观望过自己一眼,连眼角都没有抬起。
  可是,我为什么要在意?
  这天下,除了一样东西,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得到的?
  李翔阖眼静思,那些起伏如潮水般的思绪,瞬间退去。他忽的睁开眼睛,目中精光四溢,神采俊朗,一片胸有成竹的自信。
  见李翔发怔,流景飘然踱过来,递上两枚白嫩饱满的龙眼肉,笃定地微笑,“王爷,请用?”
  李翔一抬首,流景的脸正凑在面前,那悠闲不经意的笑容,十分晃眼,他不觉心中无名火起,不动声色地轻喝道,“小顺子!”
  小顺子立刻从殿门口的侍卫行列中跑过来,“王爷有何吩咐?”
  李翔站起身,表情淡漠从容,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钉子,“小顺子,这龙眼味道有些刺鼻,你先尝一下,可是已有些坏了?”
  小顺子依言取了一颗放在鼻下,瞟了一眼脸色有点不豫的流景,机灵地回道:“王爷,小人这几日染了风寒,无法辨识,不如请韩统领来鉴别一下?”
  李翔衣袖一甩,将小顺子手中的龙眼扫到地上,“放肆!本王做事,还需要你来教吗?”
  小顺子一慌,曲双膝跪倒在地,急急地求饶,“王爷,小人罪该万死!”
  流景性情散漫风趣,偶尔自命风流,却心明如镜,对官场上的黑暗一清二楚,这风流王爷大概对仁公子有些意思,自己为了缓和气氛,大意地自动送上门去,正好给人借题发挥,无端惹是非上身,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脸上十二万分的诚惶诚恐,推金山倒玉柱,跪下扣首:“请王爷恕罪!”
  李翔眉目英俊,气宇轩昂立于殿中,俊脸罩着寒霜,威势惊心夺魄,殿中的气氛立刻冷凝。
  这边的动静,早已经吸引了仁杰的注意力,他快步走来,温和地躬身请问,“王爷,何事如此生气?”
  李翔腹中怨气无处发泄,好不容易等到仁杰主动过来询问,正想借机喝斥,眼角瞟到小侯爷鲜衣艳鬓,眉眼娇妍,清闲地品着香茶,一脸云淡风清,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他暗自心惊,自己有些毛躁了,无形中显露了心事,便落了下风。
  李翔心念一转,姿态暧昧地扶起仁杰,一只手不着痕迹地环在对方腰间,从小侯爷的角度看去,两人就好似亲昵地相拥相偎。
  他强压下胸口恶气,深呼吸了几次,换作和风细雨的沉稳清闲,微微一笑:“仁爱卿,我有一样好东西赠你。”
色鸟
  仁杰微滞,身子一晃,惠王爷已经轻轻地托着他,嘴角含笑,“仁卿可是欢喜得站不稳了?”他语音微微上扬,没了平日的冷酷肃穆,现出飞扬跳脱的朝气。
  仁杰推开半步,脱离王爷的色手,灿然一笑,“王爷,请勿戏弄下官,大理寺乃审案囚徒之所,不宜再添奢侈古怪之物。”
  李翔并不着恼,“仁卿,此物谈不上不贵重,古怪精灵倒是有一点。”
  仁杰不再坚辞,笑吟吟地说:“承王爷美意,小官受之有愧。不知镇国公可以起来了吗?大理寺地上又硬又凉......呵呵。”
  李翔摄人的目光落在流景身上,沉着脸不发话。他仪表堂堂,天威显赫,一时间无人能解开僵局。
  流景跪得不太愉快,身为正二品镇国公,皇后的亲侄子,陛下的宠臣,他长袖善舞游戏人间,除了母亲和姐姐的意外亡故,未曾遇到什么烦心之事,今天算是触到霉头了。
  想到得罪王爷的下场,可能被贬官到荒漠之地,他低叹一声,抬头道,“王爷,下官无意冒犯天威,请恕罪!”
  一个优美柔和的声音响起:“贺大人,你手上沾了刺鼻的味道,冲撞了王爷,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快去清洗!
  小侯爷不知何时,出现在流景身后,半是戏耍,半是解围,对着流景的臀部轻轻一脚,将他踢歪一旁。
  仁杰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扶起流景,作势为他掸去灰尘,抱歉地说,“镇国公,你没有伤着吧,是下官照顾不周,对不住!”
  仁杰回首望向李翔,“贺大人实出于一番好意,请勿王爷息怒。”他笑容柔和恳切,如秋日的清风拂面,态度尊重而谦恭。
  李翔心头舒畅了许多,顺势下了台阶,“本王在大理寺受惊,仁卿你又怎么说?”
  仁杰的视线与小侯爷一触即分开,俊目含笑, “如果王爷有空闲,就由下官作东,找一间清雅的酒家,为王爷压惊。”
  王爷终于开颜一笑,“如此甚好,就依仁卿所言。小顺子,将我的礼物取来呈上。”
  他大袖一挥,眼里神采飞扬,微笑凝注着仁杰,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奇特魔力。
  仁杰对李翔的魅力恍若未见,躬身礼貌地请示,“王爷,下官与流景兄先去净手,再来伺候。”
  王爷无所谓地点点头,回到躺椅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仁杰转头对侍立于门边的右推丞吩咐了几句,便领着小侯爷和流景一块出了门。
  过了大约小半枝香的功夫,仁杰和小侯爷相携而归,流景心情不太好,远远地坠在后面。
  仁杰刚跨进殿门,就被眼前的镜头吸引住了。
  一只绿彩羽绯腹小鹦鹉,在空中绕了一圈,扑腾着翅膀落在李翔的肩上,它用半红的鹰钩小嘴梳理了一下羽毛,小爪蹦跳了几下,对着空气叫唤:“王爷,王爷千岁!”十分伶俐可爱。
  李翔对着仁杰笑笑,“仁卿,这是我亲自训练的五彩鹦鹉,绝非平常虎皮可比。”。他这一笑,神态轻松自在,带着高贵的皇家气度,眼角眉梢自然生出了风雅洒脱,活脱脱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与刚才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他身形很高,衣诀飘逸,肩头蹦着翠玉色的的小鸟,红胸长羽,殿中光线明亮,衬出他的俊美风姿,比夏日的烟花更耀眼迷人。
  仁杰颇感兴趣地走上前去,鸟儿并无惊慌乱飞,宛自悠闲地李翔肩膀上活动,一双黑溜溜地小眼瞪着来人。
  李翔有些得意,一声令下:“小乖,快去拜见你的新主人。”
  小鸟一展翅,往仁杰的头脸飞来,忽然在空中一折身,向小侯爷的方向扑去,高声欢叫:“美人,美人,我来了!”
  这绿绒小鹦鹉就像一个无头苍蝇,毫无章法地撞进小侯爷怀里,翅膀极速扇动,小嘴噗噗地啄着小侯爷的衣襟,蓝色的小脑袋一个劲的往衣服里蹭,嘴里吆喝着:“美人,美人,你从了我吧!”
  好一只胆大包天的色鸟!
  小侯爷一向清雅矜持,冷不妨被一只色鸟调戏,当下面如寒霜,长袖一舞,那小色鸟没头没脑地向后摔去,正落在闷闷不乐的流景胸口。
  小色鸟被撞得头昏眼花,伸出小爪勾住衣衫,颤颤地想要站稳身子,奈何流景公子心情不佳,侧身就要将它抖下去,小色鸟见势不妙,气急败坏地叫唤:“丑八怪,丑八怪,快帮我!”
  流景气不打一处来,我乃是风华绝世的美男子,颜如宋玉,貌比潘安,今*****家主人给我气受,还要被你这不长眼的扁毛畜生侮辱?
  他扭着小鹦鹉的翅膀,用力向地上一扔,“小杂毛,连你也敢骂我?”
  那绿羽毛长尾小鹦鹉一声惨叫,“丑人多作怪!美人救我!”
  就听见一阵羽毛扑翻,流景的靴子已经沾了两根绿绒毛,那色鸟垂死挣扎:“救驾,美人,快来救驾!”
  小侯爷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清冷的容颜,如冰雪初融,大地回春,瞬时芳草依依,鲜花烂漫飘洒于空中,整个大殿一下子变得春光明媚。
  仁杰上前捡起那只奄奄一息的小鹦鹉,抚摸着纷乱的羽毛,笑眯眯地说,“王爷,这小鸟倒是特别,多谢您的美意,呵呵。”
  李翔眼看自己的心意被人践踏,哪里忍得住,怒火一路冲到头顶,忽然见到仁杰开颜一笑,神情放松俊朗,看向自己的双眸闪闪发亮,李翔不由有些雀跃,一腔郁闷消散了大半,难得对方不计前嫌,主动接近自己,化解了彼此的僵局,小鹦鹉的牺牲也算为主尽忠,物超所值。
  小色鸟垂头靠着仁杰,乌黑的小圆眼勉强睁开,有气无力地打个招呼,“主人,” 它的小脑袋摩挲着仁杰的手掌,不死心地向小侯爷的方向看去,“老大,我要美人!”
  小侯爷站到仁杰身边,唇边浮起一个浅笑,“死到临头,还色迷心窍,有趣。”他的美目流光溢彩,悠悠地瞟了王爷一眼。
  那小色鸟一闻小侯爷动听的声音,立刻回光返照,不知从哪里来的精神,居然挣扎着一头扑向小侯爷。
  小侯爷笑靥如花,丝袖一兜,将小鹦鹉接过。
  小色鸟四肢朝天,躺倒在小侯爷纤纤玉掌中,小脑袋蹭着小侯爷的拇指,幸福地晕了过去,惹得仁杰与小侯爷又一阵欢笑。
  李翔在一旁,看那两人摆弄那五彩鹦鹉,其乐融融,似乎忘记了殿中还有一位身份高贵的客人,就连自己精选饲养的小鸟,也重色轻友,投靠了敌人。
  他心中十分无趣,眉头一皱,瞪向流景,“贺大人,你对本王有何不满,竟然对一只小鸟下毒手?”
  贺流景颈子一挺,眼神沉郁幽深,“王爷,流景从未想过与您作对。”
  他一改嬉笑的表情,话音稳定优雅,“下官诚意向王爷赔罪,请各位今晚到镇国公府做客,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李翔见过太多官场的逢场作戏,打了个哈哈,“多谢贺卿一片心意,不过,本王最近事务繁忙,不如改日吧。”
  流景嘴角含笑,眼神冷漠,甩手站过一旁,不再理会
  仁杰巧妙地接过话题,“王爷,这小鹦鹉能言善道,您花了不少心思吧?”
  李翔的心里说不出的轻快,转了很多念头,神情一敛,温和地说,“仁大人,我有些心得,日后慢慢传授于你。”
  仁杰淡淡一笑,“下官先谢过王爷,殿中的那一张大床,能否请王爷带回去?”
  李翔眼眸中如秋风乍起,肃杀生凉,沉声道,“仁卿不必再推拒,这床榻,本王留在此地,谁也不许动。”
  他顿了一下,朗声道,“各位大人都有公务在身,本王先走一步,午时在皇宛见面,那里的松鼠黄鱼,尚能入口。”
  说完,他锐利如电的视线扫过殿中三人,威势十足地昂首走出殿去。
  仁杰等人躬身送别。
  小侯爷嘻嘻一笑,“仁公子,这惠王爷对你真是宠信,连床都给你抬来了。”
  仁杰帅气的俊脸飞起两朵红晕,咳嗽了一声,“对了,小雪,今天给他一搅闹,怠慢了你,可怎么好?”
  流景凑过来,有些气呼呼地说,“王爷待仁公子情深谊长,却百般侮辱于我,哼!”
  仁杰赔礼:“抱歉,让流景兄受委屈了。”
  流景眼珠一转,笑了笑,“仁大人,不如你陪我们出门散散心?”
  仁杰转头望向小侯爷,只见佳人眉目清丽含笑,如天使般纯净隽永,眼波柔媚如水,一瞬间,令人心中甜甜的几乎融化了,他不由得点头答应,“好,我快些处理手上的案卷,一会儿就烦请两位大人带我四处逛逛。”
  京城以运河水为界分为南北两个区:北区为皇城和里坊,皇城由无数座宫殿院落组成,里坊是王侯将相文武官员的家宅,街道纵横交错分割,有几十个小区。南区大得多,由上百条大街小道组成,街两边商店,酒家和作坊鳞次栉比,繁华无比,人潮汹涌。
  为了交易的方便,城中还没有两个大市场,一为南市,一为西市,每日四方商贾云集,热闹非凡。那穿城而过的运河水,因运河的开通而直达南北,江南苏杭的稻米,丝绸,水果等物资可以直运入城,昼夜之间,樯帆不断,穿梭往来,日以千计
  仁杰和小侯爷衣鬓厮磨,款步行来,只觉心旷神怡。
  小侯爷边走边介绍,神情颇为愉悦,“前面就是运河泸桥。”
  那桥十分高大,两人走到桥中间,但见大小船只从脚底下穿来穿去。有的挂帆,有的扯蓬,有的划浆,有的摇橹,有各式运货船只,还有花枋花船,装饰得辉煌漂亮,白天也点着灯,从里面传来阵阵歌声和笑声。
  看得仁杰心情开朗,多日来憋在心头的郁闷消散一空。
  他指着花船,神思飞到扬州河上那一晚,心潮起伏,“小雪,还记得在画舫,你我相依相偎?”
  小侯爷衣袍一展,红唇凑近仁杰的耳边,在他颈子上带起一阵酥麻:“小淫贼,你又动什么坏脑筋?”
  仁杰心神为之一夺,只要佳人在怀,只觉得再多的辛苦也值得,看看周围无人打量,便偷偷得侧身在小侯爷脸颊亲触一下,动作自然连贯,一触即走,连身后的流景都没有发现异样。
  小侯爷心中甜蜜,抿着嘴斜斜瞪了仁杰一眼,魅惑得惊人。
  这时,河上传来鞭炮声,一队插满鲜艳彩旗的船只,在欢快的乐曲声中洋洋驶近,船中端坐着新郎新娘,各艘船上摆满了嫁奁贺礼,送一路吹吹唱唱敲敲打打,好不热闹。用船迎亲,是这几年京城的时髦事,有钱人家都爱这样操办。沿河上下,一路风光,出尽风头。
  仁杰眼中露出钦羡之色,异常认真地说,“小雪,我希望,有一日,我们也能坐在这船上。”
  小侯爷俊脸飞起红云,悠然叹息,“小淫贼,你果然不安好心。”
  过了桥,沿街是各色店铺,两人嘻嘻哈哈研究街景,柔情蜜意,只觉时间飞快,乐不思蜀。
  流景公子走在一旁,百无聊赖。
  他心里有些不平衡,唉,仁公子运气真好,为何人人都维护他,就连从小一块长大的表弟,也与他亲密无间。
  流景对这个表弟一向敬佩喜爱,看着仁杰眼里只有小侯爷,他一边伤感表弟长大有了新人,就把自己这个最佳良伴晾在一旁,一边又暗中心喜,等一下,王爷见了岂不是更心酸,哈哈,最好气得他昏倒在地!
  一念及此,流景心情开始变好。
  前方皇宛在望,只听一阵锣响,四周的人如潮水般退下来,赶快闪在街道两旁。
  仁杰凝神停步,等待某位大人物经过。
  几十个锦衣侍卫,有的鸣锣开道,有的挥鞭驱赶路人,那鞭子在人头上噼噼啪啪响,碰上就掉一块皮,谁敢不快让。
  不一会,飞快跑过十几匹高健骏马,披金挂彩,马后有几辆高大华丽的王府马车,轰轰隆隆从街中间开了过去,在皇宛大门停下
  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下了马车,被众星捧月地拥在中央,舒缓的秋风将他的垂发,宽袍玉坠吹扬着飘向身后,彩紫织锦丝袍绣着几只仙鹤,栩栩如生,长袖飘飘袍裾飞扬,宛若神仙中人。
  四周人群一片肃静,黑压压的分立街面两边。
  惠王爷李翔回眸一笑,“仁卿,你来了?”
  他静静地注视着仁杰,嘴角一丝清浅的笑容,慢慢绽放,恍如夏日夜空的烟火,极其的明艳,极其的耀目,让人看得喘不过气来
  仁杰正要上去行礼,小侯爷的玉手一揽,将他的腰轻轻扶住,不紧不慢地说:“仁公子,你怎么如此猴急?”
  仁杰笑了,温柔地轻握一下对方的手,“小雪,我们今天合力应对,好不好?”
  小侯爷在仁杰的腰上轻捏了一下,“好,我倒要领教他的手段!”
  他绝世容貌艳光四溢,犹如点亮浩瀚黑夜的一轮明月,皎洁的清辉,一下子照得人心神欲醉,四周的人群,被他的强烈魅力所吸引,不由自主地注视他,仰慕他,追从他。
  流景的目光在李翔和小侯爷的身上转了一圈,心里乐开了花,这两人相貌姣好,心高气傲,难得站在同一处,就像是春花与秋月,各胜擅场,一山难容二虎,一场大战再所难免。
  他心中愉快的许愿,让两人之间的暴风雨,来得更激烈些吧!
鸿门宴
  皇宛是镇国公府名下产业,京城最豪华最高档的酒家,专门接待皇亲国戚。
  掌柜的是贺府的一名管事,此刻,早就恭候在门外,先向惠王爷行了大礼,引入大厅,然后一路小跑到流景跟前请安:“赵远见过各位大人。”
  赵管事毕恭毕敬地请一行人到最高层雅房入座。这一层楼宽阔明亮,气派非凡,只设了两间房。掌柜与流景耳语了几句,就退下去了
  仁杰一进门,就有一种置身于五星级酒店的感觉。满眼的金壁辉煌,雅致而贵气,各色用品无不奢华而精细,显示出超级富豪的不凡品位,堪比赌城拉斯维加斯的顶级大饭店。
  惠王爷官阶最高,他首先选了靠窗的主位,不容分说地逼视仁杰坐在身边。
  仁杰将几个软垫铺在红木富贵海棠雕花椅上,小心地扶小侯爷,紧挨自己坐下。小侯爷神色清雅无比,似乎对王爷犀利的眼神一无所觉。
  流景委委屈屈地与王爷坐邻座,他清嗓问道,“我已吩咐送上此店精选的特色菜,各位大人需用什么,请尽管说。今日既然由仁公子作东,就请您先点吧。”
  仁杰凝神想了一下,笑吟吟地看向小侯爷,“薛侯爷喜欢八宝鸭,清蒸红鲤,蟹粉狮子头,请各来一盘,嗯,让我想想……”
  惠王爷眼看到仁杰与小候爷温言款语,把对方的喜好牢记在心,感觉颇不是滋味,喉咙里一阵干痒,郁闷地咳嗽了几声,却不好作什么文章。
  仁杰感到一道冷森森的视线,射得自己右边的脸快麻木了,他转头地看向李翔:“王爷,除了中意松鼠黄鱼,您还想点什么?”
  简单的一句问话,如一丝光线透进了幽暗的陋室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惠王爷的心境豁然开朗,唇边浮起微笑,“仁卿,随意就好。”
  一切皆是前缘注定
  李翔的态度一惯喜怒无常,仁杰对此余悸未消。
  此刻,他眼里的惠王爷,神色有些恍惚,目光深邃,似乎专心一意地凝视着自己,又好像透过自己,看向一个遗落在遥远时空的过往。
  初见时,他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如极地的狂飚,可怕得不可理喻。
  这一瞬间,他的神情竟有一丝温柔儒雅
  菜很快上齐,满满一大桌,色香味美,让人食指大动。
  仁杰自己没有急着吃,不断地为小侯爷布菜,他选了细嫩的红鲤腹部,挑出鱼刺,将扣肉的肥油部分剔除,送到小侯爷面前……很快碗里的菜就堆了一个尖。
  小侯爷盈盈眼波如春水,荡漾着淡淡的柔情
  李翔独自享用面前的松鼠黄鱼,觉得滋味远不如前,莫非这家的御用大厨换人了?
  眼看仁杰殷勤体贴地照顾小侯爷,李翔有一种呵斥的冲动,本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席上这三人,好大的胆子,阳奉阴违,根本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尤其是仁杰,他一味迁就讨好薛府小侯爷,本王的鱼刺也需要人来挑,竟无人来伺候……
  不过,本王不会再出言示弱,显露心事,哼!看我怎么想法收拾你们。
  他体内犹如燃了一团火,烤得一颗心闷闷的,烫烫的,很想发作,却无处下手。
  流景悠闲自在,浑身舒爽极了,每个菜都品得津津有味,嗯,改日给大厨加薪。
  他腹中暗自偷笑,冷面惠王爷气得不轻啊,任你再权高位重,还是有人制的了你。
  作为皇宛的主人,流景冒着危险,打破了屋内奇特的沉默,随口找了个话题:“各位大人以为,世界万物何者为强?“
  仁杰沉吟片刻,潇洒笑道:“世间之物,相生相克,阴阳轮回,很难推举一物凌驾于万物之上。”
  流景笑答:“仁大人说得有理,《黄帝阴符经》说五行相消相融生生灭灭,不如,就以这五种物质而论,请教王爷,那一样较强?
  李翔满腹无来由的郁愤,妒火正旺,俊脸冰寒气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世间诸事物,只需一把火,皆化为灰烬,若要定强弱,要本王以为火最难抵挡。”
  不等仁杰开腔,清雅静坐的小侯爷道:“五行中水克火,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生命若水,便能生生不息,永不枯竭。”
  他的神色隽永儒雅,眼波柔和地看了在座的几位,继续侃侃而谈,“人的心境若能达到水一样,容纳百川,与世不争,那便是永无过患而安然处顺,犹如天地之道,向善无私,下官的浅见,水为万物生命之源,无法消灭,是以较强。”
  小侯爷是矜持淡泊之人,若无交情,他不会自降身份,也不屑惹口舌之争。不过,李翔公然来抢夺自己的心上人,小侯爷怎么会坐视不理?他一番话有理有据,绵里藏针,将李翔驳得一时无话可说。
  流景唯恐天下不乱,心中继续鼓噪偷着乐,惠王爷啊,你虽贵为监国王爷,可你重视的人,却未必把你放在心上,你就等着痛心的答案吧。
  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不辞幸苦地追问:“仁大人有什么高见呢?”
  仁杰虽不愿得罪王爷,却无法不力挺心爱之人,于是风度翩翩道来,“五行并无强弱之分,不过,人不能一日无水,而滴水穿石,说得也是水以柔克刚的深沉与渊博的力量,如果只论水与火,下官会选水,呵呵。”
  李翔的怒火直冲脑门,为了维持自己高贵的身份,和自己刚竖立起来的亲民形象,他隐忍着没有立刻呵斥,只是夹起一大块鱼肉,塞进嘴里,不顾皇家礼仪大口地嚼着,仿佛这是小侯爷和仁杰身上的肉。可惜食之无味,用力咽下,却有一根未净的长鱼刺卡在喉咙,连带着那一团未细咀的食物也停在咽喉,不上不下。
  惠王爷噎住了,情况很严重!
  他呼吸不畅,着急地看着仁杰等人,呀呀地说不出话来,气得拍了一下桌子,面前的小碗弹得老高。
  平日王府的饭菜有专人处理,他何曾受过这种罪,心里又羞又愤,直想冲过去,把仁杰从小侯爷身边拉过来。
  仁杰留意到王爷的异样,转身关切地问:“王爷可是身体不适?”
  王爷指着自己的嘴,却哽噎在喉,无法发声。
  流景敏感地意识到,王爷若在皇宛受到任何伤害,那这家京城最豪华的酒店,就会成为昙花一现的历史,他起身道:“是否需要去请御医?
  仁杰询问:“王爷,是不是食物梗于喉中,不能下咽?”
  李翔点头,半闭眼眸,脸色有些发青转紫,如果再耽误时间,就会窒息。
  仁杰当机立断,上前一步,“王爷,得罪了!”他突然从身后抱住王爷,用力一勒肋骨,然后又砸了一次。
  李翔胃里一股气逆行而上,将喉中的鱼块顶出,他嘴一张,一块松鼠黄鱼被吐了出来。
  李翔气喘吁吁,白脸泛青,额头冒着细细的汗珠,半响没有说话。
  这么丢脸的事,让他堂堂监国大将军,如何开口解除尴尬?他怅然失落,心头沉甸甸的,对自己今天的表现非常失望
  仁杰站到前面,再次道歉:“对不住,王爷,刚才情况危急,一时冒犯了你。”
  他垂目一看,李翔的浓眉细匀,一双眸子黑亮如玉,眼角湿润,隐约有泪光,深沉地凝视着自己,那目光很柔和很幽深,令人难以看懂他眼中的,究竟是赞赏厌恶还是别的什么。
  仁杰不由得叹息一声,“王爷……”他低声唤了一句,却不知如何接下去。
  李翔却好像听懂了他话里的深义,一瞬间觉得心神摇曳,情意浩荡。一颗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悠悠飞上了蓝天。
  李翔双目含笑,显得俊逸不凡,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对方,“仁卿,你又救了我一次。”
  他没有再自称本王,而是用了“我”,心中已对仁杰去了敌意。
  仁杰聪慧机智,怎么会不明这个新称呼的意义。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朝中有人好办事,现在自己和小侯爷交往,处处受人辖制,如果少一位敌人,也不是坏事。
  他心念一动,取出袖中所藏丝巾,递给李翔,“王爷受惊了。”
  李翔毫不推辞,顺势握住仁杰的手,身子很自然地侧倾靠在仁杰的胸口,低柔地叹道:“仁卿,我该如何谢你?”
  仁杰轻轻一缩手,向后让开一小步,恭恭敬敬地躬身为礼,“王爷,您说笑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不敢言谢。”
  惠王爷外表姣好,俊美绝伦,可是他心狠手辣,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对人情看得极其淡漠。
  此刻,一听仁杰的口气,有划清界限的婉拒之意,心却像被轻刺了一下,隐隐有些疼痛,张口想说些场面话,又镇定下来,收敛了笑容,冷哼一声,将仁杰的丝巾随手丢在桌上。
  他满头的细汗,竟随它去,不擦不拭。
  仁杰回到座位,小侯爷美目含煞,清幽幽地看过来,眸子里的意思很明显:仁公子,有美人投怀送抱,你好福气!
  仁杰哭笑不得,一脸的无奈,却无法当面详述:小雪,我可不想沾这种福。
  小侯爷眼神稍微缓和些,仍有不满: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
  仁杰赶紧摇摇头,眼巴巴地等候心上人发落:哪有,我绝无此意。
  两人心意相通,默契地交换了几下眼色。
  小侯爷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将视线转向窗外。
  仁杰心情一松,才发现惠王爷心不在焉,低头挑着面前的鱼肉,流景笑容满面,眼光在几人身上来回转悠。
  仁杰心道这流景倒是逍遥自在,津津有味地看戏,不如,把他拉下水。
  他挑眉微笑:“各位大人,有没有兴趣玩一个猜谜游戏?”
  流景正觉得气氛冷清,立刻迎合:“好,规则如何?”
  小侯爷和惠王爷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了。
  仁杰笑容温雅和煦, “每人在纸上各写一句诗词或成语,我们分为两组,相互出题,组内一人观字条,以动作表达词意,同组另一人猜中为胜。”
  他见流景跃跃欲试,又补充道:“我和小侯爷一组,流景兄就陪王爷,好不好?”
  流景闻言一怔,感觉自己好像落入一个不明陷阱,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舍身饲虎吗?
  他真想一口回绝,却发现其他三人都目露凶光,威胁地直瞪着自己,只好委屈地点头,“王爷,下官不才,请您多多赐教。”
  惠王爷心头火起,好个贺流景,我这么恶狠狠地看着你,居然还没把你吓破胆子,今*****若出错,看我不把你剥下一层皮
  仁杰与小侯爷轻松愉快,另二位别别扭扭,很快四人各出了一题。
  惠王爷挑衅地看向小侯爷,漫声道:“仁公子熟悉游戏规则,不如薛侯爷先来。”
  小侯爷并不推拒,修长的手指展开一张纸条,凝眉沉思片刻,俏生生的一笑,脸颊生辉,双眸流光溢彩,仁杰目不转睛,看得小心肝澎湃不已。
  小侯爷摊开左手掌,莹润白皙仿佛玉雕一般,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碧空的浮云,将手掌一翻,指着杯中的茶水笑了笑。
  仁杰心念一动,清朗地问:“可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小侯爷颌首,眼里波光涟漪,也勾起仁杰心中无比柔情。
  流景挑了一张字条,“表弟果然厉害!让我来试试。”
  他皱眉想了一会儿,两只手指在桌面爬了几下,犹豫地提起桌上的白丝巾,然后用力的甩着两只胳膊跑到窗口,指指楼下又指指天空……
  李翔看着眼前忙活的流景,肺都快要气炸了
  这是什么状况,不知所云!
  他横眉冷对,煞气十足地敲了一下桌子,“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流景摇摇头,连忙回到座位,两手做了个扇翅膀的动作
  李翔没好气地说:“身无彩凤双飞翼?
  流景苦着脸,遥指窗外,又举起白丝巾晃了两下
  李翔已经满面寒霜,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漠漠水田飞白鹭?
  流景点点头,又摇摇头,着急得快要冒汗了
  幸好,救星出现了。
  掌柜赵管事在屋外,恭敬地禀告:“镇国公大人,隔壁的贵客有请您过去一下。”
  流景立刻恢复了优雅从容,站起身作揖:“各位大人,我先去招呼一下,请慢用。”
  李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字条上到底写得是什么?”
  “是一行白鹭上青天,”流景陪着笑道:“下官先告退了。”
  流景飞也似地逃离了李翔杀人的目光
  他和赵管事低声交谈了几句,郑重地整理了一下官袍,来到另一间雅房门前,躬身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臣贺流景求见。
  一位手持拂尘的太监掀开布帘道: “镇国公,皇后娘娘有请。”
  流景进房,见本朝皇后端坐主位,身边是银屏公主,连忙撩衣跪地
  “传本宫的口谕,免礼平身。”
  “平身。”一个太监应声吆喝着。
  另一个柔美娇俏的声音响起:“哥哥,维良和维惠两位叔叔也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礼。”
  流景心中没来由地紧张,立刻问:“真真,你怎么来了?”
  银屏公主表情很天真:“母后今日微服出游,我就叫上表姐一块来玩了。怎么,流景表哥,不高兴吗?”
  流景压下烦燥不安的心绪,态度温良端正:“皇后和公主驾到,臣荣幸之至!”
  那边,流景诚惶诚恐。这厢,惠王爷心浮气躁。
  小侯爷与仁杰安静地用餐,偶尔眼神交汇,聊上几句,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李翔暗自思量,这小侯爷文武双全,有什么不擅长呢?他记忆超强,忽然想起一桩旧事,神情变得有些轻松自得:“薛爱卿,听说你马术极佳,本王打算邀请你组队参加宫中的马球比赛,你不会推辞吧?”
  小侯爷沉吟片刻,“嗯,此事……”
  李翔俊美的脸上有明显的笑意:“既然薛爱卿同意了,本王就恭候大驾。”
  他哈哈几声,笑得正灿烂,布帘一掀,流景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仁大人,我妹妹陪皇后娘娘用餐,不幸中毒,眼看已经断气,你快把凶手抓起来!”
  仁杰还未起身回复,小侯爷和王爷异口同声地道:
  “仁杰,此事牵涉皇家,要谨言慎行!”
  “且慢,仁爱卿慎行!”
折翼
  小侯爷情急之下,不自觉地起身轻扯仁杰的衣袖:“仁杰,此事非同小可。”
  “侯爷,留意你背上的伤。”仁杰立刻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温言道,“我身为大理寺少卿,无法置身事外,流景兄遭遇家变,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查看一下。”
  小侯爷略一犹豫,美眸盈盈,声音低柔,“也罢,躲不过,我陪你。”
  仁杰眼尾余光瞟到李翔,脸色不佳地盯着自己的手,便微笑道:“下官冒失了,王爷请稍候,我和流景兄去看看现场。”
  王爷眼色深沉莫测,威严地咳嗽一声, “此事本王不便出面,仁爱卿好自为之。如皇后娘娘问起,就说臣身体不适,恐惊扰了皇嫂,请恕失仪之罪。”
  仁杰躬身作别:“下官领旨,恭送惠王爷!”
  李翔眸色深邃,凝神看了仁杰一眼,悠悠叹息了两声,轻甩衣袍,气宇轩昂地走了出去。
  流景神不守舍,仁杰和小侯爷不着痕迹地驾着他,来到隔壁雅房,磕头问安行礼后,肃立一旁。
  流景脚步蹒跚地走到桌边,抱住妹妹真真的尸体无声地垂泪。
  小侯爷沉默不语,恻然轻叹。
  皇后的声音优美如玉珠落盘,“仁少卿,你来得正好。”
  仁杰抬眼望去,皇后娘娘身穿明黄金丝锦缎袍,上绣金银线百鸟朝凤,妆容华贵中不失素雅,依稀可见年轻时沉鱼落雁的美貌,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威严端坐。
  仁仁杰躬身回答:“臣在,请娘娘示下。”
  皇后心情激动,“维良这两个贼子心存异心,借设家宴之名,诓骗本宫外出用餐,想要下毒谋害本宫,可怜的真真,她是代替我而死啊。”她擦擦眼角,气息不稳。
  维良二人跪在地上,浑身不停发抖,连声嚎叫:“皇后娘娘明察,罪臣绝无谋乱之心,更无放毒之举,冤枉啊!”
  皇后将脸一板:“仁爱卿,速将这两个叛臣逆子拿下,他们虽是我卫家亲戚,却不可罔纵,即刻斩立决,不得有误!”
  仁杰沉声道:“娘娘请节哀,小臣一定秉公处理。”
  银屏公主今天穿着秀雅的金绣鸟纹绿丝绸裙,发间插了支翡翠玉钗,一只金步摇,显得清丽雅致。
  她意外见到朝思暮想的仁公子,一颗心砰砰直跳,愉快得就像小鸟飞上了蓝天,轻飘飘的没个着落。她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装饰,觉得甚是端庄娇美,遂放下心来,仔细端详仁杰,她左看右瞧,这仁公子年少英俊,温润睿智,嫁了这样的如意郎君,日后少不得与他风花雪月,密里调油,做个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仁公子身边这位侯爷,俊美绝伦如天仙下凡,看得人脸红心跳,只可惜,太过美貌之男子,只怕招来野花朵朵,日后自己还要与无知小妾斗艳,倒是有些烦累。
  流景表哥衣冠楚楚,风流倜傥,不过今日精神不佳,有些逊色了。
  银屏公主爱慕的眼光又回到仁杰身上,还是中意仁公子些,以仁公子的宽厚人品,定会万般宠爱顺从自己,保管没人敢来争宠……
  银屏公主情思恍惚,忽然听到母后呼唤:“果儿,本宫要回宫去,你一起走吧。”
  银屏公主恋恋不舍地凝视仁杰,又偷空瞟了小侯爷和流景几眼,有些无奈地说:“母后,孩儿陪您。”
  她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对仁杰道,“仁大人,你用心办案,母后会重重赏赐于你,到时会有想不到的惊喜!你千万不要让我……嗯,让她失望。”
  她情窦初开,既羞涩又雀跃,意乱情迷之下,只盼着仁杰回报同样的柔情,可惜仁杰躬身行礼,根本没有留意她的感受,枉费了她一腔少女情怀
  仁杰细细查看了整个现场,讯问了厨房和上菜的小厮,心里暗惊,这犯案之人志在必得,猖狂之极,实在难办。
  大理寺接到掌柜赵管事报案后,右丞正及总捕头亲自带队来皇宛,将维良和维惠二人收监,并带了相关证物和人员回寺中问话。
  仁杰神色肃穆,吩咐右丞正:“此案事关重大,要好生应对,没有我的手谕,不得让无关人士探监。”
  右丞正与总捕头唯唯诺诺,答应着退下了
  流景抱着妹妹的尸体黯然回府,小侯爷唏嘘叹息,留下安慰陪伴
  仁杰匆匆赶回白云寺,他心中有些疑团,想请问一下二哥怀礼。
  过了运河,仁杰远远地看见一片郁郁葱葱的古松林,隐约可见白云寺巍峨的殿阁和高峭的宝塔。再走近些,发现寺门外一株巨大松树上,站着一位翩翩少年郎,身形清瘦挺拔,额前一束白发飘扬,丝毫不掩他俊俏飘逸的英姿。
  “阿飞!”仁杰心头温暖,加快脚步跑过去
  阿飞在空中优美地转了个身,几个飞纵,来到仁杰面前。
  仁杰关切地问:“你等多久了?”
  “不久。”阿飞脸色异常白皙,泛着红晕,“仁公子,记得那晚约定,我传授你一套刀法,正好适用于匕首。”
  仁杰亲昵地勾着阿飞的肩膀,往寺中行去,“对,最近你身体不好,还是以后再说?”
  阿飞琉璃般清澈的眸子,含笑望着仁杰,“我想,就今天吧。”
  仁杰神采飞扬,做起了闯荡江湖的清秋大侠梦,“太好了,我习练内功,在配合厉害的刀法,我们毒公子二人组成名立万,指日可待了!”
  阿飞笑如清风,依偎着仁杰,“是啊,仁杰哥,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两人来到仁杰的禅院,此处香台宝阁,松柏苍绿,花雨长年绕梵音,令人自然心静如水。
  阿飞俊朗一笑,流露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他手掌翻飞,展开一套刀法,迅捷如雷电,仿佛有万把利刃挥洒,刀气凌厉冲天,光芒逼得人睁不开眼,刀意绵绵不绝,变幻莫测,夺人心志。
  仁杰在现代时,从小跟随表哥练武,有一定根基,现在身中沸血之毒,因祸得福激发自身潜力,身手快捷异常,再配合易经筋内功修行,武功已小有所成
  他跟随着阿飞一招一式,认真练习,一把匕首使得虎虎生风,威力无穷。
  今天,阿飞意外的沉默,耐心地将刀法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阳光下,秋叶飞舞,阿飞白发飘洒,俊俏非凡,脸色白的透明,连细小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眼看阿飞身形渐渐变得滞缓,仁杰停下匕首,疑惑地问:“阿飞,你怎么了?”
  阿飞收刀喘息,“没什么,只是想和仁杰哥多相处一会儿。”
  他的唇边隐隐有一丝血迹,一只眸子竟是红色的!
  仁杰大惊,扶着阿飞的肩膀,双手止不住发颤:“阿飞,你的蛊毒发作了?”
  阿飞深深地看了仁杰一眼,微笑地说:“撑了这么久,阿飞已经累了。”
  他的脸色安详纯净,凄美如冰雪之颠最后一抹夕阳,他的身体温度很低,微微痉挛发抖,缓缓地滑进仁杰怀里。
  仁杰只觉得有一把刀直刺入心口。
  这个少年日日在寺外等候自己,而自己居然没有留意到他的痛苦,任他独自挣扎在生命垂危的边缘。
  阿飞,对不起,你不要有事,我宁可受伤的是自己!
  仁杰抱起陷入昏迷的阿飞,心跳如狂,眼前一片昏暗,忍着泪飞快地奔向怀礼的禅房。
  仁杰一头冲进怀礼的禅院,嘶声呼唤:“二哥,救人!”
  怀礼正在书房内教授十郎《论语》,闻言将仁杰引进内室。
  阿飞躺在卧榻上,呼吸微弱,浑身冰凉似陷入冬眠。
  怀礼为阿飞搭脉片刻,清冷的眼中掠过淡淡的忧伤,艰难地摇摇头:“小三,对不起!”
  就这样?
  这个清新美好的生命,就要消逝了…
  真的,无可挽回吗?
  仁杰泪盈于睫,心中千回百转,不愿相信这个可怕的事实。
  他仰起脸,渴求地望着怀礼,颤声道,“救他!求求你!”
  怀礼一向波澜不兴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地苦笑,“小三,阿飞体内有传说中最神秘的金蚕蛊,这几日,我一直在用药,想在蛊未彻底衰亡前,将其驱除,可惜失败了。”
  他叹息了一声,幽幽地说:“你看看他有何未了心愿,陪他过了今日吧。”
  一种无边无际的绝望,如乌云罩顶,缓缓地弥漫在这个禅房。仁杰心乱如麻,手脚发凉,如坠入寒冷刺骨的冰窖。
  十郎懂事地伺立一旁,悄悄递上一块热毛巾,“十一郎大哥,阿飞一定很冷,你替他捂热些。”
  仁杰接过毛巾,轻擦过阿飞娇嫩苍白的脸。
  不知不觉间,阿飞已经融入到仁杰的生命里,成为支撑他在这个世界奋斗的动力之一。
  仁杰的面容如木雕,神智仿佛已经飘到九霄云外
  他的灵魂躲在身体深处,簌簌发抖,无声的悲泣
  阿飞的睫毛扇动了一下,十郎惊喜地叫道:“阿飞要醒了!”
  仁杰回过神来,温柔地抱起阿飞,靠在自己的胸前,轻拍他的脸:“阿飞,阿飞,快醒醒!”
  阿飞终于睁开眼睛,他的眸子艳红,眼角渗出粉色血丝,柔美地一笑:“仁杰哥,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仁杰眼红红,微笑道:“怎么会?我们毒公子还未成名江湖,你可不能丢下我。”
  ”我也舍不得你。”阿飞的眼神温情脉脉
  仁杰竭力压住翻涌的悲伤,“阿飞,我们毒公子首次出游,你想去哪儿?”
  阿飞声音低弱:“去看夕阳,好不好?”
  怀礼道:“寺中清凉台,石磴高悬风景清幽,可以去那里。”
  仁杰抱着阿飞,登上石阶,每一步,都像在向阿飞道别,那含苞待放的生命又消逝了一分……
  他双脚沉重,怀着一线希望喃喃地说:“阿飞,你会好起来的。”
  阿飞伸出指尖,轻柔地划过仁杰的脸庞,接过他眼角的一滴泪珠,无比珍惜地举在面前,一眨不眨地细细观察,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含笑道:“从来没有人为我流过泪,今天,我很高兴呢。”
  仁杰的心一阵紧缩,俯下身看向怀里的少年。
  太阳西沉,阿飞金霞披身,面如冠玉,双眸半开半阖,那么俊美,那么清纯,静静的依偎在自己的胸口,仿佛一位误入人间的天使,就要乘风归去
  过了很久吧……
  天边的晚霞,为彩云镶上金边,如血的焰火散去,在怀礼的悠扬的筝音中燃尽。
  夕阳沉了,明月东升,阿飞的身体已经冰凉,他合着眼,嘴角笑意若有若无,好像陷入了一个美梦中。
  仁杰搂着阿飞,将他雪白的小脸贴近自己的心口。
  禅院中,怀礼的古筝长奏不息,那乐声安详忧伤,如受伤小鹿嗷嗷鸣叫,于林间徘徊不止,寻找冲破黑暗的一线生机
  仁杰聆听这优美柔和的筝声,静静地等待黎明的来临
  远处运河上,跃起一轮红日,穿透静溢的迷雾,照得阿飞雪白几乎透明的脸,栩栩如生,似乎即刻就会跳起来,愉快地拉着自己说:“仁公子,阿飞好想你!”
  晨风拂过,露珠从绿叶间滚落,就像阿飞美丽的眸子,清澈透亮,闪耀着七彩光芒。
  然而,他却永远地闭上眼睛了?
  再也看不到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不应该如此!
  仁杰抱着阿飞走回自己的禅房。
  他极其温柔地将阿飞放到床上,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生怕惊扰了阿飞的好梦。
  他神色沉静的沐浴更衣,爬上床,拥着阿飞冰凉的身体,小歇了一会儿。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又回复了平和
  过了好一会儿,怀远在屋外柔声道:“小三,请你节哀顺变……”
  仁杰挑了一件最华丽的丝绸衣袍套上,梳理了一下头发,打开门对怀礼微微一笑,手指放在唇边,“二哥,小声些,别吵醒阿飞。”
  怀礼踏前一步,握住仁杰发凉的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小三,人死不能复生!”
  仁杰的眸子燃着一种类似狂热的光彩,“没有,阿飞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他将门带上,脸上浮起一抹自信耀眼的笑容,“我现在就去找解药!”
  怀礼姿容清雅如莲,飘逸似羽化登仙,秀眉微蹙,“小三,你要去哪里?”
  仁杰神态变得严肃,偏着头想了想,粲然轻笑:“解铃还需系铃人,自然是去找惠王爷李翔。”
  怀礼双袖一展,丝袍长衣广袖随轻风飘动,拦在仁杰身前,动容的急声阻止:“小三,万万不可!”
  仁杰对着阳光伸了个懒腰,笑吟吟地说:“我想了一夜,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一个人的生命和贞洁,哪一样更重要。”
强爆
  怀礼的手微僵垂下,明净的眼底闪过抑郁难辩的情绪,他有些失神地呢喃:“生命与贞洁,孰重孰轻?”
  他的神色清幽,心头飘过一下苦涩,衣诀飘飘,似乎坠入尘封的往日情事。
  十郎缩着身子站在院中,一双灵活的眼睛不断地打量仁杰,欲言又止。
  仁杰向他展开一个阳光的笑脸:“十郎,拜托你照看阿飞,好吗?请让厨房准备些米浆,每隔二个时辰喂一次,并用清水滋润他的嘴唇,对了,房间里放几个火盆保暖……”
  他态度安宁,娓娓道来,十郎有点不知所措,悄声问:“阿飞,他还活着?”
  仁杰,“怎么,你不信?”
  十郎盯着仁杰温和的面容,挺了挺胸脯,下决心似的快速答道:“信!十一郎大哥从不骗我,我当然信你。”
  仁杰走过去,摸摸十郎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小十,辛苦你了,放心,我会找机会实现当初的诺言。”
  十郎心中一暖,十一大哥,他曾答应助我学习药理,出人头地,原来,他并没有忘记。
  十郎偎进仁杰怀礼,像个孩子似的,蹭了两下,心中有欢喜,有担忧,“十一大哥,你要好好保重!嗯,不要太难过了……”
  仁杰点头:“好,我先去上朝,阿飞就交给你和朱礼军大哥了。”
  仁杰穿上浅绯五品官袍,与怀礼上殿议事。
  今天,宰相魏昭和监察御史娄伊德,上疏劝谏皇上吸取突厥战败的教训,开设武举,从平民中广纳武将,重视操练军队,以求精兵强国之路。
  仁杰心中沉重,侧头瞟向端坐殿侧的惠王爷,叹了一口气,平日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却免不了主动接近他,该如何是好......
  李翔敏锐地捕捉到仁杰游移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凝神细看仁杰,满朝文武中,这少年长身玉立,五官清俊帅气,神情温润诚挚,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充满了勃勃生机,身边其他官员不是苍白文人就是雄纠纠武夫,根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李翔满意地低叹一声,开口道:“仁大人,你如何看待武举一事?
  仁杰快速的回想了一下唐中叶的史实,出列小心应对:“臣以为,后傏开国以来,大兴科举,朝中文臣人才济济,实乃本朝之幸,若将科举加以完善,增设武举,必能开创另一番兴盛容景。后傏盛骑射之风,民间多有英才,熟识武功兵法谋略之人,只是苦于报国无门,如果抛弃门第之见,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如此精兵强国指日可待。”
  李翔面带微笑,意味深长的看着仁杰:“仁卿言之有理。”
  皇上点头赞同:“朕决定广纳武将,开设武举,推行尚武之风。”
  众大臣齐声称贺:“圣上英明!”
  下朝后,仁杰与怀礼并肩步出中门
  惠王府的十六台大轿,招摇地停在道旁,李翔俊美异常,紫金高冠,绛紫官袍服,白玉腰带坠了一个红玉穗,在众官员中鹤立鸡群,被人千呼后拥地恭维着
  仁杰默默地立在外围,眼神闪烁不定,心头砰砰不断作响,忽然对自己的决定有了一丝动摇。
  恍惚间,李翔分开人群,来到仁杰的面前,眼里有一些莫名的喜悦:“仁大人,你没有乘轿吧,让我送你一程?”
  周围的百官自动的退开一些,各色眼光看向仁杰,嫉妒,鄙视,羡慕,好奇,不敢置信……
  事到临头,已经容不得仁杰犹豫,他悠然望了一下不远处的怀礼,然后对着李翔微微清笑,“多谢王爷。”
  李翔几乎不敢相信,瞪着面前光彩照人的少年郎,想要弄清楚是否自己眼花了,
  仁杰居然没有拒绝自己?是本王的魅力太大,还是他终于看清形势了?
  百官注视下,李翔笑眯眯的牵着仁杰上了轿,两人对面而坐,一个志得意满,一个愁绪难解。
  仁杰面容湛然生辉,眼里隐约流露出虚空的迷茫,微仰的颈子,与下巴形成一道绝美诱人的弧线,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柔软和性感,让人禁不住怦然心动。
  李翔看惯了仁杰绝情淡定一面的,此刻有些心痒难耐
  这个美少年性情柔中带刚,温暖如春晖,浑身充满阳光魅力,甚至比自己还更有男子气。
  李翔的血液在迅速流窜,内心的欲望慢慢浮上来,他很想将这具年轻健美的身体搂在怀里,肆意地啃噬他的颈子,让他痛,让他难过,让他体会到自己那份难以言传的感受。
  仁杰镇定一下心神,淡淡地说:“王爷,我有一事不明,请您释疑,不过,我怕冒犯您,能否先请您恕罪?”的
  李翔一听仁杰以平辈之礼相待,心中没有什么不快,反而感到一丝没来由的轻松,他努力压制住上前亲近的冲动,“何事?但讲无妨。”
  仁杰目光炯炯直视对方:“王爷,从与您相遇之后,就有人不断地想暗杀我,您知道这回事吗?”
  李翔面不改色,从容道:“不错,我已下令,不得伤害仁卿。”
  仁杰双眼眯起,静静地注视着李翔,缓缓开口,“王爷,您可曾听说过金蚕蛊?”
  李翔眉尖微挑:“本朝严禁巫术作乱,使用毒蛊乃十恶不赦的大罪,本王怎会知晓?“
  仁杰的心沉下去,试探地问,“王爷,我身边潜入的卧底,曾身中此毒,王爷当真毫不知情?”
  李翔漠然地注视仁杰,语气冰冷:“难道,仁卿就是为了与本王聊这些?”
  仁杰叹了一口气,曲身回话:“既然王爷不愿再提,下官就此告辞。”他不再耽搁,伸手去揭开轿帘,就要起身跃下
  李翔体内暂时被压抑的野性开始鼓噪,眼看近在咫尺的美少年,就要脱离自己的势力范围,情急之下,立刻伸开双臂扑上前去
  一触到仁杰紧实有弹性的肌肤,他不由自主凑在对方颈部,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控制了,沉睡于心深处的那个小兽,就像到了光华陆离的春天,忽然对异性充满了憧憬和欲望。
  仁杰晶亮纯净的眸子,闪着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光影,李翔觉得眩目刺激,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身体被一种火热的奇异感觉激荡……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李翔对着那期盼已久的粉唇,不顾一切地用力亲吻下去。
  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掐住了李翔的咽喉,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身子飞起撞上了轿中的椅子,头皮发麻,额角有点热热的湿湿的痛,可能是出血了,这个认知不但没有让他气馁,反倒激发了心中的兽欲。
  李翔出生皇家,见惯了淫乱不羁的男女关系,为了权力欲望,无数的人绞尽脑汁,争先恐后想爬上他的床。
  眼前的仁杰咬牙怒目,额上青筋隐现,就像一头戒备愤怒的小豹,健美的身躯绷得很紧,这么新鲜清香的肉体,这么生动激烈的表情,看得李翔心悸神驰,心口兴奋得突突直跳。
  他如初识情味的莽撞小子,毫不犹豫地再次扑上去,抱住仁杰的肩膀,如愿咬住了那优雅的颈子
  李翔的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啊,真想狠狠地咬开他的血管,撕裂他鲜美的身体……
  真想吸出他的血,一口将他连皮带骨头吞下……
  真想看他痛哭求饶,在自己的身体底下挣扎,喘息着达到高潮.....
  李翔的腹部受到重击,他奇迹般地没有摔倒,双臂生出无法想象的蛮力,紧紧地附在仁杰的胸口,恍若连体般接触,密不透缝。
  他的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思维,情不自禁地扭动,挤压仁杰的下腹。他的眼睛贪婪的眯着,欣赏仁杰气得晕红如桃花瓣的俊脸,黑宝石般绚烂燃烧的眸子。
  仁杰眼底赤裸裸的厌恶,和不断扇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并不能使他退去,却更挑起他侵犯对方的冲动。
  仁杰鲜花般的红唇,愤怒的低喘,胸腔里无意的震动,喷在李翔脸上温热的呼吸,都让他感受到令人颤抖的情色,极度糜烂的性感....
  他的嘴里品尝到仁杰滚烫的鲜血,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是自己躺在这个男人身下,会是个什么淫乱的样子,会做出什么样不堪的表情来,这种邪恶的兴奋冲击着他,烧灼着他,将他的身体化成了一滩水,将他的胯下变成了坚硬的铁石。
  上天好像听到了他的心思,李翔被猛地推倒,身上多了一具鲜活健美的肉体,压制得他快要透不过气来,他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渴望,无法自控的灼热,如小虫一般啃咬着他的心,想要占有这个美少年的饥渴,如火焰瞬间燃遍了他的全身。
  他的脸已经痛到麻木,他尚可活动的双手,仍然竭力撕扯仁杰的官袍,那好看的颈子下,露出一片柔韧光滑的象牙色肌肤,还有一颗粉红的完美小莓,随着呼吸诱惑地微颤,带来令人晕眩的视觉快感。
  李翔不是一个有节操的人,相反,他非常爱护自己年轻健康的身体,从来不去为道德贞洁而操心,既不过分纵欲也不会委屈自己
  他从没有如此的渴求一个男人,浑身被撕裂般的激动所占据,恨不得将对方彻底溶进骨血里,再也不让他离去.....
  他急促地喘息着,勉强睁开肿涨的眼皮,奋不顾身地舔食那粉嫩诱人的红莓。
  李翔的头发被揪住,扯着往地上一撞,虽然不是很大力,但是也让他头晕眼花,他额头的血缓缓滴了下来,脸上有青紫红肿,不减耀目的俊美风采,倒添了几分风流邪魅,他伸出殷红的舌头,毫不在意地舔了一下唇,将口中的血吐出,洋洋得意地瞧着仁杰:“仁卿,果然美味无比!”
  一只温暖的手擦拭李翔的嘴角,动作有些粗暴无礼。
  “我的血有毒!”仁杰沉重地覆在他的身上,蹙眉凝视着他。
  李翔在那个触摸下拱起身体,风骚的摆动,并且陶醉地品味这种感觉,“仁卿,你的确是好心肠!自那日遇袭,我已服下皇家灵药,些许小毒不足为惧。”
  仁杰警惕地压住他的四肢,微喘着气,沉声问:“你真的没听说过金蚕蛊?谁会知道此事?”
  李翔挣扎着想踢开钳制,心中有些不满,强迫对方是没有技巧的事,只在无聊时偶尔为之,他更喜欢以自身的魅力和手腕,征服对方不得不趴在自己脚下俯首称臣。
  他有点不甘心地说,“本王为何要告诉你?”
  仁杰面色深沉,凝神观察李翔,找不到故意欺骗的痕迹,他长叹一声,“王爷,今日得罪了,我会辞官归去,希望后会无期。”
  李翔懒洋洋地一笑,语音发冷,“仁卿以为,你如此待我,还能活着逃离京城?”
  仁杰眼中星光辉耀,闪过无所畏惧的绝然,清冷地反问,“王爷,你以为我会在乎吗?我来,就是赌上了命!”
  他手刃一举,大力挥下,转眼就要砍在李翔头颈。
  李翔慵懒的表情一扫而光,英俊的脸上显出彪悍之气,腰臀奋力往侧一掀,翻身抱住对方,猛踢椅底。
  这个变故来的惊人,瞬间,一股淡香弥漫了轿中。
  李翔紧搂着仁杰,黛眉微挑,嚣张地贴在仁杰耳边低语,“仁卿,尝尝本王为你准备的迷香!”
  李翔飞快扯下自己的衣袍,然后一手环在仁杰腰间,另一只扒开对方的白色单衣,露出健美紧实的腹部。
  仁杰身高肩宽,四肢修长,骨架匀称完美,长期的运动让他的身体很矫健很柔韧,尤其是他温暖有力的怀抱,让人忍不住想扑进去相依相偎
  当赤裸的肌肤,与仁杰胸口紧密相贴的那一瞬间,李翔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一声,心口莫名欢喜,手脚微微发颤,如捧着心爱的玩具一般,牢牢缠住仁杰。
  仁杰脸上的红晕染开,眼神幽深难测,仿佛一片波澜壮阔的海洋,神秘无限,招人遐思,就是这双眼,温柔美丽得让人心悸.....
  每次看着这双乌黑晶亮,似能包纳百川的眼眸,李翔心底就会泛起起了复杂的念头,想亲近他,了解他,这几乎是一个自己期待的人,沉静优雅,温和又充满朝气.....
  然而,立刻就有一个声音说,我李翔怎么能被别人左右,怎么可以在乎别人?惨痛经历告诉他,每个人都应孤独高贵地活着,不可以为任何人沉迷,即使是他馨德如美玉......
  李翔抬手轻抚仁杰的脸庞,几乎是温情脉脉地低喃,“仁杰,不要怕,我不会让你痛......”
  仁杰的手指抵住李翔的头颈,露出温雅的微笑,眼里闪过一丝讥诮,半真半假地威胁:“但是,你不放手的话,我可不保证你会没事。”
  仁杰斜眼鄙视的表情,落在当事人李翔眼里,却觉得赏心悦目,心跳加快,唤起他更大的征服欲,眼前的这个美少年,才是真正的男人,潇洒豁达,不怒自威,这是一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竞争,本能地想要将对方打倒在地
  李翔脸上涌起红潮,俊雅如天神的容貌,显出一种野性而肿胀的欲望,正如他此刻的蠢蠢欲动的分身,恨不能立即插进对方的身体,将他生吞活剥、吃拆入腹,让他呻吟着求饶,不管是心灵还是肉体,除了自己,就再也塞不进其他任何东西。
  李翔不顾卡在颈部的手指,迫不及待地亲吻仁杰粉色的红唇,将自己跨下的利剑抵向对方。
  他的唇触到一处滋润柔软的凉意,兴奋之余,还不及回味,就忽然生出不安的感觉,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飞摔出去,重重地撞上椅子。
  仁杰的膝盖又狠又快,压在李翔的小腹,笑容异常迷人,“王爷,我忘了告诉你,我体内的剧毒太过霸道,一般的毒药对我效果不大,即使中了迷药,恢复得也比普通人快很多。”
  李翔不情愿地问:“仁杰,你想怎样?”
  仁杰戏弄似地拍拍李翔的脸,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凑近些道:“李翔,永别了!”
  仁杰衣衫半敞,白衣飘落到腰间,额前碎发飞扬,健壮的体魄,莹莹如玉的面容,犹如上古的神话英雄人物,威风凛凛,高贵俊美中又透着魅惑,散发出无法抵挡的致命诱惑力。
  李翔的心简直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无法掌控的失落,无可奈何的凄凉,无预警地袭上心头。
  他手微颤环住仁杰的腰,神志有些迷乱,体温似乎迅疾提高,朦胧的眸子忽然圆睁,明亮逼人,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一个名字无意识地冲出喉咙,“三少,别再离开我!”
偷情

  怀礼心事重重坐于轿中,一路紧随在惠王爷的官轿后面,惠王府离皇宫不远,十六台豪华大轿很快直接进入王府。
  怀礼在府前落轿,递了拜帖和赏银,略施手段,也跟入王府内宅。
  那顶大轿穿过几道庭院,停在李翔独居的前院花园。
  轿中动静不小,可能王府家教甚严,与小顺子等人静静的侍立于一旁,充耳不闻。韩统领率十多名护卫围成一圈,不许任何人靠近
  怀礼盯着那晃动不已的官轿,感觉棘手。
  他再一次微笑着说:“小顺子,韩统领,我有急事求见王爷,请让我过去。”
  小顺子为难地低下头,“对不起,小人不敢妄作主张。”
  韩统领沉着脸摇摇头。
  这时,轿子忽然平静下来,四平八稳悄无声息。
  怀礼不再犹豫,淡淡一笑, “各位,请让开,王爷若怪罪,由怀礼一人承担。”
  他飞跃而起,闪过众人,翩然如凤翔九天,来到轿前,正要揭开锦缎厚帘,一只很好看的手从轿中伸出,锦帘一掀,露出仁杰美玉般的脸
  仁杰微微吃了一惊,轻盈地跨出轿子,握着怀礼的手,展开一个欢悦的笑容, “二哥,多谢你一直照看我。”
  怀礼细心查看仁杰,见他衣领前襟有些破裂,颈部有红印,但神色清朗,身姿挺拔矫捷,似乎并未吃大亏,略放下心来,由衷地微笑道,“小三,我们回家吧。“
  一个悦耳而傲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仁杰,你怎么走了,不需我带你找金蚕蛊的解药吗?”
  四周瞬间一片寂静,王爷大人从轿中步出,原本俊美无双的脸上,有清晰的的五指红印,额头血迹未干,官袍不整,但是,他丝毫没有挨打后的沮丧与狼狈,双目含笑,风采依旧,威严地向王府众人挥挥手,“小顺子和韩统领跟着伺候,其他人在院中守着,本王与两位大人有事相商。”
  仁杰肩背线条优美,很适合趴上去撒娇,李翔看着觉得心驰神往,忍不住加快脚步,一只咸猪手摸上仁杰的背部,占有性地勾住对方颈子,凑近仁杰耳边吹气,“仁杰,我的脸很痛,你等一下帮我擦药吧?”
  仁杰眉头微蹙,耳背的寒毛倒竖,忍住呵斥的冲动,摔开那只色迷迷的手,勉强温言道,“王爷,快些更衣,我们即刻出发。”
  李翔庆幸自己没有被扔飞出去,他情动不已,又搭上仁杰的腰部,不过很小心地只拉着一片衣袍,若有若无地触摸肌肤,感觉神清气爽。
  怀礼目光深沉,淡然瞟了王爷一眼,那眼神清悠却锐利得像闪电,狠狠的劈向对方。
  李翔有一种被人窥破内心秘密的感觉,他不自觉地靠近仁杰身边一些,低声道,“仁杰,我们方才谈好之事,你可不能反悔!”
  仁杰放慢脚步,沉稳地说,“李翔,君子一诺,重若千金,只希望你是真心帮我。”
  李翔不顾满脸青紫,优雅一笑,不幸牵动脸上的伤,痛得倒吸凉气,不过,还是作出一个风流倜傥的表情,悄声道,“好,说定了,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怀礼有些迷惑,到底是什么约定?他微垂下眼帘,决定相信仁杰,没有追问。
  几人过了中庭,不远处是装饰华丽的卧房,李翔懒散地回首,“好了,小顺子,你们就陪如公子在花园中歇息。”
  怀礼淡泊俊逸的面容,显出一丝难察怒气,握着仁杰的手道,“小三,有事就召唤我。”仁杰微笑着点头。
  李翔姿态潇洒,冷冷地说,“怀礼大人,本王与仁大人已结盟约,你大可放心。”
  在怀礼担忧的注视下,李翔满意地拉着仁杰走进卧室,随手关上了门。
  李翔脱得只剩一件单衣,攀住正套上外袍的仁杰,轻轻地咬住下唇,露出我见尤怜的幽怨神色,“三少,我的脸痛得厉害。”
  仁杰的肩膀上忽然多了一百多斤的重量,条件反射地往旁一跳,李翔蓦然失去支撑,毫无形象地歪倒在床边,他青紫的脸上,变换了好几次颜色,终于咬着牙说,“仁爱卿,你如果再摔本王,今天,我就不出门了!
  仁杰心中暗笑,绷着脸扶起李翔,声音清朗,隐含几分责备,“王爷,你也答应不会毛手毛脚。”
  李翔高傲地哼了一声,不讲理地说,“什么意思?快点为本王涂药,更衣。”
  仁杰不动声色,举起拳头作了一个攻击的假动作,“王爷,你好像很想跟下官交流武功。”
  李翔倖倖地从柜子里找出伤药,扔在红木雕花大圆桌上,“本王的脸伤成这样,如何见客?”
  仁杰心思飞快地转动,长长的叹息了两声,在案几上找到一支软笔,“来吧,我为王爷大人抹上药膏。”
  王爷瞪着那支笔,非常惋惜地想,这是哪个奴才打理房间,居然留下这只碍眼的笔?
  涂了药膏,李翔扬起英俊而色彩斑斓的脸蛋,向着床上的衣袍努努嘴,眼神闪烁,显然不是在动什么好脑筋。
  仁杰耐下性子,当作照顾孤寡残疾老人,将那颜色鲜艳的丝缎绣袍为李翔套上。
  李翔心里轻松,欣赏仁杰的俊脸和身上的绸衣,“仁杰,本王的便服由你穿着,倒是风度翩翩。”
  仁杰动作轻缓地替他理好衣领,“王爷大人,该出发了?”
  李翔意犹未尽地叹息了一下,“嗯,本王就陪你们走一遭。”
  “穿过这道门,就是皇城内的禁地逍遥园,苗圃内种着无数珍奇草药,林中住着不少神秘的高手,专门研制功效各异的贡药。”
  李翔一边领路,一边介绍,“仁杰,这里非常隐秘,窥视者立斩不赦,我可是冒了得罪圣上的风险,你不能知恩不报。
  仁杰平静地拱手道,“王爷大恩,下官记下了。
  园门外守备森严,幸好李翔持御赐宝剑,周旋了一番,三人安然入内,捂着丝巾穿过几乎望不到边际的花园,进入一幢偏殿
  殿中无人,两旁点着白烛,闪烁着微光,显得幽静阴暗
  李翔凝神回忆,“我很小的时候,父皇曾带我来过一次,记得这殿内有一处机关。”
  八根红色大柱雕刻着麒麟和飞鸟,李翔摸着麒麟的眼珠一转,后殿的地板悄然松落一块。
  李翔兴奋地一拍仁杰,“我的记忆力真是惊人啊,那暗室内可能藏有你想要的秘方。”
  仁杰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真诚地微笑,“王爷,多谢,请您带路。
  三人钻进地道,走过几十层台阶,眼前忽然变得开阔,这地下暗室建得倒是金碧辉煌,装饰得与一般的皇宫大殿无异
  李翔有些雀跃,几步穿过大厅,走廊呈丁字形,两侧各通向一个房间。他犹豫片刻,转向左边。
  那房锁已打开,大门紧闭推之不动,李翔绕到小窗,向内一看,眼睛瞪得很大,脸色暧昧不明。
  仁杰和怀礼也凑过去观看,顿时面面相觑
  从窗纸的小洞中,只见房中央摆着一张大床,织锦粉色床单上赫然躺着一具雪白的肉体,肌肤透出樱花似的粉红,他修长美丽的四肢被大大地张开,松松的捆绑固定在床脚,最隐私的部位也都赤裸裸地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格外地诱人遐思。
  他漂亮精致的脸上,显出不在乎的慵懒,粉粉嫩嫩的红唇,随着呼吸微微地一张一合,欲语还休,撩人心魂,美艳不可方物
  仁杰心中一怔,这人有些面熟,怀礼附在他耳边低语,“没想到,余大人竟有这等闲情雅趣。”
  李翔眼神阴沉,握着拳头,正要破窗而入,一个圆润优美的声音,在视线无法触及的屋角响起,“鸣儿,本宫这就来了……
  李翔浑身冰寒之气大盛,眼中喷出烈焰,像要射穿窗户,将那具无比诱人的胴体烧灼出几个洞来
  他的喉结游动了一下,嘴唇微启,似乎忍耐不住即将发作
  仁杰果断地伸手捂住李翔的嘴,怀礼则快速拦截他妄动的手,两人很默契地将燃烧中的李翔,架往右边的屋子
  李翔眸子里的怒火变得幽暗,慢慢熄灭。他微垂下头,斜斜地看向仁杰,舌头在仁杰的掌心轻轻一舔。
  仁杰没有提防,立刻触电般地缩回手
  李翔探首,迅速张口咬住仁杰的小手指,恶狠狠瞪着对方,舌头却异常温热,轻佻地试探着。
  仁杰意外地没有挣扎,另只手不客气地弹了一下李翔的后脑,悄声笑道:“为这种事失控,可不像我认识的王爷大人。
  李翔表情松弛下来,在放开仁杰的手指前,挑衅地狠啃了一口,“哼!这对奸夫淫妇……”他叹息一声,“鸣儿,怎么突然变笨了,竟敢招惹天下最碰不得的人,这个傻子!”
  他语气中隐隐有几许怜惜和无奈,不太像他一惯冷酷的铁腕作风。
  仁杰有一瞬间的疑惑,难道,李翔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无情,那么狠辣?他拍拍李翔的肩膀,没有接话。
  左侧的房间,开始传来颠鸾倒凤的欢愉呻吟,断断续续,咿咿呀呀…
  李翔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低头观察门锁, “这锁锈了,你们谁来弄开它。” 他的音调如是的平静,完全听不出此刻他的心境,是否如风中怒涛般激烈起伏
  怀礼的嘴角绽开一个清丽的笑容, “让我试试。
  不多久,那门锁咯的一声轻响开了,怀礼略施巧劲,悄无声息地推开大门。
  三人闪身入内,房内排满书橱
  李翔一言不发,身姿如虹,昂首向内走,来到最后一个沉香木柜前,他拔下发簪,指甲一顶,簪头吐出一个小勾,对准那柜锁眼掏了一会儿,铜锁应声而开,他随手取下,意态阑珊地站开一步,“仁杰,这里都是珍本,你自己找。”
  半注香后,左侧还不时传来销魂的声音,三人静静地离开地下宫殿
  怀礼坐上自己的轿子先行,李翔携仁杰上了惠王爷的十六台官轿
  李翔从椅子扶手旁取出笔墨,凝神思索片刻,写下几行字,递给仁杰,“我刚才看了一眼解药配方,不知与你所记相同?
  那纸上草草地写着:“金蚕蛊,屈如指环,通体金色灿烂,食故绯锦,如蚕之食叶,每至金日,则蛊神下粪如白鸟矢,刮取以毒人
  解除毒蛊,可用雄黄、蒜子、菖蒲三味,开水吞服,使之泻去恶毒。金蚕,最畏头嘴似鼠、身有刺毛似蚝猪箭的刺谓,故刺猖乃专治金蚕蛊的特殊药品……”
  仁杰扫视了一遍,点点头,“不错,与我背诵的完全相符,王爷过目不忘,下官佩服。”
  李翔懒散地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说,“仁爱卿不也记忆惊人。
  仁杰微笑着垂下眼帘,“今日,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李翔静悠悠地注视着仁杰,嘴角慢慢浮现一个奇特的笑容,仿佛神思漂浮在一个不可知的时空,声音温柔如水,“三少,你不会如此待我,对不对
  仁杰抬眼望去,帘缝中透进的光线,为李翔伤痕累累的美丽面容,点上斑驳的光影,就像一张褪了色的旧照片,在岁月的流逝中变得更优雅,隐约显出一股超越时空的隽永魅力。
  仁杰低叹一声,斟酌字句,谨慎地回答,“李翔,我猜,你认错人了……下官不敢领受王爷的厚爱。
  他的话一语双关,轻轻的击碎了对方的渴求
  李翔有些疲倦地微笑,带着皇族子弟高贵冰冷的自制力,“没有人可以信赖啊,父皇说得对……”
  轿子里的气氛冷凝。
  冷漠绝美的李翔与高大俊朗的仁杰,各据一角,沉默不语,自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仁杰清咳一声,打破了平静,“王爷,这里离白云寺不远,下官告辞。”
  李翔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
  仁杰撩起轿帘,低声咐吩:“小顺子,我就在此下轿。”
  前面就是松树林,满目青翠,空气清新,地上散落着金色的小野花,有一种轻松自由的情趣。
  仁杰走了几步,身后传来悠悠的叹息,“仁杰,真的……不可以吗?”
  一双无形的手,拽住了他的脚步,回首安慰的念头,蓦地闪过脑海……
  仁杰屏息停下脚步,柔声道:“对不起!
  一阵衣诀玉佩相击,带起风声,李翔翩然落在仁杰面前
  两人四目相接,一个神色惆怅,一个淡漠闪躲
  深秋的季节,微风轻轻送来,林间的草木清香,松鼠在树枝上跳跃,黑溜溜的小眼睛注视着树下,好像在询问,如此温馨的阳光下,两人之间的气息为何如此冰凉。
  李翔心湖激荡,如千帆驶过,落水无痕,只剩下几分迷茫,几分凄楚,几分一言难尽。
  他迟疑地抬手握住仁杰,眼角晶光闪烁,有一种惊世骇俗的炙热, 他的语气很沉静,尾音微微颤抖,“三少,三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仁杰晶亮如宝石的眸子,闪过不可察的歉意,“三少,是谁?
  李翔跨前一步,红唇几乎凑到仁杰的脸颊,心情激动地说,“仁杰,你是不是三少,我已经不在乎,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仁杰摇摇头,温和地回答,“不,我心中有人了
  李翔无论在朝堂还是市林,总是光芒万丈,耀眼得有如舞台上的天王巨星,在瞬间便夺走了众人的目光,只需勾一下尾指,就会令无数人心甘情愿地争相涌上。
  此刻的他风华怡人,如桃花灼灼盛放
  恍惚间,他觉得身体龟裂成碎片又奇迹般的聚合起来,针扎的刺激,激荡着他的理智和情绪,李翔从一种失衡的压抑中,缓缓地昂首微笑,“哦,是谁?我很想砍下他的头。”
  他将仁杰的手放在脸颊旁,不自觉地摩挲,低低地呢喃,“难道是薛府小侯爷?”
  仁杰抚摸了一下李翔的面孔,异常轻柔,“对不起,李翔
  他的态度温文尔雅,凝视着李翔,语音冰冷,一字一句地说,“无论谁想伤害他,我一定会让那人付出想不到的代价。
  李翔优雅地收手一展衣袍,魅惑地冷笑,“仁爱卿,好大的口气,别忘了即将到来的马球比赛。”
  他专注的端详仁杰片刻,不再多言,转身回了轿子里
  那顶华丽得令人瞠目的轿子,消逝在街角
  “仁公子,”一个柔韧温热的身子贴近仁杰,有人凑在仁杰的颈部,轻舔了一下他的耳垂,笑吟吟地说,“你好大的口气。”的
  
双龙戏珠
  仁杰从心底呻吟了一声,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奇迹般的松弛下来,心口突然跳得活泼而有力,缓缓转身,只见伊人乌发雪颜,融在金色的光晕里,如九天仙子一般,绚艳清纯,丽色无边。
  “小雪,怎么这么巧?”仁杰惊喜之余,有些不好意思。
  “怀礼派朱礼君来我府中,告知了阿飞的情况,邀请我来看看你。”
  仁杰柔柔地叹息了一声,二哥真是有心人
  小侯爷自己背上的鞭伤未愈,却不辞辛劳来关怀自己,不知他是否已等候多时?
  仁杰的小心肝轻颤,展臂将佳人紧紧地拥在怀里, “你什么时候到的?”
  小侯爷体香清淡如莲花,嘟起红唇,俏皮地仁杰脸庞一触,“嗯,正巧听到某人恶狠狠的宣誓,嘻嘻。”
  仁杰的脸庞飘起两朵红晕,灿烂如朝霞,乌黑的眸子,像焰火燃烧一般亮丽。
  他扶住小侯爷的后颈,凝视着那张让自己心神俱醉的脸,心头如温泉流过般,溢出难以抑制喜悦,他俯下了头,慢慢把唇印在美人那娇艳的红唇上。
  小侯爷微微启开唇,迎入仁杰的舌尖,愉悦地与之嬉戏,双手紧紧搂在了仁杰的腰背……
  那湿热而全心全意的吻,让小侯爷不由自主地娇吟出声,两人仿佛磁铁般的紧紧吸着彼此,完全忘记了正处在白云寺前的林间,随时会有无关的路人经过。
  仿佛为了配合这柔情蜜语般,仁杰的手轻轻伸入了小侯爷衣服的前襟,慢慢在那结实光滑的胸膛上游移着…
  柔软而亲热的接触,绵长得仿佛永无止境,两人在唇齿相依间彼此触摸。
  一吻既终,小侯爷的脸已经红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他努力定定神,发觉自己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敞,而仁杰正忘情地抚摸着自己的腰臀……
  小侯爷轻啐一口,伏在仁杰耳边动情地轻喘,“小淫贼,你好大的胆子!小爷我饶不了你……”
  仁杰脸色绯红,眼中的情意绵绵,浓得几乎要喷出火来,也气息难定地微喘着,亲啄着小侯爷的樱花粉唇,“你想,怎么对付我?”
  小侯爷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不能再让这个小淫徒得逞,下次,要亲吻得对方丢盔卸甲,让他在自己的魅力下,神魂颠倒。
  他的双颊嫣红,眼波流光掠影,含情瞟向仁杰的笑颜,期待着当家作主这一天的到来……
  三天后,华清温泉池。
  小侯爷兴奋之中,有些惴惴不安,眼看仁杰缓缓褪下衣袍,金色的阳光照在他健康完美的身躯,映耀出一层又一层的光圈,俊朗得如天神一般。
  仁杰擒着一个魅惑众生的微笑,踏水而行,渐渐向自己靠近
  小侯爷的心跳,越来越快,激烈得似乎无法自控,他忽然对白一和丁二这三天的特训,生出一丝怀疑,仁杰这么危险而诱人的生物,自己真的可以挑战吗…
  仁杰完全没有料到小侯爷的心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天仙美人:“小雪,你的背好些了吗?”
  他全身仅披一件白色丝袍,轮廓极深的英俊脸庞,笑意盈盈,清亮的黑眸映着温泉水雾,波光流转,其中藏有无尽柔情。
  小侯爷身穿浅蓝的金线绣花丝袍,斜倚在池边的折叠软椅上,背后靠着几个仁杰特别设计的锦垫,他姿容清冷美艳,不沾半点凡尘俗气,似笑非笑地低喃,“嗯,好些了,小杰……”
  仁杰轻轻把手搭上了小侯爷的腰,眼睛中的神采,温柔的令人心口颤抖。
  “小雪,好喜欢你……”
  他凑过头去,刚想在美人唇上印下一个吻,一只莹润如玉的手按在他嘴角。
  小侯爷抿红唇,眉眼含笑,欲语还羞,白皙修长的玉腿悬在温泉池边,有意无意地轻晃,刺激得仁杰目眩神迷,随着那雪白脚趾的上下踩水,自制力也变得摇摇欲坠。
  似乎无法抵挡这迷幻的暧昧气氛,仁杰眼神微醺,修长的手指轻抚小侯爷的美腿,慢慢向大腿根部游弋
  小侯爷受激般地微微一颤,仁杰无比轻柔地撩开美人的衣袍下角,小侯爷只披了一件单衣,下面竟什么都没有穿,触目只见一片荡人心魂的春色,晶莹的肌肤,散发出珍珠一般美丽的光泽……
  仁杰心头漏跳了一拍,顺势跨入了小侯爷微分的双腿之间,肌肤相亲,两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低喘息了一声。
  小侯爷慵懒地抱着仁杰的颈子,眸子里艳光潋滟,双颊飘着绝美的红晕,黑亮的长发散肩上,更衬得他明眸皓齿,面如皎玉,绝对是倾国倾城的容貌,颠倒乾坤的气韵。
  他红润而形状优美的唇,主动亲吻仁杰,微喘着宣布,“小杰,小爷我今天做主……”
  仁杰情难自禁,喃喃笑道,“好,都听你的。”他用力搂着美人,热烈地拥吻起来。
  小侯爷陷入一个火热的怀抱,慌乱间只感到无数亲密的吻落在自己的脸颊、脖颈上,那炽热的气息和暧昧的低喘,落在自己耳里却是惊心动魄的冲击,他只觉体温急剧升高,血液冲上了脑子,胸口几乎无法呼吸,整个身体被烈焰点燃,又仿佛化成了一汪清泉,不禁将身体向仁杰依偎更紧。
  仁杰将小侯爷赤裸的双腿环在腰间,也许是感觉到小侯爷的期待和迎合,他的动作异常温柔,一只手开始解开小侯爷的衣带,另一只手悄然滑入美人的胸前,在那粉红的茱萸上肆意悠游。
  被撩开的衣袍下,露出小侯爷绝美修长的胴体,迅速就被仁杰那双仿佛具有魔力的手掌占领,不断攻城掠地,热情湿润的吻更是火上浇油,将小侯爷的身子化作了绕指柔
  小侯爷在那激情的爱抚中,就要迷失了自我,就连事先想好的婉拒,也变成俏生生的轻喘。他半卧的身体被仁杰腾空抱起,蓝色衣袍的滑落至腰间,袒露出性感美好的肩颈与胸膛。
  两人赤裸的肌肤,如饥似渴地紧紧相贴,阵阵快感冲击下,小侯爷心智被剥离,陷入美丽的迷幻,然而,他脑海中依稀觉得自己遗落了什么…
  就在神志混沌即将失守的瞬间,小侯爷忽然忆起今天的重要使命
  啊!
  他用尽最后一丝毅力,躲闪仁杰的吻,呜咽着娇吟,“小杰,停……下来……”
  仁杰应声放开佳人的红唇,凑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怎么了,不喜欢吗?”他的手有力托着小侯爷的臀部,仍然传递着爱意。
  小侯爷趴在仁杰肩上,拿出当年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含着仁杰的耳垂吩咐,“小杰,你让我在上面……好吗?”
  小侯爷美艳绝伦,双眸含羞带怯,恍若误入迷林的月中仙子,却强抑激情,故作清冷高洁,有一股奇异的魅惑人心的俏丽
  仁杰心头爱火正旺,雪白的牙齿闪着动人的光彩,勾勒出眩目的笑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小雪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两人很快交换了位置,仁杰坐在软椅上,将小侯爷抱在腿上,调笑地问,“老婆大人,这里是否已经清场?不会有人在监视吧。”
  小侯爷道,“除了昏迷的阿飞,白一他们都在外围守护,百尺内无人。”
  仁杰放心地躺倒,俊眉一扬,露出梦幻般迷人的微笑,“小雪,请尽情享用吧。”
  小侯爷心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哈哈!看小爷的手段!
  乖宝宝小杰!今天好好宠幸你……
  他跃跃欲试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兴奋地观察身下的仁杰
  小杰的眼睛好黑好亮!就像深不可测的清泉,盛满温和的笑意,令人意乱神迷,偶尔闪过一丝调笑的艳情,顿时将人吸入邪气而致命的漩涡……
  这双眸子太诱惑了!
  记得,不能直视。
  小侯爷避开仁杰的视线,伸手握住对方胯下昂首的灼热,隔着薄而软滑的丝绸,缓慢地画着圈圈,手劲时轻时重,不离要害之处。
  仁杰俊目微微眯起,脸庞上的红晕有加深的趋势
  “舒服吗?”小侯爷趁胜追击,湿热的舌尖伸进仁杰的耳朵里,挑逗的吮吸着,手上加重了抚弄的力道,如愿以偿的听到仁杰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小侯爷心花怒放,凝视眼神迷茫的仁杰,这是一张多么年轻帅气的脸,滋润的红唇,似乎抹上了明亮的花蜜,不断地刺激小侯爷的神志,让他想抛开一切矜持,俯身而下,汲取那鲜花的芳泽。
  “嗯……亲我一下……”仁杰嘴角带笑,喃喃地低语,一双手亲昵地抚摸小侯爷的腰部。
  小侯爷嘤咛一声,俯趴在仁杰的脸上方,颤抖地印上一个香吻。
  仁杰双臂收紧,将佳人拥在怀里,密不透风,身子有规律地摩擦小侯爷硬挺的玉茎,虽多了一层丝袍阻隔,却更煽情更有挑逗性,小侯爷的下腹瞬时被一股热流重重冲刺,止不住呻吟出声,“啊,小杰!……”
  仁杰的舌尖借机顶开了小侯爷的唇瓣,像一条赤热的小蛇,迅速游进口中,舔弄著他的舌腔四壁,津津有味地攫取最甜美的蜜汁,又灵活地卷挑着小侯爷的香舌,技巧的挑逗着口腔各个部位,刺激出更多汁液与之交换。
  仁杰柔软的唇覆住小侯爷,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手掌也在极不规矩地在小侯爷背部和臀部游移起来。
  小侯爷被吻得逐渐火热,几近迷失,不禁瘫软在仁杰温柔的怀中,他完全控制不住触电的身躯,紧紧搂住仁杰,受到攻击的双唇热烈地回应着对方,浑身的肌肤都被欲望绷得发痛起来,只想立刻与仁杰融为一体
  蓦然,小侯爷心中响起一丝微弱的警告。
  啊,小杰的深吻真可怕!
  小侯爷聚齐残余的半分理性,艰难地抬头,天仙般冷绝的脸上,流露出罕见的火热情色,他轻舔一下粉唇,喘息呢喃,“小杰……别动,让小爷……我宠爱你……”
  仁杰似乎窥探到小侯爷潜藏的秘密,灼灼的目光让人心跳加速,却听话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会心一笑,“来吧,老婆大人。
  身下的仁杰俊美性感,阳光下,暖蜜色的皮肤洋溢着勃勃生机,就像世间最珍奇的宝石,令人难以置信的反射着动人的光彩
  小侯爷轻抚仁杰的面孔,心跳如鼓,这么温润如玉风姿俊朗的男子,是属于我的!他全心全意喜欢的人,是我!
  这样的认知,让小侯爷浑身战簌,心底涌起一股酸酸甜甜的情愫,他拨开仁杰额前柔亮的的碎发,温柔地亲了一下额头,然后在浓黑而上挑的眉毛,各印上一吻。
  他避开可能会让自己沦陷的红唇,直接攻击仁杰的颈子,辗转吮吸,脖颈和肩上留下一个个红印,不出所料,耳边传来仁杰动情的喘息
  小侯爷大受鼓舞,啃了几下线条优美的锁骨,就移向今天的重点目标,那鲜美诱人的粉红色小莓。
  小侯爷低头含住仁杰左侧的乳尖,轻舔它的甜美,眼看它在自己的亲吻下变得挺立,并充满诱人的美丽光泽,他呼吸一阵急促,开始埋头奋力地啃噬起来……
  小侯爷满意地听到仁杰不能抑制的抽气声,触手所及的肌肉也绷得紧紧的,他心头大喜,好极了,小杰宝宝,让本小爷来照顾你!
  小侯爷得意地拨弄右侧的小红莓,现在该轮到它了,他红唇轻启,正要含乳而吻,一双温暖的手抚过他光滑细致的大腿,来到最隐匿的地方.....
  一阵难以抗拒的快感,在小侯爷两腿之间点燃,延烧至他的下腹,向全身所有的神经末梢放射,仁杰的手指像有魔力一般,撩拨出他最深处的欲望,仁杰坚挺的分身,抵住自己两腿间最柔软隐密地方,放肆而激动地摩挲着自己,小侯爷听到自己婉转的呻吟,并发出满足地叹息……
  小侯爷浑身酥麻,趴在仁杰胸口,似乎一下子懵了,他只是怔怔地盯著仁杰热情闪亮的眸子,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反应。
  仿佛听到他无助的心声,仁杰坐起身,抱住小侯爷的腰臀,与自己面对面紧密相贴,还没等小侯爷抗议,一个销魂的唇就压了上来,以千钧之势吻住了他…
  小侯爷晕晕乎乎,兴奋得伸直双腿,紧紧抱住仁杰爱不释手,恍惚间,他发现仁杰握着自己的手,来到了腹下覆住两人的分身,两条火热的玉龙在自己手中缓缓抽送着……
  小侯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妙快乐…
  “啊!……哦……”那支离破碎地娇喘,是出于自己口中吗
  小侯爷心慌意乱,有些溃不成军。
  仁杰……那小淫贼一边带领自己的手,用力爱抚两人胯下的灼热,一边用舌尖折磨自己的唇舌和耳朵,声音分外沙哑诱惑,“小雪,让两位小弟弟碰个头,好好切磋一下。”
  小侯爷脑子里轰的一声响,方寸大乱,仁杰高超的技巧摸得他几乎忘了初衷,湿润的吻辗转流连于胸前,更将小侯爷推上了快乐的云霄
  他玉白双颊染上一层鲜艳的酡红,原本冷漠俊秀的面孔变得魅惑无边,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弓向仁杰,更急切更紧实地贴近他。
  “别动,小雪,阿飞好像醒了。”
  仁杰的低语,忽然将小侯爷从激情的迷梦唤回,他条件反射地一挣,想要跳起来。
  两人的身体在空中一阵晃动,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双双跌入温泉池中
  想象中的溺水窒息没有出现,小侯爷伏在一个温暖而安全的怀抱中,仁杰的一只手臂紧紧地环绕着自己,另一淫手有力地爱抚着,挤压着,套弄着……
  小侯爷只觉得每一根的神经末梢,都处在快感爆发的边缘,他很想知道仁杰的是否也如此投入,睁开眼睛,只见仁杰优雅而慵懒地仰游在水面,双颊生晕,双瞳亮得像火焰,温柔而狂热地凝视着自己,然而,他的鼻血在流,嘴角也溢出淡淡的血丝。
  小侯爷大骇, “别……”他剩余的话语被仁杰封在口唇间。
  仁杰加快了手下的动作,两人的分身紧密而热烈地亲触,甜蜜销魂的折磨侵占了小侯爷的身体,他的心口柔软得发痛,牢牢的攀着仁杰光滑的背脊,“小杰,你的沸血之毒……”
  仁杰更深更柔情地亲吻小侯爷,“帮我,小雪,我宁可毒发,也不要忘了你!”
  心理的恐惧和爱意,随着身体的快感往每个毛孔渗出,奇异的官能刺激下,小侯爷腹下起了一股强烈的震颤,沿著脊柱极速爬升到脑海,眼前白光一现,无法言传的喜悦闪电般地击中了自己,天边出现了一道七色彩虹,仁杰俊美的笑颜出现在光环中,小侯爷只觉身轻如燕,双肋生翼,毫不犹豫地飞入仁杰温暖的怀抱……
邂逅
“一会见,小雪。”
  仁杰笑眯眯地望着小侯爷披上外袍,身姿翩若惊鸿,转瞬间消失于院门外。
  他伏在温泉池边,抹去鼻血,静悄悄地将口中的鲜血吐出,然后,出水走到不远处的小圆池,“阿飞,你看够了吧,不必偷笑……”
  阿飞躺在固定在池边的竹床上,身体腰部以下浸在温水中,他长长的睫毛微颤,眼神清澈,脸色苍白,透出几丝红晕,“仁杰哥,阿飞打扰你们了?对不起……”
  仁杰心中变得异常柔软,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和清瘦的小脸,“你醒过来,我欢喜还来不及!阿飞,你让我等了好久……”
  阿飞温顺地微笑,“你救了我,仁杰哥,阿飞这条命,好像变得珍贵起来。”
  他的面容冰洁如玉,在阳光下仿佛透明的水晶,几乎可以看见血管
  仁杰柔声叹息, “阿飞,我送你回房,我估计你今天会苏醒,已经吩咐准备了药膳。”说着,用大毛巾裹在阿飞身上,拦腰抱起
  阿飞小脸轻靠在仁杰胸口, “其实,我自己能走,现在只觉得内息充盈,好像脱胎换骨一般。”
  仁杰眼睛一亮,“说得不错,蛊乃虫生,你前几日冬眠假死,被喂下无数补药,此刻破茧而出,功力必定大增。”
  阿飞琉璃般的眸子,好奇地往四周瞄了一圈,“仁杰哥,这是你的新居吗?”
  仁杰愉快地说,“对,你有一个独立小院,二哥找了位手脚伶俐的侍女小柔,专门照顾你的起居。”
  仁杰将阿飞放在舒适的大床上,“你好好休息,朱礼君大哥就在隔壁,有事可以摇这个小铜铃,让小柔和他说。”
  阿飞点点头,松松地抓住仁杰的衣袖,静静的凝望着没有作声。
  仁杰心中也不甚舍得,抚摸着阿飞的额前的白发,“这三天,大理寺案件挤压了不少,等我处理完毕……”
  阿飞的声音低低柔柔,“仁杰哥,几日不见,你瘦了些,阿飞让你操心了……我若出门,会找朱大哥陪,你去忙要紧的事才好。”
  仁杰站起身替阿飞盖好被子,“十郎,由二哥和我保荐进太医院学习,他下了课就来。”
  阿飞绽开笑颜,冰雪般聪颖可爱,“仁杰哥,走吧,别让雪公子等太久。”
  仁杰笑嘻嘻地回房,床头慵懒地倚着一位天仙美人,穿着自己的蓝色织锦丝绣长袍,有些无聊地翻看一本手抄书。
  “小雪,”仁杰俯首想偷一个吻,“我们走吧。
  小侯爷偏头让开,手指挑逗地抚摸仁杰的咽喉,“仁公子,你衣柜里藏了不少好东西啊。”
  仁杰英气的眉微扬,温柔地搂住小侯爷的腰,顺势从床上抱起,“你喜欢吗,我挑的都是你常穿的款式。”
  小侯爷轻松地跃下地,“小杰的品味倒是不凡,今天无事,小爷就陪你去大理寺走一遭。”
  两人来到大理寺,进入仁杰的偏殿书房,左推丞领众位官员上来见礼,“下官拜见少卿大人,薛大将军。”
  仁杰点头示意,“你们无需多礼,无事就各回岗位。”
  小侯爷淡淡一摆手,“各位大人请了,我不妨碍你们谈公事。”
  他走到后殿,坐在仁杰特地准备的软垫靠椅上,面前的桌几上摆的都是他爱吃的小点心,他挑了一个玫瑰糕悠然品尝起来。
  梁上悬着一个鸟笼,那只五彩鹦鹉兴奋地跳来跳去,“美人,美人来了!”
  色鸟本性不改,对主人仁杰漠不关心,一直拍打翅膀飞舞鸣叫,只想唤起小侯爷的注意力。
  仁杰听到小色鸟的动静,忍不住笑道:“推丞大人,谢谢你每天都准备了茶点。”
  左推丞看了一眼矜持清雅的小侯爷,心照不宣,“少卿大人的吩咐,小官敢不遵从。”
  “今日有何要事?”
  “有个偷窃犯的母亲病重,上书陈情,求大人放他出去见最后一面。”
  仁杰想到现代的假释制度,问道,“此事可有先例?”
  “有,但是那人逃走了,前任大理寺卿深以为耻,日后便不再批准。”
  仁杰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递给左推丞,“探望临危亲人,乃是人之常情,罪犯如果有向善之心,并能提供足够的担保,经过监狱官员考察,可以在严密监督下暂时出狱,我这里列了几个要点,你再完善一下,提出一套合理的假释制度。”
  左推丞领令而去。
  仁杰与小侯爷交谈了几句,就埋首到几尺厚的案卷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殿中一片寂静,回头一看,小侯爷斜倚靠椅,半闭眼睛,红唇微启,俊脸融在金色的光影里,如天使般恬静,竟酣然睡过去了。
  仁杰心中柔情荡漾,正要起身为他披张毯子,殿外,左推丞急急来报,“少卿大人,皇上派了李公公来召见您。”
  李公公声音尖细,慢悠悠地说,“仁大人,皇上想了解镇国公妹妹,晋国夫人的案子。”
  小侯爷不知何时已站在仁杰身边,仪态高贵,微笑点头,“李公公,你好。”
  李公公躬身道,“薛侯爷也在,皇上正惦念着您,请两位大人走一趟吧。”
  李公公带领两人来到皇上御书房偏殿,殿中铺富丽的红色地毯,以金丝绣满了百花争艳图,阶前八个高高的殿柱,上雕着栩栩如生的的蟠龙图案,奢侈的以金粉、宝石装饰。
  殿内除了高坐龙椅的皇上,还有侍立一旁默默垂泪的流景。
  皇上吩咐二人平身,感慨地说,“前些日子,我还和真真同游御花园,怎么吃了一顿饭,就突然去了。”
  他眼眶有些发红, 问道,“维良和维惠这两个罪人,作为皇后的亲属,为何要图谋不轨毒杀皇后,还连累了晋国夫人枉死,仁少卿,你说,这其中是否有蹊跷?”
  所有的眼光都落在仁杰的身上,他上前叩头,“陛下,此事臣查过……”
  殿侧珠帘一阵轻晃,皇后玉润珠圆的声音响起,“仁爱卿,你当日抓住杀人凶手,应该已伏法了吧?”
  仁杰不慌不忙地行了大礼,委婉地回答,“晋国夫人不幸陨世,两名嫌犯至今不曾认罪,此事牵涉甚广,内情复杂,臣还需些时日才能定案。
  皇上沉吟不语,皇后越帘而出,威严地审视着仁杰,语气沉痛,“此事本宫知晓些内情,维良和维惠以皇亲之名敛财,本宫曾训斥管教多次,并奏请陛下将他们贬官,两人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做出天怒人怨之事,实在罪不可赦。”
  皇上微颌首,疑惑消了一大半,“皇后言之有理,是这样吧,仁爱卿?
  仁杰从容应对,“晋国夫人中毒时,上菜的并非皇宛的小厮,而是宫里跟在皇后身边的太监,却不知为何,竟没有查验出汤中有毒?”
  “那几位太监,自知罪孽深重,已经服毒自杀了。”皇后冷冰冰地说
  仁杰道,“缺少有力的人证,的确有些棘手。
  珠帘内有人轻轻咳嗽。
  皇上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果儿啊,你出来吧。”
  银屏公主纤手轻挑珠帘,露出清秀的脸庞,如花蕾含苞欲放,她身披百蝶穿花的天蚕罗丝秋衣,素净而端庄,脚上踩着湘绣兰花宫鞋,亭亭玉立,“果儿给父皇母后请安,各位大人有礼。”
  殿下三人齐声回答,“拜见银屏公主。”
  皇后脸色变得柔和,仪态雍容地微笑, “各位大人是本朝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今天请你们来,是哀家的意思......”
  皇后含笑看向银屏公主。
  银屏公主有些羞涩地接着说,“我和宪王哥哥在宫中办个小宴会,如各位大人无要事,请光临。”   皇上对小侯爷点头示意,“薛将军,你与银屏自幼相识,她天真烂漫,不识世间疾苦,请你多担待些。“
  小侯爷淡雅一笑,“臣遵旨。”
  皇后上前两步,温和地看着流景,“真真去了,我做姑姑的也很难过,”她一语双关地劝告,“流景,逝者往矣,你节哀顺变,尽量往前看,我让果儿多陪陪你。”
  银屏公主目光静静扫过小侯爷和流景,落到心仪的仁杰帅哥身上,忍不住抿嘴笑道,“仁大人,宫里的御厨手艺不错,希望你喜欢。”
  仁杰等三人无法婉拒,唯唯答应,由太监领着往宴会地点走去
  流景冷淡地自言自语,“银屏公主已许配给表弟,把仁公子和我叫来凑什么热闹?”
  小侯爷从容不迫地说,“我是不会娶公主
  仁杰立刻笑着表明态度,“我更不敢高攀了,流景兄,皇后应该中意于你,”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拍流景的肩膀以示鼓励,“你千万不能令娘娘千岁失望,嗯,我看好你!”
  流景懒洋洋地叹气,“仁大人想推我出去做牺牲品,你和表弟就可以逍遥自在,告诉你,不要白费心机,我早有心上人了。”
  小侯爷眼神清澈晶亮,有些惊讶,“这样啊,没听你提过,是哪家小姐这么倒霉?”
  流景笑了笑,“百步之内,必有芳草,你说呢?
  仁杰开玩笑地指着前方,“莫非,是亭中的那位大小姐?
  亭内站着几位宫女,中央端坐着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娴静端庄,衣饰精美,美眸幽幽地瞄了眼,正撞上流景的视线,她秀眉微颦,心想,来者又是一位贪恋美色的纨绔子弟。
  那女子定睛一看,流景的目光未作停留,摇头浅笑着与同伴越走越近,他面若桃花,媚惑众生,锦绣白袍一尘不染,秋天的太阳温柔和煦,却比不上他绝美的容光,尤其是眼底淡淡的哀愁,强烈地震撼了少女迷茫的心。
  惊鸿一瞥,她心中莫名一颤,赶紧收回眼光,口鼻观心,没有来得及看另外两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宴会在莲花池边举行,三人入座后静待主人
  池中莲花谢了,碧绿的水面飘着些花瓣,仁杰对小侯爷会心一笑,“小雪,记得吗……”
  小侯爷回想起落水后被偷吻的一幕,俊脸泛起极淡的红晕,哼了一声,“小淫贼,你又想怎样?”
  两人无视流景,正打情骂俏着,太监过来传话,“宪王和怀礼大人驾到。”
  三人收敛笑容,上前拜见行礼。
  宪王衣着素雅,气质高贵不凡,他悠然行来,眼神深邃,仔细地打量了仁杰一眼,吩咐道,“今天设宴,是为银屏妹妹预先庆祝生日,各位大人请勿拘礼。
  怀礼在仁杰身侧坐下,淡定而沉静,“小三,你也来了。
  仁杰无奈地摊摊手。
  “小王安排了一个节目,先请大家品评。” 宪王回头对太监低声道,“让倾心上来吧。”
  一阵香风吹过,几位宫女抱上几样乐器,还有两把沉香杉木椅,置于酒席前。
  接着,一位纤美的少年低头走近荷花池,在宪王面前跪下,“奴才拜见王爷。”
  宪王黝黑深沉的眼眸,灼灼地盯着怀礼,侧头淡笑了一下,“倾心,你抬起头来。”
  那少年姣美赛花,眉目精致秀丽,面容竟然与怀礼十分相似,尤其是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脱俗的淡然风韵,犹如清风明月,让人望而心生仰慕,又不敢亵玩
  宪王嘴角上扬,绽开愉快的笑容,“如公子,他和你是不是象孪生兄弟?
  仁杰一怔,忍不住望向怀礼。
  怀礼神态安详,温和地笑道,“回宪王爷,怀礼没有这样的福气,有三弟仁杰相守,下官已经心满意足。”
  宪王手扶案台,平静地凝视着怀礼,那么深深地用心地看着,仿佛对方脸上忽然开出了一朵花来。
  仁杰心里明白了几分,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请问宪王大人,倾心要表演什么节目?”
  宪王收回目光,伸出食指,托起倾心秀气略尖的下巴,“你最擅长什么乐器?”
  “奴才的琵琶还能入耳。”倾心的声音清亮,介于少年与男子的音质,悠扬如雨水滴阶。
  宪王以拇指轻轻摩挲少年的脸蛋,亲昵地呢喃,低柔若清风拂面,“好孩子,你的皮肤真嫩呢。”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犀利肆意地射向怀礼,有些轻佻地说,“如公子,听闻你古筝弹得出神入画,不如,与倾心合奏一曲,为大家助兴?”
  这样的要求,明显是一种侮辱,怀礼身份高贵特殊,在皇宫内奉旨自由行走,二品以下的京官见了他,都要避行一旁。
  如今,居然要屈尊与王府内的一位奴才同台演出,如果传扬出去,只怕立刻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怀礼垂下眼帘,手指在案桌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每一下都象响鼓,有力地击打在宪王的胸口,让他腔子的那一颗心,失去了秩序,毫无章法地急跳个不停。
  怀礼几不可察地低叹一声,站起身来,仪态飘逸淡泊,一如跳脱凡尘的世外高僧,柔声道,“宪王大人,臣只好献丑了。
  “且慢!”仁杰冲口而出,“下官有一个提议。
  没有见到怀礼的情绪波动,宪王感觉无趣,“仁少卿,你想说什么?”
  仁杰恭敬地起身回话,“二哥琴技高超,小官不才,也有些技痒,请宪王恩准。”
  小侯爷清雅一笑,悦耳的声音如春风,吹得仁杰心花绽放,“薛某也想凑个热闹,与各位大人合奏一曲。”
  流景咳嗽一声,正要勇敢地自荐,小侯爷轻拍他的肩头,“至于流景表哥,就为我们表演他最拿手的剑舞吧。”
  流景皱了皱眉,小声嘀咕,“啊,我哪里会什么舞蹈?
  小侯爷瞄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难道,表哥想与我比剑?”
  “每次比试,我都败下阵来……”流景抿了一下好看的唇,无奈地叹道,“算了,我就以玉笛代剑,在宪王大人面前献丑……”
  怀礼终于有些动容,“小三,薛大将军,镇国公,你们……”
  仁杰笑容愉快,“各位大人,有何合意的曲目?
  小侯爷丝袖轻挥,眉目间笑意清浅,“返京后,有一群流浪艺人,在我府外演奏了一个下午的《思春》,那曲子优美温馨,不知你们觉得如何?”
  怀里微笑点了点头。
  仁杰想起那天的街头演出,脸上泛起了红晕,悄声道,“原来,小雪也喜欢……”
为情所困
  一曲委婉动人的《思春》,道不尽的缠绵情意,小侯爷的箫音中暗藏内力,倾心的脸色发白,纤指在琵琶上挑拨轮弹,啪的一声轻响,弦竟然断了。
  倾心大惊失色,匍匐在地,凄声哀求,“奴才罪该万死,王爷饶命!”
  宪王的脸色深沉,没有立刻发作。
  怀礼收了筝音,与仁杰退回座位,脸色平和安详
  流景在空中轻盈如云燕,收笛剑顺势翻落
  池边传来一声轻笑,银屏公主神情天真浪漫,拍着手道,“流景表哥,没想到你的笛子舞这么漂亮。”
  她仿佛对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一无所觉,轻松地走近宴会主桌
  宪王调整一下呼吸,温言细语,“果儿妹妹来了,怎么没让人通报?
  “我见你们玩得热闹,不忍打搅,宪哥哥,你看,我把谁邀请来了?”
  银屏公主回头亲热地笑着说,“杨小姐,你和宪王爷同席,好不好?”
  杨小姐娉婷姣美,丝裙轻舞,在宪王面前跪行大礼。
  宪王幽深的眼神在怀礼脸上停驻片刻,挽起杨小姐,“丽沁小姐平身,果儿淘气,你不用理。”
  “杨小姐是吏部侍郎的女儿,有可能,成为我未来的妻子。” 宪王风度优雅,为大家相互介绍,眼光忍不住在怀礼脸上流连,似乎想确认什么。
  杨小姐神态俏丽羞涩,由太监引领,在银屏公主身旁坐下。她的心口惴惴,既不安稳,又有一丝无名的欣喜,妙目悄悄地瞄向临桌的流景。
  银屏公主嘻嘻笑着,优雅地侧头低语,“杨姐姐,其他人我不管,你可不许引诱我的仁杰大人。”
  杨小姐脸红地啐了一声,“休胡说,我才没有。”
  “别装了,你盯着流景表哥的眼神,好可怕啊!“她似真似假地继续调侃,“母后总想促合我们,我正想把他打发掉,放心吧,让我教你几招……
  宴会正式开始,宫女与太监陆续将酒菜送上
  宪王冷声呵斥,“倾心,你跪在那里做甚,嫌不够丢人吗?还不过来伺候本王!”
  倾心俯首爬至宪王脚边,不敢动弹。
  宪王抚摸着倾心的头发,“傻孩子,吓哭
  倾心扬起清秀的小脸,几分哀怨,几分惊喜,“王爷……”
  银屏兴致很高地开口,“我想请问各位大人一个问题,假如你的妻子不善女红和厨艺,脾气任性高傲,你会好好待她吗?”
  她殷切地眼光停留在仁杰身上,“请仁杰大人先回答。”
  仁杰笑吟吟地说,“如果他是我的心爱之人,无论有什么问题,我也会视而不见,爱逾珍宝。”
  小侯爷玩赏着青玉酒杯,声音清冷,眼底的笑意若隐若现,“我若娶妻如是,定会严厉教导责罚,每日让他跪着反省,直到他诚心悔改,为我缝衣做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着,他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声音如清泉飞溅,容颜美艳不可方物。
  仁杰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默然轻叹:最毒,夫人心…
  银屏公主显然不喜小侯爷的答案,转头看向怀礼,“如公子有何高见?”
  怀礼温和地说,“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我不会娶妻。
  他的脸色平静淡漠,找不到破绽。
  宪王心情一阵轻快,好像空气也变得清新香甜,他挑起倾心伏在膝上的小脸,“来,我赏你点东西吃。”
  杨小姐犹豫地小声问,“流景公子,你会如何对待不够贤惠的妻子?”
  流景满饮了一杯酒,神采风流倜傥,“女人就象鲜花,是用来欣赏的,那些粗活让仆人做就好,我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夫人操劳?”
  十月的秋阳温暖柔和,流景俊魅迷人的脸,被映照得流光溢彩,明晃晃地反射入丽沁的眸中。少女的胸口狠狠地一痛,难以忘怀他的灿烂一笑,难以忘怀他眼神中淡淡的哀愁,那明艳如火的丰姿,深刻烙印在她心中
  怀礼停下筷子,彬彬有礼地说,“宪王,各位大人,下官有些私事,想先告辞了。”
  宪王站起身,踢开倾心,朗声道,“如公子,我们很久没有见面,可否由小王送你回去?”
  怀礼叹息,微笑着点点头,“下官荣幸之至,王爷请。”
  宪王脸上容光焕发,高兴地挽起怀礼的手腕,“如公子,真没想到,嗯,我今日十分快活……”
  他走到嘟着嘴的银屏公主身边,面带歉意,柔声安抚,“果儿,麻烦你照顾几位大人,为兄日后再为你补过生日。”
  银屏公主瞟了杨小姐一眼,嘟囔着自言自语,“唉,哥哥欺负人。”
  小侯爷轻声道,“公主,下官告辞了。
  仁杰同时起身告退,留下流景独撑场面
  来到侯爷的府第雪园,丁二神色紧张,候在侧门外,一见小侯爷便悄声汇报了几句。
  小侯爷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小杰,你先回去。
  仁杰恋恋不舍,“我送你回房,好吗?
  小侯爷一反常态,没有调笑,语气严肃,“仁杰,听我的,快回去!
  说着,两人进了府,将期期艾艾的仁杰关在门外
  仁杰绕着雪园走了一圈,发现正门停着一顶奢华的十六台大轿,他心里不安,是哪一位访客,让侯爷府上下如此慌张?
  按耐不住好奇心,仁杰小试身手,施轻功翻墙而入
  穿过青翠的竹林和木桥,眼前是正堂大厅,三面墙开落地大窗,可以清楚地瞰视整个后花园,左侧有一金鱼池塘,临水支着细细的竹帘,窗外不时传来的阵阵潺潺水声,十分清雅。
  厅中放着一张紫金檀木的八仙桌,高背太师椅上坐着一位老者,正在厉声训斥,“逆子,你好大的胆子!给我打,不要停!”
  激烈的皮鞭声中,仁杰的眼光向堂下望去,一颗心像是被劈开成了两半,顿时剧烈疼痛。
  仁杰失声呼唤,“啊,小雪!”
  所有的血都涌到了脑子里,他忘了可能的危险,身体自动跃起闪开护卫,猛地飞奔入大厅,毫不犹豫地抓住皮鞭,咬牙紧紧抱住正在受鞭刑的小侯爷,瞪着端坐的薛老王爷,含泪嘶声喝道,“为什么?你怎么如此狠心!有什么事,就针对我来吧!”
  薛老王爷沉着脸怒道,“大胆,拿下!”
  两边的王府侍卫正在犹豫不前,听王爷一声令下,立刻举剑拔刀上前,将仁杰团团围住。
  小侯爷脸色惨白,挣扎着低语,“小杰,快离开这里,你不用管我……”
  仁杰怒极反笑,小心避开背上的伤处,侧身扶住小侯爷,黑亮的眸子闪着寒光,“请问王爷,小侯爷犯了何事,你竟虐打如斯?”
  薛老王爷虎步生威,走到仁杰面前,皱着眉头冷哼一声,“仁大人,你是以什么身份责问老夫?”
  仁杰跪直身体, “我下官喜欢薛侯爷,请王爷成全。”
  薛王爷眼神森严,不耐烦地斥道,“天下爱慕小儿之人,不计其数,难道老夫都得成全吗?”
  小侯爷轻声恳请,“父王,仁公子与此事无关,您放他走吧。”
  “邵儿,这位仁公子,有何过人之处?”薛王爷转身坐回太师椅,不屑地说,“他闯入府中,无端阻扰本王施行家法,怎能轻饶?不过你既然求情……”
  仁杰脑中的热血流回心脏,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平静地截下话题,“王爷,下官无意中冲撞了您,愿代侯爷受刑。”
  薛王爷沉默地注视着仁杰,左手轻挥
  侍卫们退开,张校尉提起皮鞭,在空中虚舞了一下,仁杰松开小侯爷,挪过一旁俯下身子道:“我准备好了。”
  小侯爷起身拦在仁杰面前,身后血迹斑斑,脸色清冷威严,“张校尉,不得无礼!”
  “不孝子,你要乱了家规吗?”薛老王爷拍着椅子扶手,厉声命令,“张校尉,尽管下手,不要留情!”
  “住手!谁敢伤我的邵儿!”
  城阳公主云鬓有些纷乱,由两位侍女扶着疾步进了大厅,二管家跟随在后。
  薛老王爷吃惊地上前搀扶,“夫人,你怎么来了?”他不满地瞪了一眼手足无措的二管家。
  城阳公主推开薛老王爷的手,来到小侯爷的身前,“我可怜的邵儿,你父王好狠的心!他是嫌我生的儿子不够懂事,要活活打死你吗?”
  小侯爷低呼:“娘亲……”
  薛老王爷脸上有些尴尬,“夫人,你莫气……”
  城阳公主声音发颤,“邵儿,你疼吗?这薛王府容不下我们母子,明日,娘就去白云寺修行 ……”
  薛老王爷连忙挥退无关人等,堆起笑脸,作了一个长揖,“公主,夫人,老夫也是为了邵儿的前程。薛家的男儿,怎么能承欢于他人身下?”
  城阳公主终于回头,淡淡地说,“薛老爷,原来您也在啊。”
  薛老王爷继续赔笑,“夫人,请上座。”
  城阳公主在太师椅上坐定,温和地说,“邵儿,让你的朋友起来说话。”
  仁杰诚心行了一个大礼:“仁杰拜见公主。”
  城阳公主将仁杰细细打量一番, 示意免礼平身,“仁公子,小儿下江南时得你照顾,结识为好友,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仁杰与小侯爷并肩站立堂下,恭敬答道:“谢公主美言。”
  城阳公主悠悠地叹息,“仁公子,你既然与小儿有缘,可愿听他的往事?”
  “请公主告知。”
  “邵儿幼时体弱多病,吹风则倒,为了他的健康,我求了不知多少药方。”
  城阳公主温柔地看着小侯爷,“他个性倔强,为了继承薛家的儒将之风,每日学文习武不懈,有一年冬天,他遵从师命,冒着冰雪和寒风,在冰河里练剑,结果大病一场,险些丢了命,从此,身体倒是好转了
  王爷对邵儿寄于厚望,从小带他沙场领兵作战,如普通士兵一般冲在最前线。
  十四岁那年,邵儿被封为五品上将军,先父皇在荷花池边设宴,为后傏最年轻有为的将军庆功。
  邵儿不善饮酒,几杯之后有些醉意,父皇很宠爱他,便吩咐他去后殿歇息片刻。
  我的皇兄,当时还是太子,中途退席,一直没有回来……”
  小侯爷神情有些迷懵,“娘,孩儿记不得了。”
  薛王爷接着说下去,“惠王爷李翔年少得志,一向眼高于顶,那日忽然过来搭话,他与太子素来不甚和睦,言辞之间,暗示太子有断袖之癖。
  我本不以为意,但是心中有些莫名烦燥,就寻机往后殿行去。
  谁知,后殿之外,东宫侍从重重守卫,我被挡在门外。我在殿外徘徊,高声呼叫邵儿,以他平日的武功,即使昏睡也定能觉醒回应,可是,殿内却毫无声息。
  我暗道不妙,犹豫再三,冒着行刺太子的罪名,奋力闯了进去……”
  小侯爷脸色惶急,插话道,“父王,出了什么事?难道……”
  薛老王爷深呼吸了几下,郁怒难平,“我赶到殿内卧房,发现满室迷香,邵儿的衣衫被剥,当年的太子,现今的圣上,正欲行那奸淫之事!……”
断肠人
  薛侯爷放低声音,喃喃道来,“我薛家三代为后傏血染沙场,立下汗马功劳,邵儿年少拜将封侯,是何等的荣宠…
  我万没有料到,太子居然要娈幸于他!
  小侯爷嘴角微颤,唇色变得极淡,“爹爹,孩儿……
  仁杰立刻扶着小侯爷,来到厅侧的椅子坐下,柔声安慰,“小雪,都过去了,不必在意。”
  薛王爷眼神凌厉,“如此荒唐之事,岂不让薛家历代祖宗蒙羞?老夫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全邵儿清白!
  太子一脸理所当然,竟然让我回避……我上前抢过邵儿,抱着一路冲出后殿,太子衣衫不整仗剑追了出来,在我的手脚留下几处剑伤…
  我薛家男儿为国捐躯,在战场上负伤累累,从不皱眉,这几道伤却让我永生难忘。”
  小侯爷紧紧握住仁杰,手指泛白,“对不起,爹爹!
  城阳公主慈母心肠,含泪接道,“邵儿,幸好你父王去得及时,不然……
  我在宴席中不见你父子回来,便找了熟识的通传太监问话,他支支吾吾,不肯言明,只说薛王爷抱着你回家了。
  我心中生疑,正在胡思乱想,太子返回,向父皇提出,调邵儿做东宫侍卫首领,并统领禁军,这是美差,父皇询问我的意见,我本欲赞同,王爷的贴身侍卫神色不安赶到,在我耳边说了几个字……
  我大惊失色,当机立断,恳求父皇作主,将银屏许配给邵儿,并推拒了太子的提议。皇兄恣意妄为,却是个好父亲,最疼爱银屏公主,你若为驸马,皇兄当会断了淫念。
  邵儿,你父王为了保护你,立刻请缨带你去边塞,数载未归
  今上继位后,第一道命令就是招你父王回京。
  那一日,皇家莲花夜宴,皇上为你准备了百鸟朝凤衣,惊艳全场,唉,那应是皇后的朝服……
  你父王费力为你讨下离京的差事,谁知,棋差一着,你居然与仁公子结为挚友……”
  薛王爷语重心长地说,“邵儿,你是薛家最有才华的将军,光宗耀祖,保家卫国,是你作为薛家男儿的责任,也是你自幼刻苦习艺所立下的宏愿,为父断断不想看到你自毁前程,被迫入后宫……”他顿了顿,艰难地说,“如妇人一般婉转承欢,作为娈童载于史册,贻笑万年。”
  小侯爷的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呆呆地垂下头,没有言语
  仁杰轻触小侯爷的手,只觉冰冷异常,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他心中茫然,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安慰之词,只是紧紧地抱住对方,想把体温传送过去。
  薛王爷长叹一声,目光如箭,深深地射向仁杰,“仁大人,你若真为小儿着想,就请放过他,从此各奔前程,不再瓜葛。”
  仁杰心如刀绞,思路有些混乱,拥着小侯爷的手指,无意间因过于用力而关节发白。
  小侯爷脊背挺直,声音轻微如蚊蚁, “我,孩儿做不到……”
  他的话语低不可闻,却好像一线光亮,让仁杰虚悬半空的心,忽然找到了方向。
  仁杰定定神,站起身万分诚恳地说,“王爷,公主,我会全心全意照顾小雪,绝对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薛王爷冷冷地摇头,“仁公子,你好糊涂,普天之下,莫非皇土, 圣上怎么会任你们逍遥?”
  小侯爷幽幽地望着仁杰,目光中莹光闪烁。仁杰心中柔肠百转,说不尽的惆怅,道不尽的爱意,如痴了一般凝视着对方,口中喃喃道,“会有办法的……”
  小侯爷振作精神,低声道,“母亲,孩儿愿改名换姓,脱离薛家王室,与仁公子隐居世外。”
  城阳公主声音轻柔,却字字重逾千斤, “不管你们逃去何处,邵儿迟早会落入皇兄手中,到时,他就不会留半分情面,薛府多年的辉煌功业,也会化为乌有。”
  她的眼神深沉,皇家高贵的气势尽显,气氛变得分外凝重,“邵儿,你非但不能光耀门庭,反而要让薛家世代根基毁于一旦,这样的孽子,要你何用!
  小侯爷从小深受父母宠爱,从未见过母亲如此严厉的神色,当场双膝跪地,脸色灰白,连声道,“母亲,请恕罪!
  城阳公主起身,出人意料地拔出王爷的佩剑,蹒跚地走到小侯爷身前,“邵儿,不要怪娘,你若死心塌地跟着仁公子,薛家便容不得你,娘只当没有生你这逆子,绝对不能让皇兄得逞……”她的声音忽然凄厉,一剑毫不迟疑地刺下,“娘会陪着你去!”
  小侯爷愣愣地看着那剑向自己的咽喉戳来,猛然眼前一花,仁杰挡在身前,“噗”的一声,剑尖入肉三分。
  小侯爷仿佛惊醒了一般,含泪道,“不要!娘,孩儿,心好痛,心好乱……”
  城阳公主悠悠地叹了一声,退开两步,拔剑横在颈部,“薛家列祖列宗在上,城阳对不住您们,只好以死谢罪!”
  她话音未落,竟全不留情对自己下狠手
  小侯爷肝胆欲裂,飞快地跃起握着剑刃,只见母亲雪白的颈子,鲜血直流,刺目惊心,他崩溃地泣道,“娘,孩儿知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
  薛王爷惊呼着飞扑过来,抱住城阳公主,虎目含泪,“夫人,你怎么能做傻事?”
  仁杰的左肩流血,他浑身的力气,似乎都从那伤口流失。来到这个时空,他曾受过大大小小很多伤,却从没有一次,如此重,如此致命……
  满腔的爱恋,百般的情意,敌不过母亲刎颈一剑
  仁杰的一颗心,恍若漂浮在汪洋上,雨不停地下,滴落在脸上,又咸又苦,他的目光紧紧追随小侯爷,只盼他回头看自己一眼
  小侯爷喘息片刻,缓缓地拔下那只青玉发簪,垂目递给仁杰,“仁大人,对不住,请回吧……”
  仁杰不愿置信,无法伸手收回定情之物,他灼灼地盯着小侯爷,喉咙干涩,恳切的呼唤,“小雪,小雪,给我一点时间,我,我定能保全你……”
  小侯爷始终低着头,不肯正视仁杰,他的手颤抖,犹如握着千钧重物。
  这一刻如此漫长。
  小侯爷终于无力地张开五指,啪的一声轻响,那玉簪在地上蹦了一下,断成两截。
  风,呼啸地刮过
  什么时候,秋风如此凄凉?
  仁杰记不清,自己的伤口何时包扎妥当,怎么被带出侯爷府,又为何骑在了侯爷的坐骑上。
  他松开缰绳,任骏马自由漫行
  一切,好象是一场不真实的迷梦。
  怀里的断簪,暖暖的,似带着那人身上的体温,提醒他,这不是梦。
  马儿停了下来,在运河边的草地上,悠闲地吃草。
  仁杰身子一晃,从马背险险地滑落地。他手脚并用,移到柳树旁,静静地靠在树杆,闭上了眼睛。
  暮秋十月,长河饮马,小桥流水人家,断肠人在天涯
  仁杰的脸色平静苍白,仿佛陷入了熟睡,嘴角隐约渗出一丝血丝,没有人猜到,这位俊美少年,刚才经历了何等惊心动魄的巨变。
  河边青草萋萋,不远处,几位少女正在浣纱,一位圆脸的女孩,偷看了仁杰几眼,悄悄地说,“那位公子生得真好看!
  另一位笑道,“有人思春了,好不知羞,嘻嘻。
  夜风正凉,晚霞将河面染上金黄色。
  仁杰从迷茫的思绪中醒来,眼前,有一位小童躲在父亲的衣角下,好奇地瞧着他。
  仁杰牵唇一笑,那小童似受到鼓励,一瘸一拐地挪过来,奶声奶气地说,“小哥哥,不要哭。”
  仁杰轻拭眼角那滴冷凝的泪,沉默不语
  小童从怀里取出一块快要融化的糖块,十分珍惜地递上,“送给你。”
  那小童的父亲和气地上前,“小乖,我们回家吧。”
  仁杰细细的品味着,对那个羞涩跑开的小童摆手,“很甜,谢谢你。
  “小哥哥,再见。”
  是该回去了
  仁杰四下观望,视线所及,小侯爷的白色骏马旁,多了一匹全身枣红的血汗宝马,两马正在以响鼻亲切地打招呼
  怀礼修长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不远处的河岸,与天边夕阳融在一起,仿佛已经守望了很久。
  怀礼心有灵犀,转身回眸一笑,优雅地走到仁杰面前蹲下。
  他取下飘落在仁杰发间的黄叶,悠悠地低叹,“小三,好些了吗?”
  仁杰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心底的委屈,却说不出口,“二哥, ……”
  怀礼向仁杰伸出手,神色宁静而专注,“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
  仁杰握着那只温暖的手,浅浅地笑道,“二哥,有人想置我于死地,你一直在保护我,对吗?”
  怀礼没有回话,只是稳定地握紧仁杰的手
  仁杰的目光移向远方,“二哥,如果对方很强,我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怎么办?”
  怀礼清雅地笑道,“那就拔出你的剑。
  “可是,我的宝剑……在哪里?”
  怀礼略一用力,将仁杰拉起身,“先找到藏剑的鞘。”
  河面渔船穿行,人声喧哗。
  仁杰领悟地点头,“一百年前,京城本没有河。”
  怀礼默契地回道,“现在,这里的运河繁忙,船帆穿梭往来,昼夜不息。”
  仁杰的眼眸闪闪发亮,微笑问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大江东去,可以挽留吗?”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怀礼凝视着对方,声音很温和,很坚定,“如果无法挽留,只能强行改道。”
  夕阳下,两人高大的身形,笼罩在柔和的霞光里,紧密相连,不再孤单。
  明天,是新的开始。
  大理寺牢狱管理严密,最阴森的死囚区,称为贯城,贯索七星,如贯珠,环而成象,名天牢。
  凤歌关在贯城已近一年,他的头发肮脏纠结,胡乱地垂下,遮住了沾尘的面容,身上套着新发的冬天棉袄,卷缩在囚床上
  “囚犯1014号,快起来!”牢头吆喝了一声,身后站着司狱监长,只在死囚入狱及行刑时才出现的重要人物
  凤歌没精打采地坐起身,处在暗无天日的牢室,几乎失去了时间观念
  秋后问斩,命运早已注定,没想到,自己末日这么快就到来
  最后的一餐,三菜一汤,温热可口,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凤歌随着牢头穿过长长的走道,心里不无嘲讽地想,这里号称是后傏最可怕的地方,两边的铁栏后,不过是些可怜虫,面目可憎,被世人遗弃,其中也包括自己。不,明天之后,就没有凤歌这个人了
  “爹!为什么要服毒自尽?”左侧一间牢房里,传来嘶声的凄凉呼唤,稍稍吸引了凤歌的注意力。
  白衣,那探监的少年居然穿白衣,在这藏污纳垢的罪恶之地,多么可笑的反差。
  “看什么?快走!”凤歌的头上狠狠的挨了一棍。
  一阵短暂的晕厥后,他叹息着睁开了眼睛
  行刑室内,光线昏暗,一位灰袍少年站在角落,脸藏在灯晕后,看不清楚。
  凤歌心中有些悲哀,生命的最后一刻,送自己上路的,就是这位不知名的少年吗?
  曾经的辉煌,一世的英名,转眼将化为尘土
  凤歌手脚冰冷,胸口湿热,不甘心,留恋不舍,遗憾……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这就是每个人对生命永远无法放弃的执念吧
  如果,如果可以重新来一次……
  胸中的那一丝热力,支持着凤歌走向那少年,高傲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少年垂目不语。
  凤歌狂放地笑了几声,双眼神光湛然,清亮如明月,似乎一下子将斗室照亮,“来,把你的衣服脱了,我慢慢告诉你。
  那少年如被怪力附体,无法自控地被凤歌的目光所牵制,乖乖地脱下外袍。
  凤歌冷冷地命令,“抱我到行刑床上。
  那少年扶着凤歌躺下,抚摸他脏乱的头发,声音温暖而遥远,“你累了,睡吧。”
  这么轻柔的爱抚,犹如母亲的手,让心口颤抖。
  眼前闪过母亲慈爱的笑颜,“小歌,你看,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真的很美味……
  雪花不停的飘落,纷纷扬扬,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凝成了冰。
  潜伏在树林中太久,睫毛冻结在一起,师傅轻拍了自己一下,“凤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要,我不想去……
  母亲在呻吟,在师傅身下激动地喘息,“啊,不要停,求求你……”
  凤歌无法接受,这摧毁心志的一幕。的
  师傅,你好残忍,为什么要点我的穴位,在我面前演出这淫乱的一幕?
  母亲,为什么你……
  师傅将母亲的头发揪起,不带感情地继续用力冲刺,他的脸美艳如一团耀眼的莹光,笑吟吟地回头道,“凤歌,倘若有一天,你能让我像你的母亲一般,在你身下摇尾乞求,那么,你的读心术和魅术,就真的可以称霸江湖了!”
  师傅!多么可笑,可恨,可悲……的
  我最尊敬,最仰慕的师傅
  不要,我不想就这么死去,师傅!放过我吧…
  悠长低柔的笛声蓦地停了,行刑房内,一灯如豆
  凤歌缓缓眨了眨眼睛,自己还是好好的躺在床上
  角落里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位面容俊俏优雅,额前一簇白发闪动,踏前一步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阿飞,曾经是一名刺客。
  另一位收起笛子,夸张地耍了一下衣袖,摆了一个万佛朝宗的帅气姿势,“我是一名表演艺术家,叫我礼君吧。”
  第三位青年穿紫色绸袍,面容俊朗非凡,却始终让人看不清,记不住,仿佛一入人群就会被人彻底遗忘,他温和地问候,“我是吴燕,传闻中从不失手的神偷,欢迎你加入我们。
  凤歌莫名地一振,叹息道,“你们好,我是凤歌,声名狼藉的采花贼,男女痛杀,片甲不留。”
  一直沉静坐在床边的少年,微微一笑,俊美的脸显出超龄的睿智,“凤歌,恭喜你死而复生,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新人
  凤歌好奇地问,“你是谁?”
  那美少年剑眉如远山,黝黑的眼眸深不可测,“我是你的长官,大理寺少卿仁杰。”
番外
  夜色朦胧,仁杰独自在营帐中休息。
  天色已晚,外面大雪纷飞,食物的香味在空中飘荡,士兵操练的声音隐约传来。
  小侯爷一定还在处理军务。
  “小雪……”仁杰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恍惚中陷入了梦乡
  仁杰的家位于加州海滨。
  每天早上,他带着小狗桑尼去海边沙滩跑步。
  清晨,霞光温柔地洒向大海,碧蓝的海面上,远远地看见一个人乘风冲浪而来,在一片金色的光影中,他的身影就像水中的仙子,优美而矫捷,到了岸边,他褪下潜水衣,套了一件蓝色汗衫,显得清俊帅气。
  海天一色,晨风轻送微咸的滋味,仁杰定睛一看,那人面容姣好,五官俊美无比,额前挑染几一簇金发,竟然与小侯爷十分神似。
  仁杰心口砰砰乱跳,果断地上前搭讪
  那人爱理不理,倒是对小狗发生了兴趣,抚摸着狗头,漫不经心的自我介绍,“我叫雪。”
  他人如其名,态度冰冷高傲。
  一周后。
  仁杰守株待兔,再次邂逅了海滩冰美男。这一次,他有所准备,献上了各色好吃的点心,如愿获得了美人的电话。
  经过不懈的努力……
  仁杰与雪成了朋友。
  雪是一个国际交流学生,颇有名气的业余模特儿,拍了不少广告。
  今天,仁杰有幸来到了拍摄现场
  雪和一位女模特玛丽扮演的,是罗马假日式的恋人,相恋却无法相守。
  雪面容冷俊,额前金发飘扬,一件普通的白衬衫,配泛白的破洞牛仔裤,却散发旧时贵族的高雅飘逸风采。
  雪第一场拍摄的雨中漫步热吻的情景。雪的翩翩美少年风采,跃然入镜,玛丽的富女形象也很逼真。
  雨中分手的时刻到来了,雪深受失望和爱情的煎熬,猛的搂住玛丽,雨水和泪水混杂,四目含情脉脉,越来越接近,玛丽激动地闭上了眼睛…
  仁杰怀着复杂的心情注视着两人的互动,雪,你不会真的吻下去吧?
  “CUT!”导演大喊一声,洒水机立刻停止喷洒。这个镜头已反复拍了近十次,可惜导演总不满意
  雪快步来到仁杰身边,俊脸上难得有一抹笑容, “小杰,你很闷吗?”
  仁杰不在意地说:“小雪,艳福不浅,可以亲美女哦?”
  雪晶莹得眸子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淡淡地说,“你这个色鬼,我们拍摄是借位的。”他拍拍仁杰的肩膀,挑眉道:“想不想客串一下?”
  “好,有钱拿吗?”仁杰有点兴奋,和小雪同片演出,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
  “我和经纪人说说,应该有几百块。”
  “成交。”仁杰握着雪的手不放,心跳加快,深深地凝视对方
  雪轻轻一挣,嘴角浮起俏皮的笑容,几不可闻地低语,“小色鬼。
  导演讲解了剧情和拍摄要求,仁杰换上戏服,被推到雪和玛丽身边,洒水机开始制造人工雨水,淋得大家湿漉漉,雪走过来,双手捧起玛丽的脸,晶光溢彩的双眸,紧张地凝视着玛丽,声音微颤:“你跟我走吧!”
  雨水打湿了仁杰的脸,模糊了视线,按照剧本要求,仁杰冲上去,拉着玛丽激动地说:“你不能!别跟他走……”
  “为什么?”玛丽神情犹豫。
  这时,仁杰应该深情款款地说,“因为我一直爱着你,玛丽,别离开我!……”
  雨水淋湿了头发和衣领,仁杰一阵轻颤,推开玛丽,猛地抱住雪。
  “CUT!”导演大惊失色。
  仁杰的俊脸近在咫尺间,温热清爽的呼吸拂过雪的面孔,让他有一种无法理解的迷醉,神思恍惚间,忘了推开对方。
  仁杰含情脉脉地说:“因为我,我一直喜欢你,小雪……”
  仁杰目光中情丝绵延,柔柔地将雪缠绕包围,他的双手紧紧搂住佳人,颤抖的红唇吻了上来。
  两个人身体曲线完全贴合,雪可以感觉仁杰的体温,透过雨水浸染着自己,两人身体自上而下颤抖着,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喊,打断了两人的热吻,“CUT!CUT!
  导演的脸凑在两人中间,笑嘻嘻地宣布,“很好,再来一次!老子决定改剧本,这个场面更震撼人心,哈哈!”
  收工后,两人回避对方的视线。
  仁杰开车将雪送到房门口,留恋不舍的说,“小雪,对不起,不过,我是真的……”
  雪冷傲地甩了一下头发,“废话那么多,被男人吻了而已,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仁杰笑吟吟地接口,“我的初吻,被你夺走了,你请我喝一杯,让我悼念一下。”
  “小色鬼,有胆量,就跟我来吧。”
  雪推开车门,身姿昂然挺拔,走进屋内
  仁杰一进门,雪就猛然撞上来,狠狠地给了他几拳,“哼!臭小子,敢当着那么多人面,占我的便宜!
  仁杰左推右挡,微笑着劝慰,“小雪,别气了,小心脸上长皱纹,老了没人要……”
  雪眼中闪过邪魅的银光,莹润的手指亲昵地拂过仁杰的唇瓣,忽然伸出红色的舌尖舔吸仁杰的头颈,用力将仁杰推到在床上,“小色鬼,今天就赏脸,让你来伺候本帅哥。”
  他趴在仁杰身上,手下一带,扯破了仁杰的衬衫,漂亮的眼睛里笑意盈盈,“别轻举妄动,我可是练过空手道。”
  仁杰拉下雪的头,他的嘴唇热烫,每一次轻触,就象点燃一簇小火花,雪的身体仿佛漂浮在半空中……
  下一瞬间,两人位置颠倒,仁杰热情而放肆地亲吻雪,喘息着低喃,“小雪,你好粗暴,我的衬衫很贵的。”
  雪浑身软绵绵的,快感和羞涩并发,不甘心地发出一声悲鸣,“不会吧,难道我是小受?!
  仁杰侧身躺下,以一手支下颌,另一只手轻抚雪的面颊,亲昵地问,“不然,你想怎样?”
  雪趁机爬到仁杰身上,斜斜地飞了一个魅眼,“小杰,你让我在上面,好不好?”
  仁杰笑呵呵扶着雪,双手在他的腰臀缠绵地游走。
  佳人身子变得酥软无力,娇喘着亲吻仁杰的唇,“好不好,嗯?……”他鼻音微微上扬,像一个小勾子,挑逗着仁杰的神智。
  仁杰点头,眼里满是宠溺,“小雪,为了公平,我们来打个赌。
  第二天,仁杰开车带雪去自己做家教的地方。
  这是一位十岁的小男孩,父母不在,他愉快地迎接两位大哥哥到客厅落座。
  客厅选用米色意大利组合沙发,红枣色的古巴杉木家俱,黑白大理石地砖,正面墙上挂着一幅现代油画,右侧落地式大窗,配欧式复古窗帘,光线明亮,整个屋子透出不着痕迹的华贵。
  仁杰附在雪的耳边低语,“我们今天各施手段,看谁能让列奥夸奖说更帅。”
  雪当场放下心来,自然是我比较帅了,小杰,你输定了
  客厅里有一架钢琴,雪跃跃欲试,“列奥,我弹琴给你听。”
  小朋友兴奋地说,“好。”
  雪熟练地弹着春之圆舞曲,客厅内迷漫着柔美浪漫之意,金色的阳光撒在他的身上,与他的额前的金发相映成辉,他的俊脸焕发出夺目的光华。
  列奥小朋友拍着手,与仁杰两人在中央随着音乐乱舞,嘻嘻哈哈地闹在一起。
  一曲终,余音缭绕。
  雪满怀希望地问,“列奥,哥哥帅不帅?
  小朋友点头,“嗯,仁杰哥哥也很帅。
  第一回合,平手。
  第二回合,仁杰挑战,两人在院中的室内温水小游泳池,比赛谁能在水中呆上更久。
  列奥轻喊一声“开始!”
  仁杰笑吟吟地深吸一口气,没入水底。
  雪留了一个心眼,等仁杰消失于水面才入水,呵呵,至少比他多赚了几秒钟。两人都是游泳健将,这几秒,可能就是决定输赢的关键。
  两分钟后,雪睁开眼睛,只见仁杰放大的脸庞,几乎凑到自己的面前一寸之处。
  雪不屑地移开视线,心道,这个可爱的小色鬼,居然对着自己挤眉弄眼,想干扰雪少爷,让我在水里忍不住笑出来,哼,本少爷可是受过专门耐力训练的。
  仁杰轻柔的捧起雪的脸,撬开他的唇呼了一口气进去。
  雪的嘴微张,不动声色,趁机吸取对方口中的氧气,不禁暗自得意,小色鬼,想占本少爷的便宜,不过是把取胜的机会,拱手让人
  两人的唇异常温热,仁杰的舌尖蓦的闯入雪的口中,唇舌纠缠在一起,快感和晕旋袭向雪,他忽然隐约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果然,仁杰的吻热烈得让人窒息,就快要将雪肺部的空气榨干了
  原来,小杰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两人纠缠着冒出水面,仁杰双手紧紧搂住雪,挑眉灿烂一笑。
  雪瞪圆了眼睛,拧着仁杰的脸蛋,奋力地往两边拉扯,做成小笨猫咧嘴的模样,总算稍微出了一口闷气。
  这一次,也是平手
  最关键的第三回合,开始了。
  两人在游泳池内,如鱼儿般自由遨游,谁能先游完二十圈呢?
  眼看仁杰就要抢先到达终点,雪急中生智,惊呼一声,“哎哟,我的脚……抽筋了。”
  仁杰一怔,返身游回雪的身边,神情紧张地托住对方,俯在雪耳边安慰: “别担心,我们回房休息。
  雪换了干净的衣服,坐在床边,心安理得地享受仁杰的服侍。
  仁杰认真地替雪吹干头发,眼中似水漾温柔,“小雪,你好点了吗?”  
  雪两手松松地抱着仁杰的腰,昵声道,“脚,痛……”
  仁杰放下电吹风,蹲下身,轻握雪莹润的脚,那脚趾雪白,指甲象粉红的小花瓣。
  “小雪,你好美。”仁杰由衷地赞叹,修长的手指抚过雪的脚腕。
  雪心中有些异样,好象是愉悦,又好象是不安。他的脚趾变得敏感,仁杰的触摸,就像一丝电流,不断在他的脚上带起酥痒的热流
  雪希望这一刻赶紧结束,却又贪恋仁杰手指带来的奇妙触觉
  仁杰仰起头,柔声道,“小雪,你的脸怎么红了?
  “哪有此事?”雪挣开仁杰的手,开玩笑似地踢了他一下,笑嘻嘻地吩咐,“小杰,我想吃点零食和香草冰激凌,你帮我去买点,好吗?”
  仁杰剑眉一扬,“没问题,我这就去。”
  “让列奥过来陪我吧。”
  雪以手指梳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戴上墨镜,摆了一个很潇洒的姿势,态度温和地问,“列奥,哥哥很帅吧?” @
  小朋友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一脸的纯真无邪,“雪哥哥,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那我就直说了,你的金毛形象,已经过时了!”小朋友撇撇嘴,有几分不屑,“现在流行白发魔女造型,而且,你在房间内还带那么老土的墨镜,唉,大叔!不知怎么说你好,真是惨不忍睹啊……”
  雪的俊脸有一丝发烧,竭力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维持住脸上优雅的微笑。
  可恶!
  明天就找经纪人算账,居然敢哄骗本少爷,拿旧款冒充本年度最新款式!
  他镇定自若地看向列奥,用最善良亲热的口吻,提议道,“小弟弟,现在有一个发财的机会……”
  仁杰的车平稳地驶入列奥家的车库
  他提着食物走进客厅,雪和小朋友都不在,屋子里显出一种不寻常的宁静。
  抬头一看,雪慵懒地坐在二楼休闲吧台旁,似笑非笑地向自己勾勾小指。
  美人召唤,不敢不从。
  仁杰头颈背后的汗毛,忽然间自动直立起来
  他三步并两步冲上了旋转楼梯,脸上的笑容十分诚恳亲切,“小雪,我买了你爱吃的……”
  雪出人意料地飞身闪入客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仁杰敲门,“小雪,乖乖,让我进去?
  没人搭理
  仁杰锲而不舍,介绍自己今天的战利品,“小雪,除了香草味的冰激凌,还有巧克力果仁和绿茶口味的,水果拼盘呢,有葡萄,菠萝,和你喜欢的粉樱桃……”
  门,悄悄地打开了一道缝
  仁杰立刻伸出脚,挤进门缝,乖巧地陪着笑:“小雪大人,出了什么事?请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吧。”
  雪斜着眼将仁杰上下打量一番,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他走到梳洗室轻松地呼唤一声,带着盛怒后故作平静的温柔,“小杰,你来,我送你一件礼物。”
  仁杰只觉寒气逼人,浑身的毛孔集体紧缩,还是鼓起勇气慢慢挪过去。
  半分钟后,浴室里传出雪得意洋洋的笑声,伴随着仁杰凄凉的求饶声,“小雪,我错了,放过小的吧!”
  列奥趴在自己的床上,一边看卡通片,一边愉快地数钱,“仁杰表哥,对不起,这年头赚点小钱,不容易啊。”
  过了不久,雪一声呼唤,列奥小朋友很捧场地跑进客房。
  雪将仁杰往小朋友面前一推,兴致勃勃地说,“列奥,请观赏今年最出色的金毛犬造型!”
  仁杰披着刚染的满头金发,咬牙切齿地低吼,“列奥,你这个叛徒,我要收回哈利波特的那盘游戏碟!”
  列奥指着仁杰架在鼻上的墨镜,神情无辜可怜,“不好吧,表哥?至少,我帮你骗到了雪哥哥的最新款太阳眼镜。”
  说完,一溜烟地逃跑了
  雪搬过一把椅子,坐在仁杰面前,声色俱厉,眼底闪着嬉戏的莹光,“小色鬼,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整你家雪少爷?!”
  仁杰连忙摇动自己的金头,万分地郑重,“不是的,切莫听信流言,大人明察啊!”
  雪伸手揽住仁杰的颈子,态度亲昵,眼底的笑意加深,“这位仁兄,你打算如何证明你的清白?”
  他的红唇鲜艳欲滴,惹人遐思,仁杰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热情地亲吻下去。
  “小淫徒!”
  仁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军营帐中,小侯爷侧坐于床边,正俯身抚摸自己的面颊,他眉眼如画,明艳动人,笑吟吟地问,“仁公子,你发了个什么春梦?
  仁杰心里涨满了柔情,温柔地搂着小侯爷,“小雪,我梦见了你,一起回到我的家乡,非常快活。”
  小侯爷神情娇俏,调皮地问,“老实交代,你在家乡可曾订过亲,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朋友?”
  仁杰悠悠地长叹,“小雪,我心里只有你……”
  小侯爷伸出舌尖轻舔红唇,异常性感迷人,在仁杰耳边吹气,“小杰,既然如此,今天我要在上面……”
  “好吧,我们有一个晚上,可以用来讨论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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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少年之36计 (耽美,不喜勿入) 作者:林海雪原 -画眉深浅- 给 画眉深浅 发送悄悄话 画眉深浅 的博客首页 (190725 bytes) () 01/31/2009 postreply 19:28:20

美少年之36计 (耽美,不喜勿入) 作者:林海雪原 -画眉深浅- 给 画眉深浅 发送悄悄话 画眉深浅 的博客首页 (420372 bytes) () 01/31/2009 postreply 19:30:42

过年好, RP大爆发! :-) -寂寞一城- 给 寂寞一城 发送悄悄话 寂寞一城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01/2009 postreply 02: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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