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年之36计 (耽美,不喜勿入) 作者:林海雪原

来源: 画眉深浅 2009-01-31 19:30:42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20372 bytes)
阿飞迟疑地坐下,摊摊手,“昨夜我用力过大,将燕子爱得出血了,雪少你说过,好的小攻就得体谅小受,所以,我......对不起。”
  怀礼一向高贵慈悲,雪少将充满希望的目光投向他,怀礼不好推辞,仪态优美地走过来,欲求不满的诱受宪王,在身后低泣,“如公子,雪少一直欺负本王,我是未来的太子,却老是向你下跪求爱,而且你还爱理不理,他实在是冷血之人,你若救了他,将来我们的前景渺茫。”
  怀礼长叹一声,抱歉地望了雪少两眼,不动声色地说,“也怪不得他,谁让你狂虐他,结果他变得神经衰弱,老是偷偷跟踪我,让我失去了很多人生乐趣。”
  看来还是得自救,雪少努力在地上爬啊爬......终于摆脱了李翔的势力范围。谁知,李翔心中一动,忽然面露神秘的笑容,一脚踢向雪少,蹲下身,邪魅地挑眉道,“雪少,我们打个商量,你若让仁杰主动向本王献身,我保你荣华富贵,取不尽的珍宝。”
  雪少高呼,“士可杀,不可辱!我是有原则的。”
  流景在一边蹙眉询问,“雪少,你很吵啊,到底我的美艳小受在哪里?”

离别苦
  雯玉从怀里取出一卷丝绢,泪水化开了殷红的血字,明示了少女跟从流景的决。流景颤抖地接过,绢帕盛满了少女的浓情,重逾千斤。
  “小姐听到您被刺的消息,只是哭,不再进食,请您……”
  流景目光中多了一份奇异的坚定,“婚期定在何时?”
  “十天后。”
  “知道了。”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身心漂浮在另一个空间
  “今晚,小姐会在老地方等您……”
  暮色沉沉,夕阳在山边吐尽最后一丝红艳,灰色的迷雾笼罩了大地
  送走侍女雯玉,流景在院中茫然独立。
  他从小在胭脂堆里厮混,善于察言观色,很讨女性长辈的欢心,祖母更是爱他如珍宝,没有经受过大的波折。
  然而,这一次,流景挑战卫后的权威,面临他一生中最严重的危机,过去的明哲保身策略,是否能帮他度过难关呢。
  夜风将他的身子吹得冰凉,流景握紧手中的血帕,终于作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也许这是一场荒谬的错误,而这个错误足以吞噬他拥有的一切,以及对卫后天衣无缝的报复计划。
  但他已无法再逃,作为一个男人,他有自己的底线……
  他回到书房,写了一封潦草短信,交给仁杰派来保护他的两名侍卫,“拜托,你们其中一位,速将此信送给仁少卿。”
  流景沐浴更衣,换上的玄纹金线锦袍,白衣如雪,在黑夜中分外显眼。
  心头交战了许久,他毅然乘上马车,亲自挥鞭急驶而去。
  城郊,一所青砖大院内,未来的太子妃杨丽沁,枯坐灯下,她苍白凄美的脸上珠泪未干,丝毫没有意识到,院外埋伏了诸多杀手,准备一举拿下她所等待的情郎。
  远处,一辆马车晃悠悠地行过来,停在院门附近。
  片刻后,一位白衣贵公子跃下马车,月光穿过云层,依稀照出他愁眉紧锁的俊颜。
  伏在屋顶的刺客首领,举手发暗号示意,所有的黑衣人都进入戒备状态,目光紧盯靠在马车门垂头沉思的流景。
  他走进院子,在门口徘徊了几步,犹豫地四下观望,忽然转身离开。
  刺客首领果断地挥手,低声命令,“生擒要犯,不得有误!”
  众人立刻飞跃而起,向手无寸铁的流景扑去。
  流景的武功似乎精进了许多,高得出人意料,他纵身一掠就到了几丈外,再腾空一个筋斗,已将追兵甩开几丈远。
  屋外的动静,惊醒了低头哭泣的杨丽沁,“流景,你来了吗?”她脚步不稳地快行几步,满怀欣喜地打开屋门。
  夜色幽明,一名黑衣人手持宝剑,冷冷地说,“太子妃,对不住,请跟我们走一趟。”
  “啊!流……”她萎顿瘫倒在地,泪流满面,“你,将他……如何了?”
  那名刺客架起她就往外走,另两位持剑逼近停在院外的马车。
  车帘一掀,跃出几名大理寺高手,出其不意地夺下丽沁小姐,与黑衣人战了个旗鼓相当。
  夜幕笼罩下,以命相搏的几位高手,神色肃穆,刀剑无情,有人染血,有人负伤弃剑。
  杨丽沁无力地倚在树杆,捂着嘴,屏息悲戚地流泪,她的脚步无法移动,一颗心飞到了情郎身上,流景,他怎么样了?
  这时,宁静街道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又一辆马车横穿草地而来。
  流景坐在前座,不断挥鞭策马,柔和地凝望着杨丽沁,沙声呼道,“来吧,上来,我们一起走!”
  大理寺的侍卫分出一人,将因喜悦而僵化的杨丽沁送上马车,悄声道,“镇国公,仁少卿让朱礼君假扮你,引开了追捕的刺客,这一路出城,你需格外小心。”
  流景答应着,回眸微笑,“别怕,丽沁,出了城就安全了,仁杰已经做了安排。”
  月夜下,城门忽然意外地大开,任由一辆马车疾驶而出,丽沁紧紧地牵住流景的衣角,含泪欢笑,“流景,这是梦么?我好想你……”
  出城之后,她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放开流景,靠着车座椅喘息。然而,坐在前面驾车的流景,却看到身后有一条火龙延续出城,那是举着火把的骑兵队伍,正向他们扑来。很快,跌坐在车内的丽沁,也听到了追兵的马蹄,双手颤抖地互握,“啊!流景……”她强压的惊呼,充满了恐惧。
  流景心跳如鼓,不自觉地狂乱挥鞭,鞭声如急雨在马背上爆响,马臀被抽得鲜血淋漓,血点溅在他的脸上身上,犹如深夜中的嗜血幽灵,面目狰狞。
  前方的桦树林,一朵烟花炮升空,爆出炫目的光彩。
  接着,一排排利箭迅疾如风,从林中飞射入追兵阵中,箭尾绑着点燃的爆竹,噼噼啪啪,火花飞溅,惊得马匹乱了阵脚,骑兵的追逐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流景见机纵马狂奔,将追逐的骑兵抛开了一段距离,他侧头道,“丽沁,路途颠簸,你受苦了。”
  丽沁手捂着腹部,面色白得透明,几乎痛得发不出声,“流景,我腹中疼得厉害。”
  马车飞驰,寒风呼啸扑面,前方晦暗不明,流景迟疑了一会儿,抽空转身撩起幔帘,只见丽沁两腿间有鲜血渗出,染红了裙幅。他心中暗惊,声音不禁惶急,“你还撑得住吗,还是要立刻找郎中?”
  前途渺茫难寻,后有官兵追杀,丽沁压抑已久的情绪一下子崩溃,有气无力地哭泣,“娘亲,我要死了!呜呜……娘,救我……”
  她的悲鸣,在夜空中低低回荡,显得分外凄凉,刺得流景耳中轰轰作响,心乱如麻,一时间失去了主张。
  流景紧握马鞭,不再催打马匹,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车速开始放慢,追捕的马蹄声渐渐逼近,丽沁的哭声越发沙哑……
  流景猛的一勒缰绳,沉声道,“丽沁,此地人烟稀少,方圆几里都是农田,我这就送你回城看大夫。”
  丽沁泪流满面,双眸怯怯,偷瞟前座男子英挺的侧影,羞愧地软瘫于座,“对不起,我实在受不了,我想回家……”
  流景微笑着安慰她,“不要紧,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好好照顾自己。”
  他态度安详,语气温柔地说出诀别的话,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我本想奋力一搏,奈何天意难违。事已至此,只能先尽力保全丽沁的性命。
  不久,黑衣骑兵团团围住马车,流景从容的挥鞭驾车,调转方向回城。
  夜风吹过,他脸上细密的冷汗,冰凉潮湿,缓缓滑落,他的一颗心更是坠到谷底。
  车驶入南城门,杂乱的马蹄回响在寂静的街道,格外刺耳。过了不知多久,眼看皇城不过三百步之遥,流景长叹一声,天要绝吾贺家!
  忽地,远处亮起一串火把,迅速地冲了过来,前面是数十位大理寺侍卫,骑在高头大马上,后面黑压压的跟着近百人,瞬间堵住了整个街道。
  黑衣骑士首领扬声喝道,“来者何人?我是羽林军右营总领池敬晖,奉命拘捕要犯,闲人不得阻拦!”
  流景的心脏,好像从冰窖中挣脱出来,又开始不断的跳动,他满怀希望地举目望去。
  对面的人群哗啦整齐地分开,仁杰身穿绯色锦缎官袍,御马仗剑急行过来,熊熊的火把闪亮,为他俊美沉静的面容,笼上一层迷雾般的光晕,他双眸含笑望向流景,点了点头,“镇国公,池总领,小官仁杰有礼了。”
  池总领面色不豫,厉声叱喝,“仁少卿,我有要事在身,请速速让路。”
  仁杰神态威严雍容,半步不退,“池总领,小官奉皇上的旨意,彻查太子妃文定玉环失窃案,特请相关证人镇国公,到大理寺问话。”
  池总领冷冷地哼了道,“一派胡言。”
  仁杰手中的宝剑铿锵出鞘,眸色深不可测,“池总领,京城中,追捕审讯犯罪官员,一向由大理寺负责,大人手中可有圣旨?为何要越权行事?”
  池总领傲慢地说,“本官奉皇后娘娘懿旨而来,只有口谕,并无……”他咳嗽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仁杰温和地笑道,“对不住,镇国公需到大理寺做客,只有请大人先回去了。”
  池总领提剑遥指对方,完全失去风度,气得大骂,“奶奶的,你敢阻拦老子,兄弟们,给我拿下!”
  他身边的副官,赶紧拉住他,指着四周的屋檐,悄悄地耳语,“刚才,我看见仁少卿身后,无数高手跃上了屋顶,他们人多,且占了有利地势,我们不可硬拼。”
  池总领是个见过世面的将军,刀剑无情,自己营中的弟兄不能无辜牺牲,只要流景确实被捕,谅仁杰也不敢私纵
  他很快镇静下来,换上淡淡的笑容,抱拳行礼,“仁少卿,小官越矩了,既然大人请镇国公做客,不如我们一同送他去大理寺。”
  仁杰目光悠悠地看向流景,不着痕迹地示意对方安心,流景抿嘴点头,朗声道,“仁少卿,杨小姐身体不适,必须立刻就医。”
  仁杰立刻接口,“好,我派侍卫护送杨小姐回府,池总领没意见吧?”
  池总领倒也识趣,“杨小姐乃是准太子妃,小官怎会阻拦她。”
  杨丽沁泪眼模糊,不断地喃喃哭诉,“对不起,流景,是我害了你,流景!”她腹痛难挡,血流得缓了,但是身子虚弱不堪,神志迷离
  流景不忍地含泪告别,“丽沁,我不该把你卷进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将流景押送至大理寺,当场关入高级独立囚室。池总领留下两位手下监督,就愤愤地回去复命了。
  房内一灯如豆,流景双眼失神,斜坐在囚床上,让京城女子惊艳的英俊面孔,染上了黯淡的疲色。
  仁杰抱歉地说,“流景兄,你先委屈一夜,我会尽量想办法……”
  “仁杰,你为救我而与皇后正面冲突,此事如何收场?我十分过意不去。”
  仁杰安抚地拍拍他,“无妨,城外原已安排好接应,你为何去而复返,幸亏桦树林中的高手报讯,我才能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仁杰,此事一言难尽,杨小姐中途小产,唉…….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不过,奸淫太子妃罪不可赦,我这次只怕性命难保。”
  仁杰陪着他,枯坐在囚室,窗外一片黑暗,传来几声夜鸟的低鸣,然后陷入了沉静。
  过了不久,小侯爷施展轻功一路冲入牢房。他收到仁杰的口信,就立刻飞骑赶来。
  看到憔悴苍白的流景,小侯爷激动抱着他,“贺家只剩下表哥了,你怎可如此糊涂!你想离开,我来不及阻止,可你为何舍命回来?”
  流景硬撑的骄傲被击溃,霎时喉咙哽咽,泪盈于睫,“表弟,我……”
  小侯爷顾不得矜持和身份,拉着仁杰的手轻轻摇晃,“小杰,请救流景一命!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
  他的殷殷目光中,是毫不保留的信任,仁杰感动之余,自觉肩上的责任更重了,此番流景面临生死关头,所有涉案之人,包括自己都卷入了危机,如不能想出万全之策,将对京城四公子产生连锁破坏效应。
  仁杰思绪百转,脸上没有露出什么焦躁,握紧小侯爷的手,微笑地安慰,“小雪,我会努力。”
  流景脸上已没有大起大落的悲喜,他平静地说,“这是命,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请不要再牵连更多人。”
  仁杰沉吟了颇久,谨慎地问,“流景兄,如能跳过卫后,由我二哥等朝中重臣,向皇上求情减刑,应有斡旋的余地,只是此事闹得皇家颜面扫地,你在京城恐难立足了……
  流景紧绷的情绪,有所缓解,呼吸慢慢恢复正常,其实,这样的结局并不太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避开皇后的迫害,是目前保命的良
  他双手抱拳,语气真诚地谢道,“仁杰,表弟,若能死里逃生,今后流景任凭你们调遣。”
  “小杰既然说有救,表哥就放宽心,在牢中屈就几日,”小侯爷松了一口气,温和地戏笑,“至于报恩,你给我找个好表嫂,就行了。”
  流景虽身陷牢狱,幸得亲人好友相伴,尚能打起精神强颜欢笑,而爱恋他的准太子妃杨丽沁,却落入十分悲惨的境遇
  她被遣送回家时,杨府门前的灯笼彩缎已摘去,杨母泪汪汪地坐在前厅,一见女儿便痛哭出声,“你这不孝女,竟作出如此荒唐的丑事,家门不幸啊……”
  “别吵了!”杨侍郎心烦意乱,挥挥手吩咐仆从,“将夫人扶回后堂休息。”
  杨母一步一回头,悲泣着离去。
  杨丽沁脚步踉跄,视线模糊不清,趴跪在地上,“父亲,孩儿……糊涂。”
  杨侍郎冷冷地瞪着这个曾给自己带来荣耀的美丽女儿,很想狠狠给她一个巴掌,或者一脚踢开她。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年轻时的雄心壮志,经过多年辛苦钻营,几乎消磨殆尽,他战战兢兢爬到今天的地位,本期望靠着未来国丈的头衔,稳步高升,却被眼前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打破。
  他可以想见,未来的日子里,杨府前街将门可罗雀,而他则是众所矢之,无数人嘲笑的对象,荣华富贵已化为泡影。
  杨侍郎严厉地训斥女儿, “你知道羞耻两字吗?你轻浮胡闹,杨府却要丢官抄家!”
  丽沁身心俱疲,萎顿于地动弹不了,“请父亲责罚,呜呜……”
  杨侍郎感到既嫌恶又愤怒,真希望从没有生出给这个伤风败俗的东西。
  大婚在即,女儿忽然痛哭绝食,在雯玉的帮助下私奔。他只得漏夜求见皇后娘娘请罪,幸好卫后痛斥一番后,仅解除婚礼,并没有剥去自己的官职。
  他硬下心肠,转头吩咐老管家,“把小姐锁进柴房,请大夫配一副打胎药……”
  丽沁被拖了下去,沿途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
  不久,京城的茶馆酒肆,爆出了风流公子与准太子妃私奔的超级八卦,人们津津乐道地谈论,私奔事件的受害人,宪王性情宽厚,居然带头上书求情,使镇国公得到宽大处理,仅被削爵没产,流放到边荒北地。
  流景上路时,春雪飘飘洒洒,街道上一片白茫茫。
  京城许多人来冒着风雪前来观看。往日那个骄傲迷人的贵公子,手足带镣铐,关押在木栅囚车里,依然散发出罂粟花般的魅惑。
  忽然,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闯到囚车前,“流景!我对不起你……请带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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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殇
  杨丽沁踉跄倒地,手指伸入木栏栅中,似想抚摸流景的脸,“我陪你一起服刑,好不好?”
  流景脸色平静,摇了摇头,垂眸不语。
  人群中,有绢纱粉黛的烟花女,也有绫罗裹身的贵族,以及布衣钗群的平民,这些女子注视着风华名震京都的流景,为这俊美青年之殇,默默地感到悲伤、爱怜、哀怨……
  丽沁脸上满是泪水,垦切地说,“流景,是我害了你!这些天我想明白一件事,没有你,我也活不了。”
  流景眸中已有泪光闪动,凄清地一笑,“不怨你,我们缘分已尽,快回去吧。”
  丽沁眼神涣散,变得语无论次,“雯玉残了……死了,你也要走了,不,我要跟着你,不管到哪里!……”
  几个身材彪悍的黑衣人,推开围观老百姓,将紧抓着囚车栅栏的丽沁拖开,其中一人喝道,“时辰已到,还不快押解犯人离开!”
  差役们陪笑挥动鞭子,赶着囚车前行。
  “流景,流景!别离开我……” 丽沁绝望地呼唤着,她状似疯狂地又咬又踢,居然挣脱了扣着她的铁腕,像凤凰浴火一般扑向囚车
  众人惊呼一声,流景的衣袍和散发溅上了丽沁的鲜血,他闭上了眼睛,任由一行清泪滑落脸颊。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黑衣人将额头破裂的丽沁抬走,人群唏嘘叹息,囚车继续上路。
  街道上有一抹殷红的血迹,细雪飞扬,京城很快恢复了干净洁白。
  喧闹一时的太子妃绯闻事件,悄然落幕。
  在时间的长河中,有的人奋力以死抗争,不过是多了一朵小浪花,瞬间就被无情地吞噬,仅为人们茶余饭后添了些谈资。
  过了几日,卫后在凤鸾殿召见宪王。
  宪王脸色白皙,恭敬行礼,“拜见母后,千岁千千岁。”
  “宪儿,听说你这阵子身子不适?”卫后示意侍女奉茶。
  李宪举袖掩唇,将咳嗽压在喉咙里,“多谢母后关心,儿臣好些了。”
  卫后上前为爱子拭去额上的细汗,关切地问道,“你还在婚事烦心?娘会为你另选高贵端庄的女子。
  “杨氏女离经叛道,儿臣无话可说。娘不必着急,爱侣良配难寻,孩儿想等些时日再说。”
  卫后神色一暗,难掩悲伤之色,“唉,贺家人真是不争气,你也别再为流景难过了,他是罪有应得。”
  李宪性情谦和,相貌清丽,与雍容威严的卫后并不很相像,倒是神似流景的亡母。他与流景从小在宫中为伴,交情极好,谁知,祸起萧墙……
  他眼前浮现流景跃马击球的英姿,明媚春光下,那双秋波潋滟的明眸,吸引了无数少女的心。
  李宪心情沉重,轻叹,“母后,不知流景表哥,这一路是否很辛苦。”
  卫后眼中晶光一闪,附在宪王耳边道,“不必为他担忧了,昨日官差回报,流景因水土不服,腹泻而死,看来,挑选合适的食物,是十分重要的。”
  李宪颈后的寒毛耸立,手指发颤,泪水缓缓的流下,“流景,表哥,你好命苦!”
  卫后心里有几分歉意,对不起,姐姐,你争宠失利,自愿服毒,求我保全贺家,可是,真真和流景挑战我的权威,这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哀家
  她轻擦眼角的泪水,微笑着安慰对方,“宪儿,百花春宴即将开幕,娘想让你出任监察令,为宫中挑几位出色少年
  “儿臣遵命。”
  这一届春宴,由紫衣侯大人总理,宪王,惠王和怀礼等联合评判,一共持续三天。
  第一日,在皇城外举办,紫衣侯吴燕宣布,第一个节目由卫后亲自设计安排,文武百官悉听调度。
  皇帝没有出席,卫后独撑场面,她妆容光彩照人,披百鸟团绣凤衣,轻拍了一下手,她身后女官秦香立刻叫道,“宫娥上场。”
  无数宫女,穿戴成村姑农妇,十足小商贩的模样,挑担推车,背筐提兜,由皇城内拥出,沿着城区的大道两边,摆起了地摊,有胭脂水粉,金银首饰,丝绸缎料,手工制作的绣品,鲜花和菜蔬水果,各种日用商品齐备,俨然一个百货集市。
  宫女们依次就位后,秦香大声传达卫后的旨意:
  “宫女的份银不多,皇后娘娘圣恩浩荡,体谅她们的难处,让大家做小买卖赚点脂粉钱。今天请各位王公将相,朝堂重臣,都积极参与,踊跃选购商品。此间的买卖,一律使用现钱,不得赊欠,公平无欺。现在开市交易!”
  原本坐于彩棚中的满朝文臣武将,有的兴致勃勃,有囊馓?簧海?群蟛饺胧谐 ?
  皇城外绵延几里,一片热闹喧喧哗景象,也吸引了很多京城老百姓围观。
  混乱中,有的官员嫌定价过高,斜着眼掩着鼻,讨价还钱,争斤论两,言语间,有些宫女撒泼吵闹,女官秦香带人在集市间来往巡察,遇有争议,亲自调解。
  有的官员见到长相秀美的宫女,忍不住打情骂俏,眉目传情,甚至动手动脚,卫氏见了,只是淡淡的冷笑,并不派人干涉。
  待集市结束,卖方一本万利,买方满载而归,兴高彩烈,皆大欢喜。
  第二日,皇城外墙沿路,搭了几十个华丽的彩色帐篷,参加花宴的美少年,乃是经过严格挑选推荐的精英,他们所献的鲜花,更是奇珍异品,美不胜收。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京城的大半人家都出动了,怀春爱俏的少女们,各现神通,将自己打扮的鲜花一般,将皇城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皇帝和皇后脱去龙凤袍,换上平常便服,端坐在城头,等待观看新鲜玩艺儿。
  紫衣侯吴燕是名扬四海的风流才子,他走近墙垛边,从高高的城上挥手微笑,顿时城墙内外欢呼声雷动,他将手中的令旗向下一压,人群安静了下来,只见吴燕翻开名录,朗声宣布,“百花春宴现在开始,请各位参赛官员报道,第一位,兵部尚书薛绍将军。”
  下面鸦雀无声,没有人应诺。
  吴燕又唤了一声,“薛绍将军不在吗?我们先请下一位,大理寺少卿仁杰!”
  仍然没有人出面答应。
  吴燕静侯片刻,清了清嗓子,悠然开口,“如果传呼三次,参赛者无法现身的话,就作为自动弃权处理,与大奖免死金牌无缘了。”
  仁杰和小侯爷对免死金牌志在必得,为何迟迟不现身?
  只因事有缓急,流景的性命,远比一块冷冰冰的牌子重要,他们亲自出城营救,务求万无一失,此刻,两人所乘坐的马车,正飞奔在回京的路上。
  小侯爷脸颊有两朵出态的红云,额头不停冒出虚汗,看样子是受了风寒。
  仁杰紧楼着他,细心地擦拭汗珠,心疼不已,“小雪,定是前日吹了太久冷风,早知如此,你不需要去江边送行。”的
  小侯爷笑道,“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相见,我怎么能不送流景表哥一程?”
  “你大可放心,流景由金蛟帮薛帮主沿途护送,紫衣武士首领朱礼君陪同,到百变门暂避一阵子,一定能安全无恙地到达。”
  “表哥好生凄凉,贺家就这么毁了。”小侯爷长长叹息,心中郁闷难过。
  仁杰黑玉般的眸子闪着温柔的光芒,“小雪,你若想他,花宴后,我陪你去探访流景兄。”
  小侯爷摇头,“不妥,我不想引起皇后的疑心。”
  “流景兄的假尸在众目睽睽下入土安葬,此事已经盖棺定论,料想皇后不会再追查下去。当然,小雪说的有理,谨慎些也好。有朝一日,说不定我们能将流景兄接回京城。”
  小侯爷伸手捏着仁杰的耳垂,开玩笑似的说,“好个大胆的小贼,你若能为贺家平反,小爷就赏你凤冠霞帔,用十六台大花轿,风风光光地迎娶进门。”的
  “多谢侯爷恩典。”仁杰很捧场地作揖道谢。
  小侯爷精神振奋了些,有点担忧地问,“百花春宴已经开始了吧?”
  “嗯,时辰已到……”
  “怪我,居然在这时候病了,耽误了返京的时日。”小侯爷眉头轻蹙。
  “小雪,你前日发高烧,我怎放心上路?”仁杰将脸贴着小侯爷的面颊,轻柔的摩挲,“你不要多想,阿飞和丁二已经快马赶回城,能否及时报到,且看天意。”
  “嗯,知道了。”小侯爷闭上眼睛,昏沉沉地睡着了。
  仁杰静静地拥抱着他,脑中忧思纷纷,沸血症的一些初期症状,体质变弱,常感冒发烧,嗜睡等,开始在小雪身上出现。一定得找出办法,遏制这个可怕的趋势。
  他想起百变门正在研制解药,略感安慰,可惜没有寒山中的白雪蛤,如何才能根除此症?
  小雪,你千万不要出事……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驶入了小侯爷的府第。
  白一提前上路,早已请来了薛神医等候在卧房里。仁杰不放心,握着小侯爷的手,陪坐在床旁,仔细观看诊脉
  他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对于西方药理比较熟悉,最近才开始钻研中医,希望为小侯爷出一份力。
  看小雪受苦,仁杰心里堵得难受,更让他内疚的是,小侯爷是为了他……才变得如此虚弱……
  小侯爷服用了薛神医新配的药丸,自觉身子好些了,便在仁杰怀里扭来扭去,“小杰,我想去花宴,好不好?我要拿金牌……”
  他俏脸上笑意融融,神态恍若孩子般天真,让人无法拒绝。
  然而,仁杰却能读懂他的心情,小雪十分清楚冒险过毒的后果,他沸血症一旦发作,死亡的阴影便笼罩在两人的头顶。
  聪颖而善良的小雪,为了不给仁杰增添心理压力,便做出兴高采烈的模样,打算与仁杰共度剩下的日子,让每一瞬间都充满意义。
  “好的,我们走。” 仁杰体谅小雪心意,不忍破坏他的兴致,于是,亲自动手,将他打扮得如冬熊一般厚实,套上白狐狸皮的锦裘披风,然后捧着这心爱的宝贝上了轿子,往皇城而去。
  马车停在赛场附近,不久,阿飞和丁二前来探视。仁杰掀起轿帘,请两人入内商议。他殷切地看着阿飞,“怎么样?我们的参赛资格没被取消吗?”
  阿飞愉快地笑了,嘴角的酒窝旋开,“幸不辱命。”
  丁二道,“多亏怀礼和宪王大人力排众议,说服了皇上及其他评判,紫衣侯便顺水推舟……”
  个中的曲折,他添油加醋,滔滔不绝地大谈了一番,小侯爷听了格格地直乐,调侃道,“丁二,如此好口才,可以改行去说书,保证混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
  “那个行业竞争激烈,属下就不去凑热闹了,“丁二得意洋洋地挑眉道,“今天,我带着面具,代替仁大人出场,虽然相貌不同,也有几分俊雅的风范,吸引了不少美女呢。”
  仁杰大笑起来,“丁二爷,的确英俊潇洒,仁杰不能及也。”
  阿飞重新戴上银制面罩,灵动的眼睛眨了眨,“你们看,我和薛侯爷有些相像吗
  仁杰认真打量,心里不禁一跳,初时觉得阿飞模样俊俏,如同小了一号的美公子,如今他身量变高,人更加沉稳温雅,与小侯爷的相似度竟有七八分,不熟悉的人晃眼一看,几乎辨不出来。
  “阿飞,你和小侯爷长得如兄弟一般。”仁杰不得不承认。
  “除了那簇白发,”小侯爷显然也为这个发现而新奇,“不如,我认阿飞做兄弟,你们说好不好?”
  仁杰微笑点头,“好,我早就当阿飞是自己的弟弟。”
  阿飞抱拳行礼,“承蒙侯爷不弃,阿飞深感荣幸,只是担心高攀不上。”
  小侯爷有些艰难地探进几层厚重的衣服里,扒出一块翡翠玉佩,“阿飞,你收下,这是我们兄弟的见证,那些结拜酒席俗礼日后再说。”的
  阿飞高高兴兴地接过,“多谢侯爷,如今我们毒公子又多了一位。”
  丁二在一边羡慕地说,“你们三只毒虫组队,将来称霸天下,不要忘了小人。”
  小侯爷斜瞟了他一眼,“尽说些笑话,还不快带路去赛场。”
  “得令!
  阿飞领着仁杰等进入各自的展示帐篷。
  比赛的规则,今天上午参赛者报到,布置竞赛场地,下午由观众投票,不论官民皆可,选出前三名,次日,由皇上亲自面试钦封冠军。
  仁杰所献的鲜花,是白云寺珍藏的千叶牡丹,花一千二百朵,其色有正晕、倒晕、浅红、浅紫、紫白、白檀等,独无深红,层次分明的重瓣花朵,花面七、八寸,一朵千叶,香气袭人,世所罕见。
  原本花期为初夏至深秋,怀礼请能人巧手栽培多年,研究出暖棚催养法,可以令牡丹在初春季节开放,此时恰逢其会,所以大放异彩,彩帐前,人们的赞叹和惊呼声此起彼伏。
  喧闹吵杂的气氛中,不远处传来一个清雅的笛声,曲调缠绵欢快,仿佛故友情人聚首,感慨中透出新的希望,不亦乐乎。
  仁杰帐篷前的人群,忽然自动闪开,一位冷俊的男子,白衣胜雪,神情温文尔雅,将一款玉笛插入腰带内,慢吞吞地走到仁杰面前,望着他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好笑地问,“我的出现,真的那么让你意外吗?”
  仁杰握着对方的手,双目星光闪烁,掩不住真心的喜悦,“啊,朱颜,你也来参加百花春宴?”
  注:阿飞在百花宴上有什么样重大奇遇?他和丁二如何成功地代替仁杰小雪撑场?
  请关注《舞将攻略》接下来的新章节。
作者有话要说:
为杨女的不幸而叹息。宫中办集市,为唐中宗时的史实,参考唐朝帝王传,太平公主及韦后传。
上章留言已复,呵呵。另外一事,我和编辑商量,第二卷暂缓VIP,等故事告一段落再说。
今天去参加美国华人航太工程师年会,晚餐是自助式,吃了个半饱,被迫听业余选手的卡拉OK ,都是非常有趣的歌曲:青藏高原,披着羊皮的狼......后来还有民族舞蹈,汗!我赶紧溜了。
三岔口
  “我此行,其一是为了百花宴,”朱颜满腔的情恋,千丝万缕,无法细述,脸上现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掩饰住他内心的涌动,“其二是为了你十一郎。”
  故友相见,仁杰喜上眉梢,握着对方的手久久不放,“太好了,你已找到解沸血症的良方?”
  “十一郎,我试制了几颗药丸,对初期症状有些效果。”
  朱颜专注地打量着仁杰,积蓄已久的思念和爱意,犹如野火燎原般,瞬间占领了他的心房。
  他原本一直在担忧,仁杰是否相逢不相认,视自己同陌路,或者板起脸来打官腔,毕竟在百变门中,仁杰吃了不少苦头,而自己在相见之初,也曾任意欺辱过他。
  然而,仁杰笑容坦荡荡,正如他的为人,诚挚可靠,让朱颜有些忐忑的心情,悄悄地安定下来。
  一直侍立在旁的十郎,小跑步过来问候,“帮主大人,小十给您请安。”他手里抱了把椅子,乖巧地放在朱颜身后。
  “帮主大人,请坐。”仁杰笑望着跃跃欲试的十郎,“这些日子,小十长高了,也有出息了,现在是七品副医官,为皇城内的侍卫宫女诊脉。”
  十郎摸摸脑袋,小脸上掩不住得意之色,“多亏仁杰哥帮忙打点,还有帮主大人教诲得当,我才有今天。”
  他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诗性大发,“往事知多少,不堪回首月明中,想当年在大护法门下……”
  朱颜及时地打断了他的长篇演讲,神态温雅地说,“十郎,你能有所成就,是十一郎的功劳,我为你感到骄傲。”
  十郎得到帮主的肯定,十分兴奋,灵活眸子泪光闪动,“帮主,有时,我会想您和百变门。”
  “小篮子和小包子也来了京城,正在我的展示处帮忙。”
  十郎有些呆不住了,双睛发亮,征询仁杰的意见,“仁杰哥,我可以看望他们吗?”
  “去吧。”仁杰自不会阻拦。
  十郎走出帐篷,使了一个心眼,他将门帘拉上,遮挡住大部分观众的视线,只留一角可供观赏牡丹花。
  他是百变门的弟子出身,当然要为自己的帮主谋些福利,薛小侯爷,对不住了,嘻嘻。
  丁二一直在帐篷前面接待观众,脸上笑嘻嘻,招呼大家投票,好不快活,心里却不断的嘀咕,这白衣帮主竟然厚者脸皮来魅惑仁大人,可恶!
  小侯爷上回中毒吃了暗亏,京城可是我们的地盘,不能再由这厮张狂放肆。
  我赶紧报知侯爷,过来把这故作文雅的家伙清理了。
  丁二思量妥当,回头向仁杰告假,“仁大人,侯爷他身子弱,我想过去探视一下。”
  仁杰点头,“代为问候侯爷,我晚些时候去看他。”
  几扇彩雕屏风,巧妙为二人围出一个独立空间,将所有好奇的目光隔绝。
  尽管几步之遥,就是无数观赏牡丹的百姓,朱颜却不受影响,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终于与仁杰独处了……
  朱颜含情脉脉地望着仁杰。多少次午夜梦回,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早日与仁杰相见的愿望,渐渐成了他恢复行走的动力,经过一次次艰难的跌倒,骨裂,受伤,复健,他真的站了起来,开心的一刻,他只想与仁杰分享,所以,他千里迢迢的赶来实践自己的诺言。
  有一天,我要去京城,与你把臂同游,共赏明月。
  朱颜满腹感慨,神色依然从容淡雅,关切地问,“十一郎,你有些憔悴,京城的日子十分辛苦吧?”
  仁杰斟了一杯茶递给他,“多谢帮主关心。不瞒你说,我在朝中看似逍遥,实则危机重重,随时可能引来杀生之祸。”
  “真的吗?”朱颜大为紧张,捉住仁杰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了一下,“我能为你做什么?”
  朱大帮主对仁杰的感情十分深厚,少年时代,他遭受师姐的欺骗及师兄弟的侮辱,又遇上古怪的师傅,于是性情大变……后来,他被困在碧寒潭底,生死一线,是仁杰以德报怨,力挽狂澜,为他医治身心的疾病,夺回帮主宝座。
  这份恩情,朱颜时时挂在心间。没有一个人可以伤害仁杰,否则,就是与百变门,与自己为敌。
  朱颜着急地追问,“快告诉我,是谁、哪一派势力?我帮弟子遍布天下,或许我可以设法除之。”
  仁杰感动地说,“朱颜,你已经为我分担了许多,说起来,我欠你不少情。”
  “我们关系亲厚,记得吗?你得称我娘子,好生伺候,”朱颜凝视着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俊颜,压抑下激动的心情,故意以开玩笑的轻快语气,提起当年的趣事,“如今,你相貌变俊俏些了,我自然要看紧相公,免得……”
  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有人由帐篷外闯进来,威严地低喝,“仁杰,你和谁躲在里面?”
  朱颜眉头一皱,来人并不是小侯爷,除了他,天下无人有资格干涉仁杰,是谁怎么没礼貌,不知道尊重别人的隐私?正要反唇相讥,仁杰微笑地拍拍他,示意暂且忍耐,稍安毋躁。
  仁杰起身移开屏风,笑盈盈地向来人行礼,“拜见惠王爷。”
  李翔潇洒地一摆手,“免礼。仁杰,刚才我听到有人唤你相公,这是怎么回事?”
  “李翔,这是旧事,不提也罢。”仁杰打了哈哈,并没有介绍朱颜,也没有邀请李翔入座。
  李翔立刻起了很强的戒备,看来,这位白衣人与仁杰关系匪浅。
  他坐在皇城楼高处,初春的风,带着寒气吹得他头昏不适,枯坐了许久,他心心念念的仁杰大帅哥,一直没有出场,好生无趣。
  好容易熬到近午时,仁杰却与小侯爷同时现身,李翔灌了一肚子冷风,变作了一腔陈醋,真是酸不可挡。
  谁知,一会儿功夫,一位白衣美人前去拜访仁杰,迟迟未离开
  李翔忍无可忍,踢开裁判的专座,下了城楼直扑仁杰的展示棚。
  当他听到那人自称是仁杰的娘子,李翔腹中的老醋,又化为火油,嘭的一声燃成熊熊烈焰,他掉过头,怒不可遏地瞪着朱颜,“你这刁民,见了本王,还不下跪行礼?”
  朱颜的一口闷气顶在咽喉,不动声色地冷眼回视对方。他是叱咤江湖的武林高手,对官家口服心不服,李翔仗着权势恶言相向,若在平日,朱颜或许会赏他几颗小毒丸,此刻,看在仁杰的面子,他暂时隐忍不发作,相信仁杰会打发这无礼的王爷。
  仁杰果然迎上去,手扶在李翔的肩膀,轻巧巧地一推,含笑望着对方的冷脸,“李翔,你好威风,怎么,想要吓唬我的客人吗?”
  他与李翔数日未碰面,乍一见,心里也有几分欢喜,语气不知不觉地亲昵起来,“王爷,还是那么任性啊……”
  仁杰的神情亲切愉快,甚至难得带有一丝宠溺,让李翔满腔的怒火消了大半,俊目眨了眨,嘴角止不住上扬,“仁杰,你才回城,累吗?”
  “还好,多谢你。”仁杰拉着李翔往外走了几步,“对了,我途中选了个小礼物,改日送到你府上。”
  “谢谢!”李翔剩下的小半缸醋,被悄悄晾在一边。
  他用情已深,一颗心为对方牵挂,对仁杰的细微变化十分敏感,自然能体会出仁杰待自己,已经超越了普通友情。两人从最初的全武行对擂,不打不相识,到如今养成相互照应的默契,李翔颇感安慰。
  四下无人时,他常先出手挑衅,如大男孩子般打打闹闹,有时肢体接触,仁杰也不像以前那么抗拒了。
  朱颜坐在角落,出于身陷情网的特殊直觉,无法不留意到,仁杰与那位凶悍的俊王爷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潮涌动……
  他的眉头蹙起,一股凉意慢慢弥漫胸口,难道我来得太迟,连后备的第二顺位,也轮不到了……
  一寸狂心未说,已向横波觉
  朱颜经历生死离别,大起大落,帮主之位失而复得,身体残疾渐有恢复,本已看破红尘,却无法斩断那一线牵挂,有时从疼痛中挣扎醒来,仁杰早已不再身边,室内灯光晕黄,窗外虫鸣凄凄切切,满腹思念,一襟幽事,且向谁说?
  自古多情空余恨。
  其实,他也隐隐明白,自己的一份绮恋,只怕要付予东流水。可惜,人的理智始终敌不过感情……
  他来京城,不过是想离仁杰近些,好好陪着他,也算了却自己的心愿。
  如果,人的心,可以选择喜欢的对象……或许,有一天,他会从这种没头脑的痴心妄想中,清醒过来。
  朱颜独坐不语,心里默默地叹息,脸上仍然维持微笑,一个淡淡的温和的笑容。
  仁杰与李翔正在窃窃私语,丁二掀开帘子走进来,抱歉地说,“打搅了,我家侯爷身体有些不适……”他顿了顿,故意没有说下去。
  仁杰心头一紧,立刻转头问,“怎么了?他的伤寒症发作了吗?”
  “……”丁二依照主人的吩咐,没有多言。
  仁杰搓着两手,踱了几步,着急的神情已经掩饰不住,“嗯,我不放心,得去瞧瞧。王爷,对不住……”
  李翔拍拍自己的官袍,矜持而无奈地答话,“唉,去吧,你那病美人,还真缠人。”
  仁杰没有理会冲鼻而来的酸味,“李翔,改日我会登门拜访。”
  李翔冷哼了一声,笑容有点勉强,“好,静候你的光临。”
  他拉起仁杰的手,警告性的瞪了朱颜一眼,大声炫耀,“仁杰,你与本王在伊湖泛舟时,所喝的三十年竹叶青,府里还留了一坛,下次我们不醉不归。”
  仁杰笑眯眯的甩开他的手,转而搭在李翔的肩上,随口取笑道,“嗯,考虑考虑,万一你借酒装疯,我可受不了。”
  李翔心里挺高兴,仁杰不拘礼节的谈笑,无形中显示了两人的深厚交情,在白衣人面前,他顿时觉得底气十足,胜券在握。
  朱颜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仁杰,我……”
  他是聪明人,小侯爷是主要对手,实力深不可测,看仁杰的现在表现就知道了,至于其他人,状态不明,少纠缠为妙。
  仁杰转身向朱颜抱拳行礼,“很高兴见到你,今晚我为你洗尘接风,好不好?”
  朱颜心里顿时轻快起来,笑得欢畅,“哈哈,那么我就叨唠了,是去你府上吗?”
  仁杰道,“随你,京城出名的酒楼很多,如来我家,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亲自下厨,炒几个你喜欢的淮扬菜。”
  李翔一听不乐意了,拽着仁杰的衣袖,硬把仁杰的脸扳过来面对自己,附在他耳边悄悄地控诉,“仁杰,我还未尝过你的手艺,你怎么能厚此薄彼!”
  仁杰感觉棘手,试探地问,“如果请王爷今晚光临寒舍,不知朱颜兄有何意见?”
  朱颜当然很不情愿,不过,人生的挫折,让他看淡了许多事,想那王爷也是情场失意人,不如顺水推舟,维护仁杰的面子。想毕,他清雅地笑道,“王爷身份高贵,小人高攀了,自然是荣幸之至。”
  仁杰见朱颜态度温顺大方,不禁对他增加了一分好感,这些日子,他遇见不少带刺冷美人,伺候得有些辛苦,唯有朱颜善解人意,体贴好说话。
  “委屈你了。” 他感触地望向朱颜,“我来介绍一下, 这位是当朝监国大将军惠王爷,这位是朱颜兄……”
  朱颜读懂了仁杰未尽之言,自己的委屈求全,显然获得了对方的赞赏,他腹中直乐,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向李翔恭敬地行礼,“草民拜见王爷。”
  李翔心中一动,此人与仁杰颇有渊源,若能纳入自己门下,行合纵连横之策,联手打击让人十分嫉恨的小侯爷,岂不甚妙?
  李翔呵呵的笑起来,忽然变得和蔼可亲,伸手扶起对方,“朱爷,你是仁杰故友,我们有空多亲近亲近。”
  朱颜一点即通,当下明白了王爷的用意,也不说破,作出高高兴兴地模样,“多谢王爷。”
  两人的态度转了180度的大弯,从互相敌对,变得老友般的拉着手不放,仁杰有些摸不着头脑,任他机智聪慧过人,也未料到此二人腹中暗藏锦绣,有意联合对付他心爱的小雪宝贝。
  丁二见三人其乐融融,更是莫名其妙,他咳嗽了一声,插嘴问道,“仁大人,是否需要小的在此为你守卫?”言下之意,是催仁杰赶紧上路。
  这时,阿飞沉稳地走进帐篷,向仁杰粲然一笑,“我来接待投票的观众吧。”
  “如此甚好。”仁杰顿时放下心来。
  仁杰与各位辞过,匆匆赶往不远小侯爷的展示帐篷。
  还未入内,就听到一个优美的女声, “薛将军,我想求父皇做主,为我们俩……,你还不快谢恩。”
  那嗓音流露出几分高傲,几分骄羞,令人浮想联翩
  仁杰果断地掀开半垂的门帘,一个嫣红的身影,亭亭玉立,神态娇憨地凑到他眼前,“仁大人,你来此作甚,难道是为了……我吗?”
  仁杰略吃了一惊,后傏排名第一的天之娇女,严重阻拦了他的视线,他不得不微笑寒暄,“小官给公主请安,多日不见,公主姿容更加娇美。”
  银屏公主十分欣喜,轻抚自己的如云秀发,羞涩地问,“此话怎讲?”
  她今日盛装出席,将一头丝缎般乌亮的头发,高盘在头顶上,插了一圈鲜花,衬得她肤若映雪,身上是绣有百花的丝袄长裙,披一领珍珠坎肩,每一颗都硕大圆润,在阳光下闪闪生辉。
  这么隆重打扮,她自觉美艳无比,又有几分庄重,将整个宴会的女子都压了下去,便信心十足地望着仁杰,期待他能给予更详尽的赞美。
  仁杰闻弦歌知雅意,“待臣斟酌一下。”说着,从公主身边绕开,向里走去。
  他如愿地瞧见了一位绝色美男,金冠玉带蓝色锻袍,风姿翩仟恍若仙子,身后是薛府所献的蝴蝶兰,此精品万中选一,近百多朵巴掌大的白兰花,盛开在一人多高的三根花梗上,如流泉飞瀑倾泻而下。
  小侯爷脸颊上有淡粉色的红潮,额头微汗,清冽冽地一笑,“仁大人请了。”
  “薛侯爷,身子好些了吗?” 仁杰只觉柔情荡漾,真想一脚踢飞在身旁磨蹭的银屏,将小雪搂在怀里好生疼爱。
作者有话要说:
祝福群里的七音盒大大生日快乐,美男多多。
多谢yuesxia,温玉,小白和xinyin等大人一路补分。

醋海
小侯爷答道,“还有些发烧,你不必听丁二的……”
  守在门口的白一,声音平板地补充,“仁大人,侯爷吃服药后眯┝耍?还???灰舜捣纾??嗪热忍馈!?
  “你们两个穷紧张。”小侯爷嘻嘻笑道,“略影已去张罗午餐,今天有雪菜黄鱼羹。”
  银屏公主不甘受到冷落,惦记着自己的心事,追问了一句,“仁大人,你想出来了吗?”
  仁杰转头向银屏行礼,“臣记起了一首古诗,可以体现公主的美貌。”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越过她,停驻在小雪身上。
  可怜美公子,微笑摘兰丛。
  仁杰慢慢地走向心爱之人,凝视着他吟诵,“鲜肤胜粉白,漫脸若桃红……”
  见对方轻掀衣袖,整理兰花藤,仪态幽雅,似有香风拂面而来,他心脏跳快几拍,顿了顿,接下去说,“腕动飘香麝,衣轻任好风……”
  银屏幸福地拍手娇笑道,“好诗!多谢仁大人美意。”
  仁杰回过神来,礼貌地问,“公主来看侯爷,是有要事相商?”
  “其实,我已同父皇提过,解除与薛侯爷的婚约,明日就会发圣旨下来。”
  仁杰一听,嘴笑得几乎合不拢,煞有介事地说,“公主的天姿国色,岂是我们凡夫俗子可以肖想的?唉,薛侯爷,您还是看开些,另择良友。”
  仁杰笑容明显,哪有半分为朋友伤感之意,银屏公主见了,心里得意非凡,仁杰果然对我有情有意,看他喜滋滋的模样,就好象等待了许久,如愿被天上飞来的元宝砸到,由此可见,他一直希望能攀上皇家,只是苦于薛侯爷挡在我们中间。
  小侯爷眸子里暖意融融,语气十分沉痛,叹息了几声,“唉,小官自愧形秽,实在是配不上公主。”
  银屏同情地看着幽怨的小侯爷,“薛侯爷,你也十分出色,可惜……”
  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自恋的指数极度膨胀,心中琢磨,这两位美少年都喜爱本宫,可惜本朝没有先例,若能一女二嫁,是多么美好……
  父皇三宫六院,皇兄妃妾无数,我身为本朝最尊贵的少女,却只有一位夫婿,为何老天如此不公。
  她左看看小侯爷,右瞧瞧仁杰,两个风姿气势,都是世所罕见,让人割舍不下。
  最后,她长长的悲叹一声,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向小侯爷告别,“薛侯爷,你我缘尽于此,是小妹辜负了你的真情,请……节哀顺变。”
  薛侯爷瞥见仁杰咧开大嘴笑得正欢,他童心顿起,举袖擦拭眼睛,夸张地摆出一个西子捧心的忧郁病美男造型,“公主,造化弄人,有情人无缘,有缘者情浅,微臣好生……”
  他红唇开阖,将“好生快活”几个字含糊地咽下。
  仁杰心中暗乐,也粉墨登场,交足戏份,酸溜溜地长叹,“薛侯爷,世事难料,情缘难解,为谁再添新愁?为谁独守白头?为谁宁化青冢?……”
  说到后来,他的神色转为郑重,“天涯但求知己,此生无憾。”
  小侯爷悠悠地望着对方,清吟,“执手红尘,诺共今生。”
  白一听小俩口含蓄的当众表白,那千年不变的黝黑脸膛,也发出了可疑的红光,他搬了把椅子躲到帐篷外,决定吹吹冷风,赶在丁二回来前,把那两朵丢人的红晕给消了。
  仁杰二人的对话,落入多情的银屏公主耳中,却无比受用,觉得这两人对自己情深意长,早知如此,应找几位小姐妹一同前来,让她们见识本宫的魅力,朝中最俊美最温柔的几位大臣,全部痴心爱慕我……
  不过,日子还长着呢。
  银屏恋恋不舍地告辞,“我要回宫了,明日再与两位叙旧。”
  仁杰二人恭身,目送这位自诩貂蝉再世的奇女子离开。
  白一动作迅速,回到帐篷里,调整几个屏风的位置,将主人与外界的嘈杂隔离。然后忠心耿耿地守在棚外。
  仁杰想起正事,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今天,参赛者众多,你这里的投票情况如何?”
  “挺不错,阿飞略影十郎等人,打扮得俊俏可爱,轮流出面,一上午吸引了很多女子投票。”
  “再加上你这天下第一美人,爱俏之人都会趋之若骛。”
  小侯爷眼波潋滟,抚摸仁杰的面颊, “至于爱财之人,为了拿到附赠的奖品,也很踊跃。”
  仁杰很享受被关爱的感觉,脸在对方的手中蹭来蹭去,“在我老家,这叫彩票,今天的大奖有车有房,还有金元宝,凡是投票者都有获奖机会。”
  小侯爷放柔语气道,“小杰好聪明,许多观众是拖家带口来,一下子十几张票。”
  “多谢娘子夸奖。”仁杰一脸洋洋自得。
  小侯爷往后靠在软塌躺椅上,慵懒地活动了一下肩颈,“好累。”
  “我给你按摩一下。” 仁杰半蹲在他身边,两只狼爪如入无人之地,挑开厚实的外袍,在小侯爷的胸腹部一阵乱摸,还厚着脸皮殷勤地问,“舒服吧?”
  小侯爷从花架子上取下丝扇,对准仁杰的后脑勺,啪啪啪连发三招。
  仁杰摸摸脑袋,嘟起嘴闹委屈,“小雪娘子,你为何欺负相公?”
  “嗯,听说你扬州的娘子过来省亲,可有此事?”
  “谁告的密?”仁杰大惊失色,将扇子强抢过去,很风雅地挥舞了几下,摆出好莱坞明星的45度经典侧面,抛了个媚眼,勇敢地自夸,“小雪,我未曾娶妻,还是黄金单身汉啊!”
  小侯爷手指捏着仁杰的面颊,笑嘻嘻地用力往两边拉,“说谎,你是小爷未过门的媳妇,还想骗谁?”
  仁杰的脸被弄得和机器猫相差无几,嘶声求饶,“小雪,偶……不骗人,呜……”
  这么搂抱着闹了一会儿,仁杰仰起脸,冒着丧生醋海的危险,真诚地说,“今天,我打算邀请朱颜帮主和李翔,来家里用晚餐,特别报请小雪娘子批准。”
  小侯爷听了,将丝扇夺回,帅气地展开摇了摇,“孽缘。”
  “小雪?……”
  小侯爷不置可否,将扇子收妥,向后靠着软垫,舒服地嗯了一声,闭着眼睛准备打盹了。
  仁杰见小侯爷脸色潮红,呼吸不很稳定,假寐着不愿搭理自己,料想是刚才自己的提议,让他心情不太愉快。于是,立刻避开这个话题,不追问,也不打搅对方休息。
  他素来疼爱对方,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送到小侯爷面前,那夜销魂之后,他更坚定了同生共死的决心。
  小侯爷如果发火闹别扭,仁杰倒还有法子应付,可是美人神情冷淡沉默,自然而然显出高贵而疏离的气派,仁杰便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上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惶惶的喘不过气来。
  仁杰坐在小侯爷身边的小凳上,握着他的手,仗着平日两人感情深厚,试探性的把脸靠在小侯爷胸口,见美人并没有推开自己,仁杰得寸进尺,两手很自在地搂住对方的腰,脑袋努力往那香喷喷的怀里蹭啊蹭……
  他眯着眼陶醉不已,只听头上方一声悠悠长叹,小侯爷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小杰,将来如果寂寞的话,就去找别人吧。”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仁杰的眼角却马上湿润了。
  不会的,小雪不能有事,我们说好了在一起。
  都是我不好,触动了小雪的心事。
  仁杰偷偷地吸气,将泪意凝住消散,搂着小侯爷坐起身,“小雪,我们要相伴很久很久,怎么会寂寞?
  他笑得灿烂,信心十足,沸血症的药引就会找到,我已暗中请人发出了江湖悬赏信,凡是提供寒山地形及白雪蛤消息者,皆有重金酬谢。
  小侯爷笑道,“别紧张,我随便说说,小爷拼了性命才保住你,怎可能轻易送人?”
  仁杰诚恳地说,“小雪,是我粗心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今晚,我带两位客人去酒楼用餐,好不好?”
  “既然说好去你家,就不必改了。” 小侯爷重现欢颜,一锤定音。
  他的一双妙目烟雨朦胧,云深不知处。
  他们有胆来,小爷怎能没有雅量接待?
  情场如战场,有本事就各显神通吧。
  下午在喧闹中逝去。仁杰与小侯爷的得票数遥遥领先,有希望进入明日的三甲。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仁杰的少卿府第,装饰得雅致鲜亮,迎接几位尊贵的客人。
  朱颜到得早,仁杰请他在客厅先坐会儿,由十郎陪着说话。
  两人聊了一会儿,朱颜漫不经意地问,“薛将军常来探访仁杰吗?”
  十郎技巧地答,“也不算频繁。”
  最多三、四天出现一次,应该不算频繁吧?
  小侯爷不过来的话,仁杰哥会乐呵呵地跑去雪园报到,深夜不归。
  “那么,仁杰晚上忙些什么?”
  “他会做很多事,与阿飞修习武功,与我研读医书,或与怀礼公子商量朝廷大事,” 十郎小心地瞧瞧帮主大人,见他神色平常并无不悦,便含糊带过最关键的的答案,“有时,他会外出访友。”
  朱颜未听出什么不妥,略感放心,提议道,“我们去厨房看仁杰的情况。”
  “帮主请。”十郎在前带路,机灵地穿过几道回廊,指着一座气派的独立大院,乖巧地说,“仁杰哥应该在里面,小的就不过去了。”
  朱颜一笑,“也好,你先去休息。”省得在一边妨碍我和仁杰亲热,呵呵。
  今天下午等了许久,总是无法和仁杰畅谈,他特地快马赶来,趁着另二位没到,可以先与仁杰沟通沟通。
  朱颜走进院子,正在得意自己的英明之举,却一眼看见小侯爷,披了一张丝毯,舒适地半躺在软榻上,仁杰端了一碗药,蹲在他脚旁陪着笑,“乖,小雪,把药喝了,烧就会退了。”
  “好苦,”小侯爷挑眉噘嘴做了个鬼脸,“我不想喝啊,小杰。”
  他心里嘀咕,喝这药会想睡觉,留下仁杰,被虎视眈眈的二人争夺,小爷才不会那么傻。
  仁杰笑道,“药方已经改进,不会让人头昏困乏,而且,我准备了小甜点……”
  小侯爷暧昧地眨眨眼,附在他耳边低语,“你的朱颜娘子找来了。”
  仁杰无奈地摇摇头,“你别嘲笑我了。”
  他起身放下药碗,神态俊朗地迎接朱颜,招呼他入座,“帮主大人,可是饿了?我取些点心给你。”
  “多谢。”朱颜笑得平淡,很有分寸。
  这个院子极大,种了桃花和梨树。
  屋子宽敞洁净,只有厨房与餐厅两大间,相连的门打开了,珠帘半卷相隔,隐隐可以见到仁杰在厨房内忙碌,身边还有好几位厨师。
  朱颜对人颇有戒心,在扬州与小侯爷结下梁子,各有胜负,心里并不服气。
  小侯爷也是冷清高傲之人,两人坐在餐厅里,不约而同地观察帘子后的仁杰,谁也没有兴趣开口寒暄。
  朱颜是客,远道而来,小侯爷先打破沉默,“朱帮主,百变门一役,你别来无恙?所中之毒已解了吧。”
  “我已经行走无恙,多谢侯爷惦记。”
  “噢,那就好,不客气。”
  小侯爷打开扇子轻轻摇动,两人又无话可说,屋子里安静得让人尴尬。
  过了一会儿,仁杰笑吟吟地挥手打了个招呼,继续埋头炒菜。
  朱颜起了个话题,“今年元宵,我帮中弟子制作了一种新式烟花,侯爷有兴趣试一试吗?”
  小侯爷打起精神,淡雅地笑道,“好,朱帮主真有闲情雅趣。”
  朱颜从随身的腰包中,取出一根筷子长的烟火棒,点燃后递给对方。
  小侯爷警惕地接过,只见浅黄色的火星飞溅,犹如一个小型的喷泉,散发出点点清甜的香味。
  小小的烟花不断喷射,将仁杰也引来了。
  朱颜连忙噗的一口气吹灭了烟火。好险!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仁杰,我忘了,这里是室内,不宜施放烟花。”
  仁杰不介意地说,“没关系,看起来很漂亮,可以给我一根吗?”
  “今天只带了这根,改日我再送来。”
  小侯爷将手中半截送上,“给你,小杰。”
  仁杰正要伸手,朱颜劈手抢过去,“下次,给你完整的吧。”
  仁杰眸子精光闪闪,神色冷了下来,打量了朱颜几眼,没有说什么,将手中的小碟交给两人, “请尝尝冰糖核桃。”
  小侯爷兴高采烈地取了一枚,丢入嘴里,“小杰好手艺。”
  “你的药凉了,我给你热一下?”仁杰温柔地凝望着他问,“嗯,你感觉还好吗?”
  “没事。”小侯爷慵懒地微笑,云淡风清。
  仁杰重回厨房,准备最后的几道菜。
  朱颜默默地取了几颗核桃品尝,心里七上八下,仁杰,大概察觉了?
  “没错,仁杰的确起了疑。”小侯爷神态自若,悄悄地说,“我不会搬弄是非,这点迷药难不倒我,请帮主放心。”
  朱颜俊脸不自在地侧开,“我听说,你也中了沸血之毒,怎么回事?”
  小侯爷眼里起了一层清雾,如梅花绽放,“说来话长,是一个非常奇妙的经历。”
  朱颜只觉莫名其妙,眼前之人忽然智商变低,吃吃地笑,好像捡到一个大元宝。
  古怪,其中必有古怪。
  仁杰在厨房里有些心不在焉,抽空查看厅内二人的动静,生怕心爱的小雪吃了暗亏,索性端了一碗汤,守在小侯爷身边,“小雪,喝点热汤,可以帮助退烧。”
  “有点烫。”小侯爷盈盈地笑道。
  朱颜冷眼旁观,心一直往下沉。
  小侯爷病中楚楚堪怜,仁杰殷勤地端茶送水,照顾得无微不至,难道他不知道,薛侯爷有一身绝顶武功,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仁杰轻轻地吹着热汤,然后自己试着喝了一口,“嗯,温度正好……”
  李翔兴冲冲地走进来,凑到仁杰面前插嘴,“什么汤这么香,本王也想来一碗。”
如果仁杰,小雪,李翔和朱颜凑成一桌,你觉得会发生什么状况?
谁会气势汹汹,得理不饶人,谁会轻摇羽扇,笑看风云?

注:仁杰吟的是赞美周小史的古诗,周美人是我国千百年来最为清纯完美的少年。在他的传闻里,没有帝王将相的瓜葛,没有世俗浊流的侵犯,纯情美丽,自然天成,堪称唯美派的最高代表。
梁刘遵《繁华诗》曰:“可怜周小童,微笑摘兰丛。鲜肤胜粉白,漫脸若桃红。挟弹雕陵下,垂钩莲叶东。腕动飘香麝,衣轻任好风。幸承拂枕选,侍奉华堂中。金屏障翠被,蓝帕覆薰笼。本知伤轻薄,含词羞自通。剪袖恩虽重,残桃爱未终。蛾眉讵须嫉,新妆近如宫。”

玉盟
仁杰先将汤碗放至小侯爷手中,“小雪,不烫了。”眼光殷切地注视着他。
  小侯爷饮了一口,心安理得地递还给对方,“小杰,你也喝吧,味道真是鲜美。”
  仁杰站起身,见惠王爷有点不乐意地盯着那碗汤,便开玩笑似的送到他面前,“怎么样,想尝尝?”
  李翔脸色不太愉快,抱怨,“本王进门,居然你们都不搭理,真是没有礼貌。”
  朱颜起身肃立一旁,“草民见过王爷。”
  小侯爷倚在软榻上,清朗地一笑,“王爷请了,小官身子不适……”
  仁杰正经作了个揖道,“王爷微服私访,小的未及时迎接,请恕罪。”
  李翔得意地瞟了另外两人一眼,有些不依不饶,“免礼,你有何好吃的,快献上来。”
  仁杰眸子里有淡淡的笑意,“今天来者都是客,请王爷不拘身份,与众人同乐,好吗?”
  李翔想了想,回到主题,“我也要喝汤,你替我吹凉了。”
  小侯爷一听,眉头微蹙,丝扇连舞了几下,心道,李翔来意不善,十分缠人,且看仁杰如何应对。
  仁杰仿佛听到了他的心思,坦然示意,“小雪,我去端药给你。”
  朱颜也有些不是滋味,和仁杰分别日久,没想到有人后来居上……
  他性情内敛,戒心较重,一旦动情反而有些拘束,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宁可暗中揣测对方的心理,也不愿贸然将内心的脆弱及秘密,直接坦露人前。
  此刻,看到李翔神情自如地亲近仁杰,他不由得又羡慕,又失落。
  李翔狂傲和执着,明知道仁杰心之所系,仍然大大方方地公开示爱,这样的人,或许真的可以唤起仁杰的注意……
  可是,他却放不开,做不出来……
  这么一走神,朱颜再抬头时,发现仁杰已经领着李翔去了厨房。
  从半垂的珠帘,依稀可见两人相对而坐,仁杰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煽风点火用的芭蕉扇,对着一只汤碗大力挥动,李翔好像开了句什么玩笑,仁杰笑得欢畅,露出一口白牙……
  朱颜转头看向小侯爷,对方神情淡定平和,居然闭目养神,打起盹来。
  真聪明,眼不见为净。
  他叹了口气,对小侯爷高深的涵养,起了一份钦佩之意。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进行。
  仁杰以专用公筷为大家布菜,不偏不倚,三位美人都有份
  菜式相当丰盛,除了淮扬特色菜肴,有一些大家没见过的,仁杰首先示范,“这是墨西哥式的手卷饼,玉米粉制作而成,把各种菜包进去,再加上你喜欢的调料就好。”
  他做好一个,先递给坐在右侧的小雪。
  李翔一贯养尊处优,从来没有自己动手,感觉很新鲜的,他卷了一只超级肥大的,殷勤地递给仁杰,“看我的手艺不错吧?”
  仁杰笑眯眯地鉴定了一下,“嗯,很棒。”
  李翔毫无自觉地要求,“这个给你,作为交换,你为我做一个。”
  仁杰抽空看了一下小雪的脸色,婉言谢绝,“你先吃吧。”没等李翔发作,他举杯向朱颜笑道,“今晚为朱帮主接风,我先敬你一杯。”
  朱颜自觉受到冷落,一直闷闷不乐,此刻被点到名,他心里稍微舒坦了些,优雅地说,“多谢,我先干为敬。”
  李翔不乐意地在桌下踢了踢仁杰,“本王的酒呢?”
  仁杰好脾气地替他斟酒,李翔推开青瓷酒杯,皱眉问,“薛侯爷手中的那只,怎么如此特别?”
  小侯爷道,“这是仁杰请能人所制的荷叶银盏杯,王爷也喜欢吗?”
  “此杯可以测毒,只此一个,请王爷见谅。”仁杰解释道。
  李翔俊脸微微一沉,随手掷下瓷杯,撞到朱颜的手腕,弹回桌上滚了一圈,啪的摔落在地上,碎成几片,房内原本貌似温馨的气氛,也被打破了。
  仁杰心里叹息一声,默默地推开椅子,准备收拾碎片。
  小侯爷和朱颜的心思,从未如此和谐统一,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目光凌厉地瞪着肇事者,然后蹲下欲帮仁杰。
  李翔被两位绝世高手的目光相逼,浑身一阵冷飕飕,有那么一小点后悔,他伸手抓住仁杰的衣袖,“仁杰,算了,让下人来做这些事。”
  仁杰站起身,吩咐伺候在门外的仆人,清扫碎片,并送来两个漂亮的白玉杯。
  小侯爷回到座位,天仙般清丽的容颜,看不出有丝毫怒意,笑盈盈地说,“仁杰为了准备这餐酒菜,费了不少功夫,那瓷杯是精品,平日他舍不得用……王爷素来重情义,怎么没领会仁杰的这番心意呢?”
  李翔不以为然,薛侯爷以主人身份向他训话,怎么听都有炫耀之意,不过,看在仁杰的面子上,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下,没有反驳。
  仁杰拿过两只酒杯,斟满了酒,放到李翔和朱颜的席前, “两位请了,小侯爷他酒量浅,我代他向两位敬酒。”说完,他侧头与小侯爷相视一笑,举杯先饮。
  朱颜温和地对李翔笑道:“王爷,幸会!草民敬你一杯。”说着举杯和他的酒杯轻轻一碰。
  只听得嘭的一声脆响,李翔手中的酒杯忽地破裂,清酒和玉片齐飞,都击落在他的胸口。朱颜手中酒杯完好无损,手上衣袖也没溅到半点酒水,连脸上的笑容都纹丝不动,声音清亮愉快,“啊,我是粗人,对不住。”
  李翔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襟,不怒反笑,“好一个粗人!”眸子里晶光一闪,已然动了杀机,暗中盘算起来。
  他在朝中地位至高无上,除了皇帝,无人敢当面冒犯。
  只见李翔淡淡地笑着踢开桌子,神情高贵不可侵犯,“仁杰,看来有人不欢迎本王,我先告辞了!”
  他面容明艳姣好,眼神幽冷如冬夜寒星,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朱颜心里莫名地一颤。
  少年时,朱颜就是一位冷静的杀手,过五关斩六将,御敌无数,登上百变门帮主之位。
  江湖上的很多成名高手,对他闻声色变,不敢贸然造次。
  此刻,他的目光对上了傲然玉立的王爷。
  李翔朱颜忽然感受到一种比死亡更冰凉的感觉,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刺入自己的喉咙。
  李翔嘴边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眼中结起一层薄冰,挑眉俯视着端坐的的自己,没有说出任何重话。
  朱颜本能地感应到对方强烈的杀意,他背脊上毛孔收缩,暗自结了掌印,凝神戒备。
  小侯爷刷地洒开丝扇,将屋子里的一缕淡香,大力地推送至危险区域外,左手端起白色官窑景瓷碗,语气欣慰,又有那么一丝调侃,“今天的酸辣汤,味道真浓,小杰的厨艺实在了不起。”
  仁杰见机不妙,已迅速挡在朱颜身前,将即将爆炸的惠王爷一把拉起身,“王爷,请暂息雷霆之怒……可否先换了湿衣,再作道理?”
  李翔凝眸看着仁杰,目光中有些深沉难解的东西,灼热、冰寒交织,他嘴角微扬,脸色看似恢复了平静,“请带路。”
  “遵命,请稍等片刻。”
  仁杰先赔着笑将王爷稳住,然后伸手轻拍小侯爷的肩膀,柔声道,“小雪,你若倦了,让管家伺候着去客房休息,我一会儿来看你。”
  小侯爷打量神态各异另外两人,若有所思地举起酒盏,“好。”
  仁杰转头向朱颜交代一下,“帮主,请慢用,我还有事与你相商,去去就来。”
  朱颜缓过气来,微笑道,“去吧,我在这里等。”
  仁杰将屋内的二人安排妥当,陪同李翔往自己的卧室走去。他的脚步沉稳,背脊却没有往日那么挺直,好像负重而行,带着倦意。
  李翔看在眼中,有几分奇怪,有点心疼,一直等到两人在卧室坐定,他才发问,“仁杰,你不高兴吗?难道在生我的气?”
  仁杰正要答话,喉咙里一股腥味上涌,赶紧从袖中抽出白色绢帕,掩面咳嗽了几下,再抬头时,他一双乌亮星眸,有着不同以往的忧郁和无奈,轻声道, “李翔,我怎么会生气,你是至高无上的监国王爷,也是我的好……朋友。”
  李翔没有漏过仁杰唇边淡红的血丝,脸上本带着倨傲的面具,瞬时间龟裂,手脚发凉地扑上来,几乎将坐在床沿的仁杰压倒,他手势凌乱地擦着那唇边的血,“怎么了,仁杰,你不会有事吧?”
  仁杰微笑道,“李翔,你的记性不太好啊,我同你说过,原以为熬不过今年春天 ……”
  “你骗人!我才不信!”李翔烦躁的趴在床头,将木床捶得嘭嘭作响,“我以为你是找借口敷衍……”
  他粗鲁地撞入仁杰怀里,紧紧抱住对方不肯松手,“你不会……吧?本王不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
  仁杰将李翔推开一点距离,侧躺着面对面,眼神里有淡淡的暖意,“我不想瞒你,如非薛小侯爷冒险为我过毒,只怕……”
  李翔好像听不懂似的,偏着头久久没有开腔,他眼里泛着雾气,没了往日冷凛跋扈的气势,伸手小心翼翼地拍拍仁杰的面孔,“你要好起来,我以后不会和你斗了,什么都由着你……”
  李翔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个硬块鲠在咽喉,他努力睁大眼睛,生怕泪水一不小心溢出眼眶,平白折损了他高贵光辉的男子气
仁杰心里热乎乎的 ,笑容开朗,“李翔,朝堂之上,我们一直合作愉快,希望能保持下去。”
  “别管,杂事,好好养病,” 李翔眸光四溢,将仁杰的脑袋硬按入怀里,温情脉脉地说,“你想要什么,我为你去办。”
  仁杰的脸贴在李翔胸口,有那么有一霎那,他感受到了对方一颗热血沸腾的心,在腔子里激越地跳动。
  真情流露的一刻,不是不感动的……
  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从李翔的胸口挣开,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你,先把湿衣服换了。”
  李翔不舍地抱住仁杰,“本王命令你,不能有事!明白吗?”
  “我尽量……”仁杰乐呵呵的点头。
  “人生,是个梦,我讨厌梦醒后的虚空。”李翔的声音异常低柔轻雅,脸靠在仁杰的颈子轻蹭, “所以,我想你陪着,不然,太寂寞了……”
  人生如一场寂寥的追逐,人总在不断的鞭策自己,想实现一个又一个的目标,超过隐蔽在不知名远方的假想敌。
  到头来,不过是沉浮在内心的欲望中,永无止境。
  李翔安详靠在床头,褪去了狂傲和残暴,变成了位有几分温柔、几分恬静、几分霸道的少年郎。
  仁杰不禁心中沉重,不着痕迹地翻身下地,有的事他无法承诺,只能沉默不语。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李翔,“我在一个小镇子买的,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李翔惊喜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牧童放牛玉雕,牛背上的小童打着哈欠,张大了嘴伸着懒腰,鼻子皱成一团,与李翔平时不耐烦的发怒模样,极其神似。
  李翔一怔,马上就哈哈大笑起来,“好丑的娃娃,谢谢你,仁杰。”
  “你不嫌弃就好。”
  李翔心情愉快,非常合作地换了干净的外袍,像对待宝贝似的不住玩赏那玉雕,“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我得找件宝贝来回礼。”
  “不用了。”仁杰也感觉染了他的开心。
  “那怎么行。让我好好想想。”李翔有点不舍的握住仁杰的手,摇晃了几下,“仁杰,你别太累了,本王先走一步。”
  两人来到府门外,小顺子已掀开轿帘等候,李翔走到轿子前,回头深深望了仁杰一眼,便微笑迈入轿中。
  仁杰在风中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飞快赶回餐厅
  朱颜独坐在偌大的屋内,恍若宫怨美人,斟酒自饮,他听到脚步声,回头一见到仁杰,便箭步迎上来,“仁杰,处理妥当了吗?王爷……”
  “没事了,今天怠慢了朱帮主,仁杰深感抱歉。”
  “唉……”朱颜眼眸含笑,一腔情思无处述说。
  刚才冲动得像毛头小伙,冒犯天颜,险些给仁杰招来麻烦,他想为此道歉,话已到嘴,又不知如何开口。
  想当初,他曾对仁杰任意呵斥、欺辱、调戏……可是,人一旦动了真心,就变得束手束脚,好像说什么都会脸红尴尬,一下子蜕变为青涩的懵懂少年。
  朱颜静了静澎湃的心潮,笑道,“方才,你说有事相商,不知,在下有何可以效力之处?”
  仁杰以商量的语气说, “你所配的解药,对沸血之毒初级症状极为有效,我想先让薛侯爷服用,你同意吗?”
  朱颜面无表情,“这几粒药丸,比金子还贵百倍。”的
  百变门最顶尖的十几位药师,日夜试验,用了无数银子和珍贵药材,才制得这么几颗,朱颜也抛开帮主事务,整日陪着一同提炼药剂。
  此药可以暂解仁杰的毒症,朱颜看得比什么都重,来时一路颠簸,那小瓶贴身揣在他怀里,有时会取出看看,默默地微笑,设想仁杰知道了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仁杰解释,“小侯爷因我而中毒……”
  朱颜维持淡然的微笑,“不必征询我的意见,既然为你制药,你想送人或扔了,与我无关。”
  他没有想过靠这几粒小药丸来邀功。
  他一向很骄傲,很有分寸。
  仁杰道,“谢谢……”
  接着,一阵沉默。
  朱颜幽郁地望着仁杰,对方容貌俊雅,气质明朗,即便在黑暗中仍熠熠生辉,莫名其妙地吸引着他。
  他不断地打腹稿,想挑个合适的话题,这样的冷场,让他生出些郁闷,又舍不得干脆地离去。
  仁杰清咳了一下,“朱颜兄,明日的比赛,你觉得有几分胜算?
  朱颜一愣,恍然意识到,自己目不转睛地盯了对方许久,他镇定地移开目光,“若我能侥幸进入前三甲,即不负此行。”
  仁杰道,“你能帮个忙吗?”
  朱颜热心地问,“何事?”
  “皇宫内,有无百变门弟子?”
  朱颜想了想,“有,品级高低不同。”
  “好,我想让他们散布一些消息。”
  两人靠得颇近,低声交谈。
  正事讨论完毕,仁杰愉快地提议,“我陪帮主在院中走走,顺便赏月。”
  当下吩咐仆人摆好座椅,设了茶点。
  两人就在桃花树下安坐。
  夜空中,一弯清月,穿游于乌云中,偶尔露出半张笑脸。
  朱颜举杯笑道,“来,庆祝我们相会。”
  今霄把盏,花弄影,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他的心口活络络地跳荡,神情似喜还嗔,这样的亲密,他盼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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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神仙大人的生日,祝福她心想事成,事业顺利,美男多多。同时感谢神仙的长评,看得我心花怒放。



驴鞠
  朱颜笑着将酒杯举至唇边,“好酒,色香俱佳。”
  “干杯!” 仁杰欣然道,一饮而尽,“对了,副帮主笑七与朱钰还好吗?”
  “他们隐居后,我曾派人送去银粮,不过他们刻意避开,渐渐失去了联络。”
  “希望朱钰的伤势痊愈。”
  朱颜叹息,“最近,我腿好些了,曾带人寻找他们,有人在一个小山庄见过他俩,据说朱钰不治,笑七剃度出家,踪影皆无,又有人声称,见到笑七抱着一个男人跳入山谷,唉……”
  仁杰感到夜凉袭人,有些唏嘘,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小侯爷与自己,也会像朱钰一般吗?
  日月,江河,千古长存,可叹人的生命,须臾即逝……
  朱颜见仁杰神情沉郁,体贴地说道,“前些日子,我常卧病榻,学了几首曲子。”
  仁杰微笑,“愿洗耳恭听。”
  “献丑了。” 朱颜取下随身所带的玉笛,置于唇边,悠悠地吹奏起来。
  凤萧声动,玉壶光转,朱颜凝视着仁杰,美眸柔波清旋,让人忍不住心神荡漾。
  笛声婉转低回,细说衷肠,恍如一位男子在夜里思念情人,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仁杰侧头聍听,迷醉于美妙的乐声中。
  不远处的客房,忽然响起清亮的萧声,巧妙地消解了原先的凄清苦楚,配合朱颜的曲调,在夜空中合奏出一曲温柔缠绵的天籁。
  仁杰心中一颤,是小侯爷。
  萧音一转,变得潇洒跳脱,淡泊中见激情,好像云雀在暴风雨来临前,怀着勇气,翔于雷鸣之时,不惧怕,不逃避,笑着往前振翅高飞……
  仁杰若有所悟,笑吟吟地说,“如此佳音妙曲,高明!”
  朱颜将笛子一捂,叹道,“薛侯爷的意境,吾不能及也。”
  “帮主过谦了,呵呵。”仁杰满面笑容,一副夫凭妻贵的戚戚小人样。
  朱颜情知仁杰的心已飞远,今日尽兴而返,多留无益。
  他善解人意地起身告别,“谢谢你的盛情款待,改日由我做东,请务必赏光。”
  “好。”仁杰将他送到府门外。
  朱颜跨马扬鞭而去。经此一行,他认清了形势,培养感情需要耐心和信心,慢工出细活,小火煲浓汤,既然和仁杰称兄道弟,暂且观望,等待机会。
  来日方才。
  仁杰踏着优美的萧声,来到小侯爷休息的客房门口。
  音乐停了,屋子里点着灯,安静地散发着温暖的光辉,让仁杰心里泛起一阵阵甜蜜。
  他敲了敲虚掩的门,脚比意识更快,一闪身走了进去,笑呵呵地说,“小雪,好美的……”
  “嘭!”一个雪白的物体,呼呼的飞来,仁杰话没说完,立刻蹲下身躲过突袭。
  谁知,眼前又一花,有人拽起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臀部飞起一脚,仁杰大帅哥没有防备,“噔噔噔”踉跄往前连冲几步,很不雅观地摔趴倒地,完美体现小狗抢食的窘态。
  小侯爷“格格”地笑着,也模仿帅哥的动作,以饿虎扑食的升级版,优雅高贵地扑到仁杰的背上,扭着到帅哥的两只耳朵调戏,“服不服?快说!”
  仁杰挣扎着往前爬,嘴里半真半假地呼喊,“饶命,大爷放过我,我还是处男啊!”
  小侯爷笑得合不拢嘴,故意恶狠狠地冷哼,“叫吧,看谁来救你,乖乖的不要逃,小爷就要劫财劫色!”
  仁杰象蚕宝宝似的,负重蠕动了几下,无法挣出小侯爷的拥抱,他只有艰难地转身面对美人,摊开四肢,认命地说,“劫色?劫吧,别客气。”
  小侯爷骑在仁杰的腰上,抚摸着下巴,仔细打量身下的美丽猎物,“从哪里下嘴好呢?”
  仁杰指了指自己的唇,毫不脸红地吹捧,“这里,这里不错,柔软如绵,香甜可口,包君满意。”
  小侯爷忍俊不止,故意刁难,“不好,我怕被你反咬一口。”
  仁杰踌躇了一番,扯开外袍,露出漂亮的锁骨和一片蜜色的肌肤,润泽生晕,在灯下透出一种糜艳的诱惑,他神情悲愤地说,“来吧,我豁出去了,任你蹂躏……”
  小侯爷睁圆眼睛,水汪汪的十分动人,“喔喔,有阴谋!你想狐媚惑主!”
  仁杰主动献身未遂,毫不气馁,继续热情地推销自己,“雪少侠对小生有救命之恩,我唯有以身相许。”他伸手勾着小侯爷的颈子,笑容温和无害。
  小侯爷坚持走矜持的高贵路线,柔柔地笑道,“美人,小爷施恩不图报。”
  仁杰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拉下小侯爷,送上红唇,进行赤裸裸的色诱,“侯爷,你想不想春风一度?小人一定尽心伺候。”
  小侯爷端庄地表示,“好吧,小爷考虑考虑,但你得听我的。”
  仁杰一听,心情振奋不已,颇为潇洒地点头答应,“没问题。”
  就在一眨眼间,小侯爷起身将仁杰抱起!
  啊,这是什么状况?仁杰的脸泛红,啼笑皆非,自己变成弱柳扶风的小受了?
  虽然小侯爷风采翩翩,武艺高强,在仁杰心目中,一直觉得自己要照顾对方,柔情蜜意时,他总是将美人搂在怀里,恣意疼爱。
  此刻,仁杰有一种强烈的错位感,被小雪这么抱着走向大床,他的手脚都僵直了,笑容尴尬,“小雪,我很重,快放下吧。”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被抛到床上,小侯爷笑吟吟地躺在他身边,轻柔地抚摸他的黑发,“小淫贼,你居然害羞了?真想不到……”
  仁杰的脸蛋确实有些发烧,侧过身来,手臂一伸,搂住爱侣,“怎么会?闺房之乐,我眼巴巴地盼着呢。”
  小侯爷顺势拆开仁杰的束发,取下发簪对着灯光一晃,不经意地说,“这簪子看着有些眼熟,你日日带着,莫非是哪位佳人所赠?”
  仁杰眸中清辉温柔,叹道,“你不认得了吗?”
  小侯爷细细观看,此簪通体碧绿莹润,可谓翡翠中的极品,中间有道裂痕,以金丝错巧妙地镶缠,肉眼几乎无法察觉……
  慢着……裂缝?
  小侯爷心中一动,怔怔地看著他,“是原先你送的碧玉簪,那日,被我摔了……”

  好像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一个冰凉的夜晚,小侯爷被迫摔簪绝情,仁杰握着两截断簪,彷徨无助。
  定情之物损了,感情呢?
  第二天,他找到了京城有名的首饰店。
  烛光下,仁杰眉目清雅如画,风姿舒卷, “小雪,我那时想,若断簪能复原,你我的缘分也能再续。”
  “谢谢你,没有放弃。”小侯爷吻上他的双唇,热烈辗转吮吸。二人唇齿相就,过了许久,才喘息着缓缓分开。
  小侯爷嘴角含笑,清丽的容颜闪过一丝狂乱和冶艳,满怀希望地问,“今晚,我可以在上面吗?”
  “我会让小雪娘子尽兴的……”
  仁杰嗓音低沉性感,略施手段,将小侯爷爱抚得身心俱醉,散发出无比的魅艳风情,在他身下颤声娇吟……
  香罗被,销魂枕,有情郎共赴鸳梦。
  清晨,仁杰心满意足地醒来,低头看看,小侯爷伏他怀里睡得正香,呼吸安稳,唇角微微翘起,脸颊莹润如美玉,在梦中显出孩子般的清纯稚气。
  仁杰忍不住吻了吻他的粉唇,心下满溢着爱慕怜惜。
  小侯爷, 在人前是朝廷二品大员,威震沙场的大将军,是国之栋梁,高贵冷清,生人勿近,可是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位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当同龄孩子在母亲身边撒娇时,小侯爷拖着病弱之躯,于冰河内冒雪练剑,当其他少年情窦初开,花前月下时,小侯爷驻守在西北寒地,跃马御敌。
  小雪,以前没有享受到正常人成长的乐趣,以后,我会好好弥补。
  两人的发在枕间缠绕在一起,丝丝缕缕,勾起他心中的柔情,仁杰以手指一下下梳理美人的黑发,微笑叹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欢娱在今夕……”
  “小淫贼……”一个巴掌轻轻地拍向仁杰的俊面。
  “让小人伺候小雪娘子更衣,再不走,就赶不上春宴了。”仁杰笑着吻上了诱人的唇。
  玩闹梳洗完毕,小侯爷乘八台软轿,仁杰骑马,一同赶往皇宫。
  御花园临时搭的几个彩棚里,放着昨日百姓投票选出的鲜花,皇帝皇后领百官,祭过天地祖宗,各位大臣依官位尊卑坐定后,太监依旨宣招高票入选前十名的美少年进场。
  仁杰气宇轩昂,走在前列,朱颜端丽从容,跟随其后,小侯爷最后出场,宛如仙人下凡,清雅飘逸,风采绝俗。其他几位,也是环肥燕瘦,各有擅长。
  整个御花园静无声息,有人怦然心动,目眩神迷,有人目不暇给,偷咽口水,有人春心荡漾,痴迷不悔,也有人妒忌不屑,暗藏祸心 ……
  十位美少年遵太监的口令,一齐向皇帝皇后行礼,“拜见圣上,拜见皇后娘娘。”
  皇上的目光流连在小侯爷身上,怎么也不舍得离开,一颗色心又不安分起来,如果这冰美人能在自己身下莺莺承欢,娇喘连连,该是多么迷人的风情?
  他勉强维持皇家的体面,威严地说,“众卿免礼平身。”
  卫后将皇帝魂不守舍的模样,尽收眼底,盛妆之下,她的脸色如常,留神打量场中的少年郎,有的凤仪俊雅,有的英姿飒爽,真是赏心悦目。的
  她心中冷冷地笑道,你们个个只顾争宠斗艳,可知将来的下场如何?
  端坐监理官席位的惠王爷,自然是目不转睛,欣赏仁杰的丰姿美仪,嘴角浮起微笑,本王要尽力助他得冠军。
  行令官吴燕大人,因身体微恙未出席,改由太傅怀礼暂代其职。
  怀礼大人走到前台,优雅地传达圣意,“今日,十位选手分为两队,进行驴鞠对抗赛,参照之前的选票结果,在胜方一组中,选出最终获胜者。”
  仁杰感觉懵懂不明,不禁小声问,“何谓驴鞠?”
  朱颜见他神色迷惑,笑道,“仁杰,你会打马球吗?”
  “会。”
  “那就没问题,马球比较激烈精彩,但是赛场上丧命或者肢残的事,时有发生,所以就有这种新的玩意儿。”
  仁杰有点不敢相信,“不会是骑在驴背上打球吧?”
  小侯爷缓缓走来,美丽的眼睛里,溢出嬉戏之意,“正是,不知是哪位高人,竟想出如此捉狭的主意。”
  这位幕后黑手,便是自视后傏第一美女的银屏公主。她见过父兄骑马挥杆的英姿,一直很想看到仁杰的出色表现,所以恳请父皇下令,举办驴鞠表演,它既有马球那种拼抢争胜的趣味,又不像那般凶险剧烈,不至于伤了她未来的夫婿。
  银屏公主对此十分自得,这些俊美少年在球场之上往来奔突,尖声叫嚷,一边要催驴向前,一边还要挥杖击球,必定是姿态翩仟,神采各异!她一念及此,就兴奋不已。
  皇家提供了华丽的服饰和精致的球杖,一切奢华之至。
  “我没骑过驴,”仁杰长叹一声,可怜兮兮地说,“请小雪和朱颜兄多加关照,就指望你们了。”
  小侯爷秋波流转,悄然附在仁杰耳边道,“其实,我也不会。”
  朱颜不多话,“尽力而为吧。”
  他心中暗想,驴子无非就是比马跑慢一些,矮小一些,丑陋一些,应该不会难以驾驭?
  怀礼缓缓地步入球场,对仁杰微笑致意,“小三,别担心,其他选手未必擅长此技。”
  仁杰抛开顾虑,以霸王破釜沉舟的决心,勇敢地表示,“多谢二哥提点,为了金牌,我就不计较形象,博君一笑。”
  比赛很快开始了。
  怀礼手中令旗一挥,十名丰神如玉的少年,骑坐在一头头灰驴或黑驴的背上,追逐拼抢,挥杖横击,努力要将那一只木球击入球门之中。
  宫廷所用马球,是用质轻韧性好的木料制成的,球大若拳,外涂红漆,彩绘花纹,球杖为木质,长数尺,杖头一端呈月牙形,绘有彩色花纹,加上场上选手皆为彩衣盛装,奔星乱下花场里,初月飞来画杖头,一时间,球飞杆舞,金锤玉蓥千金地,宝杖雕文七宝球,美人纵横驰骋,色彩斑斓绚艳,让观众目眩神迷,自动忽略了座下的蠢驴。
  左方传来一个好球,仁杰正要催鞭过去接,所骑的驴子突然发起倔脾气,慢吞吞地往场边退去,仁杰连忙拉着缰绳,想掉转方向,哪知,驴子脾气一来,你让它向东它偏向西,你越急它越犟。
  仁杰无可奈何又挥了几鞭,它干脆站在那里不动,随便你打随便你骂,它就是不肯挪动一步,好端端的一个球,硬生生被它给耽误了。
  仁杰心中焦急,“怎么办?等待了这么久,金牌难道就此无缘了?”
  如此几番回合,任是仁杰个性宽厚,也被折腾得受不了。他与小侯爷打了个眼色,便跳下驴背,改为 “步打球”。
  步打球又称步击,和驴鞠一样从马球衍生而来,除去玩者不不需坐骑之外,其他规则均与马球相同。
  朱颜见了,也弃驴而行,三人武功高妙,轻功过人,很快掌控了场上的局势,以压倒性的分数,夺取了比赛胜利。
  皇帝眼冒淫光,不住打量御花园中的少年们,其中,小侯爷最为姣美魅人,运动时,腮泛桃红,顾盼生辉,看得人神为之授。
  银屏公主对仁杰的表演颇为满意,不愧是本宫选定的驸马,她想起昨日的邂逅,仁杰出口成章,对自己的容貌气质赞不绝口,倾慕之情溢于言表,那明媚春光,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恍若翩然入梦的有情郎。
  宪王和怀礼等组成的评审团,综合各皇室成员的意见,以投票方式选出了入选的前三甲。
  赛后稍作休整,十位美少年香汗淋漓,发散衣褴,气喘吁吁地一字排开,等候揭晓决赛结果。
  怀礼稳步地走近场中央,朗声宣布,“此次百花春宴的参赛者,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所献鲜花国色天香,令圣上龙心大悦,特赐宴御花园,与众同乐。”
  他看大家有些迷懵,明眸带笑扫过全场,继续说道,“至于免死金牌的归属,将在宴会后宣布。”
  仁杰有些紧张,有些兴奋,悄悄冲着小侯爷吟吟一笑。
  皇帝和卫后对他心怀嫉恨,仁杰素有自知之明,他只想做一片绿叶,倾力而为,实在是为了助小侯爷夺下金牌。
  眼看胜利在望,一丝莫名难察的隐忧,飘过脑海
  关键时刻就要到来,他能如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很多读者的宝贵意见。

流觞(未完)
  御花园分内外两部分,方才比赛之处为南部外园,内宛勤真楼位于御花园北部,建有豪华长廊亭楼,三曲回环,被一道玉带般的清瑶池围绕。
  皇恩浩荡,钦准十名参赛美少年入内宛伴随圣驾,其余百官留在原地宴饮。
  仁杰等人略整理衣衫,跟随皇上卫后等移驾内宛。
  他走在队伍中,一晃眼看见七品芝麻官十郎,踮着脚挤在人群中,神经兮兮地比起这大拇指赞道,“王母当年瑶池会,云雨巫山枉断肠。”
  朱颜一听,忍不住摇头,“这傻孩子,没有学问还乱吟诗,真是的……”
  仁杰对十郎微笑挥挥手,低声对朱颜和小侯爷道,“皇宫内,应步步为营,留意酒菜,少食为妙。”
  小侯爷二人点头称是。
  内宛长廊悬灯摆席,布置得富丽堂皇,十位美少年行礼后,沿着长廊依次入座,四周排列着身穿金甲绣袍的四军甲士,队仗整齐,张列旗帜。
  这里清流映带,杨柳依依,岸平草软,身后的清瑶池内,飘着几只船形托盘,上放盛酒觞杯,顺着水流而行,觞杯飘至曲折拐弯处,往往会停住不动;即使在前一转弯处未停,也会在后一个转弯处停下
  怀礼请得圣旨,向众人宣布,“今天的曲水流觞,规则略有些不同,觞杯飘至参赛者身后时,谁就将酒饮下,饮后需作诗吟唱,也可表演其他节目助兴。”
  曲水流觞是古时文人饮酒时的一种游戏活动,参与者坐于弯曲的流水两旁,酒杯放在船形的载体上,随水飘流,飘到谁的面前,就必须取杯饮酒并赋诗一首。
  仁杰喜读历史故事,对此游戏有所耳闻,著名的书法家王羲之,就曾邀约亲友在绍兴兰亭修禊,一觞一咏,畅叙幽情。流觞活动后得诗37首,由王羲之作序并书,这就是名扬千古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贴》。
  他遥想古人顷刻间成诗,心生钦佩,只是自己不擅长工整的律诗,若非不得已,也不愿剽窃后世名家作品,看来得想个合适的节目。
  不久,一阵清脆的环佩相击,宫女们很有秩序地端上银匜银盘,献上餐点。
  朱颜观察了一下,学着小侯爷的优雅仪态,奉匜取盘,酌水洗手,旁人丝毫不觉他是首次入宫伺宴。
  曲水流觞很快开始了。
  几位美少年多以吟诗过关,其中一位耍了个障眼法,将酒杯在众目睽睽下变走,赢得龙心大悦,赏赐金盏一只。
  皇帝心情颇好,“众爱卿,宫中的乐府准备了什么玩闹把戏?”
  余鸣趁机向皇上献媚,“小官安排了奔马舞。”
  银屏公主插话道,“父皇,先让各位参赛者表演,再献舞马不迟。”
  “果儿,”卫后端庄地浅笑,悄声问,“你是想欣赏仁大人的风采吧?”
  “母后……”银屏羞涩地垂眸,拉着母亲的手撒娇。
  怀礼上前建议,“陛下,何不让他们以舞马为题,配合演出?”
  皇帝温和地看了爱女一眼,点点头,“就依怀爱卿所言。”
  这时,酒觞停在小侯爷身后,他取了一杯酒,笑吟吟地说,“禀告怀礼大人,可否请笔墨纸张,小官想作一幅骏马图,以增酒趣。”
  怀礼一声令下,他所需的之物立刻呈上。
  小侯爷提起画笔,凝神看向勤真楼下的草地。
  数十名身着彩衣的童子,引领三十匹舞马走出来,这些舞马大多为塞外的贡马,挑选最精良者驯导而成,其马背披彩色锦绣,颈子系金铃,鬃毛间缀着明珠,看起来威猛炫目。
  接着,太常署的乐工们开始奏乐,悠扬顿挫,声震城阙,却少了一点激越的节奏。
  池中的酒杯飘到了仁杰之处,他起身向怀礼请示,“二哥,我可以表演羌鼓吗?”
  怀礼赞同地颌首,“好主意。”
  银屏公主牵挂未来夫婿,款款地行过来问,“仁大人,你打算与乐工一起表演?”
  仁杰躬身答道,“拜见公主,正是。”
  “仁大人……”银屏找不到话题,轻唤一声,舍不得走开。
  仁杰似乎读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从怀里取出一只漂亮的烟花棒,“公主,这是朋友送的玩意,不知可入您的眼?”
  银屏大喜,伸手拿过,“很漂亮,你现在就为本宫燃放吧?”
  “遵旨。只是皇上那儿……”的
  “父皇答应今天任我高兴,不会有问题,你快点燃。”
  仁杰满足了皇女的心愿,这才走下场去。
  经过沟通,仁杰挑选了常听的敬酒乐,与乐工们稍作排演,便奏起《倾杯乐曲》,鼓声与萧笛和鸣,彩衣童子将马匹赶上了中央搭起的三层高床,舞马排列整齐,奋首鼓尾,纵横应节,气势动人。
  仁杰潇洒地击鼓,舞马跟着节奏变化,在床上旋转如飞,伴乐而舞蹈,精彩异常,木榻由众多壮士举起,绕场而行,让众人大饱眼福。
  场中鼓乐大作,而舞马中的佼佼者被引至勤真楼前,口衔金杯,和着乐曲踏蹄而进,曲膝向皇上做拜祝之态,当曲终之时,垂头掉尾仿佛酣醉一般,的确调训得恭敬有礼,舞技高超,哄得皇上不住地赞好。
  场中锦衣绣衫,舞马奔腾,楼中各人则心思不同。
  小侯爷观察了一阵舞马表演,便埋头悬腕,认真作画,不理会身外事。
  李翔前两日吹了冷风,清晨起身时,感觉不太舒服,头昏脑热,四肢乏力,想到可以得见大帅哥仁杰,他勉强过来撑场。此时,看见仁杰俊俏的模样,偶尔还会和自己来个眼神交汇,心里觉得有几分安慰,头也不那么晕了。
  银屏公主面带娇羞的红晕,一直望着不远处的仁杰出神,只觉得他英俊洒脱,怎么看都无比出色,心中不禁甜丝丝的。
  朱颜冷冷地瞟了一眼银屏,以他敏锐的直觉,判断此女乃是自作多情,为仁杰再添一朵桃花。他心中不甚愉快,怎么来了京城,每日都遇见不同的情敌。
  如果,当初在百变门,能留下仁杰……
  往事不用再提,来者可追,想来要摆脱这些男女,会费些功夫,我只有听天命,尽人力了。
  一曲舞毕,文武百官纷纷叫好。皇帝关切的问,“薛爱卿,你的图画好了吗?”
  小侯爷神色淡雅,回道,“幸不辱命。”
  一副即兴而作的蹀躞翩跹舞马图,被呈献到圣案上,笔墨挥洒自如,浓淡适宜,马匹形神俱佳,似乎要从画中飞奔而出,几行劲草题出一首《舞马赋》,“知执辔之有节,乃蹀足而争先。随曲变而貌无停趣,因矜顾而态有遗妍。迫而观焉,若桃花动而顺吹;远而察之,类电影倏而横天……”
  这寥寥几句,将舞马的风姿描写得极为精到。
  皇帝捧着画,有些爱不释手,半响才想起吩咐下去,“朕想单独宣召前三甲,无关人等退出勤真楼。”
  未出意料,仁杰、小侯爷与朱颜成为最后的优胜者,跪在皇帝面前听旨。
  李内侍传唤道,“请免死金牌。”
  银屏公主掀开帘幕,手捧一个金盘来到三人面前,神情尊贵,微笑道,“父皇允我从前三甲中挑出冠军,你们的表现都很出色,让人难以抉择,经过再三考察,本宫选定……”
  她顿了顿,显得有些调皮,有些兴奋,“大理寺少卿仁杰为本次花宴的冠军,赐予免死金牌一枚。”
  仁杰接过金牌,磕头谢恩,“臣谢陛下隆恩,谢公主错爱。”
  银屏回到龙椅旁,拉拉父皇的袖子,着急地眨眼示意。
  皇帝清咳一声,无奈地说,“仁少卿听旨意,朕封你为驸马,即日迎娶银屏公主,不得有误。”
  仁杰脑子“叮”一下脆响,颈后蓦然冷汗淋漓,许多杂念纷扰,刹那间竟无法作声。
  皇后拖长了声音询问,“仁爱卿,你还不快谢恩?”
  仁杰轻舒衣袖,重新磕头问道,“公主,这免死金牌,臣可以随意使用吗?”
  “那是自然,你仔细收好了,别被宵小偷去,到时候,认牌不认人,本宫也无能为力。”
  仁杰语出惊人,“多谢公主明示,下官决意将此金牌转赠薛侯爷,请陛下恩准。”
  银屏一听,很不是滋味,脸上的笑容变得僵冷,质问,“仁大人,你为何如此……”
  皇帝略作沉吟,他早就看不惯仁杰,碍于爱女之情面没有处置,现在免死金牌易主,他乐得顺水推舟,应道,“准。
  “遵旨。”
  仁杰行礼后,抬头对小侯爷温润一笑, “请薛侯爷依旨接牌。”
  小侯爷神色看似从容,腹中却惊疑不明,仁杰虽然拿下冠军,却被赐婚于公主,他不拒婚,反而急着送出金牌,是何道理,莫非……?
  他心里一沉,咬着嘴唇没有答话。
  仁杰将小侯爷的手掌摊开,放入金牌,紧紧地握了一下,“侯爷珍重!”
  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照着仁杰俊朗的脸,逍遥如春风,隐隐带着一丝淡愁。
  朱颜注视着这两人,意乱如麻,手指掐着自己的腿,感觉不到痛。
  仁杰当了驸马,今后,自己与他二人之间的鸿沟更深,而小侯爷,始终是他心尖尖上的宝。
  朱颜曾满怀希望,坐在碧寒潭边思慕伊人。这一刻,他好像被人从岸边打落潭中,冰水漫过来,淹了他的口鼻,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皇后有些不耐烦地问,“仁少卿,婚庆之日定在下月初十,你觉得如何?”
  仁杰道,“多谢娘娘,此事容臣斟酌一下,请让薛侯爷与朱颜等先离开。”
  他望着银屏微微一笑,补充,“臣有话禀告圣上,以及公主。”
  银屏在皇帝身边轻蹭,嘟嘟囔囔地说,“父皇,快让外人退下,果儿要与仁大人单独相处。”
  皇帝被磨得无法,苦笑一声,“才刚有了驸马,就要抛下为父了?”
  小侯爷手掌紧握金牌,双眸盯住仁杰,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禁不住唤道,“仁杰……”
  仁杰认真地交代,“两位赶紧去吧,并请转告我二哥及李翔,速速离开,迟则生变。”
  他的声音很低,没有很好的内功几乎听不清,小侯爷和朱颜闻言,面色沉重,还未及细问,李内侍已奉旨上前催促,“两位大人,请随小的出去。”
  小侯爷二人满腹疑惑,被迫步出勤真楼。
  过了长廊,御花园芳华正艳,触目皆是美景,小侯爷凝眉回头望去,勤真楼张灯披彩,一幅喜气洋洋的气派,他却感觉心惊胆战,仿佛那里蹲了一只野兽,正磨着牙蠢蠢欲动。
  他一向聪慧机敏,只因事关心上人,反而身在局中,没有立刻想明白,此刻,他脑中灵光兜现,惊得背脊寒毛直立,不顾之前的嫌隙,拉着朱颜道,“朱兄,大事不好! ……请你速转告知怀礼,仁杰恐有危险,并拜托惠王爷设法前来解困。”
  言毕,他顾不得身份礼仪,施展轻功飞掠到勤真楼前,向李内侍拜倒,“请公公通传一声,薛邵有事求见圣驾。”
  朱颜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内侍拦住他,“圣上有旨,薛侯爷可以入内,其他人一律挡驾。”
  小侯爷一改平日的冷清神色,眼睛雾气弥漫,急道,“朱颜兄,请回,速搬救兵!”
  朱颜叹了口气,“我和他们都不熟,如何让人相信?”
  小侯爷取出随身所携的丝扇交给他,“此扇有仁杰的题词,怀礼大人一见便知。”
  “好,你多保重。”朱颜知道形势迫人,并不多留,转身飞跃而去。
  小侯爷走进楼中,只见仁杰安好地跪在地上,银屏公主梨花带泪,手指颤抖地戳向仁杰,“你,你为何苦苦推辞,你对本宫竟无一丝情意吗?我不信!”
  仁杰神态淡定,简单地说,“臣难以担当驸马一职。”
  银屏失望地泣道,“你真是没雄心壮志,只要本宫喜欢,你就可以胜任,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你怎么就是不识抬举呢?”
  仁杰温和地笑了笑,取出丝帕掩唇咳嗽了几声,叹道,“公主,多谢你一片深情,可惜仁杰身患恶疾,命在旦夕,实在无福消受……”
  “你骗人!不要敷衍本宫。”银屏显得烦躁任性。
  仁杰将丝帕展开,绢上鲜血如落梅点点,触目惊心,他唇边带血,并不急着擦拭,微笑问道,“公主,你觉得臣有必要欺瞒您吗?”
  银屏慌了神,心里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压了块重石,气闷难耐,连声唤道,“来人,快端茶给驸马爷。”
  皇帝向一位太监挥手示意,那人出去了片刻,将一个茶盘递给仁杰,“皇上赐茶。仁大人请用。”
  小侯爷在一旁跪倒行礼,“臣见过陛下,皇后,公主。”
  皇帝道,“免礼,薛爱卿起来会话。”
  “遵旨。”
  仁杰接过茶杯,掀开盖子轻吹水面,荡起一个极小的漩涡,他凝视着青绿的茶水,问,“薛侯爷为何去而复返?此地不适合你,快些走吧。”
  小侯爷走到他身边,声音低颤,“我陪着你……”
  仁杰柔声道,“小雪,我本想饮下这杯茶,你却来了……”
  怎么办?
  仁杰心中千回百转,小雪,为了你,我只有奋力作困兽之斗。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参考资料《玩在唐朝》。
仁杰将会做出什么反应呢?请观赏下文。
多谢疯子,aa和331等大大补分。
杀机
  不一会儿,刑部萧侍郎与监察御史娄伊德先后奉旨入殿。
  皇帝吩咐道,“大理寺少卿知法犯法,今日,朕招二位爱卿前来,进行三堂会审,速将之定罪,以除祸患。”
  三堂会审,通常是遇有重大疑难案件,皇帝亲自下诏,由刑部、御史台、大理寺长官共同审理,审案过程中均有发言权,最后作出统一的审判结果。
  正常情况下,在刑部大堂设三张案桌,刑部长堂官主审,坐在面南的桌案后,其他两位长官则分坐在东西相对的两张桌案后。
  现在,情况有点特殊,大理寺长官身为疑犯,跪在殿下,皇上以一国之尊,亲自监督审理。
  龙案左右侧,加了两把雕花红木椅,萧侍郎二人战战兢兢地入座,只敢沾了小半边椅面,等待陛下的旨意。
  仁杰心里暗想,皇后所说的罪名,纯属捏造,自己生活严谨检点,除了情定小雪,这些日子,从未与他人有过情色瓜葛。
  看这个阵仗,皇帝下毒不成,打算公事公办,诬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名正言顺的处置自己。
  仁杰沉住气,且看他们如何指鹿为马,颠倒是非。
  在皇帝的授意下,萧侍郎道,“仁大人,有人告你奸淫良家女子,恶性玩弄后抛弃,可有此事?”
  仁杰朗声道,“此事纯属诬告,”
  银屏在帘后冷冷地插嘴,“是谁不知羞耻,居然敢诬陷仁大人?”
  小侯爷垂手侧立于旁,心里也迷惑不解。
  萧侍郎继续审问,“那女子被你逼奸至孕,不得已上门认亲,你避而不见,暗中害她母子性命,你知罪吗?”
  仁杰眉头微皱,“朗朗乾坤,天理何在?下官行为端正守礼,却被人陷害,何罪之有?”
  “也罢,传证人。”
  两位宫女领着一位女子,缓缓来到圣驾前。她腹部高耸,艰难的矮身跪倒,声音抖动,显然吓得不轻,“民女……卢玲珑,拜见……万岁万万岁。”
  “免礼。”
  萧侍郎开始问案,“卢小姐,仁杰大人是否曾借居卢府?”
  “是的……”
  “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父亲曾想招他为婿,可有此事?”
  “父亲确有此意。”
  萧大人极有技巧地引导供词,“卢小姐,你与仁杰大人曾单独相处,对不对吗?”
  “对。”
  “那晚你被人诱奸,昏睡前最后见到的人,就是跪在你身边的仁杰,对吗?”
  “这……”卢小姐含羞带愧,偷望了仁杰一眼,口齿含糊地答,“不错。”
  银屏忍无可忍,越帘而出,提着裙摆快步冲到卢小姐面前,挥手给了她一巴掌,娇斥,“你是什么东西?只怕是勾引仁杰不成,反咬一口!”
  皇后不满地说,“果儿,你不要干扰朝廷官员审案,快些退下。”的
  银屏公主眸中含情,对仁杰有些牵强地笑道,“仁杰,你不会做这种事的,这样的女人,你怎么看得上……”
  仁杰微笑回答,“公主明察,小官与卢小姐并无苟且之事。”
  银屏一听,换了一副高高在上姿态,气愤地训示,“萧侍郎,卢小姐血口喷人,诬告驸马,把她拖下去重罚,仁大人清白无辜,这案就这么结了。”
  皇帝威严地说,“果儿,休要胡闹,三公审案,你怎可当作儿戏?赶紧退下。”
  “父皇,”银屏不依不饶,来到龙案前撒娇,“仁大人是被冤枉的,朝堂上有几位能有他的风骨?孩儿不会看错,请父皇做主,殴?饴怼!?的
  “果儿,你先下去吧,此案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皇后向身后的女官秦香打了个眼色,几位侍女上前围着银屏行礼,“请公主回宫休息。”
  银屏娇蛮地推开阻拦的一位侍女,转向看似较好说话的父亲请求,“父皇,孩儿不走,有人想谋害驸马性命,果儿岂能坐视不管?”
  皇帝道,“你若退至帘后,不再作声,为父便允你旁观。”
  “遵旨。”银屏悻悻不乐地回到帘幔中。
  萧大人又问了几句话,便迅速结案,“大理寺少卿仁杰奸淫民女卢玲珑至孕,虽杀人灭口未遂,但他身为朝廷律法大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应杖三百,收监后处以宫刑,请皇上恩准。”
  银屏大怒,忍不住想冲出来,“一派胡言,你们食朝廷俸禄,竟如此草菅人命!”
  皇后一声令下,“将银屏公主送回去,不得有误。”
  银屏被众多宫女架着,拖离勤真楼,她一边蛮力踢打挣扎,一边哀伤地责问,“父皇,你怎么如此狠心?母后,你既然答应果儿,赐仁杰为驸马,怎么出尔反尔?仁大人是冤枉的!请你们饶了他……”
  她的神色悲痛,几乎不敢置信,父母怎么亲手夺走她最喜欢的东西?从小她所要的任何玩意,都能手到擒来,偏偏少女的初恋情怀,落得凄凉下场。
  此时,仁杰已知辩解无用,皇上刻意让小侯爷旁观,用意阴险,他着急地说,“小雪,你快走吧,多留无益。”
  小侯爷眼里有烟霾重重,唇线微扬十分好看,“小杰,事到如今,我还走得了吗?”
  皇帝清了请喉咙,面无表情地命令,“将仁杰带到殿外行刑。”
  仁杰沉着地说,“陛下,臣冤枉!此案审理过于草率,破绽百出,并不符合律法,作为嫌犯,我尚未录口供画押,怎么能结案判刑?三堂中缺了大理寺官员,我官封少卿,至少可以为自己辩护,娄御史,您说对吗?”
  娄御史为人刚正不阿,与仁杰平日有些来往,于公,他很赏识这个年轻人,于私,他多年受风湿病困扰,用了仁杰赠药,已大为好转。此时,他心知皇帝欲置仁杰于死地,踌躇了半响,还是说,“不错,此案尚需斟酌,没有其他证物证据,只凭一位证人单面之辞,难以服众,应让嫌犯与证人对质口供。”
  御史台为国家的最高监察机关,对朝廷官吏行使弹劾监察职责,拥有向皇帝直言纠错进谏的权力,为了表明自己的清明,通常,皇帝会有所选择地接受御史意见,这一次也不例外,皇上勉强地表示同意。
  仁杰挺直身体,望向身旁嘤嘤哭泣的孕妇,淡淡地问,“卢小姐,别来无恙?”
  卢小姐回避他的视线,“仁大人,我……不太好。”的
  “请问,卢小姐是否认识孩子的父亲?”
  “我猜……是仁大人……”
  仁杰开始一连串的询问,“当日,有人入室迷奸了你,请你举出那人的身体特征,口音……”
  卢小姐摇摇头,“民女当时神志昏迷。”
  仁杰道,“你既然神志不清,怎么能判断那人是我?”
  “那人有无留下衣服物品,可供辨明身份?”
  “……”
  “你的侍女或仆人中,有没有人目睹那位男子的面貌?”
  卢小姐情绪崩溃,捧着突起腹部的痛哭,“没有,没有人知道……我的命好苦……”
  仁杰又追问了几个关键问题,卢小姐答非所问,最后泣不成声,几乎晕了过去。
  仁杰叹了口气,沉着地申述,“陛下,各位大人,我与卢小姐从没有过肌肤之亲,令其受孕的男子另有其人,卢小姐拿不出真凭实据指认嫌犯,此案证据不足,无法定罪,应立刻给予驳回。”
  娄御史默默地点了点头。
  萧侍郎抢过话题,“仁大人巧言令色,狡辩罪行,殊不可赦,请陛下明察。”
  皇帝忿忿道,“大胆仁杰,包藏祸心,将民女卢玲珑先奸后弃,再混入百花宴,骗取公主信任,以谋图驸马之位,其心当诛,其罪难赦,朕命你们将仁杰拖下去,速行宫刑!”
  娄御史行礼欲谏言,“陛下三思……”
  皇帝将桌案上的茶杯扫落,厉声吩咐,“朕意已决,违者以从犯处置。”
  小侯爷冒着触怒天颜的危险,跪下求情,“陛下开恩,臣奉上免死金牌,请饶过仁大人。”
  皇帝脸色略缓和些,“薛爱卿,你不要插手此事。”
  皇后在帘后冷笑道,“交上免死金牌,可保全他的性命,但是活罪难逃。”
  皇帝哼了一声,“来人,将罪人推出去!”
  仁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他接过御赐毒茶的那一刻,便知皇上杀意已坚,此事必难善了。他刚才据理力争,并不指望以此脱罪,而是想争取时间,等待救援。
  看来,二哥和李翔也遇到某些阻碍。
  宫中的侍卫奉旨一拥而上,将仁杰扭胳膊压腿,拽着头发往外拖,有人趁乱对他拳打脚踢,还有人偷偷拔剑欲砍。
  小侯爷清叱,“放开仁杰!”
  他飞掠而起,飘逸如清风,出手疾如闪电,美眸中寒光闪烁,慢慢扫过被击倒在地的侍卫,“谁敢动他!”
  皇帝惊魂未定,被卫士们保护起来,他惶乱地问道,“薛邵,大胆!你要造反不成!”
  小侯爷双目如电,风采翩翩,恭敬行礼,“臣不敢,只是仁杰含冤受辱,臣不平则鸣,愿为他作证,卢小姐被奸那晚,仁杰,他一直与臣呆在一起,而且有白一,丁二,朱礼君等人证。”
  
  先皇有旨,皇子王孙,不得娶男妻,若与五品以上官员淫乱,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为了救仁杰脱困,拖延时间,小侯爷情急之下,坦白了两人的关系。
  命运,以人们想象不到的力靠?寄孀??的
  这一刻,仁杰似想通了,放下了,又好像背负起了什么。
  他头发散了,身上有几处瘀伤,心里又欢喜又悲伤,他多次请小侯爷离开,并在殿中忍辱负重,就是不希望心爱的美人,卷入困境,谁知……
  “对不起,小雪,”仁杰眸子幽深,情意浓浓,“我连累了你。”
  殿内烛火通明,小侯爷人面赛桃花,清雅绝艳,他取下仁杰头上的碧玉发簪,用手指细细的梳理发丝,动作生疏地为仁杰绾发插簪,温柔地笑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嫣婉及良时……”
  在空闲的时候,仁杰呼吸古代清新的空气,走在未被污染的松树林,有时会想,我怎么会落入这个陌生的时空?
  那一天,和小雪聊天正高兴,笑闹成一团,呛了气咳嗽了几下,咽喉第一次涌上血腥味,他心头发寒,镇定地咽下那口血,继续讲完那个笑话。
  如果生活在现代,我应该不会得这种不治之症?那一瞬间,他曾有些遗憾……
  仁杰抚着小侯爷的手,旁若无人地凝视他,佳人柳眉微蹙,眼睛里盛满了轻愁与忧伤,如丝绸悠长缠绕,那种爱得心疼,怕下一刻失去对方的表情,让仁杰的心尖尖都颤抖起来。
  不悔,我不悔!
  如果可以选择,我还是会来这个时空,陪着小雪,即使沸血之毒侵入肺腑。
  他满腔情意,化为一句,“小雪,我真……幸福!”
  小侯爷眉头舒展开来,亲昵地说,“小杰,你答应我一件事。”
  仁杰笑道,“你说吧,我都应承你。”
  守候在外的皇家羽林军赶来救驾,将两人围在中间,小侯爷无视危险,脉脉含情地托起仁杰的下巴,像平日一般调笑,“你不可以受伤,好好地活着,早点来接小爷,明白吗?”
  仁杰垂眸,睫毛神经质地抖着,小雪,为了让我暂缓受刑,他要与皇帝那老淫贼面对面……
  我……好……恨!的
  这个集权专制、是非颠倒的皇朝,如果有一天,我能站在权利的高峰,我会亲手打破这个旧世界。
  仁杰屏住呼吸,不让喉咙的呜咽声冒出来,他上身往后仰,抿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承诺,便是生死之约。
  小侯爷似放下心头重担,转身对皇帝说,“陛下,臣愿为仁杰之案做证,请暂缓行刑。”
  皇帝细细观察了一番,见小侯爷神态从容,一举手,一投足,丽色无比,不禁心痒难耐,淫笑道,“薛爱卿,你如留在宫内写证词,朕便将仁杰收监,宫刑押后。”
  皇后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没有插话。
  小侯爷道,“臣会笔录下证供,为仁杰洗脱冤屈。”
  皇帝装模作样地吩咐,“萧大人,还不快陪薛侯爷取证。”
  “遵旨。”萧大人回过神来,指挥皇家侍卫将小侯爷围着,警戒地半推半押,向后殿门走去。
  小侯爷锦衣轻裘,宽袖猛的一挥,表情冷冽高傲,斥道,“放肆,谁敢碰我,小心本侯斩下你的狗爪。”
  他天潢贵胄,气势凌人,众侍卫不禁退开半步,不敢再胡乱推搡。
  小侯爷回眸吟吟笑道,“小杰,小爷等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一下,本文第三卷将上线VIP。
上次已做了说明,简单概括如下:

去年,本文的数字版权授权给JJ,当时不知道会有VIP这回事,今年初,编辑通知我,数字合同自动修改升级为VIP合同,而本文则必须入VIP。我当时觉得,京城龙虎斗才拉开序幕,精彩的故事还在后面,经过与编辑多次友好沟通,今年一月初并没有跟随其他文上线VIP,在此多谢我的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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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在等待解锁期间,请观赏《美少年之36计》系列的阿飞外传 ,故事与《美少年之36计》正传相辅相成,围绕阿飞,紫衣侯吴燕,略影,仁杰,小雪和怀礼等展开。
此文不是VIP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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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小歪同学的长评《关于本文VIP的解释办法》,提供的一些VIP相关信息,供大家参考。

我希望各位大大继续及时看文,支持仁杰,小侯爷,阿飞,怀礼,李翔,非烟,朱颜,吴燕,流景和各位美人。
宫禁(上)
  眼看小侯爷的身影淹没在殿外,仁杰长叹了一口气,听见皇帝下令,“来人,速将仁杰拖下去,暂押华阳居,严加看守,等候处决。”
  十多名羽林军官兵架着仁杰走出勤真楼,沿着回廊,绕到侧门,迅速离开了御花园。
  室外春光明媚,小鸟在枝头欢叫,仁杰只来得及远远地一瞥,就被蒙上了黑布。他依稀瞧见百官正在宴饮,喧闹声阵阵传来,似无异常之处。
  每一次碰到灾祸,二哥都会及时现身,仁杰已经习惯回头寻找他的身影。
  然而,二哥居然还没有出现。
  北方的天气干冷,风轻轻打在他的脸上,吹起细小的沙尘,灌到他的口腔,他的肺,有那么一瞬间,他失去了呼吸的力量。
  啊,小雪……
  他的双目不能视物,只觉得眼角热热的,湿湿的,为了那个临别承诺,他会努力活着,为了小雪所付出的代价,他要很有尊严,很强势地大步闯过去。
  前进的速度明显放慢,仁杰握紧拳头,低声问,“请问,到了吗?”
  他的颈背毛孔陡开,无边凉意袭来,一把刀毫无预警地抵上来,伴随低吼,“仁大人,得罪了,小官只是奉命行事!”
  刀意凌厉,就要戳下。
  仁杰曲身一跃,避开杀气,冷哼道,“随春、屈意,动手!”
  只听刀剑相交之声不断,仁杰手中被塞入一把短刀,他迅速扯下眼罩,投入到急剧的战斗中。
  紧护着仁杰的两位灰袍男子,擅长贴身近博,是他从随意园供养的近百名武林高手中,亲自挑选出来,不仅武功出色,智谋高强,而且忠诚可靠,一直随时待命,暗中保护他。
  今天,他借花献佛,赠烟花棒给银屏,得以施放随意园特制信号示警。两人果然不负所托,混入皇城及时救助。
  随春踢开一位士兵,挥剑斩杀了另一人,急道,“大人,你受伤了吗?”
  仁杰凝神对敌,抽空答道,“没事,你们来的正好。”
  三名敌人逼近仁杰身前,围成了半圆弧形,其中两人持刀,另一人持剑,好像是这群人的首领,满脸阴鸷之色,神情极是凶悍,“快拿下罪人仁杰,绝不能放他走!”
  屈意道,“仁大人,小的来助你。”他飞跃而起,落到仁杰身边,两人背靠背而立,相互守望。
  仁杰低声交代,“我们先突围,再设法出宫。”
  “遵命。”
  羽林军士兵的训练重在沙场御敌,比较重视力量和战术,对付小巧腾挪、神出鬼没的江湖功夫,显得力不从心,即使十余人也难以招架仁杰三位高手,不久就露出败相。
  那些官兵且战且退,往一条窄巷逃逸。
  随春挽起剑花,护在仁杰身前,“仁大人,请看城墙上 ……”
  三人所处之地,是宫内易守难攻的睿武门,两边都是宫殿高墙,隐隐可见墙后的弓箭手,刚才一直潜伏在殿内,趁仁杰等分神打斗之际,悄悄登上高楼,呼啦啦一字排开,有十来米长,拉满了弓,静静对着他,箭头银光闪烁。还有一小队步兵,持着厚重盾牌,挡在弓箭手之前。
  他们人多,且居高临下,占了有力地势,仁杰等人就算以暗器相攻,也很难迅速奏效。
  此时阳光普照,春风怡人,仁杰额头见汗,手足有些僵冷,心中生出寒意。
  今天的布局巧妙,连环相扣,并未低估仁杰的实力,作了多种准备,肯定有高人策划,会是谁?
  原本逃离的羽林军守在一边,堵住了仁杰等的退路。
  那首领挥动手中宝剑,有些得意洋洋,“仁大人,快投降,我会留你全尸。”
  前面就是箭林,后有追兵把守,生死就在一线。
  仁杰右手食中二指并举,踌躇了片刻,向下一挥,简单的发令,“招呼暗卫。”
  随春立刻将手指伸到嘴边,吹了一个长啸。
  不知从何处冒出几位紫衣蒙面武士,飞禽般扑向弓箭手队伍,他们声势极为犀利,出手狠辣,马上打乱了箭阵。
  那羽林军首领咬着牙冲过来,嘴里恶狠狠地说,“别让罪人逃走,不然,你我都难以活命。”
  屈意指着那首领,故意大声地嘲弄,“仁大人,这位张牙舞爪的家伙,就是是一剑门的不入流弟子,据说他贪婪好色,被逐出师门,想不到他狗模人样,混到京城来了。”的
  仁杰问,“他的武功如何?”
  随春道:“末流中的高手,想要出人头地,只怕终身无望。”
  “怎么讲?”
  “人品太差,资质太差,运气太差,就是一个歪瓜劣枣。”
  那首领气得握剑冲向仁杰乱砍,怒喝道,“可恶!老子跟你们拼了!”
  他刺出一剑,仁杰没有硬接,斜身避过,那人手势未停,第二剑又随至。
  仁杰舞动短刀,飞旋砍向对方,那人情急之下举剑横挡,仁杰左手回圈,拍的一声,重重打了他一个嘴巴,跟着右手旋转,刀柄击在那首领头顶,喝道,“这位大人,你还是速速退开吧。”
  此时,两侧高墙争夺正激烈,头顶上方,不时射下一排排冷箭,仁杰三人攻势顿滞,显得有些疲惫。
  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百多名骑士飞奔而来。
  仁杰心里暗自揣摩,来者是敌是友?
  (未完待续)
  先让大家看个好东西:
  小歪精心制作的视频,汇聚中日韩美少年,看谁像你心目中的男主?
   【美少年36计之舞将攻略】
作者有话要说:
从第83章上线VIP,五月份每逢周六中午,解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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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花(暂)
 
  美人如花(雪少生日贺文) 作者:YOII
  1.雪少
  富贵风流拔等伦,百花低首拜芳尘。
  画栏绣幄围红玉,云锦霞裳涓翠茵。
  天是有各能盖世,国中无色可为邻。
  名花也自难培植,合费天工万斛春。
  ——元 李孝光《牡丹》
  牡丹花语:圆满、浓情、富贵。
  “竞夸天下双无绝,独立人间第一香”。牡丹花大色艳、雍容华贵、富丽端庄、芳香浓郁,素有“国色天香”、“花中之王”的美称,更值得赞颂的是,它美而不张扬,大而不狂妄,香而不媚俗,贵而不高傲。
  盛世奇葩,风流冠绝百花。统帅各色美少年的雪少,文采斐然,优美华丽,温和谦逊,风采自然流露。笔下的美少年们,也如百花绽放,尽情展现自己独特的风姿。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祝雪少生日快乐,文章越写越好,点击越来越多,排名越升越高。
  2. 美公子薛绍
  昆仑三千雪,砌成一脉香。
  瑶池花未醒,我先独占春!
  ——《雪莲》
  雪莲花语:喜欢,纯洁的爱。
  雪莲,传说中六十年生根六十年发芽六十年长叶六十年含苞,再经历六十年雨露冰霜才迟迟绽放的花,在那极寒陡峭之地,遗世而独立。
  六世达赖仓央嘉措这样吟唱《天山雪莲》:那一天/我闭目在经阁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我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它优雅而高贵,美丽而神秘。它洁白似雪,晶莹剔透,不似凡尘物。
  小雪,便是那天山之巅的雪莲,傲然而立,纤尘不染,远离尘世的喧嚣,圣洁脱俗如九天的仙子。在遇到了仁杰之后,情窦初开的小雪如雪莲缓缓绽放,展现出绝世的风姿。
  翩翩公子美如莲。
  3. 仁公子小杰
  我爱幽兰异众芳,不将颜色媚春阳。
  西风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
  ——明 薛网《兰花》
  兰花花语:美好、高洁、贤德。
  自古以来人们就把兰花视为高洁、典雅和坚贞不渝的象征。兰花风姿素雅,花容端庄,幽香清远,历来作为高尚人格的象征
  幽悬兰草,遇净土而生,不因无人而不芳……脱俗矣!
  兰花,那飘逸俊芳、绰约多姿的叶片;高洁淡雅、神韵兼备的花朵;纯正幽远、沁人肺腑的香味自古便为无数人喜爱和赞颂。
  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仁杰,便是枝头洁白无瑕的兰花,以亲和的姿态探触你心底的柔软,以淡雅的清香抚平你心中的焦躁。于是便情不自禁地被吸引,靠近,沉溺,却甘之如饴。而他,从始至终,荣辱不惊、不骄不馁,不卑不亢,一如最初。
  谦谦君子,气质美如兰
  4. 如公子怀礼
  犀甲凌寒碧叶重,玉杯擎处露华浓。
  何当借寿长春酒,只恐茶仙未肯容。
  ——明 沈周《白山茶》
  山茶花语:理想的爱,谦让
  它总是在晚秋天气稍凉时,静静地开在庭院之中。它花姿丰盈,端庄高雅,如玉般纯洁无瑕,让人不忍碰触。它的清香,优雅而芬芳,氤氲在赏花人的心中。
  宋代黄庭坚如此赞颂:“丽紫妖红,争春而取宠,然后知白山茶之韵胜也”,清代李渔也称白山茶“具松柏之骨,挟桃李之姿,历春夏秋冬如一日,殆草木而神仙乎?”
  在几乎所有的花朵都枯萎的冬季里,山茶花格外令人觉得生意盎然。此时,菊已消沉梅未醒,而山茶则莹莹独吐玉光华。
  如公子怀礼,那身着僧衣,却拥有绝代风华,温和慈悲,却又高贵疏离的男子,他的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飘逸而淡雅,就象一幅云雾缭绕的山水画,你只看到其中的一角,却无法不感叹他无所不在的柔美,和云深不知处的神秘。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从容而优雅,正如那悠然绽放的白山茶。
  5. 花公子李翔
  芳菲移自越王台,最似蔷薇好并栽。
  秾艳尽怜胜彩绘,嘉名谁赠作玫瑰。
  春藏锦绣风吹拆,天染琼瑶日照开。
  为报朱衣早邀客,莫教零落委苍苔。
  ——唐 徐夤《司直巡官无诸移到玫瑰花》
  玫瑰花语:美丽、爱情、和平、友情、勇气。
  谁言造物无偏处,独遣此花住此中。叶里深藏云外碧,枝头常借日边红。造物主对玫瑰确实偏心厚爱,赋予了它娇艳妩媚的风姿和情意缠绵的意蕴。它吸纳了天与地的精髓,一句花语,一滴花泪都会成为我们对滚滚红尘不舍不弃的理由。
  玫瑰,美丽而浓艳,种植在爱情的花园里,每一朵花瓣上还饱含着清亮晶润的露珠。它娇艳欲滴,却并不柔弱,张扬地竖着锐利的刺,警告着每一个碰触的人。
  “我从小就注入了玫瑰花的灵魂/骄傲地长刺,愤怒地开放/生命只是一场虚空中的舞蹈 /孤独的美不需要人来理解”。骄傲的李翔,在遇到仁杰之前,就像那带刺的玫瑰,冷傲倔强地活着。
  然后,李翔猝不及防地遭遇了爱情,紧张而无措,却逐渐软化了周身的刺,展现玫瑰的娇媚容颜,那层层绽开的花瓣,诉说着心中的点点渴盼。
  你盛放的笑脸灿若朝霞。
  6. 朱颜
  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
  觉来独对情惊恐,身在仙宫第几重。
  ——唐 韩愈《芍药》对
  芍药花语:情有所钟。蕴藏着害羞,寓意着思念,是富贵和美丽的象征。
  “红红白白定谁先,袅袅娉娉各自妍。最是倚栏娇分外,却缘经雨意醒然。晚春早夏浑无伴,暖艳暗香正可怜。好为花王作花相,不应只遣侍甘泉。”古人认为“群花品中以牡丹为第一,芍药为第二”,故芍药有“一花这下,万花之上”的“花相”美称。
  每当春末夏初,红英将尽,花园显得有点寂寞的时候,芍药正含苞欲放。一夜轻雨后,芍药花便烁烁盛开,婷婷婀娜。芍药兼具色、香、韵三者之美,让人为之倾倒。
  朱颜,这个美如其名的男子,拥有尊崇地位和绝丽容颜,初时刁蛮任性,继而动心,为爱费尽心机。再次见面,已尽是温柔。在爱人面前褪尽轻狂,优雅迷人的他,却只能留下执着的思念。
  芍药又名将离。离别,赠之以芍药。最美的不是相遇,是因为离别,所以才会那么深刻的追忆,在心底的暗角,娇艳的盛开。请记住这花的留香,如同记住昔日的容颜。
  念桥边红芍,年年知为谁生?
  7. 舞将云飞
  蜀国花已尽,越桃今已开
  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
  且赏同心处,那忧别叶催。
  佳人如拟咏,何必待寒梅。
  ——唐 刘禹锡 《和令狐相公咏栀子花》
  栀子花语:永恒的爱与约定。
  栀子花从冬季开始孕育花苞,直到近夏至才会绽放;栀子树的叶,也是经年在风霜雪雨中翠绿不凋。于是,虽然看似不经意的绽放,也是经历了长久的努力与坚持。不仅是爱情的寄予,平淡、持久、温馨、脱俗的外表下,蕴涵的,是美丽、坚韧、醇厚的生命本质。
  阿飞,是开放在黑夜中的芳香纯白的栀子花,清香扑鼻。他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以真诚待人,知恩图报。别人的少许和善,就让他报以心灵致谢。
  葛花满地能消酒,栀子同心好赠人。高洁清雅的同心栀子,在冰清玉洁的花瓣上书写上海誓山盟的爱情。向往美好爱情的阿飞,以坚定的姿态守护着爱情,让人感动无比。
  你悄然绽放,散发幽静的香。
  8. 紫衣候吴燕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
  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
  ——唐 李白《紫藤树》
  紫藤花语:对你执着,最幸福的时刻。
  暮春时节,正是紫藤吐艳之时,但见细细碎碎的花瓣渐深渐浅地绽放,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紫中带蓝,灿若云霞。灰褐色的枝蔓如龙蛇般蜿蜒。
  花缠绕的神情,悬秘;我垂坠的心情,摇曳。
  闻名京城的紫衣侯,风流俊逸,潇洒不羁,却被爱情缠绕了心,那雀跃的心情,隐秘的渴盼,蔓延成这花的瀑布,深深浅浅的紫,淡淡的香气,柔情笼罩。
  认识你/才知道什么是缠绵/走近你/才知道什么是依恋
  解读你/才知道什么是柔情/离别你/才知道什么是相牵
  随风飘拂的紫藤花坠/如绦如瀑/如梦如幻/娇美得让人爱怜
  似水如雾的飘逸/绵延着缭绕的清香/依偎于藤蔓的缱绻的
  你绽放着紫色的心情/缠绕着绿色的藤蔓/述说着恬绵的爱意/倾诉着殷殷的思念
  淡淡的紫色/牵动着曾经的心/那娇人的绿/那醉人的紫/拨动着梦的亦真亦幻
  9. 略影
  惊鸿一般短暂
  如夏花一样绚烂
  我是这燿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的
  ——朴树《生如夏花》
  夏堇花语:请想念我;思念,但感到迷茫;青春,花样年华。
  夏堇叶色淡绿,花姿轻逸飘柔,娇俏可爱,具有绚丽繁荣的生命,它在阳光最饱满的季节绽放,如奔驰、跳跃、飞翔着的生命的精灵,以此来诠释生命的辉煌灿烂。
  夏堇的花朵小巧可爱,特别是那淡淡的紫色,具有几丝使人愉悦脱俗的灵气,那微微张开的小嘴,似乎在对你述说着什么。
  活泼可爱娇俏灵动的略影,就像那热烈的夏堇,张扬青春的活力,一出场就让人忍俊不禁,强词夺理却毫不让人讨厌,只觉这个少年灿烂鲜活。
  小小少年春心初动,万般别扭,嘴硬心软,那稚气的模样,惹人怜爱。
  生如夏花之绚烂。
  10. 流景的
  暖風微,撩玉蕊,怕与春辞,点点争新蕾的
  片片铃兰娇若水,暗动浮香,种种般般媚的
  ——《铃兰》的
  铃兰花语:幸福再来。
  如铃兰诞生的忧伤传说一样,铃兰的幸福会来得额外艰难,并且伴随着隐约的宿命的忧伤。铃兰的守候是风中星星若有若无的叹息,茫然而幽静,只有有心才能感应;铃兰的气质如同坚贞温婉的爱的信仰一般纯粹剔透,只有凝神才能浅尝。
  如果你不能从夜风中捕捉轻如星星叹息的铃兰幽香,又如何能循香而至来到铃兰绽放的山谷?如果不是倾心守护,怎能刚好在铃兰绽放时走到它身边?铃兰的守候只为最有心的人,铃兰随风轻扣的乐声只有最爱它的人才能听见。为了获得真爱,铃兰在寂寞山谷等待自己春天的到来……
  曾经的流景是一株魔魅的罂粟,在经历了家破人亡之后,蜕变成我心中的铃兰,即使依旧含毒,却洁白娇柔,惹人心醉。他依然在守望,期待着幸福。
  
  11. 宪王
  手卷真珠上玉钩,
  依前春恨锁重楼。
  风里落花谁是主?
  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
  丁香空结雨中愁。
  回首绿波三楚暮,
  接天流。
  ——南唐 李璟《浣溪沙》
  紫丁香花语:初恋的感激,青春时期的回忆。
  紫丁香,忧郁的紫色,结着淡淡的愁绪,花开之时,满树着红点紫,犹如一抹淡淡的彩霞从天而降,呈现出朦胧的诗意之美,飘散出醉人的清幽之香。
  把爱的誓言,刻在扶疏的枝条,让爱的圣洁,浸透紫色的花香。宪王,那个恭谨纯良的少年,在被如公子背下雪山的那一刻,便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为爱守候的艰难旅程。
  那一刻,我便刻下你的容颜,眼里梦里都是你,我该如何抑制对你的仰望……请给我一段晶莹无瑕的回忆吧,给我一颗浪漫而温柔的心,给我一份洁白而纯真的恋情,多年的愿望化作永远的等待……你永远是我最初的爱恋。
  12. 凤歌
  裙带如飘 白里透红
  幻化出一个仙梦 却是为谁迷留的倩影的
  在六月的枝头朦胧 醉了——
  漾起蝴蝶的风
  眸子里流淌出心灵的洁净
  无语里把一片浮躁澄清
  尘俗之外 有你伫望的晶莹
  九月为期 回首已是难舍的爱情
  徒把一怀相思
  滞留在秋冬……
  ——《醉蝶花》
  醉蝶花语:你的容貌令我陶醉。
  醉蝶花,一个美丽的名字,配着美丽的花朵,似步出尘世之外的悠然,让人惑于它身边若有若无的芬芳,几分迷惘,几分诧然。 娇柔的花儿却在天性中有着强韧的生命力,那份精神和品性的傲然便如那个令人目眩的美人——凤歌。
  沉醉,几番芳菲,皆为花醉。凤歌,出场次数不多,却让所有人惊艳,魅惑的姿态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于是心甘情愿沦陷。你若如花,只应是醉蝶花,以飞翔姿势,以醉蝶的馥郁,招展生命的鲜活,抡圆宿命外属于你的梦。
  13 余鸣
  你是一株罂粟。
  浑身散发出的是一股危险的美感,
  香气是你为我而设的媚药,
  诡异促使我不断地向你靠近,
  是的,我中毒了
  头晕目眩,痉挛抽搐,庸懒乏力,
  疯狂却不足以致死。
  你的目光淡定地收录着我所有的痛苦。
  因为这是你早有的蓄谋,酝酿已久
  ——《罂粟》
  罂粟花语:死亡之恋。的
  她,张驰妖冶,极至的惊艳中现出诡异;她,致命的绚丽,透着无限的诱惑,让本不想写余鸣的我也抵挡不住她的魔力。在我眼中,也只有罂粟最适合余鸣。印象最深的仍是那两场床戏,激情诱惑,却蕴含着丝丝的毒,让你步入他酝酿已久的圈套。
  是毒,却上瘾,这绝望的爱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内容,以后不断会更新,改为VIP章节内容节选以及番外。
谢谢YOII的美文和图片,以及小袖子设计的本文插图。谢谢紫亲给我画的Q图,哈哈。
剑如虹(上)
  怀礼目光中流露出暖意,道,“好,一言为定!若能救出仁杰,我兄弟二人请王爷与朱帮主去燕京楼,不醉不归。”
  朱颜微笑点头,心道,这王爷口气如此张狂,莫非他想做什么惊人之举?且观察一下,不要轻易被他利用,到时尸骨无存。
  向怀礼告辞后,朱颜随着李翔走近花园出口,把守的小头目一边陪笑,一边很坚定地拦下提前求去的官员,“对不住,皇上有旨,命各位大人在此宴饮,尽兴而归。”
  李翔扫了几眼,一反跋扈的官腔,微笑问,“朱帮主,你有何办法能出此园,不惊动任何人?尤其是那几个看门的。”
  朱颜冷淡地说,“王爷,小人可以试一试,请您回帐篷内歇息片刻。”
  “好,本王静候佳音。”
  李翔眉头轻蹙,走回棚中,命人将帘子放下,往躺椅上一坐,闭目养神。
  他心中有些烦躁,过了一会儿,忍耐不住跳起来,在帐篷内踱来踱去。
  小顺子在帐外轻声道,“王爷,府中密探回报,仁大人已被羽林军押出了御花园。”
  李翔气咻咻地摔了茶杯,忿然自语,“仁杰,你为何向怀礼求救,与朱颜交好,却偏偏对本王……,哼!为何却偏偏忘了我?而我还为了你……抛开身家性命……”
  “王爷,不是只有你,把生死置之度外。”朱颜掀开锦帘,稳步迈进来,打量一下地上的碎片,似笑非笑地说,“而且,仁杰的口信,是请你和怀大人速速离开,他通情达理,处处为别人着想,怎么会强求你为他牺牲?”
  李翔被人窥破了心事,又羞又恼,喝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少管本王的闲事!”
  朱颜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憋不住笑,心想,不过是欲求不满,何必如此暴躁?看李翔患得患失的模样,似乎情根深种,恐怕与仁杰要继续纠缠下去。
  他转念一想,我自个呢?在某些人眼中,不过是另一个李翔,说不定还比不上,李翔有权有势,仁杰与他有利益结盟,我却只能尽量在仁杰身边,默默地照顾他。
  算了,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他心中对李翔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便不再计较对方的无礼,温文尔雅地说,“启禀王爷,我百变门擅长易容之术,等一下,要委屈王爷扮作送酒菜的宫女,与我一同出去。”
  李翔怒不可遏,啪的又摔了一个茶壶,“不行!本王岂可做女人?”
  “那么,就扮成太监?二选一。”朱颜很干脆地回答。
  “可恶!……”
  帐篷里传出一阵咆哮和碗碟破碎声。
  等王爷息怒后,小顺子领命找来宴会总管,吩咐道,王爷因身体不适,想喝提神醒脑的百花参茶。
  总管哪敢怠慢,立刻交代下去,特快加急请人做了送来。
  不久,送茶的宫女莲步款款,走出惠王爷的专用帐篷,身边跟着一位吊眉三角眼的小太监,背着手虎步龙行,比一般的王侯还神气。
  那宫女与他低声交谈了几句,小太监心不甘情不愿的垂下头,两手拢在袖中,比较低调地小跑步前进。
  两人顺利地走出御花园。
  朱颜宫女妖媚地说道,“小翔子公公,你感觉如何,很威风,很新鲜吧?”
  李翔翻了一下三角眼,忿忿地训斥,“什么公公?无聊!再胡乱叫,本王立刻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朱颜笑盈盈地敛妆行礼,“多谢王爷大人不杀之恩。你我如此打扮,难以出内宫,你有何打算?”
  李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依然很嚣张地说,“朱帮主,你快想办法!本王给你半支香的时间。”
  朱颜云袖轻舞,挡住自己的怒容,沉静地说,“王爷稍候,我去去就来。”
  近旁有一片苍郁茂密的松树林,李翔闪身入内,靠着一棵树干休息。他额头见汗,脑子里如有大锤在敲,身体酸软,眼看就要晕过去了。
  他掐着自己的手臂,痛觉刺激着神经,让他喘息得更急,不断地眨眼睛,强打精神提醒自己,现在,还病不得,仁杰正等着本王……
  朱颜来得很快,已经套上了羽林军的制服,手里还提了一个包裹,丢到李翔脚下,“请王爷更衣。”
  李翔眼神涣散,发鬓有汗珠滴下,俯身拿起衣服,道,“多谢!”
  朱颜很擅于用毒,也精通医术,见李翔的病态,不由得上去扶住他,顺手搭在其脉门,“你风寒之症发作,还撑得住吗?”
  李翔摆摆手,“无妨,我们走吧。”
  他披上军服,身姿挺拔,英气地领先出了松树林。
  朱颜对他的印象略有一丝改观。有的人平日吊儿郎当,真正遇到重大事件,才会露出真面目。
  他很快跟了上去,友好地打开话题,“我看,还是抢两匹马,方便些……”
  今天,四大公子身陷皇城,李翔等人在为仁杰奔走,而仁杰最忧心的却是小侯爷。
  小侯爷为仁杰脱罪,冲撞了皇上的圣驾,被送往甘露殿,这里是惩戒不听话妃子的地方,殿中摆设简单,香炉里燃着特别的香木,冒着淡淡的轻烟,四面窗户紧闭,仍旧感觉冷意逼人。
  小侯爷已经写好了证词,等候皇上的驾临。室内的香烟缭绕,催人欲睡。他取下仁杰所赠的南海定魂珠,含在口中,脸上浮起一片迷蒙的笑意。
  今天,我贸然公开了与仁杰的关系,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那日,我与仁杰在扬州卢府,共处一室,被刺客暗杀,如果那是皇上派来的人,他应该早就知道我和仁杰的秘密。
  那么,皇上准备如何对付我呢?
  小侯爷思绪绵绵,当今九五至尊,不知检点,一贯贪恋美色生活淫糜,对小杰早就欲除之后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缘由,怎么会轻易放过,此事恐难以善终……
  他脸色沉静,将四周环境打量清楚,暗中下了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昨夜,他与仁杰嬉闹缠绵,身子有些疲乏,皇上久候不至,他便以手支颐半闭目养神。
  过了不知多久,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内侍尖声吆喝,“皇上驾到。”
  小侯爷正欲起身相迎,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某人用心险恶,在屋内燃放浓郁的迷香,我不如将计就计,假作中了迷毒,倒看看他们准备如何。
  皇帝按奈不住兴奋,急匆匆地进入殿中, 刚才被皇后纠缠不清,只得陪她挑了几样外番献上的贡品,以答谢她献计献策,名正言顺地留下了薛小侯爷。
  耽搁了许久,他一得空就赶紧来看肖想多年的美人。
  对于薛侯爷,皇帝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说是苦恋,畸恋,迷恋,痴恋……什么都好,他已坠入魔道,这个俊美如天仙的妙人是属于朕的!
  此情无关风月。
  那一年,十四岁的美少年封侯拜将,风雅天成,笑颜如桃花,犹如公瑾当年,当时身为太子的他,一见钟情,狂热地迷上了。
  其实,也知道有违人伦,他却身不由己,甘冒着失去太子位的危险,设计将美少年骗入宫殿中,用了禁药神仙游,欲品尝那无比鲜美的滋味。
  可惜,功亏一篑。
  过了这些年,每当他回忆起那段奇险的时刻,他的下腹就忍不住发热。
  还记得那吹弹即破的柔嫩触感……
  皇帝在贴身侍卫的保护下,走到案台前,看见一副海棠春睡的美景,鼻中闻到小侯爷身上的清雅体香,他顿时浑身热血沸腾。
  正是记忆中的味道,时常让他彻夜难眠,淫欲难填。
  他曾与美人有肌肤之亲,虽未到最后关头,但这淡淡的幽香,旁人丝毫不觉,于他却是心魂俱醉,比最好的春药还更强烈得多,比什么馨香花香还要迷人百倍。
  皇帝脑海中泛起种种淫乱的场景,朕要将这少年将军薛美人,压在身下好生疼爱,让他含泪呻吟,不住地求饶。
  啊,朕等不及了,真想将美人剥皮拆骨吞进腹中,也不能便宜了仁杰那贱人。
  皇帝两眼淫光闪闪,悄悄地凑近小侯爷,对着那鲜花般的红唇,颤颤微微地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来到VIP章节,撒花!
今后,每周六中午解锁一章。

剑如虹(上)
  怀礼目光中流露出暖意,道,“好,一言为定!若能救出仁杰,我兄弟二人请王爷与朱帮主去燕京楼,不醉不归。”
  朱颜微笑点头,心道,这王爷口气如此张狂,莫非他想做什么惊人之举?且观察一下,不要轻易被他利用,到时尸骨无存。
  向怀礼告辞后,朱颜随着李翔走近花园出口,把守的小头目一边陪笑,一边很坚定地拦下提前求去的官员,“对不住,皇上有旨,命各位大人在此宴饮,尽兴而归。”
  李翔扫了几眼,一反跋扈的官腔,微笑问,“朱帮主,你有何办法能出此园,不惊动任何人?尤其是那几个看门的。”
  朱颜冷淡地说,“王爷,小人可以试一试,请您回帐篷内歇息片刻。”
  “好,本王静候佳音。”
  李翔眉头轻蹙,走回棚中,命人将帘子放下,往躺椅上一坐,闭目养神。
  他心中有些烦躁,过了一会儿,忍耐不住跳起来,在帐篷内踱来踱去。
  小顺子在帐外轻声道,“王爷,府中密探回报,仁大人已被羽林军押出了御花园。”
  李翔气咻咻地摔了茶杯,忿然自语,“仁杰,你为何向怀礼求救,与朱颜交好,却偏偏对本王……,哼!为何却偏偏忘了我?而我还为了你……抛开身家性命……”
  “王爷,不是只有你,把生死置之度外。”朱颜掀开锦帘,稳步迈进来,打量一下地上的碎片,似笑非笑地说,“而且,仁杰的口信,是请你和怀大人速速离开,他通情达理,处处为别人着想,怎么会强求你为他牺牲?”
  李翔被人窥破了心事,又羞又恼,喝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少管本王的闲事!”
  朱颜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憋不住笑,心想,不过是欲求不满,何必如此暴躁?看李翔患得患失的模样,似乎情根深种,恐怕与仁杰要继续纠缠下去。
  他转念一想,我自个呢?在某些人眼中,不过是另一个李翔,说不定还比不上,李翔有权有势,仁杰与他有利益结盟,我却只能尽量在仁杰身边,默默地照顾他。
  算了,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他心中对李翔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便不再计较对方的无礼,温文尔雅地说,“启禀王爷,我百变门擅长易容之术,等一下,要委屈王爷扮作送酒菜的宫女,与我一同出去。”
  李翔怒不可遏,啪的又摔了一个茶壶,“不行!本王岂可做女人?”
  “那么,就扮成太监?二选一。”朱颜很干脆地回答。
  “可恶!……”
  帐篷里传出一阵咆哮和碗碟破碎声。
  等王爷息怒后,小顺子领命找来宴会总管,吩咐道,王爷因身体不适,想喝提神醒脑的百花参茶。
  总管哪敢怠慢,立刻交代下去,特快加急请人做了送来。
  不久,送茶的宫女莲步款款,走出惠王爷的专用帐篷,身边跟着一位吊眉三角眼的小太监,背着手虎步龙行,比一般的王侯还神气。
  那宫女与他低声交谈了几句,小太监心不甘情不愿的垂下头,两手拢在袖中,比较低调地小跑步前进。
  两人顺利地走出御花园。
  朱颜宫女妖媚地说道,“小翔子公公,你感觉如何,很威风,很新鲜吧?”
  李翔翻了一下三角眼,忿忿地训斥,“什么公公?无聊!再胡乱叫,本王立刻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朱颜笑盈盈地敛妆行礼,“多谢王爷大人不杀之恩。你我如此打扮,难以出内宫,你有何打算?”
  李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依然很嚣张地说,“朱帮主,你快想办法!本王给你半支香的时间。”
  朱颜云袖轻舞,挡住自己的怒容,沉静地说,“王爷稍候,我去去就来。”
  近旁有一片苍郁茂密的松树林,李翔闪身入内,靠着一棵树干休息。他额头见汗,脑子里如有大锤在敲,身体酸软,眼看就要晕过去了。
  他掐着自己的手臂,痛觉刺激着神经,让他喘息得更急,不断地眨眼睛,强打精神提醒自己,现在,还病不得,仁杰正等着本王……
  朱颜来得很快,已经套上了羽林军的制服,手里还提了一个包裹,丢到李翔脚下,“请王爷更衣。”
  李翔眼神涣散,发鬓有汗珠滴下,俯身拿起衣服,道,“多谢!”
  朱颜很擅于用毒,也精通医术,见李翔的病态,不由得上去扶住他,顺手搭在其脉门,“你风寒之症发作,还撑得住吗?”
  李翔摆摆手,“无妨,我们走吧。”
  他披上军服,身姿挺拔,英气地领先出了松树林。
  朱颜对他的印象略有一丝改观。有的人平日吊儿郎当,真正遇到重大事件,才会露出真面目。
  他很快跟了上去,友好地打开话题,“我看,还是抢两匹马,方便些……”
  今天,四大公子身陷皇城,李翔等人在为仁杰奔走,而仁杰最忧心的却是小侯爷。
  小侯爷为仁杰脱罪,冲撞了皇上的圣驾,被送往甘露殿,这里是惩戒不听话妃子的地方,殿中摆设简单,香炉里燃着特别的香木,冒着淡淡的轻烟,四面窗户紧闭,仍旧感觉冷意逼人。
  小侯爷已经写好了证词,等候皇上的驾临。室内的香烟缭绕,催人欲睡。他取下仁杰所赠的南海定魂珠,含在口中,脸上浮起一片迷蒙的笑意。
  今天,我贸然公开了与仁杰的关系,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那日,我与仁杰在扬州卢府,共处一室,被刺客暗杀,如果那是皇上派来的人,他应该早就知道我和仁杰的秘密。
  那么,皇上准备如何对付我呢?
  小侯爷思绪绵绵,当今九五至尊,不知检点,一贯贪恋美色生活淫糜,对小杰早就欲除之后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缘由,怎么会轻易放过,此事恐难以善终……
  他脸色沉静,将四周环境打量清楚,暗中下了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昨夜,他与仁杰嬉闹缠绵,身子有些疲乏,皇上久候不至,他便以手支颐半闭目养神。
  过了不知多久,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内侍尖声吆喝,“皇上驾到。”
  小侯爷正欲起身相迎,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某人用心险恶,在屋内燃放浓郁的迷香,我不如将计就计,假作中了迷毒,倒看看他们准备如何。
  皇帝按奈不住兴奋,急匆匆地进入殿中, 刚才被皇后纠缠不清,只得陪她挑了几样外番献上的贡品,以答谢她献计献策,名正言顺地留下了薛小侯爷。
  耽搁了许久,他一得空就赶紧来看肖想多年的美人。
  对于薛侯爷,皇帝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说是苦恋,畸恋,迷恋,痴恋……什么都好,他已坠入魔道,这个俊美如天仙的妙人是属于朕的!
  此情无关风月。
  那一年,十四岁的美少年封侯拜将,风雅天成,笑颜如桃花,犹如公瑾当年,当时身为太子的他,一见钟情,狂热地迷上了。
  其实,也知道有违人伦,他却身不由己,甘冒着失去太子位的危险,设计将美少年骗入宫殿中,用了禁药神仙游,欲品尝那无比鲜美的滋味。
  可惜,功亏一篑。
  过了这些年,每当他回忆起那段奇险的时刻,他的下腹就忍不住发热。
  还记得那吹弹即破的柔嫩触感……
  皇帝在贴身侍卫的保护下,走到案台前,看见一副海棠春睡的美景,鼻中闻到小侯爷身上的清雅体香,他顿时浑身热血沸腾。
  正是记忆中的味道,时常让他彻夜难眠,淫欲难填。
  他曾与美人有肌肤之亲,虽未到最后关头,但这淡淡的幽香,旁人丝毫不觉,于他却是心魂俱醉,比最好的春药还更强烈得多,比什么馨香花香还要迷人百倍。
  皇帝脑海中泛起种种淫乱的场景,朕要将这少年将军薛美人,压在身下好生疼爱,让他含泪呻吟,不住地求饶。
  啊,朕等不及了,真想将美人剥皮拆骨吞进腹中,也不能便宜了仁杰那贱人。
  皇帝两眼淫光闪闪,悄悄地凑近小侯爷,对着那鲜花般的红唇,颤颤微微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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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如虹(下)
  眼看皇帝的猪嘴,就要碰到神仙般的小侯爷,一直沉睡的美人忽然睁开眼睛,冷冷地提起皇帝的前襟,毫不犹豫地一推。他用的劲道巧妙,皇上一连蹬蹬蹬退开几步,身体晃悠了几下,总算稳住了,没有当场出丑。
  众侍卫立刻护着皇上,李内侍厉声呵斥,“大胆薛邵,居然不思悔改,再犯天颜,快将他拿下。”
  皇上瞪了李内侍一眼,装模作样地示好,“多嘴,惊吓了美人,你们谁负责?”
  小侯爷整装行礼道,“参见陛下。”
  皇帝不怀好意地走过去扶起他,紧握着手不放,趁机摸了摸光滑的皮肤。
  小侯爷身子起了一阵寒战,皇上的手肥腻不堪,仿佛有一只毛毛虫爬过手背,让他忆起不愉快的片段,当年屈辱受制的一幕,几乎立刻想呕吐。
  他果断地抽出手,退到案台后,举起那张证词递上,“这是臣的笔录,仁杰大人被人冤枉诬告,请陛下明察。”
  皇帝接过后随手丢给李内侍,吩咐,“将宫门锁上,侍卫全部调到殿中候命,朕要与薛将军把盏话旧。”
  小侯爷飞掠过来,制住皇帝的胸口大穴,一触就退开,坐回椅子,“皇上,您想续什么旧,话什么事?”
  皇帝身体僵硬,慌忙责问,“你使了什么妖法?朕不能动了!”
  “保护皇上!”侍卫长拔剑遥指小侯爷,面部无表情,高喊一声,“众人听令,拿下逆贼薛邵!”
  侍卫们举起武器将小侯爷团团围住,外面迅速涌起了一群弓箭手,拉满了弓准备射箭,箭头寒光凛凛,齐刷刷地对准小侯爷。
  李内侍紧缩着颈子,跪在皇帝身前,细声细气地说,“陛下,薛侯爷年少轻狂,请恕他不敬之罪,还是先将他押下去,别伤了性命,”
  他连连磕头求情,“陛下英明!”
  李内侍不愧是皇帝的心腹,几句话就点醒了皇帝,此事筹划了这么久,最重要的目的是一亲美人芳泽。
  皇帝道,“薛将军,朕可以不计较你的冒犯,但是仁少卿活罪难免,随时都会行刑。”
  小侯爷仙仪超然,宛如莲花座上的观音,从容看红尘中挣扎的芸芸众生,静静地垂眸不语。
  “你先解了这定身法,朕不会为难你,”皇帝感觉眼前之人高深莫测,风姿雅然,他痴恋已久,心头不断地涌过各种淫念,急切地说下去,“只要你让朕抱……抱一次,朕便饶过仁杰那厮。”
  他腹中暗自冷哼,仁杰那贱胚,竟然敢与朕争夺美人,好在陷了他一个奸淫民女之罪,这次朕绝不会放过,务必杀之灭之,以除去后患。
  小侯爷豁然起身,俊脸气得泛白,右手手指捏了一个剑诀,就要发动,这老淫贼居然明目张胆求欢!
  片刻后,他满面惊怒之气,渐渐隐去,沉住气问,“抱一次就好……此话当真?”
  皇帝见他自己的提议有些动容,不禁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点头,“薛爱卿,你若顺从于朕,这话自然算数。”
  小侯爷举掌击向案台,“噼啪”一声巨响,整块厚重的红木桌面顿时碎裂,均匀地断为四截。
  皇帝的三魂六魄吓跑了一半,被众侍卫簇拥着,声音不住颤抖,“薛爱卿,你……欲作甚?”
  “君无戏言,我给陛下一次机会,”小侯爷眸子里寒光闪闪,语音不高,却气势惊人,“陛下若食言纠缠不休,便当如此桌,粉身碎骨不得善终!”
  侍卫长敬忠职守,扬声喝止,“逆贼薛邵,公然在圣驾前逞凶,还不速速受死。”
  他一挥手,箭弩排着圆环,再一次对准小侯爷。
  皇帝有伺无恐,摸摸下巴上那几缕稀疏胡须,得意地说,“薛爱卿,你放心,朕若遂了意,便放过仁杰。”
  小侯爷弹指之间解开皇帝的穴道,语气冰寒刺骨,“半炷香内的时间,陛下若能近得了我的身,小官便任凭处置,否则立刻放了仁杰。”
  “好,朕便应了你。”皇帝深知仁杰才是令对方屈从的关键,故意加强语气,“还不快点香,送薛爱卿入内殿……”
  小侯爷衣诀飘飘,昂首走进后面的内殿寝宫。
  皇帝努努嘴,侍卫长接到暗示,带领众人在小侯爷身后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连只小苍蝇都逃不过去,很有秩序地守卫在内殿门口。
  这房间不大,中央放一个红木雕花床榻,已换上了云霞丝被,颇为整洁雅致。小侯爷背手立在寝宫中,清朗朗,冷冽冽,英气怡人,犹如明珠耀目生辉。
  皇帝排开众人,笑容满面的伸手去捉他。小侯爷一闪身避开,皇帝紧追不放,心痒难耐,美人,美人,朕来了!
  可是,他跑得快,小侯爷脚步也加快,他累得气喘吁吁,放慢了速度,美人的步伐就慢下来,似乎背后生了眼睛,将他的一举一动收在眼里,总是与他不即不离的相距约莫二、三尺。
  这样绕着床转圈,眼看一炷香已燃到尽头,皇帝感到被戏耍了,心里一阵烦躁,大声道,“薛爱卿,快停下,让朕捉住你!”说完,使出吃奶的力气,纵身向前扑去,小侯爷竟听话地不闪避,停步静候。
  皇帝心花怒放,口水都要掉下来了,眼见双手要搭住美人的肩膀,谁知就在手指将触未触之际,小侯爷斜刺里向后一滑,脱出了他臂圈。
  皇帝即将到口的天鹅肉,哪能就这么飞了,匆忙回转身伸臂去捉,这一下急冲疾缩,他的势道用逆了,再也立足不稳,仰天一交,跌得背脊隐隐生痛。
  “啊!哎呀……”皇帝狼狈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爬不起来,怒气冲冲地说,“别让人跑了。”
  小侯爷掠过来,脚尖极快地点中皇帝的腰眼,道,“陛下,一炷香的时辰已过了,请释放仁杰。”
  皇帝没好气地说,“怎么可能?朕早就命人杀……”
  这时,侍卫们见势不好,拥进来组成人墙拦在两人之间,侍卫长等人持剑逼近小侯爷,其他人将软倒在地的皇上抬出门外,
  李内侍上前禀告,“陛下,刑部萧侍郎求见,是有关仁大人之事。”
  “宣!”皇帝心烦地命令。
  小侯爷只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低声汇报,“启禀圣上,逆贼仁杰心怀不轨,意图越狱逃跑,已被当场刺死。”
  那 “死”字话音未落,小侯爷惊怒交集,胸口的气息猛然逆转,拍出碎石山崩的一掌,将身前的几位侍卫打翻。
  侍卫长再也忍耐不住,刷的一声,长剑对着小侯爷分心便刺。其他侍卫一言不发,举着刀剑疾攻了上来。
  小侯爷没有趁手的兵器,只得取出随身所携的丝扇,施展小巧腾挪之功夫,巧妙地避走在刀光剑影中,与众人斗在一起。
  过了一会后,萧侍郎走入内殿,阴沉沉地说,“薛将军,难道你不想知道仁大人的遗言,还有他的遗物?”
  小侯爷的身体一晃,衣服被刺了个洞,他急道,“不可能!你们怎么杀得了他?!”
  萧侍郎左手握着一枚玉簪,冷笑着走近他身边,“请看,这是从仁杰身上取下之物。”
  小侯爷喉头一紧,泪意上涌,视线有些模糊,颤颤地伸手去接。
  萧侍郎递上玉簪,忽然左手掌一翻,捉住小侯爷的脉门,右肘猛的撞向对方的腰背部大穴。
  以小侯爷的武功,殿中无人能敌,萧侍郎更是远远不及,本来不可能一抓便中,只是他突然出手,而小侯爷挂念心上人的生死,心神激荡之际,猝不及防,竟忘了自己身怀武功,全无招架之意,当下给他抓中了手腕脉门,上身酸麻,几乎动弹不得,背部也中了招。
  侍卫长见机赶紧补上一剑,疾刺小侯爷的胳膊,入肉三分,鲜血立刻如箭一般标了出来。
  萧侍郎并不恋战,吆喝一声,“退!关上殿门。”
  小侯爷犀利的眸光一闪,飞跃在空中,双腿连环横扫,势不可挡,将众人踢倒一片,劈手夺下仁杰的玉簪,脚尖悬在萧侍郎的喉头,威风凛冽地问,“你把仁杰,怎么样了?”
  “饶命,薛将军饶命!那玉簪……”
  小侯爷闻言,举着玉簪在灯下细细观察,殿中烛光摇曳,勾勒出他美艳绝伦的脸,尽管浑身带血,他却高雅尊贵如天神,无人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
  众侍卫疯狂地围上来抢下萧侍郎,连滚带爬扑向内殿大门。
  小侯爷身形微滞,仍骁勇异常,一路追赶过来,侍卫长带领大部分手下拼死抵挡,将他阻了一阻。
  趁此机会,萧侍郎奔到殿外,吓得牙关咯吱作响,命道,“快快,快……合上殿门,别让薛……出来……”
  侍卫长在里面喊道,“别关门,我们还来不及退出。”
  皇帝脸色惨白,凄声喝道,“快关上!他们留在里面,陪薛……薛将军消消气。”
  侥幸逃出的侍卫快速关门上锁。
  一直以来,皇帝耳闻薛将军英武盖世,在沙场所向披靡,心里却不以为然,总以为那么柔美娇媚的人儿,不过是耍花拳绣腿而已。今日亲眼得见小侯爷神勇之姿,他又惊又吓,又敬又爱,顿时心寒胆战,不敢再冒失前去调戏。
  萧侍郎喘息了一会儿,才从刚才生死一线的紧张中,缓过气来。
  他偷眼看到皇帝忧心忡忡的踱来踱去,不时停下脚步,痴痴的瞪着紧闭的内殿大门,便上前讨好地问,“陛下,有何心事,臣愿为您分忧。”
  皇帝长叹一声,“这薛将军桀骜不逊,你有何妙计,可以驯服他?”
  “薛将军在疆场出生入死,一般的酷刑体罚,对他没有什么威胁。”萧侍郎擦了擦冷汗,恭敬地答,“臣在刑部审案,曾使用三种特殊方法,就算最凶恶顽固的罪犯,也无法抵挡。”
  “哦?”皇帝颇感兴趣,“是哪三招?”
  “首先将人犯关入密闭不见光的黑屋,只留一个通气孔,释放迷烟毒气,待他中毒支持不住后,投入蛇蝎等毒物。”
  “啊,听起来十分可怕。”皇帝听得身子发寒。
  萧侍郎不急不忙地说,“等那人精疲力竭,接下来就用第二招,将狮子猛虎等不断地驱赶入屋内,令其攻击罪犯。中了毒的武林高手,就算能制服一两只野兽,却顶不住一大群饥饿的猛兽昼夜攻击。“
  李内侍哆嗦了一下,小声地说,“这招实在太惨烈,恐怕没人能抵挡的了?”
  萧侍郎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如果,他仍旧不肯求饶,我只有用最后的绝招了,就是将整个屋子塞满服下春药的死囚,其实,人类比任何野兽都可怕,尤其是欲求不满、悍不惧死的恶徒。”
  “这样的话,他岂不是清白不保?”皇帝有些不快。
  “陛下,薛将军武艺高强,聪慧无比,普通的手段根本动摇不了他,这三招配合使用,先消耗他的体力,再出奇不意夺其心志,当能奏奇效。”
  皇帝摇摇头,又蹙紧眉头,颌首道,“有几分道理。”
  萧侍郎越发得意,“他品性高洁,一定受不了与满屋的色鬼狂徒相处,若不能杀死所有的人,他就没有活路,嘿嘿,即便他有超强的意志力,也会立刻妥协。”
  皇帝露出宽慰的笑容,“那么就有劳萧爱卿了。”
  这时,一位小太监从殿外疾步走来,在李内侍的耳边说了几句。
  李内侍躬身行礼,道,“陛下,三品带刀侍卫非烟已经回京,皇城守卫依照旨意,将他拦下盘查,不过他好像带了圣上的御赐之物,正要硬闯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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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少年之36计》系列的阿飞外传



非烟调教室(上)
  皇帝对非烟的感觉很特殊,见不到时无所谓,可是只要一照面,就会下腹发热,脚步虚弱,只想扑到他怀里去,尝试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就算被迫摆出无比淫乱羞辱的姿态,也乐在其中。
  在非烟的身下,他早已失去一国之尊的颜面,沦为一个床上的宠物。
  偶尔,皇帝静下心来,会为自己的失态而惶恐,暗中琢磨,如何摆脱对方强大的控制力。
  这是一份矛盾的感情,有几分畏惧,几分渴望,几分不甘心。
  眼看皇帝怔怔出神,李内侍轻声提醒,“陛下,非烟大人就要来了,请您示下……”
  “唔,”皇帝扭着酸软的腰,看了一眼内殿,不太确定地说,“先将他……挡在皇城外。”
  “遵旨。”李内侍立刻吩咐小太监传令下去。
  皇帝有些心神不宁,吩咐, “朕有些乏了,先回寝宫,萧侍郎,薛卿之事……若办得好,朕自会重重赏赐。”
  李内侍指挥众太监扶着皇上,扬声唱道,“摆驾乾庆宫。”
  皇帝来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跪在殿中的萧侍郎,“仁杰那逆贼,真的已经死了吗?”
  萧侍郎跪爬了几步,来到皇帝交心,笑得阴恻恻,“接到神机营回禀,小臣还有些不信,生怕他阴险耍诈,特别前去查看了一下,他当真没了呼吸。”
  皇帝问,“神机营?不是安排右羽林军将他处死吗?”
  “陛下,仁杰的党羽潜入宫中营救,右羽林军不敌,他在睿武门侥幸逃生,被驻防的禁军神机营押往华阳居,臣一得到消息,就带了大批人马赶过去传旨,欲立诛此人,不想,他已被杀身亡,真是大快人心,嘿嘿。”
  皇帝心情一阵轻松,除了这个心腹大患,他可以想见未来美好的日子,与薛美人双宿双飞,食宿同塌,再加上非烟那个魅人的妖精……实在是太完满了。
  “传朕的口逾,设宴荡舟荷花御池,叫上萧妃和云嫔,朕要好好庆祝一下。”皇帝愉快地摸了摸胡须。
  傍晚时分,御池水清如碧玉,一艘华丽的龙船沿岸缓缓飘游,当今圣上正左拥右抱,无所顾忌地与爱妃亲热。
  一个下午,求见圣颜的臣子,比平日多了不少,李内侍不得不上前禀告,
  “陛下,宪王在神威殿已等候多时。”
  皇帝将头埋进云嫔高耸的胸部,含糊地说,“不见!朕忙着呢。”
  “太子太傅怀礼,请求面圣,陛下也不见吗?”
  皇帝抬起头来,心知对方定是为了营救仁杰而来,只是人已死了,又能如何?他犹豫片刻,叹道,“不,不见。”
  “户部侍郎余鸣,兵部侍中武寺,还有……”
  “不见,不见!朕谁也不见!”皇帝有点气闷,朕整日为国操劳,难得忙中偷闲,享受一下,都有一群不识趣的家伙来打扰。
  饮酒作乐到子时,皇帝总算尽了兴,醉醺醺地回到自己寝宫,二位美人没有皇后的高贵身份,无法留宿,只得依依不舍地告辞,。
  宫女们为他宽衣除靴,伺候停当后便退下了。
  皇帝一个人躺在宽大的龙床,鼻中隐约闻到非烟留下的清香,心中有些惆怅,感慨地自语,“后宫佳丽无数,朕却得不到一知心人。”
  殿中的烛光晕黄,灯芯忽然“啵”地爆了一下,一个异常优雅低柔声音在殿中响起,“皇上感觉寂寞了吗?需不需要臣来服侍?”
  皇帝一听,惊呼而起,口齿结巴地问,“非……非烟?”
  “原来,陛下还没忘记小臣。”非烟端坐在一人高的大柜旁,若没有特别留意,很难发现这个隐蔽的角落。
  皇帝身体开始发热,贪恋地把他从头看到脚:非烟身穿蓝色锦袍,颈围白色纱巾,嘴角含笑,眸子恰似一弯湖水,深不见底,神情似十分温柔……
  “非烟,朕,很挂念你!”原本言不由衷,可在非烟的注视下,皇帝的欲望开始蠢动,说到后来便是真心相邀,“你快来抱……抱朕。”
  非烟并没有耽搁多久,缓步来到龙榻前,随手将皇帝的内裤褪到膝盖,捉起那发硬的前端。
  皇帝只觉下身微凉,自己的要害落入了温热的手掌,立刻通体兴奋,只有一点的遗憾,非烟衣冠整齐,而他却赤身裸体,被人玩弄,快活之中杂了一丝难堪。
  经过非烟的多日调教,他的身体,已经变得极度敏感,那销魂手指的抚弄,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阵阵呻吟之声,全身颤抖着,扭着赘肉下坠的臀部,企图贴近对方。
  正当皇帝情热如火之际,非烟突然停下动作,刚才带给他无尽快感的手,托起他的下巴,“陛下,你是否乐昏了头?”
  皇帝感到空虚,焦灼地依偎上来,“非烟,别停……”
  非烟的寒眸瞬间闪动晶光,伸手对着皇帝就是一巴掌。
  皇帝整个人都惊呆了,“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我?”
  “老淫贼!居然派人拦阻我入宫,看来,我对你管教的还不够,” 非烟毫不客气地又抽了一巴掌,扼住了皇帝的脖子,眉头凝霜,气势如虹,“你忘了,谁才是主人?”
  皇帝作为东宫太子时,曾被父王责罚,很吃了一些苦头,好容易熬到登基,他立刻开始享受权利带来的至尊感受,贵为天子,被众人捧为佛爷一般侍候,一句话可以定夺他人的生死,放眼四海,哪个敢在他面前说半个不字?
  偏偏遇见了非烟……
  从第一次见面,就被这绝美的男子制得服服帖帖,从此奠定了两人相处的模式,皇帝试图反抗过,不过换来是在床上被整治得痛哭流涕,几次下来,他心里有了顾忌,不敢再轻易挑战非烟的权威。
  然而,非烟虽在床上为所欲为,但未曾在其他场合出手打过他,皇帝可以自欺欺人地把前者当作闺房之乐,却无法容忍被人扇耳光。
  他怒火上撞,气的浑身发抖,用力地想扳开非烟掐在颈间的手,“你这个贱种,居然敢打朕?朕要……”
  话音未落,皇帝已经感到一阵心虚气短,本来要说的狠话,呼噜一声咽进腹中,心里暗自叫苦,得罪了这位冷艳脱俗的美男子,接下来会被如何炮制?
  他不自在地扭开脸,偷偷用眼尾余光打量对方。
  非烟的俊颜离得很近,一双眸子平日如冰雪封川,此刻却跳动着两簇火焰,明亮得如燎原的烈火熊熊燃烧,简直要将人烤裂了。
  在这样的怒视下,皇帝身子动弹不了,下腹却奇异地更加火热,浑身的血液也快沸腾起来。
  下一瞬间,皇帝的头发被揪起,痛得他呲牙咧嘴,“非……非烟,别打脸,朕……”明日早朝,被人看见面上的伤痕,岂不是失去了皇家的体统。
  谁知,皇帝脸上又挨了狠狠的两下,顿时一阵剧痛,头晕眩欲呕吐,他这些年从没这么狼狈过,不禁天威爆发,咬着牙竭力扑打对方,脖子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艰难,终于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这么大的动静,执事太监和守夜的宫女自然听到了,这些日子,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充耳不闻。
  之前,曾有太监贸然闯入,而被皇帝暗中派人杖击致死,大家心照不宣,没有皇帝的宣召,谁也不会进去自投死路。
  凌晨时分,皇帝从噩梦中惊醒,他脖子如火烧般疼,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干哑,嘶声的狂咳不止,迷糊中有人扶他起身,喂他喝下一碗百合清肺汤。
  皇帝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非烟居然对他微笑,声音温润如清泉,“陛下,以后不要再逼我。”
  皇帝怔怔地说,“非烟,朕下次不会了。”
  非烟魅惑地一笑,“可是,这一次,还是要罚你。”
  两人之间是一场不平等的战争,初次交手,皇帝败的太惨,太没有尊严,以至于他只想逃避,假装没有发生过。
  非烟在皇帝心里和身体,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极端的凌虐和极致的快感,残暴又温柔,恩威并重,让他心生惶恐,让他受宠若惊,徘徊在天堂与地域的边缘。
  非烟态度温和,没有继续打骂,皇帝心中感到松驰了一些,对接下来的节目,既畏惧又渴望,“你想干什么……”
  非烟微微一笑,那双拥有魔力的手,如弹奏乐器般,在皇帝的后庭和前端,极有技巧的抚弄着各处敏感点,让他犹如被浇了油,点着了火,炙热的感觉从下腹,一直蔓延到全身细胞,酥麻得他不住地颤抖,急切地扭腰摆臀寻求解脱。
  “看你这么淫贱,就赏给你吧……去,乖乖趴好。”
  这声音如天籁,将皇帝从折磨中解救出来。他乖乖地依着吩咐,跪伏在床上,撅高肥臀,扭动着腰,以男人最屈辱的姿态,跪候着非烟的进入。


非烟调教室(下)
  皇帝的后臀翘得高高的,心情紧张而恍惚。
  小时候,他望见御池中的轮明月,将身边所有随侍太监驱赶下水,无论如何,也要打捞起来,禁锢在自己的殿中。
  晃眼,他已经迈入中年,明月依旧照九州。
  美好的东西,常常可望而不可及。
  
  “啊!”股撕裂的剧痛自后穴传来,皇帝被熟悉的冲击,顶得软倒在床上。
  疼……痛……难……忍……
  “啊,难受……啊!”后庭中所插之物冰凉坚硬,不是记忆中的灼热感觉,皇帝的脸埋在枕中,浑身打颤,“非烟,好冷……”
  
  “觉得太冷?” 非烟的声音似乎有软软的笑意。
  皇帝大着胆子要求,“换……换个吧?”
  他听到非烟的脚步声远去,好像走到刚才藏身的大柜旁。
  在短暂的等待中,皇帝的心思开始转动,手往背后探,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玩意。
  非烟飞跃回来,清叱,“别动!”着,顺势撕开皇帝的中衣,将其双臂反剪于后,迅速缠上布条打个死结。
  皇帝腰背酸软,手臂无法活动,急忙抗议,“非烟,放开朕!……啊!嗷!救命啊!……”
  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冲出他的喉咙,蓦然停顿。
  皇帝痛得几乎失去知觉,股刀割般的火辣溶液,毫无阻碍侵蚀他的最深处,好似要把他腹部的内壁的皮肉融化、燃烧、撕裂……
  刚被取下的冰物,又被非烟粗鲁地重新钉入他的密穴,毫不容情地在狭窄而湿滑的甬道里戳刺,不断地激他的致命快感带,配合那痛彻心肺的灼烧,让皇帝难以承受地尖叫着,产生身体内脏都被贯穿的错觉。
  皇帝浑身发软,眼泪和鼻涕齐流,扯着嗓子呼救,“饶命……”却因口中塞布团变得含糊,连自己都分辨不清。
  非烟伸出玉指,勾起皇帝的下巴,神色姣美魅人,笑吟吟地,“陛下专程打发小臣出京,带礼物表示感激,黔州的精选辣椒油,还有小倌院的特制玉势,不知您还满意吗?”
  
  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
  可怕的烧痛,纯凌虐所带来的快感,让皇帝完全丧失理智,像发疯的畜生痛哭失声,“非烟,求……”
  体内刺穿撕扯的力道不断加重,皇帝努力地瞪大泪眼,恐慌地看着眼前笑得无比邪魅的非烟,那种勾魂夺魄的冷艳,简直要夺取他的呼吸。
  下刻,皇帝的身子被掀翻滚到床下,受制的双臂首当其冲,好像被折断样。非烟的靴子,狠狠地踩中他的鼻骨,“陛下,请绕着屋子爬圈。”
  皇帝只是觉得眼前片漆黑,脑中有隆隆的鼓声,腥热的液体从鼻子慢慢滴下来,疼痛的感觉一下子将他炸成碎片,脸上爬满鼻涕、眼泪和鲜血。
  过许久,他略微清醒,发现自己竟然听从吩咐,以无比淫荡诡异的姿势,在殿中蠕动……
  那种身心被摧毁的绝望,彻底袭击他。
  “呜呜……”皇帝裂嘴大哭,寝宫内,一切不再由自己的掌控,很久没有种深陷泥潭的无力感。
  世间诸人都向他俯首称臣,非烟却凌驾于他之上,他斗不过,只有屈服……
  种尊严扫地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
  一阵小跑步声,李内侍在殿门外气喘吁吁地,“皇上,长安令卫博、兵部侍中武寺求见!宪王再次恳请陛下……”
  隔着雕花屏风和纱帐,非烟朗声回答,“陛下正忙,无法接见,让他们先退下。今日早朝也免。”
  李内侍熟知非烟的特殊地位,迟疑片刻,没有听到皇帝反对,便低头道,“遵旨。”
  
  殿中安静下来,隐约可辨出皇帝压抑的哭泣。
  非烟蹲下身,饶有兴趣地打量对方,“老淫虫,模样真丑。”
  非烟嘴角上扬,大发善心地扳过皇帝的脑袋,像是在教训个家畜,“不要违背我的意志,懂吗?”
  他的手指触感清凉,皇帝被迫看进他幽深的眼睛里,那种张扬妖魅的美丽,只是让皇帝更加疯狂和崩溃。
  皇帝失魂落魄地点头。
  接下来的就如场春梦,非烟拔出玉势,用花茶汁水为他清洗后庭……
  他的前端被丝巾绑紧,很不太舒服,不过,重是,非烟又肯垂怜他……
  
  非烟再次扬手赏他两巴掌,有痛,像是爱抚,所以,没有关系,他能承受。
  “贱人!老淫虫!……”非烟漫不经心的侮骂,态度不再冷酷,好像调情,他不会计较。
  
  当那火热的欲望抵住他时,皇帝忍不住从心底叹息,付出的痛苦代价是值得的。
  他亢奋地扭臀拱向对方,热情地欢迎,呻吟着,哭喊着,痴迷于种伸展,种灼热,以及……他的主人。
  他不在乎身体是否会被撕裂,被践踏,被蹂躏,只要非烟愿意进入他,占有他,填满他,玩弄他……
  饥渴,贪婪,酸痛,兴奋,极乐……
  皇帝沉浸在无边的欲火中,突然,非烟拉起他的脸,“陛下,我想做宫内大总管。”
  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皇帝不知羞耻地迎合着冲刺,发出无助的快乐的呻吟,“啊,非烟,想要什么都行。”
  
  皇帝度过个难忘的良宵,销魂,却无法启齿。
  而直等候在神威殿的怀礼和宪王,则合衣对坐,共度个不眠之夜。
  怀礼以手指扶着额头,靠在椅背上小歇,他神态安详,即使在梦乡中也怡然自得。
  宪王醒得早,其实,他几乎整夜未曾安睡,能和心上人么近的相处,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前些日子礼佛向善,是对的,老天真的听到他的祈祷。
  他既兴奋又揣揣不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怀礼。
  晨光从窗户照进来,给怀礼的衣袍,印上影影绰绰的窗格,他看起来眉目清俊,仿佛像画中隐士,不食人间烟火。
  宪王将椅子移近些,脱下自己的锦裘,替怀礼盖上,他转头见殿中空空,无人窥视,便悄悄地握住怀礼藏在袍下的手。
  那微凉的触感,从手指尖直传到心口,让人战粟,让人欢喜。
  宪王深深地呼吸,掩不住越来越激越的心跳。
  殿中有些阴冷,于他,却犹如置身在开遍鲜花的暖春,心中酸酸软软,浮动着无法形容的情愫。
  
  “嗯……”怀礼轻挣下,睁开眼睛问,“天亮了?”
  宪王紧捉着对方的手,没有放开,答,“对,我方才又烦太监前去传话,请求父皇接见。”
  那种心手相连的感觉太美妙,一旦陷入,他怎么能抛开。
  他有忐忑,留意怀礼的神态,见对方并无明显的不悦,才舒口气。
  
  怀礼扬起下颌,小小地打个哈欠,轻轻转动酸麻的颈子。
  旁人做样的动作,或许有粗鲁,可是怀礼却姿态舒缓如流水,让宪王看得心怦怦直跳。
  
  怀礼不落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捏捏臂膀,整理衣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宪王观察会儿,忍不住出声,“父皇还是没空,内宫各殿被羽林军重重围着,进出都要盘查。”
  怀礼道,“我们的人,还留在外殿进不来吗?”
  “对,暂时没有动静。”宪王避开怀礼的视线,轻声地,“对了,刚才有人报讯,仁杰大人他出事了……”
  “三弟他……”怀礼脸色略惊,沉吟片刻, “是被神机营擒去吗?”
  “是的,听,他逃跑未遂,遇刺……身亡。”宪王担忧地看着对方。
  “仁杰吉人相,但愿他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怀礼好像叹口气,恢复淡泊宁静的神情,
“咱们先设法面圣,将薛侯爷保出来。”
  宪王脸的不解,怀礼向来最宝贝个三弟,如今他生死未卜,怎么也不紧张?
  
  怀礼轻展衣袖,起身活动几下腰背,微笑着向殿门外张望,
“今看起来是个好气,,会不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宪王似有所悟,喃喃道,“神机营?噢 ……”
  这个时候,神机营的骁骑副都尉姚离,正守护在华阳居间小屋内,身边有位垂头打瞌睡之少年,便是七品医官,自称小华佗的十郎。
  姚离焦急地搓着手,在十郎耳边吼嗓子,“仁大人何时才会醒过来?”
  “啊!
……”十郎受惊,差从椅子上滑落,他抬眼看仁杰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不由得埋怨道,“莫急,很快,很快……”
  姚离皱眉道,“同样的话,你说过几遍。”
  “这个,难道药剂量给多?”十郎的小脸微红,气焰仍颇为嚣张,挺挺胸,“不过,幸亏有先见之明,让仁杰哥睡得沉,不然,半夜那些人偷偷摸进来查看,岂不是暴露……”
  
  “十郎,辛苦你了。”仁杰睁开双眼,温和地笑,“姚大人,你好吗?
  姚离激动地握住仁杰的手,摇晃几下,“大人昨夜没有呼吸,小官十分担心。”
  “烦记挂,是随意园花重金收买的方子,试验多次,确实很有效。”仁杰下床,换上神机营的戎装。
  姚离赶紧起身,“仁大人没事就好。“
  “多谢!次将姚大人卷进来,仁杰十分过意不去。”
  “仁大人对舍弟有救命之恩,若没有您明察秋毫,推翻前案重新审理,舍弟恐怕已秋后问斩。家母不良于行,幸得大人所赠的风湿良药……小官惟愿为大人尽臂之力。”
  仁杰有些不好意思,像个大孩般摸摸脑袋,“其实,施恩不图报,才是儿本色。”
  
  姚离的神色真诚而愉快,“营中的心腹弟兄,都受过大人的恩惠,他们自愿参加次的行动,已经埋伏在离此不远的的凌霄门,那里是内宫侍卫换班必经之路。”
  仁杰背过身子,抹上易容药,忙乎会儿,变成位皮肤黝黑相貌平凡的少年郎,他眸中精光四溢,沉着地问,“薛侯爷有消息吗?”
  曲意倚靠着门,答道,“仁大人,您料得不错,据密探汇报,他被拘禁在甘露殿……由重兵把守,下个时辰就会换班。”
  “那么,随意园的高手进宫吗?”
  曲意头道,“昨宫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后来得知您的死讯,警戒就松些,今晨皇城门重开,虽检查严密,他们基本上都混进来。”
  “好吧,先去凌霄门。”仁杰昂首走出屋门。
  姚离和曲意齐声答,“遵命!”
  此时,仁杰看起来就像位其貌不扬的宫中侍卫,然而他双眼明亮灵动,英姿勃发,语气中隐隐含煞气,“们趁换班间歇,暗闯甘露殿,救出薛侯爷!”
  




浴血雪莲
  凌霄门与睿武门,分别座落在皇城内部东西两侧,卡在横贯南北的宫道上,是进出内城必经之路。
  睿武门的防卫,一向由姚都尉负责。他留下神机营部分官兵驻守,带其他人暗中解决凌霄门的侍卫,配合仁杰的行动。
  太阳已经升高,仁杰高大挺拔的身影,动不动,负着手静静地眺望远方。
  曲意在旁回禀,“仁大人,惠王爷带领禁军神策营,欲入宫勤见皇上,被阻在皇城正门外。”
  随春毛遂自荐,“不如,由我带些暗卫设法接应,打开西面侧门?”
  朝阳下,仁杰的眸子透出清冽的光采,“如此甚好,不过,你昨夜奔波劳苦……”
  “无妨,仁大人,我先去了。”
  仁杰叫住他,“随春,注意安全,请引惠王爷往睿武门外汇合。”
  “遵命,小人会倾力而为,请您静候佳音。”随春领人去。
  过会儿,仁杰的心里忽觉惶惶,转头问,“曲意,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吗?”
  曲意上去附在他耳边,“好像听见内城宫殿西北角有打斗之声,很接近关押薛侯爷之处。”
  
  姚离插话,“仁大人,内殿除侍卫,现增加羽林军把守,换班时辰就快到,们还要等下去吗?”
  仁杰思绪飞快,忽然眉头轻蹙,岔开话题问,“薛侯爷的贴身侍从白丁二,现在何处?”
  姚离有不明所以,还是立刻道,“派人将他们带出御花园,本来约好在此会面,不过,还没见到人影。”
  仁杰轻声叹气,“不好!有人比我们快一步。”
  他手握紧百变门的云剑,沉着地吩咐,“姚大人,请安排几个机灵的骑兵,等们到达甘露殿后,以啸声为号,边摇旗帜呐喊,边放马在此宫道上来回奔跑,马尾上系上树枝,扬起沙尘滚滚,造成人多势众的感觉。”
  “是!” 姚离与仁杰相知颇深,对他的智计深具信心,毫不迟疑地答应。
  
  “另外,紧闭凌霄门,带原来的守将前去喊话,内殿有事,奉旨不得开门,将前来换班之羽林军挡得时算时,让的兄弟爱惜性命,不必硬拼,只要藏在宫墙后放箭就好。”
  “万一,那守门统领不敢冒险开口?”
  仁杰似已料到有此问,怡然笑道,“我的随从中有口技高手,可以模仿任何人话,真假难辨,请他留下协助。”
  姚离衷心地佩服,“仁大人英明,我就去布置。”
  
  仁杰想想,又作些安排,便道,“各位,时间紧迫,们立刻出发!”
  他和姚离在前,曲意殿后,带领百多名官兵直扑内殿。
  
  仁杰纵缰飞奔,风呼呼地刮在脸上,隐隐感到辣痛。
  整个队伍唯他马首是瞻,将性命都交到他的手上。他看起来胸有成竹,神色从容如常,拥有钢铁般的意志,以及高瞻远瞩的头脑,让人心甘情愿地跟从。
  然而,他的内心远不是外表那么平静。
  来到个时空,他经历几次生死关头,他不得不迅速变得强大,努力学习技能来保护情人,照顾身边的朋友。
  在现代社会,仁杰喜欢游泳冲浪滑雪健身,只是位普通大学生,开朗爱笑爱玩闹,因为心思周密,相貌俊美,他在人群中常能脱颖而出。
  从没有想过,有,他要肩负起屠龙的重任,为拯救爱侣而拼死战。
  小雪……
  请坚持住,等着我……
  
  仁杰的心闪过各种不同情绪,焦躁,不安,彷徨,愤怒,心疼……
  他不断甩缰加速,路冲在最前方,甘露殿已遥遥在望。
  
  殿门口,果然看见熟人,白和丁二与几位侯爷的随从,正与守殿侍卫斗在起。他们武功很高,奈何敌手数量过多,渐渐落下风,被困在圆圈内。
  周围,有队羽林军严阵以待,约有百多人,将退路堵住,随时准备加入。
  
  白在激烈的打斗中,抽空张望,姚离不着痕迹的头示意,两人昨夜有面之缘,今狭路相逢,分外亲切。
  
  仁杰勒马停步让过旁,姚离知机地上前,将手中的令牌举,示意殿中侍卫收手,向列队整齐的羽林军头目问礼,
“游大人,请了……禁军神机营骁骑副都尉姚离,奉命增援甘露殿。”
  
  那游校尉与姚离是头之交,客气地出列叙礼,验看令牌,神色有迷惑,奇道,“小人以为来换班的是右羽林军,没想到竟是姚大人……”
  
  姚离微笑道,“游大人有所不知,皇宫自昨日戒严以来,宫中的守卫已作改动,小弟也是刚接到命令就赶来,弟兄们还没睡好呢。”
  他身后的神机营官兵,昨夜未曾安睡,此刻心情紧张,大多面无表情,看起来的确像是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副很不愉快的模样。
  
  游校尉让过边,仁杰领先催马冲向战团,嘴里大声道,“姚大人,游大人,几位刺客,就交给们神机营,让弟兄们立个功劳吧。”
  话间,带人拥而上,将白一等拿下。
  
  游校尉举手作揖,“姚大人,小官本该告辞,不过,上司曾交代,若有变故需请示后再行动,萧大人此刻就在前面不远的风华殿,小弟打算先派人给他送个讯,请您不要见怪。”
  姚离神色平常,与对方很有礼貌的寒暄,“那是自然,本官先派人查看人犯是否安好……”他自己并不动,与几位心腹手下,刻意挡在殿门口。
  
  仁杰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下马闪身向内飞奔。
  他的脚步急促,好像踩在棉花堆上,有重心不稳,每步都需要花很大力气,才不会绊倒自己,才不会惊呼出声,“小雪,小雪!没事吧?”
  
  身后的神机营官兵迅速在殿中列队掩护仁杰。
  寝宫的大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息……
  仁杰站在门前,忽然觉得手脚发麻,心跳的速度快得惊人,如响雷般,将他的耳朵震得发麻。
  他颤颤地握起贯穿门环的大铁锁,用云剑砍几次,却因为心乱而无法集中注意力,险些斩下自己的手指。
  
  曲意沉默地走上前,欲接过云剑帮忙,谁知仁杰的手指紧扣剑柄,好像焊接在起,怎么也掰不开。

  仁杰叹口气,另手将腰间的红宝石匕首取下,“用这把,削铁如泥,是薛……薛侯爷送的。”

  
  曲意与仁杰相处时日不短,从没有见过他,如此无助,如此苍白,双眼红红的,闪着奇特的莹光。

  此刻,他才想起,这位智技绝高、沉稳勇敢的上司,不过是位弱冠少年,位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普通人。

  很多人在他的年纪,只会吟吟诗,饮饮酒,风花雪月,何曾见过真实的杀戮?
  而仁杰却是位出色的领袖,唯的弱点,恐怕就是门之隔的少年将军吧。
  
  曲意对仁杰满怀尊敬之中,又多几分理解。
  
  曲意迅速地运功砍向铁锁,却只缺条口,无法打开。
  另位随意园的高手道,“仁大人,好像是特殊玄铁所制,般利器很难削断。”
  仁杰想想,道,“数到三,曲意从屋梁处跃下,施展全力,用最快速度砍击中间个口子,你们几位将功力合一,分握铁锁两边向外拉。”
  
  大家依照指示行动。
  “哐当”,门锁应声而裂,成功!
  这些人都是仁杰的心腹,立刻知趣地背对门而立,
  
  仁杰的手止不住颤抖,使劲推开门。曲意紧紧跟着他,随时处于警戒状态。
  寝宫内光线昏暗,弥漫着迷烟、春药、毒气、体臭味……
  红烛早已燃尽,地上堆着许多人的躯体,横七竖八,生死难辨。角落里有只猛虎,出于生存的本能,勉强抬首向仁杰看眼,便又喘息着倒下。另角躺着两只黑豹和几头灰狼,已经奄奄一息。

  
  仁杰含着避毒丸,声音失去往常的镇定,嘶哑破碎,几乎无法辨认,“小雪,小雪!在哪里?小雪!”

  
  坍塌的床架堆后,有个如病猫的声音传来,“小杰,……在儿……”
  “小雪!”仁杰听,满腔的忧愤怒火,顿时熄灭,犹如七窍生烟的大伏,饮下杯小雪牌特级冰奶茶,清凉可口,美味无比。
  
  他快步来到床边,肮脏的床幔下,个头发散乱,满脸血污的少年,露出脑袋,虚弱地微笑,“小杰,你……来………了…”
  
  仁杰胸口重重痛,眼前阵发黑,胸口透不过气来。
  小侯爷,他爱逾性命的小雪,居然被人……
  
  小侯爷摇摇晃晃地想站起身,仁杰赶紧伸手扶着他。
  小侯爷仿佛盲人见到阳光,无限欢喜地紧搂着对方的颈子,幽幽地叹息几声。
  床幔从他身上缓缓滑下……
  
  世人眼中,小雪完美出尘,犹如踩着祥云翔于九重的神仙。
  他高贵,圣洁,好比山雪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是全国少年仰慕的传奇英雄,无数思春少女追逐的理想夫郎。
  
  此刻,个世间最俊雅优秀的美少年,却像京城最倒霉最可怜的乞丐,衣不遮体,狼狈潦倒,手臂上血肉模糊,胸口晶莹的肌肤若隐若现,修长雪白的大腿,勉强藏在撕破的布条后……
  
  从来不知道,春天,会这么寒冷。
  从来不知道,轻轻地呼吸,也会让人落泪。
  仁杰脱下身上的衣服,为小雪披上。眼泪如豆,颗颗滴下,他喉头哽咽,完全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将心肝宝贝护在自己的胸口,想将体温传送过去。
  
  仁杰曾受过酷刑,中毒,负重伤,挣扎在生死边缘……
  这些,他从没有放在心上,总能充满信心地闯过去。
  记忆以来,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流泪。
  
  “小杰,别哭。”小侯爷爱怜地接起仁杰的泪,孩子气的表白,“他们用……很多恶毒……下作……无耻的手段,还是斗不过……小爷……,好累啊,小杰……”
  他悄然团起手指,隐藏在身后,刚才乍看,才发现自己指甲缝里,塞着难辨的乌血皮屑,真的很丑,很可怕。
  他的的声音渐渐低微下去,放心地闭上眼睛。
  泪水静静地渗出眼角。
  
  这个无比倔强坚韧的少年,这一夜,受过多少罪?
  他早已疲惫不堪,撑到爱人赶来,才允许自己放松下来。
  
  仁杰抱起小侯爷,吩咐曲意,“请姚大人出面,邀羽林军头目进殿,有要事商量,将他拿下,发啸声暗号通知凌霄门弟兄,让大家准备突围,按计划从睿武门撤离……”
  曲意不住点头,很快领命而去。
  
  不久,仁杰带众人人闯出甘露殿。
  他的心,跳得比急促的马蹄声,更迅捷。
  虽然以擒贼先擒王的方式,旋风般地镇住守殿羽林军,但是,派去请萧大人的传令官一旦返回,就会集合部队追来。
  可是,他没有时间与之缠斗。
  小侯爷靠在他怀里,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身体极度虚弱,处在崩溃的边缘。
  是非常关键的时刻,及时的医治调理,才能保证小侯爷的身心健康。
  
  白和丁二,已经恢复自由,骑马奔驰在仁杰两边,他们十分担忧,着急地打量小侯爷。
  仁杰持缰跃马之余,不时低头为怀里的宝贝擦拭面颊,整理发鬓,他神情无比专心,无比温柔,好像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姚离轻叹,拍马与他并行,小心地,“仁大人,有坏消息,方才的下属来报,睿武门外新增千羽林军,我们被困在皇城内,恐怕插翅难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仁杰用了至少两个以上的计策,你知道是哪几个吗?





围城(上)
  仁杰眉轻蹙,问,“是否已关上睿武门,准备迎战?”
  “诺!神机营的弟兄们,愿誓死保护仁大人!”姚离神色慨然。
  仁杰温和地笑道,“谢谢大家,先不要正面出击,等待时机。”
  “遵命!”
  
  小侯爷闭目伏在仁杰怀里,脸颊潮红,神态有些不安,好似在梦呓,“啊!……好脏……别过来……”

  仁杰心口被狠狠地刮下,血汩汩地流出来。
  
  仁杰全心全意呵护爱侣,舍不得让小侯爷受哪怕丁委屈,谁知……
  小雪,我的小雪!曾在怎样的劣境挣扎?
  愤怒,追悔,杀意……啃噬着他的心。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将小侯爷的脸揽在颈间,柔声地安慰,“没事……小雪。”
  
  姚离见此情形,同情地,“看来,薛侯爷经受到可怕的待遇,他们……太过分!”
  “小雪,他很坚强,很勇敢……”仁杰怀着感恩的心,凝视淹没在血迹污垢下的俊颜,他压下喉咙里的硬块,好像在自言自语,“那些伤害他的人,会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不带什么感情,在姚离听来,却好像漫冰雪汹涌而来,身子突然打个哆嗦。

  直觉告诉他,这次,仁杰的怒气已经燃到顶点。
  
  两人认识以来,他没有见过仁杰生气的模样。
  现在,他终于解,真正的愤怒,不会大吼大叫,痛哭流涕。
  在一座火山爆发之前,也许,毫无端倪。
  没有征兆,才更可怕。
  在冰冷的岩石下,是激烈得近乎沸腾的熔岩,一旦喷涌,就会将整个环境打破。
  
  仁杰不会浪费时间去哀悼,去追悔,他抛开杂念,冷静地筹谋下步的计划。
  他轻轻拍着小侯爷的背,转头问,“姚大人,凌霄门的情况如何?”
  
  “原定换班的百名羽林军,全被拦在门外,”他皱眉道,“除此之外,多出约两千士兵,大概以为们的主力会从那里突围,所以在门外守株待兔……”
  
  前方不远处,是片葱郁的松树林,忽然冲出来匹黄色的骏马,马上的少年英姿勃发,兴奋地高呼,“等等!……”
  他不住的挥手,唤道,“白一,丁二,你家小侯爷呢?还有,我的仁杰哥在哪里?”
  
  仁杰心里暖,笑道,“阿飞,是阿飞来!”
  阿飞耳聪目明,眼见位皮肤黝黑的士官,眼眸晶亮有神,冲着自己微笑,神情异常亲切,声音熟悉,他脑海中灵光闪过,手遥指对方问,“你是仁杰哥?对!你是……”
  
  这时,仁杰听见脑后风声陡急,还来不及回头查看,凭着对危险的本能感应,好像表演杂技般,身体猛地向左侧倾斜,避过一支急速飞来的利箭。
  
  眨眼之间,第二支箭直往仁杰背心射来,还有一箭逼向腰部。
  此乃三箭连环,箭尾羽经过改造,变得轻巧快速,划破空气时声息很小,让人防不胜防。
  阿飞见势不妙,个鹞子翻身,跃在空中,使出全力掠出几丈,在半空中拍出掌,在仁杰身后布起道气场屏障,震偏来箭,随意园的高手手起刀落,砍断后面两箭。
  
  阿飞身形快似闪电,手搭仁杰的肩膀,略借力,飘回自己的马背。
  “仁杰哥,阿飞总算见到你了!”他向仁杰笑着拱手致意,“请借给副弓箭和把剑。”
  满腔的情谊,无数的关怀,在真挚的笑容中,表露无遗。
  
  仁杰稳住身子,温柔地搂紧小侯爷,愉快地道,“谢谢你,阿飞。”他神情洒脱,不惊不惧,看不出刚才经历生死之劫难。
  他转头向身边的将领交代几句,立刻有人送上阿飞所需之物。
  
  马蹄声和喊杀声,渐渐从后面追赶下来,批羽林军为数约二百人,是萧侍郎由别的宫殿调来。
  阿飞肩背箭筒,带马缰,来到队伍尾端。
  刚才偷袭仁杰的神射手,见势对他发出三箭连环。
  阿飞放缓马速,聚集功力连续射出三箭,犹如流星后发先至,第一枝将对方的前面两箭击落,第二枝与对方最后箭正面对撞,将其剖为两半,第三枝箭迅如疾风,正中那校尉的胸口,当场穿心而过。

  曲意等人为他掠阵,阿飞挽弓箭连发,破空之声呜呜作响,气势惊人,避无可避,噗!噗!噗!跑在最前方的羽林军将官,纷纷中箭落马倒地,其他人被他盖世武功所震慑,有些裹足不前,追兵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
  
  阿飞一人当关,势不可挡,为仁杰等人赢得足够时间,安全地撤回睿武门,仁杰先与小侯爷入宫楼内休息。

  姚离率众将官登上宫墙,仔细查看宫门外敌情。
  聚集在门外的羽林军,由右营总领池敬晖指挥,此人彪悍善战,是皇后的心腹,曾奉命缉拿流景,幸好被仁杰阻止。
  
  池敬晖是战将出身,善于攻城掠地,他命人砍下巨大的松树,由十几个士兵扛着撞击大门,势要强攻入内。

  同时,飞磺流弹,燃的箭羽,不断地飞上宫墙,击伤不少神机营守卫,战斗触即发,情势甚为危急。

 
  姚离吩咐守备放箭,阻杀抬木撞门的士兵,便迅速下楼找仁杰商议。
  他将外面的情况汇报番,仁杰认真想想,交代,
“姚大人,请让大家严守岗位,不要开门迎战,由带来的随意园和暗卫营的高手,射杀对方的将领,攻城的士兵群龙无首,便会乱阵脚。”

  “遵命。”姚离点头,略松了一口气。
  
  仁杰在小侯爷腰间摸索,掏出那块免死金牌,是两人费尽心机得来,即使在身陷绝境时,小侯爷也不舍得放弃,将它保护得妥妥贴贴。
  仁杰咽喉哽咽,几乎不能语,叹口气,将金牌递上,
“持此牌上宫楼喊话,我们奉命出皇城,请围攻的士兵暂不要轻举妄动。”
  金牌上雕条盘龙,十分生动,好像要腾空而起,龙鳞闪闪发光,眼珠上有抹暗红,似是人的血迹所污,在阳光下,反射出种出奇妖媚的华彩。
  
  姚离珍重的接过,问,“仁大人还有何指示?”
  仁杰道,“让曲意陪你登楼,近身保护,并带上的红宝石匕首,那是先皇御赐小侯爷之物,羽林军中有不少薛家的旧部,看在薛王爷父子的面子,他们可能会两不相帮,采取观望态度,等候皇上的最新旨意。”

  “是,小官先告退。”姚离留下几个士兵守护仁杰,赶紧领命办正事去。
  
  仁杰请人送来套干净的衣裤,亲自动手为小侯爷更衣。
  外面硝烟战火正浓,仁杰忙里偷闲,搂着小侯爷,坐在窗前晒太阳。
  怀中人的容颜仍有些灰暗,神志未恢复。
  昨下午至今晨,他不停歇地力斗野兽凶徒,定累坏……
  
  仁杰的心隐隐作痛,向侍卫讨到半杯清水,用衣袖沾水,细细地轻拭小侯爷的脸蛋和干裂的唇。

  身体所染的污秽可以清洗,留在心里的伤害呢?
  
  春天的午阳,在仙子般的脸上跳舞,小侯爷的睫毛微微颤抖,过会儿,他伸手摸摸腰间,忽然睁开眼睛,惊问,“免死金牌,小杰送的金牌……”
  他的声音没有往常清亮,有嘶哑,目光迷茫,显然还未真正清醒。
  
  仁杰心好像被只手捏着,疼痛难忍,身体都微微痉挛起来,他双眸酸涩,有泪意涌入。
  小雪!宝贝……
  
  他捧起对方的俊脸,微笑地安抚,声音有沙哑,“在,金牌还在,小雪别急。”
  说着,喂他饮下一些清水。
  
  小侯爷的视线渐渐聚焦,看清金光中,仁杰俊朗温润的模样,他悬在半空的心重新落入腔子,眨眨眼展颜笑道,“小杰,摸摸的我腰包,还藏着个好东西。”
  
  仁杰闻言,伸手取出枚玉簪,小侯爷接过晃晃,炫耀似地,“是他们从你身上取下,送来吓唬我的,哼,小爷聪明得紧,琢磨下,发现簪子里有些奥妙,在不显眼处雕朵花,花瓣连起来就像个字,知道是什么字吗?”
  他俏脸生晕,美目流波,盈盈地注视着爱侣。
  
  仁杰自然不负期望,柔声道,“是个生字。”
  小侯爷得意地扭扭仁杰的耳朵,“我家小杰才智高明,那几个蠢人想来整治小爷,不过是充趟信差,呵呵。”
  仁杰温柔地应道,“哪里比得上薛将军,智勇双全,谁与争锋?”
  
  小侯爷咳嗽几声,神情困顿,趴在仁杰的颈边,吹着热气,“小爷有些累,不然,披甲上阵……”

  仁杰轻柔地吻着他的唇,不经意地送入清水,含糊地,“不急,待惠王爷入宫,此围或能化解,我们里应外合,杀出宫门。”
  “不知道皇城内的兵力如何?可惜我暂时出不了力。”小侯爷状似遗憾,嘟起泛白的嘴唇,费力地吞咽水和小饼。

  
  “此刻,们腹背受敌,如果直无法突围的话,”仁杰沉思片刻道,“二哥或许要使出杀手锏……”

  “怀礼大人,他有何退敌之策?”小侯爷好奇地问。
  “他应该在等候皇上接见,以便禀告一个……坏消息。”仁杰展开眉头,身神情有些高深莫测,低头俯在小侯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小侯爷不住颌首,握着仁杰的手微笑不语,楼外是刀光剑影,但两人历经生死后重逢,只觉满室春风和煦,心中爱意缠绵。
  
  皇城内,除仁杰二人,当今圣上也处在春意融融之中。
  乾庆宫,龙榻上片狼藉,皇帝气喘吁吁趴在床头,不住哀求,“非,非爱卿,请饶朕……朕真的得起身……”
  
  “什么?”非烟眸子如汪碧潭,轻雾弥漫,晶莹闪烁,让人看不清楚,摸不透,却深深沉醉于那种冷冷的艳丽。
  皇帝意乱神迷,皱眉叹道,“非烟,朕的骨头都断了,可如何是好?”
  
  非烟以裸足轻踢他的下巴,“皇上昨夜可是勇猛得很,直吩咐不要停。”
  皇帝老脸皮厚,笑道,“非烟功夫太好,伺候得朕……嘿嘿……”
  
  “老淫虫!”非烟脸色一冷,“朝中几位大人有要事禀告,不如先见吧。”
  “可是,朕爬不起来。”皇帝的模样十分狼狈,后庭剧痛难忍,脸颊上有不少青紫肿块,手腕上的绑痕未消。现在,他就像个废人,几乎动弹不得。
  “有我在,怕什么。”非烟将皇帝的身体捞起来,靠在床案边,向外朗声道,“李内侍,皇上身子不适,就烦让大伙进殿问安吧。”
  
  皇帝很不愉快,磨磨蹭蹭好久,才同意在紧垂的重重幔帘后接见几位重臣。
  萧侍郎第个冲进来,跪倒在地,慌张的惊呼,“皇上,大事不好!薛……薛将军被人所救,已突围出睿武门……”
  长安令在他身边跪倒,神态从容,“禀告陛下,京城已经戒严,臣奉命派出万精兵保护皇城,任何人无法轻易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与《舞将攻略》第26章相辅相成,可以一起阅读。这一章,大家看出来,又用了什么计呢?
更新频率:暂定为周一,三,五以及周末,每周四次。有变化会通知大家。
舞将会更新比较快一些。




围城(下)
  皇帝听了,一惊,一喜,缓缓地吩咐,“萧大人休要惊慌,卫大人,朕命你守在皇城门外,不要放过……”

  “陛下!”
  怀礼上前叩首,反平日温和谦冲的姿态,强行插话,“陛下三思,臣有要事禀告。”
  宪王规矩地行礼,”拜见父王,太子太傅已侯了一夜。”他稳稳地跪在怀礼身边,表明共同进退的态度。
  
  大殿中,忽然静下来。
  萧大人幸灾乐祸地暗自偷笑,怀礼太放肆,太不知趣,竟敢打断皇上的话。
  皇帝开口,就是圣旨。
  天威难测啊。
  
  然而,他失望了。
  期待中的龙颜大怒,并没有出现。
  皇帝沉默会儿,冷淡地,“怀爱卿,有事但讲无妨。”
  
  “陛下,此事关乎国体,臣恳请单独面圣详谈。”
  帐中响起息息索索的细小声音,皇帝好像犹豫了一下,还是命其他人退到殿外,唯独留下怀礼。
  
  萧大人感觉有吃味,他自负为皇帝的心腹,鞍前马后,忠心可鉴日月,怎么还是比不上怀礼得宠?

  不过,宪王爷被同时赶出来。
  他找到丝心理平衡,转念想,正好趁此机会,上前寒暄巴结未来的太子,真是天从人愿啊!
  
  殿内重幔后,皇帝问,“究竟有何事?”
  怀礼挺直脊背,悠然道,“臣代父王向陛下请安。”
  
  经过夜折腾,皇帝脸颊苍白,现在血色更是不济,软软靠在非烟怀里,迟疑地问,“你父王有何口信?”

  怀礼不卑不亢,“臣的大哥已赴京勤王,陛下亲自问过他便知。”
  
  “什么?”皇帝身子抖,厉声问,“当初你父王答应,永不再返京,为何出尔反尔?”
  “陛下,臣年纪虽小,仍记得那日,先皇祖命父王和您立下誓言,绝不手足相残,陛下保父子四人性命无豫,父王率铁甲兵为您常驻西南边疆,不知,臣说的对吗?”
  “这个……”皇帝语塞,是他不愿回味的往事。
  当年,他念之差,欲以神仙游迷奸薛王爷爱子,谁知功败垂成,还被城阳公主告御状,险些丢太子之位。
  幸好,异母皇兄以性命担保,为他奔走求情,并自愿出京戍边,以保卫后傏江山。
  最终,他撑过危机,先父仍将皇位传于他,却留道密旨给皇兄,并封惠王爷为监国大将军。
  
  登位后,他曾想过先下手除去皇兄,不过,皇兄仁德之名天下皆知,深得朝中老臣拥护,他们父子处事贯低调隐忍,他找不到合适的把柄。
  怀礼身为皇兄宠爱的嫡子,聪敏灵慧,少时便带发在白云寺修行,如同质子般,对他也恭敬有礼,渐渐地,他放下心来,直至仁杰的出现……
  
  “陛下,陛下!”怀礼将皇帝从回忆中唤回,朗声道,“三弟多次被皇家暗卫行刺,如今,他滞留宫中,生死不明,只怕已去冥府……”
  “怀礼,仁杰罪有应得,你不该包庇……他。”皇上声音嘶哑,明显底气不足。
  “三弟的冤情,臣自会替他平反昭雪。请陛下看在亡者的份上,不要为难薛侯爷。”
  
  “……你大哥现在何处?”
  “臣的大哥夏邑王日夜兼程赶来,此刻应已到城外三十里。”
  “他领兵多少?”皇帝气急攻心,就快支持不住身子。
  “第一批约有三万,还有五、六万随后就到。”
  
  “们想怎么样?竟然罔顾皇命,自请回京……”
  “陛下,”怀礼不温不火,神情从容,眼底寒光一闪,“请赐还舍弟,放薛侯爷出宫,臣父子愿服侍左右,为陛下尽忠。”
  
  皇帝很快做决定,“也罢,仁杰之案,就交给你去查。”
  反正,人已经被砍得面目全非。
  他恢复些自制力,“至于薛侯爷,朕可以放他出宫,不过不得擅自离京,随时等候召见。”
  就算次放,还可以再捉回来。难道,还妄想保护他一世吗?
  朕是天子,自有办法对付你们这些孽臣。
  
  “陛下,大哥回京叙职,可否请长安令打开城门,让他进来?”
  怀礼眸子清冷无比,淡泊,明亮,充满佛性,似能直看透人心深处的污浊。
  他不沾染红尘之欲,冷眼旁观,心亦如明镜,因为他站得高,看得透,人生匆匆数十载,但求无愧于心。
  
  皇上在他注视下,不自在地干笑几声,“这个,自然没问题,夏邑王入城后,暂领兵部侍郎之职,如何?”

  “谢陛下隆恩!”怀礼道,“臣恳求陛下,宽赦今日犯事的官员,以免动摇国本。”
  
  皇帝本想口回绝,非烟忽然在他耳边低语,“陛下,应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再慢慢秋后算账。”双手若即若离,拂过他的要害之处。
  皇帝一时色令智昏,便应承下来,“好吧,就依照怀爱卿所请。”
  怀礼微笑退下,与宪王相携出宫。
  
  喧闹声的皇城兵变,以和平的形式落幕,起事的神机营士兵被判流刑发配北疆,此次事件所牵连的其它官员,并无明显奖惩,朝堂上恢复往日的平静,不同是,怀礼的大哥夏邑王李重乾开始介入朝政,而大理寺少卿却销声匿迹。
  宫中似不愿回应仁杰之死讯,只含糊地他在事变中失踪,而怀礼兄弟情深,坚信自己的三弟还活着,因而秘不发丧,此事便成京城疑案。
  
  当日,城阳公主入宫觐见皇兄,心疾发作,被皇帝慰留宫中,特赐凌霄门之西的盘风阁休养,并由御医和太监日夜照看。几日后,一道圣旨送到雪园,称城阳公主病重,思念爱子,皇上宣薛小侯爷入宫陪伴其母亲。
  小侯爷脸色白皙,透出两朵病态的绯红,倚偎在暖榻上,问,“白一,小杰呢?”
  “您接圣旨以后,仁大人就冲到竹林,整个下午都没有出来。”
  小侯爷淡淡地笑道,“记得,别叫仁大人,叫薛杰或小杰就好。”
  “是,侯爷。”白一点头道。
  “扶我下地,去瞧瞧怎么回事。”
  
  雪园之美,尤以亭亭绿竹为盛,竹叶青青不肯黄,枝条楚楚耐严霜,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几经狂风骤雨,宁折不易弯,依旧四季翠绿,不与群芳争艳。
  小侯爷眼中,此间的美景只有处,就是斜靠竹枝,闭目休息的大帅哥仁杰,尽管他抹易容药,面色黝黑,貌不出众,却让小侯爷见便心潮澎湃,嘴角忍不住上弯。
  
  仁杰的身边散放他的力作,无数个失败的竹雕,有动物,植物,人物面具,还有柄小剑。
  今日,他聊发少年狂,上窜下跳破坏绿化,用把两指宽的雕花刀,砍倒数枝碗口粗的竹子,累得汗流夹背,然后投入到雕塑的事业中。
  
  他的眼皮红肿,眼睛周围有些阴影,在睡梦中,仍割舍不断轻愁别意,透出淡淡的忧伤。
  他的手指刮伤渗血,被竹叶燃色,红绿晕成片。
  
  白一知趣地自动消失。
  小侯爷蹲下身,痴缠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仁杰的身上。他的眼睛有些湿润,将仁杰的手指举到唇边,轻轻的吻着,柔柔地笑着,“傻小杰,为什么哭?”
  
  仁杰闭着眼,将小侯爷拥入怀中,长叹一声,“不要入宫。”
  小侯爷顺势坐在仁杰的大腿上,平静地,“母亲被软禁于皇城,父王驻守北疆,战事吃紧,户部却扣押军饷,迟迟不增援兵力,薛府上下还有几百口人……”
  
  仁杰将脸倚靠在对方肩膀上,压着满腔怒火,柔声道,“如果一定要去,我陪着你。”
  “好!小杰,”小侯爷俊脸含霜,豪气万千,“这次,小爷要把皇城闹个天翻地覆!”
  


作者有话要说:
每逢周一,三,五和周日更新,谢谢大家。
宫廷内斗,华丽丽地展开了。非烟与小雪斗艳,即将上场。




颜侍书
  仁杰手指抚摸着小侯爷的腰背,一改愁容,洒脱地笑道,“好,先去休息,要好好筹划一下,这次不能再退让了。”
  小侯爷认真地说,“小杰,你得答应一件事。”
  “好的。”仁杰颇享受软玉在怀的滋味。
  
  “那日花宴后,皇上赐杯毒茶,你竟然要冒险当场喝下!”小侯爷回忆起那紧张的一幕,余悸未消,捂着自己的胸口,“吓得我……以后不许了,没有小爷点头,你不可以受一丁半点伤,知道吗?”
  “遵命!小雪娘子。”仁杰吐吐舌头,“其实,我身体已中两种奇毒,一般的毒药都不会有事,而且……”
  “不必多言,你照小爷的吩咐去做就行。”小侯爷很有气势的拍拍仁杰,檀口轻启,叼着仁杰的耳垂,以加强语气。
  仁杰不能躲,也不愿躲,眉开眼笑地应道,“好,谨遵娘子吩咐。”他抱起小侯爷往内院卧室而去。

  小侯爷攀着他的颈子,不依地扭动身体,笑闹着,吆喝着,“错了错了,夫为妻纲,小爷是夫!我才是你的夫君,明白吗!”他清新湿润的气息,窜进仁杰的耳朵,让人浑身酥麻,心口都要开出花来。
  仁杰殷勤地头,“了解,让来伺候薛大官人吧。”
  过了不久,卧室内传来一阵低喘呻吟。
  “啊,小杰,轻一点……”
  “会痛吗?对不起。
  “小杰,就是这里,啊……舒服……小杰好强啊……”
  “小雪冰肌玉肤,触感真好!”啪的一声,好像某位小淫贼被轻拍巴掌,但并不知悔改,继续凑上去献媚,“舒服吧,要不要再用力些?”
  
  多么惹人遐思的对话……
  丁二守在屋外,听得正津津有味。忽然,风声陡起,一把扇子从窗口飞出,砸在他的头顶,小侯爷清叱,“大胆的家伙,可是丁二?”
  
  丁二捡起扇子,厚着脸皮应道,“侯爷明察,属下给您请安。”说着,堂而皇之的迈步进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瞟向床头,期待看到风花雪月的精彩场面。
  
  可惜,他的愿望落空。
  小侯爷面泛粉色红潮,斜倚在床案边,仁杰头冒热汗,握着他雪白莹润的纤足,一丝不苟地做脚底按摩。

  丁二很失望,有不敢置信,他明显想看好戏的夸张表情,被小侯爷尽收眼底,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脑子里在转什么念头?”
  丁二嬉皮笑脸地说,“不敢,小人一向安分守己。”
  仁杰侧头向他打个招呼,调侃道,“是不是春天到了,有的人开始思春?”
  
  丁二义正言辞地辩驳,“怎么可能?属下心只想着侯爷的安危,哪想仁……薛杰大人艳遇不断,招蜂引蝶!”
  这一句指控很严重,仁杰立刻向美人告状喊冤,“小雪大人做主啊!我这么乖巧,忠诚,勇敢,英俊……”

  小侯爷忍俊不止,扶起仁杰的脸蛋细看,“这个模样,离英俊好像差那么一点点噢。”
  仁杰眸子里秋波流转,向小侯爷抛个魅眼,“侯爷,男人是以个性取胜。”
  
  丁二见两位忘乎所以,又打情骂俏起来,他摇摇头,插嘴道,“禀告侯爷,朱颜帮主求见您的小杰侍卫官。”
  小侯爷眉头一蹙,“哦?”
  仁杰神态坦率,“是我派人请他来的,或许他能助们一臂之力。”
  “明白了。”小侯爷微微一笑。
  “待会儿,我想出门拜访几位重要人物,商议一些细节。”
  “好,小杰费心了……”小侯爷的美眸盈盈凝视着仁杰,充满信任和爱慕。
  
  数日后,皇帝宣兵部尚书薛侯爷入宫探母,并赐其清承殿暂居宫中养病,由于侯爷身体受惊未愈,拒绝陌生人贴身服侍,经过多次上书陈情,特许数名薛府侍卫和侍女一同进宫。
  
  内宫嫔妃及朝中重臣,均屏息观察位地位超然的宫中娇客。其中,不乏看热闹的,咬牙嫉恨的,幸灾乐祸的,冷眼旁观的……不过,大部分人不明真相,则是惊觉薛侯爷成了炙手可热的宠臣,开始想尽办法前来巴结。
  这天,皇帝趁非烟出宫办事,鼓起勇气,在宫中侍卫长等的陪伴下,首次前去探望薛爱卿。
  他心情焦虑,又十分兴奋,特别关照不必通传,怀着颗迷恋的痴心,悄然跨进清承殿。
  殿后的内院阵噼啪乒乓作响,显然主人心情不太好。
  皇帝有些犹豫,位少年将军英武不凡,绝非一般病弱美人可比,朕稍微不小心,就会闹个灰头土脸……
  正在迟疑,一个花瓶忽悠悠地飞过他的头顶,啪的声碎裂在不远处。皇帝吓得缩起来脖子,躲在侍卫长身后。
  李内侍咳嗽一声,开口道,“薛侯爷……”
  薛侯爷籁般的声音喝道,“哪个无耻之徒 ,小爷不见!再不走,休怪无情!”
  
  一个巴掌大的精致玉瓶随即飞出,准确地砸在李内侍的胸口,将之定在原地,他惊魂不定,声音嘶哑可怖,“陛下,救命!”
  侍卫长万常拔出佩剑,逞强地欲冲入殿后,“陛下,待臣带人将他拿下。”
  
  自从甘露殿见识到小侯爷的飒爽英姿,皇帝朝暮都在思慕这位少年,对他推崇得如神人般,当下对万侍卫长冷哼声,用鼻孔瞧着对方,“就凭你,也配?”
  那侍卫长不过一名武夫,靠的是忠心耿耿和不怕牺牲,晋升到今的高位,本事不太大,口气倒也不小,被皇帝么鄙视,立刻跪地表白,“臣愿一死,以报效陛下隆恩。”
  
  “晦气,呸呸!”李内侍的穴位受制极浅,此时已恢复行动力,他不客气地抢上前训示,“陛下面前,不要胡言。”
  皇帝迈步往外行,想了一会儿,吩咐,“先回宫,命侍书和贵妃以下的其他嫔妃,都来拜见薛将军。”

  “遵命!”李内侍跪答。
  皇帝脸上有些得意,笑道,“宫中的宝贝,尽管送往他殿中,朕就不信,薛爱卿能不手软,将所有人都打出门去。”
  “待他砸得累了,陛下再来慰问,此计甚妙,万岁实在是英明神武。”李内侍尽职地吹捧着。
  皇帝不禁快意的哈哈大笑。
  
  接下来,清承殿的门槛,快被奉旨而来的众人踏破。
  小侯爷兴致勃勃,在仁杰的指导下,运用马球的技巧,对着殿门练起高尔夫球,将各位美人吓得花枝乱颤,惶忙地避走……
  
  历经期待,失望,重拾希望,然后破灭,在皇帝就要失去耐心时,一件意外的事发生。
  
  控鹤轩的颜侍书,被薛将军的小木球击中,破例受到邀请,留下共用了晚膳。
  如此悬殊的待遇,大家都惊讶,纷纷打听,颜侍书有什么特别的魅力,用什么讨巧的手段?

  
  颜侍书是位弱不经风的病美人,进宫不久便辗转病榻,尚未承圣恩,因此备受冷落排挤。
  初时,各位美人急着钻营门路,没有人告诉他该去觐见薛侯爷,后来,大家都吃闭门羹,就有好事者挑动他给侯爷请安。
  颜侍书听到消息,挣扎着起身,自己更衣梳洗,换件浅蓝色的春衫,是他最考究的衣服,入宫以来,他思郁满腹,清瘦了一些,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傍晚,他晃悠悠地来到清承殿前,请侍卫通报后,神色拘谨地倚在门口等候。
  一个中空的小木球,忽地从殿内飞出来,“噗!”撞入颜侍书的腹部,他应声倒地,竟然晕了过去。
  丁二和白一,赶过来查看,发现此人饥寒交迫,体力已消耗至极限。
  小侯爷见宫人如此势利,顿时发侠义之心,命侍卫将他带入殿中,喂了热汤,请太医来搭脉配药。
  颜侍书悠悠醒转,望着小侯爷无语凝噎,想到地位尊卑相差甚巨,便颤巍巍地下地,打算磕头。
  仁杰将他扶起,吩咐厨房送来顿丰盛的酒菜,他一个人风卷残云,吞了大半。
  颜侍书感念薛侯爷的平易近人,忍不住发了一番感慨,吐了半腹酸水,喝得微醺,才由丁二等人护送回去。
  当晚,颜侍书得到小侯爷亲切接见的八卦消息,在皇城迅速传播开来,甚至惊动宫中的最高层。
  皇帝听,暗中点头,为自己当初的英明决定而喝彩,终于有人打入清承殿。
  
  皇后得知, 心中惊讶,那个刁蛮任性的小侯爷,也有如此仁慈的时候,难道有什么古怪?她留个心眼,安排执事太监去探访颜侍书。
  清晨,凤鸾殿外有小太监求见,皇后一夜孤枕难眠,心情不太愉快,正要呵斥,女官秦香进前禀告,“娘娘,有件稀奇的事,控鹤轩的颜侍书,昨晚在清承殿用膳,子夜时分,竟然去了,身体冰凉,据说有中毒之相,现在等候发落。”
  “秦香,机会来了!”皇后豁然坐起身,大喜,“速传宫中执事太监和侍卫长,本宫要前去捉拿下毒害人的薛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一猜,颜侍书是何来历?



中毒
  卫后一声令下,女官秦香跑前殿后,张罗了一番, 不久,聚集大队人马,在卫后的亲自带领下,杀到清承殿。
  为了防止泄密,卫后并未事先下旨通知薛侯爷。
  此刻,殿门紧闭,执事太监惠青上去拍门,铜环响了许久,三名侍卫开门接驾,“恭迎皇后娘娘。”
  为首那位侍卫上前见礼,“请娘娘入殿。”
  他神态安稳,面色黝黑泛黄,正是死后复生的仁杰大帅哥。
  
  奉茶拜见过后,仁杰道,“我家侯爷昨夜腹泻,请太医看过服了药,此刻昏睡不醒,无法给娘娘请安。”
  卫后一怔,心道,莫非薛侯爷并不是主事者,不然他何以自己亦中毒,再往深处想,颜侍书不过是低贱的娈童,既不得宠,也无威胁力,薛侯爷没有理由将他毒杀。
  难道,另外有人在作梗?
  这么一转念,觉得自己有些冒失,无端惹上是非,为暗中小人利用。
  目前,非烟在宫中红得发紫,比自己个正宫娘娘还有权势,为免他枝独秀,需要保留薛侯爷,分而制之,借以平衡各方势力,最终才能将非烟收为己用。
  她的心思敏捷,想通了这个理,当下端起茶杯,掀盖轻吹,浅饮半口,微笑道,“听薛侯爷身子不适,本宫特地来慰问,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至于你们这些奴才,也不好生伺候,来人,给我掌嘴十大板。”
  她玉指纤纤,点向仁杰,“主子病了,奴才就得领罚,就从你开始吧。”
  
  仁杰看个架势,知道老妖婆憋不住,是真的跑来立威。
  他向白一和丁二打个眼色,后者见机悄然退出殿门,往不远处非烟的凤阳宫飞奔。
  
  侍卫长万常身为武官,一直对薛侯爷又敬佩又畏惧,听皇后的命令,便要过来绑仁杰,他倒也客气,“对不住,这位兄弟,在下是奉命行事。”
  
  仁杰淡淡地说,“不急,薛侯爷得圣上御赐免死金牌,在宫内自由行走,侍卫不受中宫辖制,就算要罚,也该问过我家侯爷。”
  皇后自觉扫颜面,不快地哼声,秦香会意,冲到仁杰面前厉声喝道,“小小一个奴才,敢自抬身份,万常,快掌嘴!”
  仁杰身高腿长,眸子里寒光凛凛,蹙眉俯视对方,“放肆!你是什么东西!”
  他任大理寺少卿,盘问过无数穷凶极恶之徒,积威甚隆,眼神比刀剑更凌厉几分。
  秦香一介流,久居宫中,平日仗着卫后的支持耀武扬威,没有见过几位真正的男人,被仁杰这么犀利的目光一瞪,当场心跳如鼓,被震慑得呐呐不能语,脚下有些发软,噔噔噔,倒退几步,含泪向卫后求助,“娘娘,他好生无理……”
  侍卫长怜香惜玉,本想上去安慰,哪知背后的大穴被人按住,白一面无表情地,“万大人,前些日子,你行刺我家侯爷,小人正想与您切磋一番,请赏个脸吧。”
  皇后见此情形,非常不悦,薛侯爷的手下狂傲不逊,公然在自己面前逞凶,如果不使出强悍手段,六宫之主的地位岂非不保?
  向惠青瞟了一眼,“哀家命你将薛侯爷的两位侍卫拿下,移交宫中执法堂。”
  
  惠青跪下道,“请娘娘开恩,皇上有旨,清承殿住的是贵客,不受宫礼拘束,小的不敢越权行事……”
  卫后再也忍耐不住,刚烈的性子爆发,飞起一脚,踢翻惠青,“气煞人也!刁奴眼里只有陛下,就没有本宫吗?”
  这时,殿外传来李内侍尖细的吆喝,“皇上驾到。”
  皇帝兴冲冲地迈步进来,“薛美人,薛将军……”
  昨夜,冰美人破例接待访客,他兴奋半响,今天起个大早,过来碰碰运气。
  
  他的目光转,落到气势汹汹的皇后身上,心里暗叹声扫兴,沉下脸问,“皇后,你又想做什么?”
  卫后泼辣的模样,被逮个正着,心中又羞又怒,跪下行礼,“陛下,请为臣妾做主。”
  
  皇帝耐着性子扶起她,“皇后请讲。”
  卫后添油加醋地哭诉一番,然后指控,“……那颜侍书在此处用膳,竟然中毒而死,薛侯爷作为主人,脱不干系,臣妾以为,此事需要严办。”
  皇帝一脸无聊,皱眉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他眼中淫光闪闪,直往殿后飘,根本没有兴趣与皇后纠缠。
  仁杰见机道,“陛下明鉴,薛侯爷也被人投了毒,至今未醒……”
  皇帝大惊,“什么?薛爱卿,他……他没事吧?快,李内侍,即刻招太医!”
  李内侍带几个太监出殿。
  皇帝背着手,在殿中踱来踱去,没来由的心烦,见皇后还唉唉叹叹不肯罢休,不禁怒道,“你想怎样?将朕的后宫闹个天翻地覆,你才满意吗?还不退下,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你不必来清承殿。”
  皇后心中一片冰凉,泪水静静地滑落。她一生好强,总是高高在上,待人严苛专横,只是,她的地位是皇帝赏的,失去圣上的眷顾,宫中的势力小人就会伺机而起,而她的娘家已凋零,侄儿流景也去了……
  所以,她败不得。
  卫后擦干眼泪,强打精神跪拜,“臣妾告退,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帝挥衣袖,“去吧。”不再理会,转头讯问仁杰,“你家薛将军……”
  
  卫后由女官秦香扶着起身,软软地行至殿外,惠青等人垂手跟在后面。
  这一次,在圣驾前碰得灰头土脸,终于认清大势已去,宫中的局面已经悄然变化,曾经高不可攀的凤冠,已被两位美少年踢落尘埃。
  春风温和地吹过,树梢哗哗轻响,鸟儿莺莺低语,听在卫后耳中,却似在嘲笑,“你完蛋了,你完蛋了!”
  她泪盈于睫,只觉世事如流水,青春一去不复返,纵然万般不情愿,也无法和年轻人斗,一片芳心化为尘土,无人能解。
  泪眼朦胧中,恍然见到位绝色美少年,款步而来,春光给他披上金衣,就像尊坠入凡间的天神,拒人千里的冰冷,与夺人心魄的魅色,奇异的混合在起……
  霎那间,卫后忘记呼吸,吃吃地念道,“非烟,非烟……”
  
  非烟上前,仅仅行个半跪之礼,“拜见皇后娘娘。”
  他一身锦衣,衬托出修长健美的身材,缓缓地站起来,优雅地一笑,“皇后,您怎么哭了?”
  他的话有些唐突,态度漫不经心,如依照礼法,卫后应该立即训斥。然而,她的一颗惶恐无助的心,却在非烟的笑颜中,找到丝安慰。
  “非烟,哀家……”她的泪不停溢出,怎么也止不住。
  
  非烟走近几步,轻轻叹道,“春去不停休,红颜东水流……”
  他的身体好像散着无比的热意,离卫后那么近,温热迷人的气息撩拨着,简直让她的血液也奔腾起来。
  他的手指冰凉如水,柔柔滑过卫后的面颊,挑起滴泪珠,送至唇边,伸出粉红的舌尖,一吸,莹光一闪而灭。
  卫后的心瞬间湿润,融化了,满眼春意盎然。
  一片冰心在玉壶。
  
  “皇后请走好。”
  非烟摆出大总管的官腔,吩咐神态痴迷的秦香,“还不快送娘娘回去歇息。”
  “遵……遵命。”秦香的心扑通乱弹,急急地见礼。
  皇后心情变得舒畅,小鸟在唱歌,春风拂面无限写意。
  非烟,啊,非烟!
  哀家定要把你留在身边……
  
  非烟走进清承殿,免礼平身后,平静地问,“陛下,您来此作甚?”
  皇帝神色有些不自然,咳嗽一声道,“非烟,薛将军中毒,还有一位侍书,好像死了,朕有些担心。”
  
  非烟淡然笑道,“陛下过虑了,刚才,颜侍书已经苏醒过来。”
  “什么?那薛将军……?”
  非烟向李内侍使个眼色,“请陛下先行回宫,此事,小臣会查个分明,到底是谁下毒害人。”
  皇帝不太情愿,磨磨蹭蹭地离开。
  非烟见殿中已无外人,微笑着行礼,“小杰侍卫官,你好!”
  仁杰在主位坐下,神情沉重,“凤歌,薛侯爷真的中毒!幸好他曾服下山雪莲,不然,后果难以预测。”
  凤歌大吃惊,“是谁?好大的胆子!”
  “对手很强,竟能在们眼皮底下作乱。“仁杰面色冷寒,眸中精光闪烁,“要彻查此事。”
  “遵命!”凤歌躬身道,“不知,薛侯爷的情况如何?”
  “他还睡着。”仁杰的眼睛微红,“等一会儿,你陪我去探视颜侍书吧。”
  


作者有话要说:
究竟是谁投的毒?你猜到了吗。
颜侍书的身份,有几位童鞋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请听下回分解。




控鹤轩
  居住控鹤轩里的几位侍书待诏,是翰林院中面目清妍的佼佼者,其职责为御前拟旨伺候笔墨,并陪皇帝赏诗作画狎戏。
  清晨,一位粗眉大眼的少年手托木盘,脚步蹒跚,缓缓走进轩内最偏远的院落,他轻扣屋门,“颜侍书,你醒了吗?”
  里面有人咕噜一句,“谁?门没上锁。”
  “我是小良啊,给你送饭来了。”
  那少年进屋,熟练地服侍颜侍书更衣起身,殷勤地递上食物,“饿了吧。”
  
  颜侍书睁开眼睛,盘中有两个发硬的馒头,几片黑漆漆的豆腐干,还有小半碗飘着菜叶的清汤。
  小良喜滋滋地,“那馒头味道不错,不信,你尝尝。”
  颜侍书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哦,……我还不饿。”
  小良悄悄咽下口水,视线凝在那僵冷的馒头上。
  颜侍书道,“你若不嫌弃,可以先用。”
  小良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不要紧,你留着吧。”
  颜侍书的神色有些古怪,“这就是我一天的口粮?”
  小良点头,“今天,我多要到一个馒头,你先撑一撑,改日,我发了银钱,就可以吃些好的。”
  皇宫内的膳食,竟然如此简陋?
  颜侍书眼底浮起抹疑惑,不动声色地说,“多谢小良,昨夜在清承殿做客,腹中很饱,这些食物送给你。”
  小良愉快地拿起个馒头,放在掌心里,看了一会儿,舍不得吃,“嗯,们该去做早课了。”
  “请小良带路。”颜侍书衣诀飘逸,缓步而行。
  才出小院,迎面遇见群衣饰鲜艳的少年,嘻嘻哈哈地拦住去路。
  领头者为萧侍郎的二公子,身材清瘦,面目冷峻,透出些青涩的圆润,喝道,“颜侍书,见了本公子还不下跪?”
  颜侍书伸指轻拂垂面的青丝,姿态优美从容,“你我同为翰林侍书,为何要跪你?”
  萧公子一愣,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对方,挥手道,“你这穷酸秀才!看来,还是没有学乖。”同行的几位锦衣少年不待他吩咐,一拥而上,对着颜侍书劈头推搡扭打。
  颜侍书闪避不及,跌在泥地里,雪白的面颊沾了灰尘,看起来甚是狼狈,他气得嘴角微微哆嗦,挣扎着想爬起来,“皇城之中公然逞凶,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萧公子目露残忍的笑意,“听说你攀上了贵人,挺尸了一晚上,怎么又活过来?真是一条贱命!”
  锦衣少年们天真地笑闹着,不住地踢打,“瞧他一副苦瓜脸,真让人倒胃口。”
  “穷鬼,哈哈……”
  小良拖着跛脚,踉跄的扑到颜侍书身上,脸上满是惶恐之色,额头的黑斑显得狰狞,不住哀求,“你……你们……别……别打他!”
  他一紧张就口吃,双手紧护着地上之人,臂力大得惊人,差点让人来。
  颜侍书无奈地说,“小良,放轻松,我喘不过气来。”
  萧公子飞起脚,将小良踢飞,足尖踏在颜侍书的腹部,俯身阵朗笑,“你不是自负才华惊世吗,古人七步成诗,本公子也踩七脚,看你能否七脚成诗,哈哈……”
  他边用力笑着,边觉得声音空洞,心情有复杂难懂,趴在地上个人真的非常漂亮,漆黑的双眸湛如星子,挺直俊俏的鼻子,还有那鲜红柔软的双唇……
  萧公子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脸上的煞气又增了一分。
  颜侍书才貌出众,但他是个男人,一个男人怎么能如此漂亮,如此惹人遐思?
  该打!
  小良的腿瘸得更厉害,惶惶地一跳一跳过来,嘶哑着嗓子叫道,“放……放开他!”
  其他锦衣少年拦住小良,拽着他的头发往路边树上撞去。
  颜侍书眼神深邃幽沉,似有嘲讽之意,伸手托起胸口的那双厚底靴,笑道,
“萧公子,奉劝最好移开尊足,不然,后果难以预料。”
  话音未落,“唰”的裂帛声起,萧公子的袍子断了一截,一把漆黑的短剑噗地定在他的脚边。
  他立刻惊出身冷汗,回首观看,喃喃道,“非 ……大总管,您怎么来?”
  
  “萧公子,过得十分悠闲啊?”非烟不慌不忙地一笑。
  萧公子和几位锦衣少年连忙弯身行礼,“……对不起,们只是玩玩……”
  
  仁杰面沉似水,拨开人群,来到颜侍书面前,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颜侍书道,“侍卫官,你来得真巧,我的脚扭了,行动不便……”
  明媚的阳光照耀下,他眉宇清雅,笑语嫣然如花。
  身旁的白一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仁杰拔起地上云剑入鞘,双手一横,将颜侍书拦腰抱起,压低声音问,“你的毒解了吗?”
  “嗯……”颜侍书呻吟一声,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闻着他身上的冷香,看着他黝黑朴实的面容,心满意足地叹气,“差不多了,等会儿回我房中细说……”
  他咧开嘴微笑,对白一冷森的目光,故意忽略不计。
  气吧,最好去告诉你的主子,仁杰此刻正搂着本大帮主。
  他如饮美酒,放眼望去,真是春意撩人,满目都是美景。
  “这里就麻烦大总管照料……”仁杰向非烟交代几句,便飞一样奔向偏院。
  
  怦!怦怦!怦怦怦!颜侍书靠在床头,心跳加快。
  屋内,静得有些奇怪,两人相对而坐,白一守在门外。
  
  仁杰诚挚地说,“颜侍书,辛苦了!没想到连累了你。”
  “小杰侍卫官,我现在头痛如斗……你给我揉一揉。”颜侍书不自觉地抛个媚眼,声音娇弱。
  他的手心冒汗,有些紧张,糟糕,要是仁杰不肯理会怎么办?
  窗外,白一清咳几声,似在表达不满。
  幸好,仁杰没有推拒,在床边坐下,先以袍袖擦去他脸上的泥土,然后,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颜……,脸的余毒清了吗?”
  颜侍书陶然自得地靠在仁杰怀里,偏头打量对方的面容,只觉得俊眉飞扬,浓淡皆宜,世间谁也比不上。
  他噗哧笑了,“小杰,百变门精于使毒,区区雕虫小技,还难不倒我。”
  看他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模样,仁杰担忧地问,“你的腿疼吗?我看那几人不难对付,怎么不反抗,任人欺负?”
  “昨晚运功去毒,武功还未恢复。”朱颜水汪汪的眼眸瞟向他,心里浮起淡淡的酸楚,“其实,我忽然回想起那了年,在小溪边被师兄弟侮辱……只是这次,有位大英雄赶来了……呵呵。”
  他柔肠百转,无数的话语到了唇边,便不出来了,一腔的爱意思念,也只能在聊寄于洒脱的笑声。
  谁能明,单相思的苦?
  
  事情竟然惊人的相似。
  朱颜早已成为江湖顶尖高手,没有人可以将他踩在脚下。
  方才,不知为何,他没有反抗,静等仁杰出手。
  当仁杰一脸怒容,奋力射出云剑时,他的心如坐上风筝,飞入蓝天,愉快地欢唱。
  不错,他有那么一点傻,一点痴,想让仁杰为自己心疼, 为自己赶跑恶人……
  他不会撒娇,不会低三下四,也不会拉着对方的衣领大声斥责。
  他所懂得的,很简单,就是站在原地,等对方会心转意,有天,蓦然回首,可以看见他没在黑暗中孤单的身影。
  也许,内心中,还住着位惨绿少年,倔强,不自信,不解人情世故,不善于言表。
  他不在乎被人嘲笑,只要仁杰还在身边。
  他不介意被人骂卑鄙,只要心上的人儿不嫌弃自己。
  “好些?”仁杰看着他闭目养神,面色安详,不由得蹙眉问道,“这里气氛不友好,要不搬到别处?”
  朱颜沉思道,“不必,下毒之人,好像是颜侍书身边的熟人,此毒无色无味,抹在衣服被褥上,不小心吸入便会昏迷脱力,十分霸道,先留在控鹤轩细查。”
  “小侯爷也中毒,想……”
  朱颜伸个懒腰,似笑非笑地打断他,“唉,整颗心都给薛侯爷,别人的死活,大概不算什么。”

  他语气淡然,眸子里水光盈盈,撒娇似的控诉,令仁杰心生内疚,“不是这样的……,需要什么?”
  朱颜向桌几上的冷馒头努努嘴,“先从改善膳食开始吧。”
  这时,小良在屋外高声喊道,“颜侍书,你怎么样?”
  白一并不阻拦,任他跌跌撞撞地闯进去,打破朱颜妄图勾引仁杰的美梦。
  
  朱颜心中暗叹,不得已送走仁杰,留下小良手足无措地立在屋子中央。
  “小良,今天多谢你。”朱颜温和的说。
  小良微微一震,默默望着他,没有说话。他端起桌上的冷汤,送到朱颜嘴边,“你的唇破了,先喝点水。”
  片刻之后,朱颜软倒在床上。
  小良伸指探他的面颊,触手冰凉,不由柔声唤道,“颜侍书?颜侍书?”
  朱颜闭目而卧,黑亮的青丝散在枕间,几缕飘洒在唇边,映衬着他肌肤晶莹,娇艳如玉。
  小良幽幽凝注半晌,握起他束发,拿在手边摩挲把玩,又放置于鼻尖细细的闻着,很想俯身偷香几口,又怕惊扰对方。
  他正在天人交战,朱颜的红唇微微抿抿,呼吸重些,脸往外侧,但没有清醒过来。
  
  看着他疲惫而魅人的睡态,小良心神大乱,如被人下蛊般,将脸蹭到朱颜的颈边,埋在他的青丝间,闻着他身上淡雅的花香,只觉心尖尖都在颤抖,忍不住呻吟出声,“颜,啊,颜……”
  朱颜笑吟吟地应道,“嗯,小良!”
  小良心中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颜侍书……竟回应自己?
  他如梦方醒,面孔一下子涨的通红, “啊,对……对不……”
  “起”字一出口,他的整个人也飞到墙上,成个大字形,砸得浑身骨头都快断了。
  朱颜取过青菜汤,向小良扑面泼去,淋得他满脸湿漉漉,头上顶着几片菜叶,竟生出几分迷茫动人之态。
  朱颜以食指抚额,“说吧,你是什么人?”
  小良扑卟通滑到地上,嘴唇泛白,呐呐地说,“我是小良……”
  朱颜手指似铁钳,托起小良的下颌,重重地抹几下,露出张惊艳绝俗的俏脸,剑眉斜飞,英姿勃勃,毫无怯懦之气。
  
  春天的清晨,窗外鸟儿在枝头鸣叫。
  窗户半开着,清风吹拂进来,撩着小良被撕破的衣领,露出他好看的锁骨和蜜色的健康肌肤。
  他悠悠地望着朱颜,好像在发抖,又好像随时就要跳起逃跑。
  屋子内,静悄悄的,弥漫着奇特的温馨,只有两人低低的呼吸声。
  朱颜温热的气息,无意间拂过小良的脸颊,小良的心口刮起可怕的旋风,他纯净的眸子莹光灵动,“颜侍书,我喜欢……。”
  朱颜毫不惜香怜玉,迅速地扯下小良贴在额头的黑疤,面带微笑,如春风般温柔,“小良美人,打算向在下献身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良的来历,诸位有什么看法吗?




小良美人
  小良的心如鹿撞,口齿不清地问,“颜……,,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的手不自觉地抹上自己的额角,丑陋的黑斑一去,肌肤光亮,露出一道粉红的疤痕。
  
  朱颜眼神一凛, “不记得!”
  他功力未恢复,快速地调整呼吸,压制真气的逆行,再发一掌,将小良迅疾地摔出去,“哗啦啦”屋子里桌椅破碎,散了一地木片。
  小良口吐鲜血,眼里幽光闪闪,雾蒙蒙的一片,不知是泪,还是冰焰,“颜……师哥!师哥,我本不指望你记得,可是……真的听到你这样说,我的心却很痛!”
  岁月如梭。
  五年前,我们是陌路,如今相见,你仍不记得。
  小良胸口如压了一块重石头,戚戚道:“第一次看见你,是在冬天。那晚乌云密布,星疏月晦,你骑着匹骏马,从山道密林中急奔出来,手里提着宝剑,一身白衣如雪,英姿飒爽,就像一轮皎月冉冉升起 ……你并没有纵马从我身上踏过去,而是停在我面前,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小良笑了,沉浸在美梦如织的往昔中,“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可以那么幽冷,那么清净,就像高山顶的冰雪,当时,我就发誓,如果你救了我,那我一定会留在你身边,永不背叛……”
 
  “我救了你?”朱颜俯身急点小良的胸腹大穴。
  小良心中的痛楚在不断膨胀,“不错,我活了下来……”
  
  那晚,小良的世界倾塌。
  一夕之间,厄运降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被剥夺。绝望,以猝不及防之势,席卷了他的生命。
  他满身满脸都是脓疮,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地躺在雪地里。
  一个冰寒稀星之夜,小良浑身散发恶臭,面目浮肿难辨,人人避而远之。
  朱颜下马,静静地观察他一会儿,微笑着问,“愿意抛开一切,跟我走吗?”

  小良生无可恋,毅然点点头。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挺拔俊秀的少年,将他拦腰抱起,脸色平淡,毫无嫌恶之意,一路搂住他赶回寻幽谷。
  从此,百变门多了个试药的实验品。为了预防他抓破皮肤,干扰进展,他的手脚关节被卸开。
  每天,小良软趴趴地躺在竹床上,服下各种不同药丸,陷入昏厥后又痛醒过来,醒来之后,又硬生生痛晕过去,如此辗转反复,不知几回。
  太痛!这种痛苦简直无法形容,体内的五脏六腑,似乎被一只大手任性地拉扯,皮肤如被火烧灼,寸寸欲断。
  他忍不住呻吟,痛苦的叹息,一声一声,连绵在一起,让闻者惊心。
  有一天,窗外风雨大作,药童推门进来,给他喂下一味药物,有些同情地说,“你的苦日子到头了,帮主要将你送给……唉,希望你来生投个好胎。”
  他被扔进一个小屋,月光照进来,他看见那位高贵的白衣少年,脸泛红晕似醉酒,盘膝坐在地上,牙齿已将下唇咬出血,滴滴汗珠从额头鬓角落下。
  终于见到救命恩人,却是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
  “恩人,您……怎么了?”片刻之后,小良忘记了自身丑陋的病态,殷切地看着对方。
  
  朱颜缓缓睁开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眸,此刻布满血丝,他的胸腹间,有把欲火快要把全身都给烧熔了,想要保持清醒的意识,已十分困难了,只能拼命运功努力撑着。
  他无法分心开口说话,轻轻摇了摇头,只是示意小良不要过来。
  小良缓缓地爬向朱颜,
  他的大半边身体不能动弹,只有左手右膝尚有一丝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喘息着停在朱颜面前,颤抖地举起左手为少年抹汗。
  这般高洁孤傲的明月,是不应该忍受如此折磨的!小良含泪凝望着对方。
  他的手刚触到发鬓,朱颜倏地睁开双眼,一双眸子变得浑浊,红得吓人,像看见毒蛇瘟疫般,竭力闪避眼前人,“走开,我中了媚毒!”

  小良心下惊,立刻明白了现状。他的手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仍然抚上朱颜的额头。
  “啊……是你自找的!”
  下一刻,他被朱颜按在身下,修长有力的双手,一只紧箍着他的身躯,另一只已经粗暴地撕开他的衣衫。
  小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给惊呆,他怔怔地张口,“恩人?”刚只出两个字,双唇便被他狠狠地覆上,接下来是阵令人晕眩的咬噬和吸吮,血腥味充溢在二人口中,将欲焰燃得更旺。
  
  小良已经分不清是惊是喜,是羞是怒,转眼功夫,他的身体几乎全部裸露,被强制地压在冰冷的地上。
  朱颜目赤近狂,低下头搜索,在片溃烂的皮肤中,准确地找到小良胸前的那颗红樱,激烈地啃咬蹂躏起来。
  小良惊呼出声,全身窜过一阵颤栗,奇怪的是,片刻之后,在这种狂乱的疼痛之中,竟然给他带来种奇妙的快感。
  在小良心中,这个白衣少年,就像尊怜悯救世的菩萨,神圣,慈悲,高不可攀的,他充满感激恋慕,却从未产生过任何龌龊念头。
  此刻,亲密的肌肤相亲,让他更加自愧形晦,本能地想逃。
  然而,他的身体却做着相反的事情,软软的依偎上去,他唯可活动的左手搭在对方的颈子,似要拉近双方的距离。
  虽然他从未与人发生过这种关系,不过,他隐隐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出乎他的意料,朱颜艰难地移开嘴唇,眸子里闪过清明的光彩,“你,快逃!”
  
  “不!”他冲口而出,泪水瞬间盈眶,“恩人,随……你怎么做,小良……都依你……”
  朱颜闭上眼睛,挥手推开他,“滚!我不要看到你……”
  小良只觉无地自容,是啊,自己实在太丑了,太蠢了。
  这样恶心的身体,怎么配得上恩人?
  而他又是这么无耻,嘴里还在念念叨叨,“没关系,随便你……我都可以忍受……”
  
  朱颜不再理睬他,靠着墙汗如雨下,运功强压体内的狂潮。
  小良盯住近在咫尺的俊颜,头脑一片昏眩,卑微地提议,“我,我帮你吸……出来?”
  他挪动膝盖爬行,左手自作主张,摸向朱颜的两腿之间。
  下一刻,他的身体被高高抛起,跌落在地上,腿骨好痛!好痛!他一阵痉挛,渐渐失去知觉,恍惚之间,有人轻叹,“傻孩子。”
  他相信,那是恩人的声音,心头一松,陷入无边黑暗。
  半个月后,他在一家农户的小屋内清醒过来。
  他的脓疮慢慢消,退,他的腿在阴雨会作痛。
  日子过得很平静,他恢复自由和健康,只是再也找不到进入寻幽谷的秘道。
  
  后来,他听说,百变门发生内乱,出位神秘新帮主,白衣翩翩,美艳如花,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今日江南春暮,朱颜何处?莫将愁绪比飞花,花有数,愁无数。
  五年,一晃就过去了。
  眼前的朱颜如往昔,肌肤光洁莹润,发黑如墨,星眸如漆,面容更加成熟冷艳,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让人既心动,又心疼。
  “朱师哥,请受小良一拜。”
  小良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忽然反拿朱颜的脉门,双指连弹,一口气将对方胸口的大穴点中。
  他红着脸,有些羞涩地说,“你的经脉被药物强行颠倒,一般的点穴手法,就像搔痒。”
  
  “小良,你是谁的徒弟?究竟想做什么?” 朱颜蹙眉问。
  “没什么,师哥,我想继续……完成那的事。”小良的眸子如水波荡漾,清澈,直接,动人心弦,“我的身体已经痊愈……”
  不再是那具可怕的腐烂之躯。
  也不再是那个摇尾乞怜的可怜人。
  如今,我可以给他世间最好的一切,包括他的心。
  
  小良温柔地抚摸着朱颜的脸庞,盈盈笑道,“别担心,我先锁上门。”
  朱颜淡淡地说,“记得把窗户也关好。”
  “多谢师哥提醒。”小良心中一动,抬眼望向窗户,脸色突变,紧紧地瞪着对方,没头没脑地问,“师哥,为什么将云剑送给他?”
  仁杰倚靠在窗口,洒脱地笑道,“小师弟,见帮主令剑,还不过来拜见本大尊者?”
  
  小良的眼中厉光陡亮,嘴边的微笑更柔和,“大尊者,小良有礼!”
  他腾空而起,瞬间就来到仁杰面前,五指齐张,猛力插下。
  仁杰手中的云剑出鞘,刀锋寒冽,迎向对方。
  小良不愿硬接上古利器,侧身避其锋芒。
  朱颜担心仁杰的安危,凝聚残余功力,掷出雷剑,只听“噗”的一声,正中小良肩膀,力度深厚,几乎穿肉而出

  小良的脸色煞白,回首凄然浅笑, “师哥,救命,折腿,刺剑,下次,你会送给我什么惊喜?”

  他似乎没有痛觉,飞跃至屋门边,左足踢出竟将门板踏破,轰的倒塌,他凝眸瞥下朱颜,“师哥,后会有期。”
  不待二人追来,他衣袖挥舞,姿态如仙鹤振翅,一阵灰色的烟雾弥漫开来,他身子在空中转瞬即逝。
  
  仁杰跃入屋内,抹把冷汗,“朱颜,你师弟太厉害,刚才至少向我扔出三种毒粉。”
  他一脸小生怕怕,以诙谐的语调调侃,“又一位仰慕者,们朱大帮主魅力惊人啊!”
  
  朱颜毫不介怀,懒懒地活动筋骨,“恐怕是朵奇葩,而且,有毒带刺,我可经受不起种艳福。”
  当初,副帮主笑七发动百变门中叛乱,支撑他的,或许是对朱颜满腔的爱意。
  因爱生恨,求不得,便毁之。
  在爱的伟大名义下,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朱颜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总结,“这样的爱慕者,越少越好,否则命难保。”
  仁杰头表示理解,扶病美人朱颜坐好,经过虚心研究试验,顺利为其解开穴道。
  
  朱颜靠在仁杰怀里哼哼,声音娇媚,带丝笑意,正常的人闻之,骨头都会酥,“这次入宫,险些被强,你准备怎么补偿?”
  仁杰一脸无辜,眨着眼睛愉快地道,“暗卫已经追下去,如果抓到小良,把他的刺剃光,洗干净送到你面前,随你处置?”
  朱颜笑而未答,心脏漏跳半拍,如果,把小良换作你,送给我作为礼物,那有多好……




废后
  屋外,有个声音煞风景地响起,打断朱颜的遐思,“禀告小杰侍卫官,侯爷已经苏醒。”
  仁杰喜形于色,突的跳起身,冲到门边,才止住脚步,歉然回头道,“小雪昏迷了一夜……”
  朱颜说不出什么滋味,语气淡然,“去吧,你出来挺久了。”
  仁杰亮晶晶的眼睛研究对方一会儿,走回床边,替朱颜捏好被角,微笑道,“朱帮主辛苦了,改日,我陪你到京城各处逛逛,好吗?”
  曾记得,们约定起赏月。
  朱颜似笑非笑,“小杰侍卫官,要鞍前马后地伺候宫中红人薛侯爷,那有时间照顾我们这种低微侍仆?”
  仁杰不以为意,乐呵呵地说,“朱大帮主真会开玩笑,小雪,我是一定要服侍的,不然,天下第一的老婆就飞了……”
  他这样熟不拘礼,笑得合不拢嘴,自在而坦率,让朱颜一腔酸水,咕噜噜地冒泡,却无法当面发作出来,只能长叹一声,“够了,你别再刺激我了,赶紧消失。”
  你这张的脸,还是别在我面前晃,徒然让人心乱.
  仁杰心情很好,走在清承宫内的石子小路,面前出现大片的粉红色桃花,在风中摇曳着自己独有的风姿,他沿着花径缓步前行,心的律动也渐渐不受控制地快起来。
  桃花树下,小侯爷闭目靠在躺椅上养神,蓝袍似锦,发黑如墨,风姿清雅如仙子下凡。
  
  仁杰双腿如生出翅膀,飞一般的扑到小侯爷身前,静静的凝视眼前的妙人儿。
  小侯爷突然似有所感,睁开双眼,向仁杰柔柔一笑。
  四目相视,多少情意尽在不言,花瓣在清风中飞舞,淡淡的清香,莺莺的春意,年华似流水,恍若再世相逢,眼里再没有别的事物,茫茫天地间只余下对方的身影。
  “小雪,对不起!”仁杰柔情脉脉地捧起小侯爷的脸,印上一吻。
  “小杰,方才娘来过了,”小侯爷笑容浅浅,苍白的脸有一点倦色,挥手轻轻拍了仁杰一巴掌,“这是娘让我赏你的。”
  仁杰连忙捉住玉手贴在自己面颊,心里隐隐作痛,“岳母大人罚的对,我没有好好照顾你,竟让你接连……受伤中毒。”
  小侯爷痴痴地望着仁杰,有些羞涩地笑道,“小淫贼,你这模样,小爷怎么越看越俊呢?难道我的眼光开始出问题了?”
  仁杰大言不惭地说,“相由心生,我这是心灵美,小雪更是美艳不可方物,嗯,亲一下……”
  “小杰是翩翩美少年……”小侯爷嘻嘻笑着,欲拒还迎,眉间的寒毒之气淡了。
  
  两人相互吹捧嬉闹一番,小侯爷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他服用朱颜所配制的解药,体内的沸血之毒受到抑制,不再恶化。
  仁杰乐得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小雪,太好了!”
  “可惜,薛神医说,那药丸治愈初期症状有望,对小杰却已没有作用……”
  仁杰豁达地摇摇头,“无妨,京城之事一了,就去北疆寒山,寻找白雪蛤。”
  
  小侯爷叹了口气, “你为我拖延了出京之期,可恨皇上步步紧逼,借中毒之事,宣我明日去他的偏殿暂住……”
  仁杰面色异常凝重,将小侯爷的手指一根根放在唇边亲吻,认真地说,“我已无法再容忍皇上的淫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小雪,我从小接受的观念,人生来是平等自由的,当一个领袖已经腐化变质,群臣百姓就有权利要求撤换他,这听上去,或许有惊世骇俗?”
  小侯爷若有所思地点头,“小杰,我常有一种感觉,你的思想比周围的人更先进,更有创意,我不一定能完全理解,不过,我永远支持。”
  仁杰心里顿时暖乎乎的,伸手抱住对方的腰,把头靠在美人的胸前,“小雪,谢谢你!相信,事情会有转机,今晚,先陪去看场好戏。”
  “明白了,我自然会跟着你。”小侯爷轻轻抚着仁杰的黑发。
  是夜,非烟前往大内禁地逍遥园,身后跟着一队紫衣卫士,从暗卫营云组调来,是仁杰和阿飞精选的心腹,每人脸带银色面具,仁杰与小侯爷也混在其中。
  非烟手持御赐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穿过几乎望不到头的药圃,来到偏殿地下暗宫。
  门口有几位宫中锦衣侍卫,上前来盘问,非烟挥手,紫衣暗卫迅速拥上,将那几人击昏,点了大穴藏在角落。
  地下宫殿建得富丽堂皇,大理石地板光洁如镜,四周的墙壁上点着油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辉。
  
  不一会儿,非烟停在丁字长廊左边的小屋门前。他悄悄地向众人点点头,暗卫们四散开去,隐身在殿中各个角落。
  仁杰拉着小侯爷的手,柔声低语,“小雪,想看热闹,还是收拾残局?”
  小侯爷顽皮的眨眨眼,“都想。”
  “遵命。”仁杰牵着他绕至屋后的窗下,卸下面具,戳破窗纸向内偷窥。
  
  非烟清咳一声,对着屋门敲了四下,间隔二长一短。
  屋内响起个优雅的女声,“非,非爱卿,是你么?”
  “正是小臣,不知娘娘宣召,有何要事?”
  小侯爷一听,两眼瞪得溜圆,不客气的挤开仁杰,自己趴到小孔上偷看。
  只见房中央摆着张大床,铺粉彩织锦的床单,挂云霞丝绣的帐幔,皇后娘娘坐在床沿,案头巨型红蜡烛燃得正旺,映出又惊又喜的笑颜。
  小侯爷伸手握住身边的仁杰,贴在他耳边吹气,“小杰好厉害,莫非使的是反间计?”
  仁杰眸子晶亮,谦虚地说,“雕虫小技,逃不出将军的法眼。”
  香吻一枚印到大帅哥的唇边,他快活得合不拢嘴,将美人紧紧的搂在胸前,一双手开始不安分的游走起来。
  他们运功传音,亲热调情,忙得不亦乐乎,四周的暗卫衷心耿耿地守护。
  
  卫后不知行迹被人监控,一颗春心蠢蠢欲动,妩媚地笑道,“非烟,你难道不明白哀家的心事吗?”
  “娘娘千岁,身份高贵,小臣岂敢妄猜。”非烟继续在门口打太极。
  卫后脸色变了变,似喜似泣,“冤家,你这小冤家,偷了哀家的心,却不敢露面吗?”
  她来回走了几步,猛地下定决心打开屋门,果断地一把拉着非烟,“进来吧。”
  
  非烟委婉地推却,“娘娘,万一被皇上知道了……”
  卫后悍然不惧,逼前一步,贪婪地盯着非烟俊美清雅的面容,“非爱卿,你若不愿意,哀家便将你送至刑堂,告大胆调戏哀家和宫中嫔妃。
  非烟无奈地跟随其入内,他面如白玉,闪着晶莹的光华,神情优雅而疏离,卫后情不自禁地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听听,哀家的心都快要跳出来。”
  非烟单膝跪地,冷冷地说,“娘娘自重,小臣不敢高攀……”
  
  卫后不以为然,“你在玩欲擒故纵吗,非烟,哀家是真心待你,来,为哀家更衣。”
  非烟跪在地上,迟迟不动。
  卫后叹了一声,慢慢地卸下头顶的凤冠,褪下百鸟朝凤锦袍,只着月白色中衣,倚靠在床头,语气柔和,带着几分爱意,几分哀怨,“小冤家,还不上来伺候?”
  小侯爷捏着仁杰的手掌,兴奋地低语,“啊,好紧张,好精彩!”
  他的嘴唇轻擦过仁杰的脸蛋,令大帅哥身子酥麻,幸福地脸贴脸磨蹭,“小雪,原来你是八卦王。”
  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非烟神色大变,“娘娘救命!皇上对我有些疑心,莫不是他追了下来?”
  卫后的面孔一下子煞白,慌忙道,“你先藏在柜中,我来打发他。”
  小侯爷撇撇嘴,打了个哈欠,带上银面具,向身后仁杰怀里倒去,惋惜地,“唉,不好看了。”
  仁杰道,“好吧,们回去。”说着,扶着小侯爷起身。
  屋内传来皇帝的高声咆哮,卫后不住的争辩哭诉,伴随砸东西的乒乓声音,乱成一团。
  过了不久,皇帝怒气冲冲地跨出屋门,身后跟着衣冠楚楚的非烟。
  皇帝走到逍遥园外,终于忍不住大骂,“淫妇,贱人!不行,朕要废了她!这等不知羞耻的妇人,怎配掌中宫之位?”
  非烟谨慎地,“皇上息怒。”
  皇帝一把拉住非烟,“多亏爱卿巧妙安排,朕才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为陛下尽忠,是小臣的职责。”非烟慨然答道。
  “非烟,多谢你为朕保全颜面,朕命你带领暗卫,将卫后软禁在凤鸾殿,等候处置。”
  “陛下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交给臣,定会好生安置皇后。”
  皇帝有些不放心,“你不会对她生出怜悯……”
  非烟眼神一凛,摔开皇帝的肥手,径自往后退去,“小臣身体不适,就不送陛下。”
  皇帝想要放柔身段,又不太甘心,背着手往前走,不太愉快地承认,“非烟,朕信你。”
  
  非烟道,“多谢陛下,今夜发生这种事,六宫无主,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皇帝转过身,狡猾地笑问,“不如非爱卿暂行其职?爱卿这些日子忙,今晚能否用心伺候朕?”
  非烟翩然而行,风华绝代,“遵旨。”
  次日,废后的谣言在宫中传播,小侯爷迁居皇帝寝宫之提议,被大总管非烟搁置。
  夜幕降临时,小侯爷持令牌出了皇宫,言明子夜之前即归。
  仁杰已在宫外侯着,这一次,他要带美人去看另一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位该收拾哪个家伙?皇后的结局会如何?呵呵。






萧大人
小侯爷出宫后,换乘薛府的官轿,一路飞奔来到随意古玩店,守在门口的管事,立刻殷勤地将他引入内院。
过了不久,仁杰和小侯爷易容成样貌普通的纨绔子弟,登上一辆华丽的马车,离开随意园,直往京城郊外而去。
小侯爷不时揭开轿帘,向外张望,远处星火点点,随着马蹄声不断拉近,渐渐显出一派繁华热闹景象,舞榭歌台,勾栏花坊,管弦小曲吟唱,多少梨园风流声声在。
他生性清贵,不喜声色犬马之事,见眼前的街道充满风尘之气,迷惑地问,“小杰,你带我来乐坊?”
“请你不要介意,如不习惯,我们呆一会儿就走。”仁杰很温柔地亲了他一下。
小侯爷眼珠一转,露出思考的神情,“你要对付的人,就在这里?”
“不错,小雪真聪明。”

车夫一声吆喝,“大人,到了。”
小侯爷跳下马车,面前是一座大院,青砖红瓦,金碧辉煌,屋顶四角悬挂琉璃宫灯,中央一个大匾,上书“随缘”。
他好奇的四下张望,周围有不少气势恢弘的高楼大院,人声喧闹,寻芳客络绎不绝,不愧是新近崛起的京城烟花源。
仁杰取出个铜牌,交给门口的小厮道,“带我去3号贵宾房,并请掌柜过来一叙。”
“遵命。”那小厮恭敬地领二人入内。
仁杰边走边介绍,“这家产业属于随意园,前厅是赌坊,后院为小倌楼……”
小侯爷只觉满眼新奇,很快走到贵宾房内,就见中央摆着两张巨大的赌桌,围坐不少下注的赌徒,这些人衣饰不菲,出手阔绰,身份非富则贵。
小侯爷从小刻苦习文练武,没有机会接触些新鲜的玩意,当下有点跃跃欲试,拉着仁杰的衣袖问,“小杰,这桌面上格盘是怎么回事?”
“来,我陪你玩。”仁杰引他到长桌一端入座,大概介绍下赌博之法。
庄家手握两个骰子,每局首发投出的数,就是案标,接下来他不断掷出骰子,直到案标数再次出现,这一局就算完成。在过程中,各赌客可押点数大小,或具体某个号码等,只要所选的号码出现,就能赢钱。
小侯爷观察一番,将筹码压在反方,赌庄家先将掷出7,正方则押案标数会先于7先出现。
按照几率,两个六的骰子组合起来,出现7的机会最大,接下来分明是6与8,5与9,赌注的回报则相应提高,依次类推。
仁杰微笑赞叹,“小雪,果然智高一筹,无师自通。”
他向作庄的灰衣子微微示意,那人会意地点头,不时掷出7,小侯爷面前的筹码节节升高,不禁得意地挑眉笑道,“哇,小爷赌运天生高强,佩服吧?”
仁杰道,“当然,小雪才华盖世,这种小赌注,自是手到擒来。”
这时,掌柜的匆匆过来向仁杰行礼,“园主大人,黑羊已经现身。”
“带进来。”仁杰沉声吩咐,他悄悄伸手,在桌底下握紧小侯爷道,“留意这位熟人。”
  
小侯爷抬头一看,来者竟是刑部侍郎萧大人,身穿黑色便服,客气地向身边的赌坊领班说,“烦请掌柜的再通融一下,我最近手头不宽裕……”
领班有些为难,“萧大人,您总共已签了十几万两的借条。”
萧大人神情焦躁,一屁股在赌桌旁坐下,“你别看扁人,我就不信,会一直背运到底,今天说不定能翻本。”
领班问,“萧大人,我去和掌柜的商量,您这次准备用什么抵押?”
萧大人呐呐自语,“房产地契都交给你们了,还有别的可以抵偿吗?”
领班附耳低声几句,萧大人有点迟疑,“这样也行?不,不太好吧?”
“您看着办,上回的欠款到期了,我们掌柜的发话,如果您一直拖延不还,只好告到官府去。”
  “胡闹!本官岂是欠债不还之辈?去,把那合约取来,我立刻签名,再换五千两……”
领班微笑退下,取了纸笔过来,萧大人没有细看,大笔一挥画了押,就兴奋地投入到新的赌局中。
小侯爷冷眼旁观,心中的怒火烧得又急又旺。这个可恶的奸臣,奴颜媚骨,为讨好皇上,竟安排恶囚猛兽联合攻击小爷!
一他转头看,见仁杰满脸爱意关怀,静静凝视着自己,他的一腔恶气顿时消散,柔柔的暖意浮上心间,小杰在为我担忧,嘴上不说,暗中一定筹划了报复之计。
小侯爷深呼吸,温雅地笑道,“小杰,莫担心,我很好。”
 仁杰轻轻捏捏对方的手,建议,“我们先到后院休息,等待精彩节目开场?”
“好的。”
仁杰二人来到一间雅室,小歇了半个时辰,隔壁房间灯火大亮,响起萧大人的干嚎,“请再宽限几天!”
两个雅室之间隔着道墙,上开个小窗,垂着珠帘,仁杰和小侯爷吹熄灯,藏身在窗帘后,可以清楚地观察邻室,对方却看不见自己。
那名年轻的领班道,“萧大人,今天您又输了三万两,赌坊没法再赊账了。”
掌柜的,“萧大人乃朝廷重臣,既然有胆玩,就该愿赌服输,今天还不出的欠款,只好请你留在春雨小倌楼……”
“不行,你眼里还有王法吗?”萧大人气急败坏,一口回绝。
掌柜扬了扬借据和卖身契,不慌不忙地说,“萧大人自己签名画押,甘愿以身抵债,就算告到官家,小人也不怕。”

不到万不得已,萧大人怎么会将这等丑事曝光?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真的只是端茶送水?每天一个时辰就好?”
掌柜态度和蔼地解释,赌坊其实吃了大亏,萧大人只需花一个时辰招呼客人,晚上其余时间,仍可以向赌坊借钱下注,一年后,他之前所欠的十八万两银子,就算还清了。
领班趁热打铁,鼓吹这个条款是天大的便宜,对萧大人十分有利,如果请个普通小厮,一年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
他很诚恳地说,“萧大人,我们掌柜真心为你解决困难,赶紧答应吧。”
  
萧大人垂头丧气,搔搔头发,试探地问,“如果同意了,本官还能继续赊账?”
掌柜笑眯眯地点头,“那个没问题,但请萧大人记住,小倌楼的客人刁钻难处,如果冒犯了您,请别乱显官威,坏了这里的生意。”
“我省得,不过,你们定要为本官保密,毕竟……”萧大人答。
“小人尽力而为,不过,您要照楼里的规矩,别得罪客人……请大人多多担待。”
  
萧大人面露犹豫之色,“我乃是朝廷命官,这样跑腿……”
领班慢悠悠地插了一句,“大人,十八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萧大人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好吧,本官年迈体弱,低估们不可随意刁难。”
掌柜满意的笑容,“自然,春雨小倌楼定会好好关照大人的。”
“萧大人,这边请,今晚您第一次伺候客人,先带您熟悉楼里的情况。” 领班将萧大人带往小倌楼。
掌柜来到窗前,低声问,“园主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仁杰推开窗口,微笑道,“办的很好!萧大人当班之时,尽量安排朝中权贵出入,并派人散布流言,说他在春雨小倌院兼职,很快,他将身败名裂,无颜在朝中厮混。”
掌柜温顺的低首答,“遵命,小人已经设套,过不多久,他恐怕真的要兼差小倌。”
“知道,你先下去吧。”
二人随即出门上马车,小侯爷依偎着仁杰,轻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仁杰立刻明白对方的感受,小侯爷虽受万般的折磨,仍保有一颗纯净善良的心,即使对方是曾陷害他的仇敌,他也不忍辣手置之于死地。
仁杰搂着美人,亲吻他的耳垂,“我会把握分寸,小雪,这些污浊的勾当,以后我不带你来看了。”
小侯爷将脸埋在仁杰的颈间,轻轻磨蹭,亲昵地笑道,“傻小杰,我很感激。”
他的心里酸酸甜甜,搂着仁杰的腰,不愿放开。
他很明暸,仁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仁杰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常常以德抱怨,但是,他不舍得小侯爷受委屈,无论对方是谁,若动小侯爷一根手指头,他都会出尽全力将那人打倒,驱除出两人的视线。

回宫后,白一上前禀告,皇上明日在宫中设宴,招待外番贵宾,请小侯爷出席。

夜半时分,更漏声声,小侯爷披了张毡子,悄悄来到仁杰的床边。
月光如水,照着仁杰清雅俊俏的脸蛋,中毒事件后,他在小侯爷的卧房内搭床,以便日夜照顾。到晚间,他会洗去易容药水,恢复真实面目。
今日,他奔波操劳,有些倦了,睡得十分安详。
小侯爷爬上仁杰的床,小心翼翼地抱紧对方,鼻子里传来好闻的淡淡香味,他感觉安心许多,将脑袋贴在仁杰的胸口,嘟嘟囔囔地念道,“小杰,我做噩梦了。”
仁杰早已醒了,伸手环着他,“不怕,小雪不怕。”
“我很少做梦,可是每次都很灵验。”
仁杰俯身亲吻他,温柔的,缠绵的,激情的,一个情人的吻,漫长而华丽。
稍后,他撑起身子,充满感情地观察小侯爷的表情,“小雪,你梦见什么恶魔?”
  
小侯爷呼吸有些急促,他此刻清楚的感觉幸福,是仁杰带给他的,快乐,炽热,潮湿,可靠,令人满足,令人沉醉。
他放松身体,贴紧仁杰的怀抱,喉咙里轻声的呻吟,“出现了一只怪兽,就潜伏在们身边, 我砍了很多剑,他还是追过来……”
仁杰修长的手指,按在小侯爷的额头和太阳穴,柔柔地转着圈,“啊,你额头有冷汗,叫人送热水来。”
小侯爷蹭着仁杰的脸,舒服地哼了几声,表示没关系,不用麻烦。
仁杰含笑撑起身子,“小雪,身体内余毒未清,还是谨慎为妙。”
他披衣下床到殿门外,吩咐守夜太监取水,然后亲自钻到柜中,翻出大幅雪白蚕丝巾,搭在床案上,又冲到红木高橱前,一口气拉开几个抽屉,不停寻找……
小侯爷拥着丝被坐在床中央,露出一张俏脸,颇感兴趣地盯着仁杰,“你满屋子的跳来跳去,在忙乎什么?”
“我记得,用玫瑰香油按摩可以放松神经,这里好像有一瓶的……”仁杰想到可以摸遍美人凝脂如玉的肌肤,就觉得鼻血上涌,心潮澎湃,忍不住咧嘴笑了。
送水的太监悄然走进来,垂头耸肩,小心的端着小木盆,经过仁杰身边时,他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仁杰探手摸索一番,忽然触到一只瓷瓶,欢呼道,“呵呵,就是它!找到了。”
那太监闻声似受到惊吓,脚步微晃,眼看水盆就要脱手甩出,水花将泼溅到小侯爷身上。
  
仁杰脑子里灵光遽闪,暗叫一声不妙!
瓷瓶带起一道白光,疾如彗星,飞速掷向那太监后脑……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对萧大人的下场满意吗?
怪兽要出现了……




夜半来客
变故乍起!小侯爷身子腾跃在空中。
“啪!”瓷瓶重重击中对方,那人身子斜扑,手中的水盆失了准头,一小半浇在床沿,嘶嘶冒出灰黑的烟雾,还有几滴溅在小侯爷所披的丝被角,烧灼出数个小洞。
瞬间一股玫瑰的浓郁花香,混杂刺鼻的焦烟,弥漫大殿。
白一和丁二几乎立刻冲进来,“侯爷!侯爷!”见小侯爷好端端地倚坐在贵妃榻上,才放下心来。
仁杰脚踏在那太监的脊背,回头对二人道,“取绳子绑了,我要审问,其他人严守清承殿。”
  
丁二来到殿外,吩咐太监宫女各回岗位,没有侯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为掩饰身份及确保安全,仁杰早已暗中将殿中所有的侍从,换成百变门弟子及随意园高手。
方才,执夜太监出殿取水之际,遭人击昏,现被送回房中疗伤。    白一带领其他侍卫们巡逻,谨防刺客偷袭。
殿内烛光通明,那名太监被反手绑坐在一把椅子上,长相平常偏清秀,眼神闪烁,掩不住丝惊慌之色,不住往小侯爷的方向瞟。
  仁杰戴着银质面具,目光深沉地打量刺客,威严地问,“谁派你来的?”
那太监扭开头不理,似乎准备抗拒到底。
仁杰对身边的随意园高手曲意道,“将犯人以布蒙眼,剥下其衣物,投入御花园的水池中。”
那人一听,明显颤下,又羞又愤,恨恨地吐口唾沫,忍着不开腔。
  
“遵命!”曲意撕下那人的一段衣袖,绑在眼睛处,手握匕首缓缓挑开那人的衣领,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刀锋过处,现出泛白的刮痕。
“啊!不要!”那人失声尖叫。
仁杰顿了一会,故意拖长声音道,“将其他人都叫进来,一起欣赏位姑娘的美丽身体。”
曲意大声答,“是,他们即刻就到。”他轻挥匕首,再割破一幅衣襟,挑开那人发髻,长长的青色披散下来,果然是位女子。
  假太监早已骇得面无血色,身体不停晃动,嘶声呼叫,“救命!无耻!快来救我。”
曲意将匕首一翻,压在那女子咽喉,不耐烦地说,“闭嘴!”
仁杰剑眉轻扬,不带感情地说,“这位姑娘,你的同伙已经抛弃你了,任你叫破喉咙也无用。”
女子咬着唇,不愿相信,“不会的,他们一定在设法……”
仁杰打断她的幻想,“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暴露吗?”
“我,我……”她一怔之后,不甘心地紧闭嘴巴。
仁杰笑了,嘴角上弯,拉出个非常好看的弧形,小侯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中咚咚跳快几拍,伸手抱住其腰,悄悄趴到仁杰的背上磨蹭。
仁杰握住环在腰间的玉手,表情温润如水,“殿中的侍从需佩戴香囊,由专人负责调配,每天都不同,你虽也偷了一个,却是前日的香味。这是其一。”
他回头亲了一下不住投怀送抱的小侯爷,悠然道,“姑娘,你虽尽量模仿太监的举止,却忘了换上合适的鞋。” 男女的手脚和身体曲线不尽相同,一般女子的天足会小几号,套在黑色高背大靴里,显得空荡荡,难怪她入殿时脚步不很稳。
“能混入皇城,甚至在我的眼皮底下动手,你们的手段可谓高明,可你的破绽还有几处,为何他们竟不提醒你?你耽搁这么久,为何没有第二批刺客来接应你?……”
  那女子被这么一激,不知如何反驳。
  仁杰的声音温和清朗,好像是在与朋友话家常,却如一把利剑刺入对方要害,“根据种种迹象,我判断,你是一枚弃子,根本就是被派来送死的!”
“不……不可能!”那子受此重重击,顿时没主张。
一个女子,能够誓死捍卫秘密,多半是为一位心仪的男子,遽然失落的神情,也证实了这一点。
仁杰态度和煦如清风,进一步摧毁对方摇摇欲坠的心灵,“你以为自己为他守秘,是忠贞不渝,他会感激你,若为他死了,他会终身都惦念你……可是你大错特错了,你所知道的情报,正是他们故意想透露给我的,完全一钱不值!”
女子的喘息一下子变得又短又急,泪水浸湿了蒙眼巾,她的坚持,她的勇气和信心,就像一个无聊的笑话,随风散成碎片。
她以为自己的与众不同,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即使为他死,也是一种光荣,说不定,他会为她的痴心掉一滴泪。
然而,这竟是一场设好的局,她自投罗网,被他无情地丢下。
人的心,非常奇妙,可以装下大千世界,可以体会万般柔情。它是天下至刚至柔的东西,可以支持你走过最艰难的旅程,也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表情而破碎。
仁杰审讯犯人,不喜动刑,攻心为上。
只要出奇不意,一举击破对方心中的安全底线,就能轻易获取想要的情报。
在小侯爷的眼里,仁杰一向温雅从容,甚少显出咄咄逼人的一面,此刻看他有条不紊的审案,感觉新奇紧张,心中的爱慕又莫名地多了一分。
他灵机动,轻啃仁杰的耳朵,“小杰,既然她已经无用,不如,赏给我的侍卫们……”
他语音轻柔,凝成根细线,清晰窜到那女子耳中。
她心弦啪的一下崩断,终于歇斯底里地发作起来,“大公子,您……好狠!爹爹,儿的命真苦……”
她冒险进宫,想讨他欢心,却被当作废物随手遗弃,还要被人凌辱……
她的心溃不成军,浑身冷汗淋漓,印湿背脊衣服。
仁杰上前解开蒙眼布,抽出一方丝巾,擦拭女子的额头细汗和眼角泪珠,温和地安抚道,
“很痛苦,很伤心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你就这么去了,他却和别的女人风花雪月……
一个背信弃义的男子,不值得你为他付出生命……
应该让他体会你的辛酸,让他明白,你不是蠢女人……”
他的声音,如春天的柳枝拂面,暖洋洋的,蛊惑撩拨着人心,让你忍不住将深藏的秘密倾述,他的温柔,无人能及,恍如天神怜悯世人,令人无法不沉迷俯首。
仁杰巧施催眠术,诱出女子的口供,“大公子……铁骑营……江南暮雨……沈兆旭……”
只是,她的话断断续续,一时难解其意。
  小侯爷闻言猛地一怔,“等等,沈兆旭?他是父王手下的叛将,曾潜回京城,当时我去一香园,想捉的正是他,难道她是沈家小姐?”
仁杰再追问,那女子眼神涣散,翻来覆去念着“大公子”,似乎心智已经迷失。
曲意搭脉细听,摇摇头,“她来之前已服下迷毒,若受激催发药力渗入心肺,今后就疯了。”
“带她下去,送出宫安置。”仁杰道。
曲意向仁杰一躬身,“是,大人,小的先告退。”
小侯爷拥着贵妃榻的荷花丝绣被,作沉思状,“小杰,这位大公子,一定风度翩翩,惹人爱慕,让这可怜的姑娘为他舍命。”
仁杰将他连人带被抱到屋中央的镶玉大床上,轻点他秀挺的鼻梁,“小雪,那女子动情,便将情郎当作天下第一,论风采,谁能与美公子并肩?再说,她也不是娇弱女,刚才差一点害的小雪破相,这笔账,我还没算呢。”
小侯爷被心上人一捧,顿时精神焕发,喜滋滋搂着仁杰的颈子说,“这样啊,我觉得小杰丰神玉秀,世间谁也比不上。”
两人柔情蜜意,互带高帽,殿中杀机已除,红烛高照,映出缠绵春意。
仁杰脸色微红,侧过脑袋,眸子幽深闪闪发光,将话题导向刺客身上,“小雪,你怎么看今的事?”
小侯爷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仁杰的面颊,“如是沈家姑娘,那么有几种可能性,第一,沈兆旭投奔突厥,她乃是突厥奸细。第二,她受人挑唆为父报仇,第三,她不过是大公子手中的棋子,受命行刺。”
“幕后者是谁,大公子又是谁?江南暮雨,是定情之地,还是个代号?”美色当前,仁杰心脏激跳,将脸凑近小侯爷肩窝,尽量不看对方,集中注意力思考,“或许,些都是烟雾弹,故意引们入歧途?”
联想到前一天小侯爷的中毒事件,仁杰脸色转为郑重,“宫中危机四伏,不能耽搁太久,我可能要改变计划,速战速决。”
小侯爷不安分地爬到大帅哥身上,像只小动物似的蹭来蹭去,“小杰,你说那姑娘为什么想令我毁容?”
仁杰下腹被磨蹭得发热,开玩笑地说,“莫非,想抢夺天下第一美人的宝座?或者,她的情郎暗恋小雪,出于妒忌前来?又或者,大公子与你有世仇,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
小侯爷美眸晶晶亮,睫毛轻扇,看起来无比清纯魅人,“小杰,是什么?”
  “说不定,她的情人看上本大帅哥,特遣恶女来迫害你这个强大的情敌,呵呵……”仁杰说着,乖觉地抱着头往床边滚去。
“自恋狂!臭小杰!看剑……”小侯爷笑吟吟的并指一戳,尽显大侠风范。
“小雪,饶命!”仁杰躲不过,便抱着美人的腰不放,任捶任敲。
天空清月朗朗,殿外树影婆娑,曲意的一只耳朵里塞了棉布,手抱剑鞘,半闭眼睛,在角落里打坐。
白一和丁二巡视完毕,相对耸耸肩,对两位主子夜半练功,已习以为常,尤其敬佩仁杰在暴政下的威武不屈,以及出色的柔软身段。
月圆人和,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清晨,小侯爷穿着簇新的蓝色云缎锦袍,脚步轻逸如风,来到宫中御花园,身后紧跟着小杰侍卫官等人。
御宴的来宾不多,皆为朝中权贵,非烟招招手,太监将小侯爷引导到他身边的案桌入座,仁杰也得以伺候在侧。 小侯爷轻弹衣袍,问,“大总管,么隆重,招待哪位外番贵客?”
非烟神色清朗,向仁杰微微点头问好,笑答,“回侯爷,是东突厥的二王子,代兄求亲,今天要献上几样宝物。”
小侯爷有些不解,“我父王正与突厥小规模作战,此时和亲,时机十分敏感。”
仁杰听见”突厥“二字,心里动了一下,决定认真观察。
这时,太监唱诺,“监国大将军惠王爷到。”
仁杰有阵子没见李翔,听说他近日闭门静养,不知一切可好?
他抬眼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微笑瞬间凝在嘴角。




探病
只见李翔束紫金发冠,穿金线罗纱儒衣,张扬的朱红,衬出他遽然消瘦的身材,仿佛风一吹,人就会飘走。
  而他的一双眸子,黝黑如亘古不变的深潭,寂静、安宁,不起一丝涟漪。
他慢慢地走过来,好像与晨雾清风结合在起,变得虚空透明,没有存在感。
仁杰大大地震动,久久无法将视线收回。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惠王爷,那个人是嚣张跋扈的天之骄子,绚烂如夏花,热烈如火焰,为何一脸死寂,失去勃勃生机?
  他中毒了
还是,他承受什么可怕的打击…… 李翔冷淡地扫了全场一眼,平静地入座。
  接下来,又有几位皇亲国戚到场,最后,皇帝驾到,色迷迷地剜了小侯爷几眼,在非烟的身边坐下,李内侍宣请突厥贵宾上前晋见。
来者共十余人,为表示对上邦的尊重,特地着汉服,垂眸躬身来到御前,为首之人带头恭行大礼,“小王阿史那叶良,代表西突厥君主向陛下问候,并为我的大皇兄提亲,期待与贵国永结秦晋之好……”
仁杰听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暗自留神细看。
那二王子抬起头来,眉宇间高华威仪,面容俊朗,竟然是日前被朱颜刺伤而逃逸的小良美人!
当时暗卫追了下去,小良逃出宫外,被一群蒙面人所救,遁入突厥驻京城的会馆,没想到他的身份么特殊。
  仁杰心头咯噔一下,在错综复杂的局面中,似乎抓到一丝线索,但还不能完全连贯起来。
二王子叶良向皇帝献上贡品,礼单很长,从塞外血汗宝马,到稀珍古画,可谓诚意十足。
皇帝听得微微点头,笑道,“二王子,贵邦居然有王羲之的墨宝,寡人正欲观赏。”

李内侍听旨后,吩咐两位太监接过那卷上贡的书法,小心地展开。
皇帝凑上前去,像模像样的评点起来,“飘逸流畅,如行云流水而又笔力雄健,精品,实在是精品!”
几位朝中权臣赶紧表现自己的鉴赏力:“此书若断还连,疏密有致,妙不可言啊。”
“每个字都变化不同,点画之间相互照应,正是书圣王羲之正锋取劲,侧锋取妍的笔意。”
“遒媚劲健,绝代更无……”
皇帝向李翔道,“朕听说,惠王爷和紫衣侯都是名震京都的才子,拥有一双精妙神奇的鉴赏慧眼,依王爷看,是否出自王羲之的手笔?”
花园中,桃花灼灼,清风摇动树梢,流水潺潺,李翔缓缓地打量卷宗,面目变得柔和,神情专注,周身贵气萦绕,仁杰觉得,用四个字来形容最为恰当:惊才绝艳。
过了一会儿,李翔行礼,“禀告陛下,此乃赝品。”衣袖一挥,回座不再多言。

皇帝听了甚为惊奇,犹豫是否追问李翔,如何看出来的,不过,李翔神态淡漠,心不在焉,只顾低头饮酒,他便作罢,转头对非烟,“爱卿,紫衣侯称病未朝,不然倒是可以请教他。”
非烟一笑,魅不可挡,“陛下说的是。”
皇帝老儿心神阵恍惚,盯着美人不住地回味,嘿嘿地干笑,将其他人晾在一旁。
气氛有些冷场,二王子叶良好像早已料到个情况,沉着地说,“据说,贵国翰林院有一位颜侍书,擅长鉴定书法,请陛下让他出来一看便知。”
李内侍嘴快的接道,“陛下,宫中确实新入了一位颜侍书。”
“带他上来。”皇帝金口一开,小太监立刻去召唤。小侯爷纵然想引开话题,已来不及。
  
朱颜的江湖地位虽高,但是书画方面才艺却不曾听闻,不知他是否能蒙混过关。
仁杰与小侯爷对视一眼,个小良美人费力淘神,摆那么多噱头,只为见朱颜一面吗?
还是他有更歹毒的安排,将一举破坏朱颜进宫的全盘布局?
仁杰仔细思考一下,有非烟与小侯爷在场,皇帝耳根子软,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而小良对朱颜用情颇深,此刻以突厥王子身份见驾,没有理由贸然揭穿朱颜的真实身份。
若小良真是为朱颜而来,这些谜底就会快浮上水面。倘若小良发难,他在心中想了几个应对之策,到时小良会十分难堪,无法顺利脱身。
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明争,不如暗斗,何况,朱颜恐怕正是小良的克星。
仁杰决定静观其变,后发制人。
不久,朱颜翩然而至,他的扮相清秀有余,俊美不足,脸颊还多道粉红的淡疤,与其国色香的真面目相距甚远。
皇上打量两眼,就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咳嗽声道,“颜侍书,听闻你的书法造诣颇深,能否鉴赏一下书圣的作品。”
朱颜进入御花园后,感到某人炙热的视线,盯得他脊背发凉,他不动声色地一瞥,有些吃惊,不禁再一瞥,心中也陡然凉了。
没想到小良的地位尊贵,他追着我,究竟图谋什么?
难道想本大帮主宠幸于他?
朱颜露出一抹冷笑,静静地观看书卷,他沉思的模样,落入小良眼中,真是又帅气又洒脱,怎么看都是风采出众。
万一他答不上皇帝的提问,会不会惹下杀身之祸?
小良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晋献礼品完毕,按原计划,应该讨论和亲之事,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多说了一句话。
他无法放开朱颜,正如他无法放过自己。
也许,是不甘心被朱颜轻视,想让他知道今非昔比,本王子不再任人宰割,不再卑贱无能。
这么努力,这么……费尽心思,不过是想得到一个赞赏的目光。
可惜,如此简单的期盼,朱颜却吝于给予,明明看见他,却恍若无事。
小良紧紧地凝视着朱颜,眼角有些酸涩,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朱颜的视线在仁杰身上一转,微笑着向皇帝行礼,“回陛下,这幅书法并非真迹。”
  皇帝忙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朱颜请太监把卷书法举高,对准阳光,展在皇帝眼前,他用手指着“之”字和“清”字,神情温雅自在:“这个之字的捺和清字的点中,有一层比外层更黑的墨痕,王羲之的书法笔走龙蛇,古雅绝俗,超妙入神,岂会有这样的败笔?”
仁杰在心中不禁为之鼓掌,朱颜不愧是江湖第一神秘大帮之主,随机应变,融汇贯通,立刻抓到重点。
皇帝听了,对朱颜的眼力有几分赞赏,吩咐赐座。
小良被人揭破书法为赝品,一点儿也不着恼,态度温和谦卑,自责了一番,然后笑吟吟地请求,“陛下,鄙国向仰慕中原文化,今日得见高人,十分敬佩,小王有个不情之请,想邀颜侍书来本邦会馆,品评一下我新购的几张书画,恳请陛下恩准。”
朱颜侧头,漫不经心地望着小良,衣诀随风飘舞,脸上的浅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唏嘘。
小良心头咚咚直跳,不转睛地观察对方。
方才未出声的李翔忽然重哼了一下,“东西突厥联合挑衅我国北疆,两国兵将聚集边界,战事一触即发,二王子倒很有闲情,来京城聊些风花雪月,只怕有什么不告之秘?贵邦虽非泱泱大国,但也人才辈出,既然能寻到以假乱真的赝品,就找不到一位颜侍书吗?”
非烟道,“惠王爷言之有理,请陛下三思。”
皇帝展现出天子的雍容大度,“西突厥有意修好,二王子所请,容寡人再考虑一下。”
小良好像没有听到李翔的斥问,脸色温和,自己找台阶下,“陛下说得是,小王求才若渴,是有些急躁,长安城内精彩的人物太多,实在让人眼花缭乱。”
他态度不卑不亢,隐然有一种万里鹏鸟羽翼暂蔽,随时将振翅高飞的气势。
仁杰心中一凛,此人不可小觑,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以他的武功、地位、和心机,会是个难缠的潜在对手。
他对小侯爷耳语,“小雪,这位小良绝非池中之物。”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坐在远处的李翔忽然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打量他和小侯爷。
仁杰心里窒窒的,垂首避开李翔探究的目光。
皇帝听了小良的恭维,开颜颌首道,“二王子所言非虚,在座的几位大臣,就有当朝书法名家,薛将军的字帖乃是千金难求。”
小良愉快地笑了,马屁拍得不着痕迹,“太好了,薛将军的名声早就传遍塞外,小王正有意求了幅他的字,连珍贵的鼠须笔和蚕茧纸都准备好。”
皇帝热烈地注视着小侯爷,“薛将军可否当场题字,为本朝争光?”
小侯爷见李翔和朱颜都有所表现,也起了一分好胜之心,他的视线斜斜地在仁杰脸上流连几圈,异常勾魂夺魄,然后一本正经地出列行礼, “谢陛下抬爱,小臣献丑。”
仁杰本想跟过去为心上人洗笔磨墨,但在众目睽睽下,危机暗伏,为免横生枝节,他还是乖乖地呆在桌案后。
小侯爷定气凝神,提笔悬腕蘸墨,透出自然无极的魏晋古风,他整个人好像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以他为圆心向外,一种雅到极致的空灵风韵,淡淡的,柔柔的,缓缓的,弥漫整个御花园。
仁杰两眼注目心爱之人,只觉得神为之夺,小侯爷的种种美态,笔下洒脱的烟云,已幻化成仁杰心间的氤氲。
小良不失时机地夸奖,“薛将军的字里金生,行间玉润,法则温雅,美丽多方,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众人纷纷上前赞美,将小侯爷吹捧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小侯爷谦虚地微笑,在人群后寻找仁杰的身影,眼中透出自得之色,小杰,小爷我本事多得很,厉害吧……
李翔的视线透过今日的主角,落在桃花枝头,心中一阵没来由的烦闷。
他推案起身, “陛下,臣弟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皇帝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也不重要。
李翔回府后,就入卧房休息,闭门拒见任何人。
到下午,小顺子鼓起勇气敲门报告,“王爷,宫里来人,是薛侯爷遣来的,想替您诊脉,但求一见。”
过了许久,屋内传来一声叹息,“本王累了,让他们走吧。”
小顺子回头对身后之人道,“颜侍书,薛神医,王爷不见,小人也没法子劝说。”
陪同颜侍书的那名侍卫,自作主张上前拍门,“王爷,故友来访,您真的不愿赏脸么……”
小顺子心道此人竟如此冒失,刚想出言阻止,卧房内床头轰然作响,一个花瓶砸到木门上,哐当碎裂,李翔声音嘶哑地喘道,“既然号称故友,为何……不敢露面?”
小杰侍卫官略作沉吟,推门闪身入房。
眼前白光一闪,剑影轻颤,仁杰额前的头发被削去几根,颈间多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御赐宝剑。
仁杰顿时定在原地,柔声唤道,“李翔……”
李翔握剑的手腕不住抖动,让人怀疑,他一个不小心就会割破对方的喉咙。
他脸色青白,双颊染上病态的潮红,眼中燃着火焰,神情却凄冷如千年冰雪,“好个故友,呵呵……你心中,真有我这个友吗?”
他咬着牙,身上的白袍无风自动,眸子里渐渐凝聚起盈盈水雾。
仁杰僵立不动,无意间瞥到镜子的两人,表情如此生动缠绵脆弱的那名子,好像和记忆中的某个光影重叠起来。 他的心飘悠悠,失去了重量,浮在空中,然后,他好像看见另一个自己幽幽地叹息,“李翔,是缘,是命,我们……斗不过……”




惠王之吻
眼前,好像上演部三十年代的黑白片,泛黄的色泽,暧昧的剧情,表情僵硬的主角,脉脉相对。
这瞬间,周围的一切失去了真实感,游离在时间之河外。
“叮!“佩剑摔在地上,将仁杰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李翔眼框泛红,目光寒气森森,疏离默默地看着熟悉的陌生人。
一只奇怪的大手,忽然从身体内凭空伸出,猛地揪住仁杰的心脏,他求救般地捂住胸口,“啊!好痛!”
李翔旋风般地冲过来,提起仁杰的衣领,啪的扔到床上。他的身子依偎上来,紧贴着仁杰,俯首一口咬在颈子,“仁杰!三……少……你好狠!”
微微的痒,蚂蚁爬过的感觉。
仁杰无意识地呻吟一声,“小雪!”
他的神志下子清明起来。
所有的欢喜,幽怨,仇恨……如同石头投入湖泊,激起的涟漪圈圈扩散开去,悠悠地荡漾,缓缓地消失,就如未发生过,恢复往日的平静,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仁杰用力推开身上的男子,“放开我。”
李翔仓促间没有提防,身子被掀在空中,往床外直跌下去,眼看头部就要着地,仁杰急忙拽住他的衣领,生生地将他拉离地面。
“放开!”李翔嘶
仁杰无法自控地问,“为什么?”声音里,有自己都难以明白的委婉。
“既然无心……就不要出手!” 李翔眸光烁烁地探究仁杰的表情。
仁杰冲着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不起,明白。”
他将李翔放到床上,退后两步,“你消瘦,请保重!”
李翔笑容有点古怪, “就这么走了,如同在百花春宴时,连一句告辞也不说,忽然消失?”
他神态专注,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对方,仁杰宽肩窄腰,四肢修长,肌肤光洁富弹性,泛着健康的小麦色光,摸起来触感极其诱人,兼有少年的柔韧与男子的健美。
可惜,这个人的心,却冷硬如岩石。
仁杰停下脚步,“李翔,谢谢你进宫解围。”
“没什么,不值得一提。”李翔若无其事地说。
没什么……
不过是高烧不退,神志迷惑地硬闯皇宫。
不过是冒着灭门的危险,挑战荒淫的皇兄。
不过是被责令闭门思过,暂时失去禁军的指挥权。
仔细想想,真的没什么
李翔撑起身体,深深呼出一口长气,浅浅地笑道,“仁杰,我明白你怎么想,本王现今有些权势,你便虚与委蛇,倚仗着我的支持,在朝廷有所作为,为你和那薛小侯爷作些安排,不过,你羽翼渐丰,已经用不上本王了,本王该乖乖地消失……”
仁杰眉头轻蹙,叹道,“你的想法很奇怪。”
李翔嘴角上扬,显得心平气和,“你也不必辩驳,我自幼在宫廷走动,几经风险,如履薄冰,什么样的阴险小人没见过?你虽智勇双全,耍诡计哄骗人,却未必在行。”
他的口气,就像是讨论天气一般轻松,仁杰心却一直坠下去,沉重得好像停止了跳动。
“不是这样的,我从不会刻意骗你。”仁杰认真地反驳,
李翔一双美眸炯亮分明,原该是锐气逼人,因心有所思,显得迷茫沉郁,“仁杰,我不过是对你有情,为何就变得愚蠢可笑,变得思路不清?”
就算猜到你是虚情假意,还是忍不住追着你?
即使料到你不可能轻易死去,仍然痛彻心肺,每夜难以入眠?
他靠在仁杰的胸口,放缓呼吸,想将纠结在体内的苦寒,尽量驱逐出去。
仁杰揽住李翔虚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护在臂弯。
李翔,你为情所苦,为什么我的心会内疚,也会隐隐……作痛?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太确定地问,“难道二哥没有告诉你,我诈死入宫?”
李翔的眼神陡然变亮,捉住仁杰的手急道,“你曾交代过他?”
仁杰点头,“事关重大,我怎敢假手他人?”
在夕阳照耀下,李翔的眼眸闪出抹妖异的焰红,“我没见着怀礼,你的大哥倒是送了一群歌姬来,还有一封书信。”
  仁杰从案几上取过书信,展开一看,字迹已经摩挲得有些不太清楚,但是,并非二哥的笔迹,他无辜地说,“我不熟悉大哥的字,要不回头问问他。”
李翔脸上微红,劈手夺过信纸,揉成团,“这种事,何必张扬。”
仁杰眉头皱起,想想先将此事放在一边,“李翔,我看你的气色不好,能否让……”
李翔心结已解开,未待对方说完,一口答应,“请他们进来吧。”
薛神医和朱颜诊断结论相同,李翔唇面苍白,心悸不宁,发热恶寒,头痛如细筋牵引,患了血虚风寒之症。
可用桑椹子,贞子,防风,葱白,菊花和冰糖入药熬服。
小顺子回忆一下,“这与御医的药方差不多,可是,王爷日日服药,却愈发病重了。”
朱颜谨慎地,“刚才说的是表症,惠王爷手腕偶有刺痛,胸闷气短,痛感流窜至心口,看似气滞血瘀引起心痛,但经过反复研判,是中了一种慢性毒,如不能及时解除,不久心肺受损衰竭,身体变得弱不经风,动则晕厥,寿命大减。”
仁杰眉头紧锁,并不感到意外,“果然是中毒,如何解?”
薛神医道,“毒已渗入心肺,有些难解,而且惠王爷目前体质偏寒,不易用重药。”
朱颜自信地微笑,“我有办法。”
李翔一直目不斜视地瞧着仁杰,见他为自己忙碌,着急,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就连病都轻了几分。
天气不热,仁杰的额头因担忧而冒出微汗,眸子黑亮发出晶光,不住地转动,好像正在用心的思考,李翔看在眼里,有些春情荡漾,只觉得他无比的俊俏,无比的诱惑。
荒唐!李翔冷静的暗斥自己,为什么会对面前的这个人,有如此强烈的欲望,想和他肌肤相亲,想看他露出真心笑容,辗转反侧,总想讨他欢心?
李翔不满意。
仁杰低声地与人交谈,音波震荡着李翔的耳膜,刺激着他的皮肤,他能感受到仁杰的呼吸开始不稳,情绪开始焦虑,他确认仁杰关心他,甚至是心疼他的。
他的心还是空空的,有个很大的洞。或许,他期望太高了。
李翔不快活。
他知道,在某些时候,自己过于强势,不通情理,只要不高兴,就想找个发泄怒气的对象。
他已经改进许多,此刻,充斥胸中的是焦灼,对于眼前的爱人,不知如何下手争夺的愤怒。
一只小兽困在斗室,对窗外的春天满怀渴望……
谁能告诉他,他的追逐,注定无望?
李翔思绪恍惚,很快到入夜时分,仁杰扶起他,将药碗送到唇边。
药里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让人闻之欲呕,李翔迟疑地问,“怎么有人血的味道?”
仁杰耳语,“朱帮主的血可以解某些寒毒,是百变门的一个绝密。”
李翔立刻反应过来,有些高兴地说,“那你的沸血症,也能解吗?”
仁杰心里一暖,柔声笑答不行,沸血之毒极其刚烈燥热,朱颜的血只会加重病症。
李翔遗憾地摇摇头,“朱帮主呢?我要亲自向他道谢。”
“刚走,改日自会再来。”
李翔一听,胸口的热意涌动,“你呢,怎么没有一起离开?”
“我今晚留在府中。”仁杰神秘地一笑。
李翔的心像是上了发条的音乐盒,叮叮咚咚奏起美丽的圆舞曲,“什么!你陪我过夜?”
“别胡思乱想,我打算找出下毒之人,解除隐患。”仁杰成竹在胸。
一股酸甜难辨的滋味,窜过李翔的心田。
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仁杰,粉红的唇瓣微翘,吻上渴盼已久的唇,眼里闪过玉石俱焚的疯狂,那么绝望的情绪,那么激烈的热情,恍若将人卷进深不可见底的黑洞……
“哎呀!”仁杰煞风景地惊呼,向后抱头鼠窜,噌的一下就退出几步远,撞飞椅子,稀里哗啦的响。
他觉得不太保险,又跃到靠窗的桌案上,扒拉着窗户栓, “大爷,别……别过来,不然,我就从里跳出去……”
他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外人乍看,定以为良家公子被人调戏,在向恶势力苦苦求饶。
李翔的太阳穴开始作痛,有点羞有点恼,很想发作……
不行,他忍不住!
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捧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向来温润如玉的男子,突然开始搞笑作怪,在你面前,毫无遮掩,展示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不值得高兴吗?
李翔笑得眼角湿润,隐隐的泪光中,仁杰的面容显得朦胧柔和。
仁杰,心细若尘,温暖如朝阳。
你这么做,是为顾全本王的自尊心。
让如何能不喜欢你?
小顺子闻房内怪声,忠心耿耿地推门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李翔倚案托腮,眼神迷离,身上的白色单衣半开,春光若隐若现,病美人的风姿绰约,让人无法不浮想联翩。他不介意地笑道,“无事,我和窗口的小贼,需要沟通一下。”
见主人迅速恢复生机,小顺子心中叫好,不待多言立刻乖觉地消失。
李翔下床,捡起上方宝剑,神态又痞又魅,剑尖指向仁杰,“想逗本王?我就陪你玩玩!”
仁杰也掏出随身的红宝石匕首,似模似样地比划几下,露出白森森的牙,嘿嘿地笑,“王爷,小弟誓死捍卫尊严!”
房内好像闹起了地震,噼里啪啦不停……
小顺子靠在门边,眯着眼琢磨,今的药方真灵验。
过了一会儿,李翔气喘吁吁地说,“小顺子,召集本月新入府的所有仆人,明晨卯时遣送出门,不得有误。”
小顺子应声,问,“那几位歌姬呢?”
“一律照此办理。”
“遵命。”
李翔沉吟一会儿,道,“等等,既然是夏邑王送来的,本王从未召幸,有点说不过去,今晚命他们献艺,本王有闲情,想看表演。”
李翔穿戴整齐,来到大厅,拥着一名男宠坐在珠帘后,悠扬乐音随即响起,四名歌女莺莺吟唱,拥着一位绝色少年,翩翩舞于帘外,若惊鸿,若凌波,舞姿之妙,世所罕见,令人目夺神摇。
李翔也不能抵挡起销魂媚态,渐露出轻狂之微笑,不能自持地追逐,以酒杯作乐器,敲击伴舞。
曲毕,那绝色少年回眸一笑,准备退下去。这惊鸿一瞥,欲擒故纵,果然令李翔心魄动摇,不禁出声道,“美人,留步!”




采花玉郎
那少年穿着件湖绿色丝袍,式样简单流畅,领口和衣摆处绣著精致的金色乘云图,衬得面容光洁生辉,他恭敬地回,“元昊给王爷请安,您是在唤小人吗?”
李翔眸子发光,“当然是你!这里难道还有别的美人吗?”
紧挨着李翔的男宠感觉很没面子,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元昊掩嘴而笑,谦虚地说,“王爷的绝代风华,我等凡夫俗子难望项背,就连您身边的那位公子,也远胜过小人。”
“是样吗?”李翔转过男宠的下巴,脸对脸凝视对方,“十一郎,有人夸你俊呢。”
那男宠相貌俏丽,眼帘半开半阖,长而翘的睫毛轻颤,恍若一双蝴蝶的翅膀,一扇一扇,将人的魂魄勾得几乎出窍,他不是别人,正是大帅哥仁杰易容所扮。
仁杰很识大体,眨着眼睛,受宠若惊地叹道, “王爷,小人受之有愧……”
如此妩媚诱惑的仁杰,李翔哪里见过?一颗心立刻激动得咚咚乱跳,情不自禁地揽过仁杰的腰,“十一郎,真俊!”
仁杰暗道不妙,飞快地踩了他一下,嗔笑,“王爷,请放庄重些。”
李翔痛得跳脚,咧开嘴,嘶嘶地吸着凉气,不怀好意地淫笑,“本王性喜渔色,你忘了?”
他有点开心,有点甜蜜,没什么脾气脾气地自嘲,“什么世道,想吹捧,夸奖也不行吗?”
仁杰的手肘顶着李翔的胃部,不客气地翻下白眼,“王爷谬赞,元昊公子还等着您。”
这么粗旷的动作,由大帅哥来做,别具风味,颇为撩人。
李翔记起今晚的重头戏,恋恋不舍地放开仁杰,“十一郎,去取些酒菜,送到卧房,本王要与元昊公子共度良宵。”
元昊眼睛一亮,夸张地拜倒在地,“多谢王爷恩宠。”
仁杰闻言愁闷地说,“是,王爷……”他脸色黯淡,满怀心思地走出殿去,临到门口,忍不住酸溜溜地凝眉长叹,恰如其分地展示出一位男宠的深宫幽怨,对喜新厌旧的主人,既不甘又无奈的矛盾心情。
小顺子将仁杰领到豪华的大厨房,这是一幢大宅院,十几个房间,分为茶、酒、菜、药和点心等不同部门,由专人负责。
几碟精致的夜宵,摆在两个大托盘里,仁杰为难的摸摸下巴,“小顺子,一个人怎么端?”
“找人帮你吧。”小顺子转头看向周围,“照规矩,厨房的仆人没有资格见到王爷,今晚就破例,你们谁愿意为王爷上菜?”
他吆喝声,四下逼视。
大家赶紧埋头干自己的事,没有人敢去搭腔,王爷素来喜怒无常,特别是这阵子,他心情燥郁,动则得咎,听说明天就要赶走一批人,在个节骨眼上,谁有勇气去出这个锋头?
小顺子怒道,“个个藏头锁尾,真没出息!有人愿意去的话,赏一两银子!”
药部一名黑脸膛小厮,观望一番,自告奋勇,“一两银子?小弟来赚。”
仁杰打量对方, “新来的?叫什么名?”
“我叫陈石头。”那人模样憨厚,挺胸答话。
仁杰存心吓唬,微笑着说,“你傻乎乎的,万一惹主人发火,可是掉脑袋的事。”
陈石头一惊,鼓起勇气道,“能赚点也好,明天小的就没饭碗。”
“走吧。”仁杰满意地端起托盘。 “你们二位先行,我给王爷选瓶好酒助兴。” 小顺子微笑送别,转身走入酒部。
仁杰与陈石头慢悠悠地并排而行,一路无话,两人的身影很快隐没在夜幕中。
惠王府的大殿堪比皇宫,规模虽小些,但是同样气势磅礴。左右两边,是错落有致的院落,后院有个庞大的花园,中央为占地百余亩的淡江,书斋画室,戏台楼阁,分布在淡江池边,岸边的斜坡绿茵掩映,四季鲜花盛开,淡江池中停着两艘画舫,雕琢精致,色彩艳丽,船中桌椅齐备,灯笼高挂,望之如仙境。
走在淡江池边,仁杰只觉心驰神往,拍着个参榕树感叹,“石头,若在这里荡舟饮宴,岂不是比神仙还逍遥?” 陈石头黑脸上笑意一闪即逝,“想成仙还不容易?小的助你一臂之力。”他飞起一脚,将仁杰踢入淡江,咕噜噜地冒了几个水泡,池面就平静下来。
  两人手中的碗碟摔在草地上,哐当几声就没声息。四周静得吓人,陈石头听见自己的心脏混乱地剧烈跳动,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对方居然毫无反抗,一声不吭地沉下去。他谨慎地扣暗器,张大眼睛,搜索半明半暗的水面。
忽然,白光闪亮!岸边榕树上发出惊鸿一剑,透肩而过,将陈石头的身体钉在地上。
水面哗啦分,仁杰如出水蛟龙,跃到半空中,丢出团淤泥,糊了陈石头的满嘴,把他呼痛的惊叫消灭在萌芽状态。
瞬间,血如箭雨,嘭的标出很高,陈石头惊痛难耐,晕了过去。
仁杰整理湿衣,拔去插在头发上的水草,对潜伏在池边的几名暗卫道,“将此人绑了,待会儿审问,暂时不要惊动别人。”
这厢,仁杰狼狈落水,同一时间,李翔的卧房内,则是春色无边。
元昊神态扭捏,已经除去了外袍,只剩下一层半透明的中衣,显得年少姣美,漆黑的发,晶莹的肌肤,柔情款款的眼波,真是我见犹怜。
李翔不时瞧着屋顶和窗口,心不在焉地打了个哈欠,“好了,本王乏了,你退下吧。”
元昊疑惑不安地求证,“王爷,您不要小人侍寝?莫非是十一郎……”
李翔伸了个懒腰,一脸鄙视的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怎配给他提鞋?”
他的眼神陡然凌厉,“来人!拖下去。”
院中咯噔异响,一名黑衣蒙面人破窗而入,身在半空,挥刀急砍李翔,刀光如雪练划空,眼看就要血溅当场,李翔忽然往后仰,左臂迎上,只听清脆的金铁相交之声,那犀利的刀,被袖中暗藏的铁甲护臂挡开。
床下,忽然飞起一片剑光,黑衣人的左足被削断,连连惨叫,坠到地面,痛得浑身痉挛抽动。
伏击刺客者,乃是仁杰的心腹曲意,他剑尖挑,指向元昊的咽喉,“请问王爷,此人该如何处置?”
剑身上的鲜血缓缓地滴下,啪,啪,啪,恍若敲响元昊生命的丧钟,他俏脸发白,颤声哀求,“王爷,小人什么也不知道。”
曲意眉头轻锁,一把扯下元昊胸前挂的小瓶,冷冷地问,“这里面是什么?”
元昊流着眼泪,拼命摇头,爬到李翔腿边哭述,“明天就要各奔东西,班主刚才送给我留念,小的真不知道!”
李翔一脚蹬飞,不屑地斥骂,“滚开!贱人,说谎!”
“嗯,他的确在谎!”仁杰站在窗外,用力地打个喷涕,以壮声势。
李翔眼睛一亮,心中立刻婉转欢唱,抓起件长袍,送到仁杰手里, “夜里凉,赶紧换上。”
仁杰披上锦袍,来到桌边坐下,抹去娇柔造作的化妆,恢复俊朗的英容。
他额发滴水,年轻的脸庞,恍若一幅明艳的山水画,抛开繁复的工笔细节,一下子变得写意开阔,让人移不开视线。
元昊偷偷一瞟,也禁不住惊艳。他一直自负美貌,气质更是出众,但和眼前的十一郎比,输了不知多少,简直就是竹林的麻雀,遇上叱咤风云的九天鹏鸟……
仁杰吩咐:“曲意,将黑衣人带下去,严加盘问其背后主使者。”
曲意答应一声,抓起昏迷的刺客退下去。
元昊心里惶惶不安,脸部僵硬,浑身不停地微颤,想象着即将到来的可怕刑罚。
仁杰并不着急出手,与李翔闲聊,“王爷,府中失宠的娈童,会有什么下场?”
李翔闻弦歌知雅意,扬眉微笑,配合地出言吓唬,“千人踩,万人压,小倌院内度残生。”
元昊猛的一哆嗦,身子往下缩。
仁杰问,“若是惹恼了你,犯了逆谋之罪呢?”
“刑堂的手段多得很,断指、截腿、剥皮、剜眼、去势……”
李翔乃皇室贵胄,睥睨世间万物,一伸小指,就能取人性命,随便哈口气,就能让众人胆战心惊好几天。如今,他刻意加强语气,缓缓道出种种可怕的处罚,每说一件,就停顿片刻,元昊的身子也矮一分,最后竟吓得萎顿在地,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眼看就要崩溃。
仁杰突然飞起脚,直踢元昊面门。
元昊未及多想,敏捷地侧头避开。然后,他心头一凉,糟糕!他刚才装得辛苦,想示弱蒙混过关,一时不察,被仁杰看破伪装。
仁杰手指轻敲桌面,不带感情地说,“元昊,江湖上出了位采花玉郎,他千变万化,亦男亦女,唯可识别之处,是左手小指奇长,超过了无名指。”
元昊收紧手掌,不自觉地藏在衣袍下。
“玉郎随身佩戴玉瓶,内有一个小毒蛛,每当他与人交合,那毒蛛就会苏醒过来,吸食对方的血液。所以,同行送他个外号黑寡妇,任何雄性、侵略者就只有被他吃掉的份……元昊公子,你觉得,这个故事耳熟吗?”
李翔摸摸手腕上淡去小孔痕,赶紧撇清道,“我可没有和他那个……,怎么也中毒?”
仁杰笑吟吟地看着李翔,“王爷,这就要请教玉郎了。”
元昊扬起头来,眼神变得精灵幽深,意态飞扬,“不一定非要采花,才能令人中毒。其实,今晚,根本没有发动本门神功,若将无藏而有余的诀要,融入舞姿之中,化作销魂之舞,荡魂摄魄,任铜皮铁骨,亦无可抵御。”
李翔俊脸散出煞气,衣袖一挥,“我们藏在珠帘之后,并没有观舞,怎会为你所动?你若真用摄魂术,本王还会留你逍遥至今?”
元昊气焰稍减,诚心请问,“不知,王爷和十一郎大人,有何深意?”
“想给你引见一位故人。”仁杰轻松地起身打开门,迎向来客,“凤歌,快请进。”
一名锦衣公子昂首入室,灯光下,一身雪白的云缎长衫,映着麦色的健美肌肤,显得清魅绝俗。
凤歌叙礼问候后,转头看向元昊,星眸寒意点点, “小师弟,你又闯祸了?”
元昊垂头,拘谨地拱手道,“拜见……大师兄。”
凤歌的语气缓和,“师傅呢,就任由你胡来?”
元昊换了个姿势,斜坐在地上,嘻嘻笑道,“师傅自从那次败给您以后,就不再教我功夫,过了些日子,干脆不告而别,留张字条去云游天下,可怜我,只能在江湖飘泊,自生自灭……”
他见到最崇拜的师兄,顿时心中有了底气,两眼放光,不知不觉地撒起娇来。
李翔一听,很不痛快,这家伙出手伤了本王,还好意思诉苦?他寒着脸责问,“哼!尽管去发春,跑来我府中作甚?”
仁杰严肃地接道,“元昊,谁指使你下毒?”他常日审案,官仪一摆不怒而威,元昊见了这气势,无端端的心慌气短,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由望向大师哥。
凤歌轻叹一口气,露出淡淡的笑容,“小师弟,你若如实相告,我自会为低估求情。”
元昊吃了定心丸,不再保留,娓娓道来。
不久前,他流浪来到京城,恰逢百花春宴,官民同庆,他无意中打听到,皇帝身边有位绝美的少年宠臣,竟是自己一心钦佩的大师兄,原本的投靠之意,顿时化为万丈雄心,凭采花玉郎的本领,也要混个风生水起,爬到个高高在上的地位。
他将当日皇城墙头上现身的权贵,一一过目,精心挑选几个目标,其中最为中意的“肥羊”,就是位高权重、好色贪欲的惠王李翔。
“混帐!谁是肥羊?”在心上人面前,被人描绘得如此不堪,李翔顿时火冒三丈,随手一抓,将桌上的镇纸玉石摔过去。
元昊自愧失言,偏头避开要害,巧卸冲力接住玉镇,愉快地揣入怀中,厚着脸皮笑道,“多谢王爷赏赐!小人本不敢贸然进府,谁知,有人出一万两请我……”
“那人是谁?”仁杰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宫变
  三人急切的追问,令元昊惊,“啊,真吓人!”
  他举手轻掩樱唇,避开气势汹汹的李翔,向凤歌投去哀怨的瞥,“大师哥,救我。”
他的眉眼含情,神态娇媚动人,只是俏脸上泪迹未干,刚才奋力假哭,胭脂粉彩染糊晕开,看起来有些滑稽。
  李翔有不耐烦,冷漠地说,“够了,少耍花样!”
  元昊身子一颤,平日里自负风雅绝俗,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可在三位绝世大帅哥面前,就像小雀遇见了彩凤,卖弄风情不抵用,反到处处吃憋,他心里十分委屈,便不自觉地发挥演技,擒泪道,“那日,我在酒楼用饭,隔壁雅房有群艳丽的舞姬,兴奋地叽叽喳喳,原来夏邑王出资买下舞团,要将她们送进尊贵的惠王爷府,我一 听,感觉机会来了……”
  元昊暗中留意,弄清楚她们三日后进府,就与舞团台柱来了个浪漫的邂逅,略施小技将她毒晕,变得神志迷糊,然后冒充亲友护送回去。班主胆小又贪财,见损了美人,生怕受到责罚,不得已接受元昊的提议,将他充作头牌,略加排练后送进府,自己则卷铺盖银两,连夜逃出京城……
  
  仁杰止住他滔滔不绝的演说,抓住关键问题,“出钱请入府之人,到底是谁?”
  元昊愣下,轻飘飘地媚笑,“我不知道。”
  
  李翔冷森森地注视着他,手指轻轻地敲打桌面,一下一下,缓缓地撞击元昊的耳膜,让他头皮发麻,浑身好像浸入冰水里,不禁打了个寒战,颤声说,“我进舞团的当晚,在客栈休息,有人从窗口丢入一封信。”
  元昊惊醒过来,披衣追出去,对方扔了个锦锻包袱过来,迅速消失于夜色中。他用树枝挑开,里面有一小袋金子和漂亮首饰,回房拆信细读,才知道此乃定金,购买李翔的右手……
  他说到这里,悄悄地把身体往后缩,查看李翔的反应,见对方眼神深沉冷酷,并没有跳脚,略微放宽心。

  凤歌悠然笑道,“小师弟,你毒已下,现在才后怕,是否晚了?“
  元昊粉唇抖了两下,小嘴一瘪,幽幽如泣,“师哥,答应过会帮我。”
  
  仁杰接过话题,“你若能将那位金主引出,就算将功补过。”
  李翔问,“你有何妙计?”
  “王爷,想不想微服私访?”仁杰挑眉一笑。
  李翔忽然福至心灵,有些激动地抓起仁杰的手,“你陪我去?”
  仁杰云袖挥洒,一探身提起元昊,“不错,我很想知道,究竟哪位贵人,那么喜欢你的右手。”
  
  李翔神情高贵,朗朗一笑,“我若被个舞姬截肢,就算勉强活命,也无颜立身朝堂统领军队,此人如此狠毒,本王很想会一会他。”
  仁杰温和地说,“你中毒未复原,等过几日,身子好些了,我们就去。”
  
  元昊被人提了衣领,水汪汪的眼睛溜溜的转了几圈,无辜地问,“十一郎大人,您打算用我做诱饵?
  “既然你毛遂自荐,我只好勉强接受,把你这条小鱼丟出去。”仁杰淡淡地笑着。
  元昊的心里直发毛,至此,他已经明白,眼前三人中,看起来最温和无害的“男宠”,才是深不可测的厉害主子。
  凤歌眉宇间暗藏一丝温情,盈盈地凝视元昊,“师傅常挂在嘴边说,富贵险中求,小师弟,你如诚意归顺,就要发誓不畏艰险,忠诚不二,日后我们同甘共苦,但你若贪生怕死,我也可以设法送你出京,从此远离江湖是非。”
  元昊的眼中燃起两簇火焰,将他整个面颊都照亮了,他的人也变得矫健挺拔,
“大师哥,我不喜欢平淡,盼能青云直上,成就一番男儿事业!”
  
  这个少年性情直率,容颜姣美,志向高远,虽有些浮华不实,亦为可造之才。
  仁杰伸手在他的头顶敲个毛栗,“你不想攀龙附凤,就得用心学点真本事。”
  元昊捂着脑袋,机灵地笑道,“谨遵十一郎大人教诲。”
  李翔瞧着来气,恶狠狠地刺了一句,“巧言令色,难堪大用!”
  元昊妍笑如兰,偷偷地吐了一下舌尖,侧过头去,冲着对方扮了个鬼脸。
  
  这一夜,仁杰和凤歌暂歇惠王府。
  李翔与某人独处一室的梦想破灭,懊丧之余,还是看到一丝曙光,仁杰没有回宫陪薛侯爷,总算给本王留了几分薄面。
  元昊被俘前,皇宫中,一个秘密的小屋里,卫后接见了一位神秘的来客。
  那人一身锦衣便服,笑道,“废后之说,是真的吗?”
  卫后垂泪,“皇上铁了心,任我如何求情示好,也不肯轻易放过。想当初,他能登上帝位,本宫直暗中出谋划策,为他倾力而为……现在却要置我等于死地。”
  锦衣人仪态优雅,不带感情地问,“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上起了杀心,您准备如何应对?”
  皇帝不再是依靠,反成催命判官,卫氏贪恋权欲,被逼到绝处,性格中刚强斗勇的一面,被激发出来,决定利用这个很好的机会,满足隐藏的野心,便说,“眼下,我手上还掌控着一些军国大权,不如趁机发兵围剿保皇的权贵,重新换上我的人……”
  “那皇上呢?”
  
  卫后压制着恐惧,轻声吐出几个字,“废了他……”
  
  锦衣人静静地打量卫后,烛光若明若暗,勾勒出他英挺俊雅的侧面,卫后的心提到了喉咙口,扑通扑通,似乎要从里面蹦出来。
  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过了漫长的半炷香时间,那人缓缓地开口,“好吧,看在……份上,我可以助,不过……”
  卫后喜上眉梢,她知道,只要撑过这一次危机,希望的曙光就在前方。
  一个巨大的皇室阴谋,在黑暗中酝酿而生。
  
  次日清晨,皇帝魂不守舍,坐在乾庆宫御案前,一个劲地哀声叹气。
  桌案上,有一碗精致的甜品,是他喜欢的早餐,可惜,他却提不起什么食欲。
  非烟因事请假出宫,竟然外宿未归,长夜漫漫,他在宽大的龙床上辗转,心里颇不平静。
  
  自从将卫后打入冷宫,两人多日不打照面,他最疼爱的果儿,一心偏帮母亲,也开始躲着自己,往日承欢膝下的景象,不再出现。

  这两位,曾是皇帝心中最喜爱的人,如今连人影儿也见不着。
  
  他的一夜难以安睡,晨光照进殿中,只觉得神思恍惚,好像回到了从前。
  当年,我不幸触犯淫劫,被父皇贬出京城,卫后不离不弃守在身边,白日陪我作诗赏景,夜晚伏在我怀里,暖洋洋的胴体,为我带来很多快乐和安慰。
  那些日子,战战兢兢地做人,她给了我女人最宝贵的温情。
  我曾想与白头偕老,尽量不去碰别的嫔妃。
  可惜,花无百日红,她妒忌成性,变本加厉地残害宫中的女人,让我聊无生趣。
  到了后来,竟然和别的男人……
  我知道余鸣和她有些暧昧,其他人,只怕是传闻,至于非烟,她虽有意,却没有得逞……
  
  那天,我态度好像恶劣了一点,没有给留任何颜面。
  不过,皇后不知自爱,居然想宠幸寡人的爱臣,怎么能怪朕无情?堂堂一国之君,后宫虽无三千粉黛,但是佳丽那么多,何必独宠失德的皇后?其他那些美人,个个千娇百媚,配合朕的心意……
  
  唉……
  皇帝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几个皇儿,分权而制,看似恭谨有礼,却无时不在窥视朕的皇位,就是最乖巧的宪儿,也起了反骨,暗中支持大理寺仁杰那淫贼,扰乱我的计划。
  银屏公主果儿,在我被贬时吃了一些苦,我为了补偿她,什么事都尽量答应,她一向活泼体贴,善于察言观色,原本最解朕的心思,谁知道,她却将自己当作陌生人。
  
  皇帝抚今忆昔,不禁有些伤感,一颗刚硬淫乱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忽然,他闻到一股清香,那是江济城特有的果子饼,刚出笼时漫出的特有香味。卫后不善女红厨艺,那时为了讨他欢心,跟着大厨学个一多月,终于做出那种饼,味道美极,堪比山珍海味。
  香味淡去了,看来,只是朕的幻觉……
  “果儿给父皇请安。”
  皇帝抬头,见银屏公主手捧着个食盒跪在殿中。
  为给他一个惊喜,没有让李内侍通报。
  
  “果儿……”皇帝声音有些儿变调,感到宽慰,这个小女儿,始终是他的心头肉,不枉这些年的溺爱纵容。
  他推开御椅,快步走上前去,把女儿扶起来,仔细地查看,“你有些消瘦,果儿……”
  
  “父皇,别把果儿嫁到突厥去……”银屏公主被父亲搂在怀里,心思重重,既委屈又难过,眼泪盈眶,“我请母后做主,她却不肯答应,说已入冷宫无法再过问朝事,叫儿臣向父皇求情。她这阵子病了,还挣扎起身,亲自下厨,教果儿做父皇最喜欢吃的果子饼,送来请父皇品尝……”

  
  朝阳正暖,阳光洒进来,明晃晃地耀眼,皇帝心中有些暖意,如果卫后肯服软低头,以后保证不再犯错,朕可以念旧情,宽大处理。
  银屏公子将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盖子,金黄色的薄饼,冒着白色热气,香味扑鼻。
  皇帝笑着取块,送入嘴边,“果儿,不必担心,我怎么舍得将你送去北寒之地……”
  
  御花园的桃花开得鲜艳,凤歌飘然行来,一举手一投足风雅天成,满园春花尽失颜色。
  他穿过几道殿门和长廊,来到皇帝的寝宫前,看见李内侍搓着手不住叹气,随口问道,“何事?”

  “公主命人们守在殿外,不得擅入。”李内侍仿佛见到救星,冲着凤歌头哈腰,“上朝时间已到,小的催几声,陛下都不理睬,唯有请非大人出面……”
  凤歌微一颌首,“知道了。”
  
  殿内,皇帝僵硬地倒在御案后,周遭的光线渐渐昏暗,他的五感开始消逝,胸口的暖意不停散开,只有身下冰冷触感,挥之不去。
  他的眼中凝了一滴泪,如雨水般清凉,缓缓地滑向鬓角,流进耳朵里。
  火焰,跳动在一片冰海中,灼伤他的眼,迷离中,他似乎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面前蹲下。
  皇帝的心,忽然如注入了新鲜血液,猛地激跳一下,他的手指痉挛,努力伸向对方,“非……”
  非烟……爱卿。
  




男宠的命运
  凤歌打量瘫倒在眼前的男子。
  纵欲,令皇帝中年发福,身材臃肿,原本清秀的脸变得干涩泛青,他的嘴角漏出白沫,呼吸微弱,眼看就要断气。
  救,还是不救?
  
  人生无常,生命,如此脆弱。
  死亡,曾经近在眉睫。
  凤歌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母亲悬梁自尽的模样,青白的脸,大红的锦缎袍子,唇边,隐着一抹绝然的笑。
  是师傅,折辱了她,让她伏在他身下,不住淫乱地呻吟,陷入情欲中难以自拔。
  是师傅,令他明白魅术的精要,不是献媚,不是诱惑,而是占领,是掠夺,是俘虏对方的身心,让人陷入自己的欲望中,无处可逃。
  母亲,无颜苟且偷生,毅然付出性命,离开个污浊冷漠的世界,她解脱了。
  她去的那一刻,是欣慰的吧。
  
  母亲离世不久,姐姐在宫中失宠,父亲被按上莫名其妙的罪名,收监抄家,祖屋,在火焰中焚烧殆尽,一切辉煌归于尘土。
  拜狗皇帝所赐,一个光耀百年的家族,几百口人,活生生地被毁灭。
  谋划这一切,不一定是皇帝,然而,他能脱罪吗?
  这么好的机会,就让他消失吧?
  我也可以像母亲样,解脱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非,非大人!”李内侍悄悄地走进来,站在凤歌身后,颤声问,“皇上怎么了?”
  瞬间,凤歌恢复冷酷的意志力,他起身威严地瞪着对方,“李内侍,我昨夜不在宫中,居然任由皇上中毒倒地,该当何罪?”
  李内侍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非大人,小的什么也不知道!方才,公主来时,陛下还好好的……”
  
  “你看这是什么?”凤歌取出御赐的白玉蟠龙凤牌,那是皇太后曾佩戴的宝玉,独一无二,代表其身份与皇后并驾齐驱。
  李内侍十分识货,立刻磕头,“恭贺非大人!大人,小的愿意为你出生入死,肝脑涂地。“
  
  李内侍,名尔伍,潘州人,祖父曾当过幽州剌史,其父亲因犯诬陷罪被抄家,李家就此衰落,八岁的李尔伍流落街头,被选送进宫为阉人。他聪明伶俐,善于学习观察,侍奉东宫太子的老宦官收他为义子,从此他跟在皇帝身边至今。
  皇宫的斗争残酷而血腥,耳闻目睹的李内侍深知,要想在黑暗中生存下去,就必须有个靠山,如今,依仗多年的皇上中毒倒下,正逢自己当值,如此重大失误,只怕会免职杖罚,乃至流放砍头。
  想到里,李内侍铁下心,紧扯住着凤歌的衣角,坚定地,“非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小人从此效忠于您。”
  
  凤歌擅长读心术,看出对方的想法,他俊目光彩流转,微笑道,“好,你若诚心归附,我便尽量保你地位不变。”
  “多谢大人!”
  凤歌道,“速命侍卫队守在殿外,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
  “让侍卫章水前往清承殿,有请薛侯爷及其侍卫官,侍女小蝶召控鹤轩的颜侍书见驾,不要惊动任何人,太监小德去请太医院的薛神医和医官十郎,命……”凤歌一边仔细思考,一边吩咐。
  李内侍规矩地头应承。
  
  清承殿位于皇城之西,此时,仁杰正在花园内,扮老莱子彩衣娱小雪。
  只见仁大帅哥单腿金鸡独立,灰衣罩黑丝纱氅,头顶突兀地插朵桃花,摆出一招仙鹤亮翅,衣诀飘飘,远观甚为神威风雅。
  他头上冒出细汗,委婉地提问,“小雪,还要站多久?一炷香时间到吧?“
  
  小侯爷冲他清魅地一笑,并不搭理,手提着鸟笼,逗弄那尾彩羽小鹦鹉,“小色鸟,你说,小杰在你旧主人那里过夜,该不该罚?”
  色鸟活泼的跳来跳去,断断续续地叫喊,“美人,美人,罚……”
  
  曲意心疼主人,在花园的角落里默默地念叨,“家有贤妻,福禄满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仁杰清了一下嗓子,如朗诵诗歌般道,“帅气温柔俊俏英明神武……的小雪大人,我的心里只有,没有他,请你一定要相信啊!”
  小侯爷忍不住噗哧一声,立刻举袖掩住脸,花了好大功夫才隐去笑意,转身来到仁杰身边,放下色鸟,取丝扇挑起他的下颚道,“小杰忠心不二,自是不会失德,不过,你这么风采照人,惹人怜爱,小爷为你的安全担惊受怕……”
 
  仁杰趁势往前一扑,抱住小侯爷不放,“小雪,我乖得很,谨遵你的旨意,没有受一点点伤。”说着他得意的扒开衣领,展示光洁无痕的颈子。
  小侯爷手指搭在那颈间上下滑动,若轻若重,见仁杰副享受的模样,他盈盈地笑道,“小淫贼,莫非想色诱小爷?”
  仁杰露出君子坦荡荡的表情,“如果小雪不嫌弃的话,今晚,我为你铺床叠被,按摩伺候。”他的手早就紧搂着小侯爷的腰,缓缓地抚摸游走。
  
  小侯爷的脸上泛起春色,“大白天,你……”
  仁杰亲他一口,温柔地说,“小雪,我今天要去做件危险的事,你愿意一块去吗?”
  “我自然与共进退,什么事?”
  “宪王府今晨被羽林军围着,看来宫中有剧变……”
  
  这时,白一匆匆走进殿内花园,向二人禀告,“非烟大总管急召侯爷与仁大人,往皇上寝宫议事。”

  仁杰的脸色变了变,叹口气,“原来如此,皇后手段够狠辣。”
  小侯爷望着爱侣,柔声道,“决战的时刻到了,对吗?”
  “不知道,硝烟已起,究竟历史的车轮会如何前进,拭目以待。”仁杰眸子幽远发光,举起美人的手,置于唇边印上一吻。
  小侯爷眨着眼睛,笑了笑,神采飞扬,“小杰,或许,我们是推动历史的人。”
  “让我们起见证吧。”
  
  二人带领手下迅速赶往乾庆宫。
  仁杰见到凤歌,神色严肃地急问,“皇上出事了?”
  “他吃了银屏公主带来的食物,中毒昏迷,生死未卜,我暂时封锁了消息。”
  “带我去看看。”
  皇帝躺在宽大的龙榻,微闭双目,细看隐约有痛苦状。
  
  小侯爷想到身陷甘露殿所受的攻击,怒气直冲脑顶,忍不住沉声喝道,“此人该死!小杰,我们听之任之就好。”
  
  这个荒淫无耻之徒!我恨不得自己上去结果了他!
  只是现在情势复杂,牵一发而全身动矣,必须慎重。
  仁杰压着激忿,沉吟,“让我想一想。”
  
  凤歌偏头望向床头,神色喜怒不明,“皇上现在还不能死,他若是毙命,我必会殉葬。”
  三位公子,都是翩翩浊世美少年,聪慧绝伦,凤歌话音刚落,仁杰楞了一下,立刻明白对方的心思。
  
  殿外阳光普照,清风轻轻跃过枝头,唰唰作响。
  室内变得很安静,凤歌似乎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他看着仁杰,温和地笑,“史说西汉皇帝喜好男色,舍人董贤性柔和,善为媚,哀帝爱之深,升为附马都尉,日夜相伴,上朝时不忍惊梦,断袖而起,连董贤的妻子也被特许进宫,帝并下令在陵旁为董贤建墓,生则同床,死则同穴
……何等荣宠!然帝殉,董贤被迫携妻自尽,丞相王莽命人开棺验尸,没收其财产,将其全族流放,落到无比凄惨的下场。”
  
  仁杰目光炯炯地望着对方,“凤歌,你在担心皇上过身后,我无法保护你?”
  
  “我只是忽然想一起些史实。”凤歌眸中有些无名的忧伤,悠悠地说下去,“我读书时,老师常提起文景之治,乃是整个汉朝的盛世,文帝最为勤俭,穿破的衣服也舍不得丢掉,但对男宠邓通的宠爱却无以复加,赏赐蜀郡的严道铜山给邓通,使他享有铸造钱币之权,邓氏钱布天下,富可敌国,惜文帝毙,太子即位为景帝,立即罢免邓通,后来又抄他的家,并且不许任何人接济他,最后,邓通活活饿死了……”
  晨光,将凤歌的玉面晕染得俊艳绝伦,他整个人散发着金辉,如偶尔飘零于人间的天神,看起来疏离,尊贵,冷艳,却脆弱……
  仁杰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冲击,纷纷扰扰的思绪,如碎片似的跳跃在他脑海,一时之间,他无法作出决定。
  小侯爷悄悄握住仁杰的手,“小杰,凤歌居安思危,他的顾虑很有道理,我们就尊重他的意思吧。”
  一席话,和煦如春风,吹散盘旋在屋内的阴沉气氛。
  
  凤歌本为贯城死囚,受仁杰器重而获得新生。他舍身伺淫魔,足够抵消救命之恩。
  人,首先应该爱自己,未雨绸缪,为未来打算,不是吗?
  
  仁杰神情温润的头赞同,“好,凤歌,你看着办。”
  “多谢!”凤歌眼眸里的光彩更盛,他婉转地吟诵,“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其实,我向往的生活不过如斯。”
  小侯爷俊脸清贵优雅,洒脱地说,“我却想跃马横江,笑卧沙场,为国家献绵薄之力。”
  “人各有志,但求心安。”仁杰湛然道,“希望为百姓谋些福利,不枉来世间走遭。”
 
  这时,李内侍领朱颜进殿,向凤歌禀告,“皇后娘娘的凤辇往这边来了。”
  凤歌征询地看向仁杰,“挡驾?”的
  仁杰果断的头,“对,不能让探出皇上的情况,虚实未定,她就不敢轻举妄动。”
  凤歌冷淡的命令,“李内侍,将皇后劝回,征调锦衣侍卫把守宫门。”
  李内侍领命而去。
  仁杰接着与朱颜见礼,大致地解释情况,悄声道,“若皇上还有救,就为他续命,直到大局尘埃落定。”了
  朱颜白衣如雪,轻舞云袖,温雅地凝望着对方,“寻常毒药,我可以解,就算是进鬼门,也能吊他几。”
  
  仁杰颇过意不去,“朱颜,又要麻烦你。”
  “无妨,其实我很高兴,你总是想到我。”他一语双关,脸颊有两朵淡淡的红润。
  朱颜知道,小侯爷在聍听两人的对话,即使眼神闪烁看着窗外,也时刻留意着仁杰。
  听到了,又如何?
  那个人得天独厚,牢牢缚住仁杰的心。
  而我的苦,只能默默地咽下,我的烦恼和心思,从来没有人可以倾述。
  千愁万绪,何处道凄凉?
  朱颜无条件的支持,令仁杰莫名地感动,“朱颜,此事一了,我打算去北疆,希望们还有机会再聚。”

  朱颜心中一凉,仁杰若离开朝堂,从此天各一方,行踪渺渺,只怕难以追寻……
  他黯然叹息,转念一想,仁杰已将我引为知己,不仅让我参与最机密的宫廷事变,还坦然告知今后的去向。
  他信任我,尊重我,常常念着我……
  朱颜露出愉快的笑容,“听说塞外明月很美,我们到时一起赏月吧。”
  “好!一言为定。”仁杰道,“大总管,颜侍书,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和薛侯爷有事先行一步。”
  凤歌问,“们要出宫?”
  “不错,如果宪王落入皇后的掌控中,性命堪忧。”仁杰从容不迫地答道,“这一次,得全力以赴,与老妖婆斗一斗!”




旧情人
  宪王乃卫后所出之嫡皇子,谦恭好学,体恤臣仆,喜怒不现于形,今春刚被皇帝立为太子,多次苦辞不果,待大婚后授印迁居东宫,将正式参与三公高层决议,皇帝身体不适时,可代其临朝听政,准予任命奖惩五品以下官员。
  今天清晨,宪王起身来到后花园,小亭内,暖风轻吹,石桌上美酒佳肴,满目鲜花灿烂,春天早已来。
  小坐片刻,心腹严侍卫来报,府外围着大队羽林军,持矛严阵以待,封锁出入的道路。
  
  是谁如此嚣张?答案,不难猜到。
  宫中必有大事!
  他回首吩咐众人各安职守,静观其变。并暗中派人去东宫五府调集人马。
  这些日子,母后被打入冷宫,父皇责令他闭门幽居修身读书,朝中势力不时前来试探,想了解他的太子之位是否难保。
  众皇子羡慕他未来的尊贵身份,暗中较劲的有之,观望跟风的也不少。
  太子位,于他是一种负累,将他和如公子的距离拉得更远,还有那避无可避的婚事……
  他的视线飘到很远的天际,有些惆怅难解,如公子怀礼离京数日,不知能否如期返回?
  
  不久,户部侍郎余鸣的名帖递进来,宪王淡淡地说,“不见。”
  他心中暗惊,余鸣乃是母后器重的大臣,此时此地出现,难免让人联系到幕后谋划者,母亲,她想做什么?
  再想深一层,宪王坐不住了, “管家,将余大人引入大厅,本王这就去。”
  
  宪王温和地见礼赐座,丫鬟送茶伺候。
  余鸣开门见山,“小人带来皇后娘娘口谕,陛下身体不适,请宪王即刻进宫议事。”说着,呈上卫后常佩的翡翠珠花。
  宪王十五岁时,出皇城另辟府第独居,他第一次无拘束地上街,招了首饰名家,亲自挑选设计这款珠花,作为母亲的生日礼物,卫后爱不释手,有时开玩笑地问,“宪儿真好,等娶亲后,还会想到为娘吗?”

  少年李宪目光清澈,诚恳地跪下发誓,“儿臣放肆,常负慈恩,母后在上,孩儿这一生,愿竭尽全力,以报春晖。”
  卫后扶起他,笑着叹道,“儿啊,本宫定会力荐你为太子,希望你永远和娘一条心……”
  那日,御花园桃花开得十分粉艳,树下母慈子孝,历历在目。
  各种念头在脑中转折,最后,宪王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待我换上官袍,便随你去。”
  母后急召,孩儿自然服其劳,是吉是凶难以预料,若后患无穷,一时也顾不得了。
  
  府外,清风抚面,余鸣掩不住欣喜,背着手慢慢踱到大门口,恭候宪王起驾。
  羽林军右营胡佐领上前禀告,“大人,兵部尚书薛将军正领大队人马,从几条街外向此地赶来。”
  “快,备轿,去请王爷动身。”
  
  余鸣客气地拜托王府总管,前往后花园催几次,宪王身穿正式的太子朝服,俊目带愁,心事重重地走出府门,上了十八台大轿。
  余鸣的一颗心稍微安稳些,骑马跟在其后,往皇城急驰。
  
  过了一会儿,军队行至采昀牌楼,前面不远处,就能看到红灿灿的皇宫正北门。
  队伍前端忽然起些骚动,有人悄声道,“啊,是薛将军!”
  余鸣放缓缰绳,问道,“怎么回事?”
  “禀告大人,薛将军带人抄小路赶到,他手持调兵虎符,小人不敢贸然妄动。”
 
  余鸣决定速战速决,尽早入宫才稳妥,“不要紧,大家准备好,直接冲过去。”
  只要到皇城内,便是羽林军的势力范围。
  他一挥手,士兵们拔出武器,蓄势待发,缓缓地逼近牌楼。
  
  忽然,前方响起薛侯爷优美清朗的声音,“羽林军官兵听着,立刻停步原地待命!违令者,且试试本官之箭。”
  军旗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的话语不高,却盖过一切杂音,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说时迟,那时快,小侯爷搭箭拽弓,弓弦惊心夺魄地响了一下,隐隐带起风雷之声,划空飞到。
  
  余鸣禁不住勒马往后闪避,就见一道白色闪电,斜斜掠过头上,啪的射飞羽林军旗,去势劲疾,直没入遥远的苍穹,力拔万钧,似要把青射穿。
  他心中惊惶,不敢置信,那天仙般的美少年,一箭就能破金断石!  
  
  严佐领取出擅用兵器,右手虎头刀,左手一尺方圆的盾牌,纵马遮挡在余鸣前面。他曾听闻薛小侯爷在边疆奇袭敌军、单骑力斩三名大将的威名,心中并不以为然,自觉勤奋练武多年,若有机会上战场定能立下功勋。
  此刻遇上,正好试试对方有无真功夫,他斗志昂扬,挥起大刀鼓励士兵,“各位弟兄,不用怕,打起精神前进,薛将军不是神仙,他和我们样,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喝声宏亮异常,中气十足传出很远,众人纷纷舞动兵器,跃马往前扑去。
  喧哗声中,小侯爷沉稳地说,“羽林军右营将士,看箭!”
  他凝立如山,全神贯注拉满弓,教对手一见便感心胆俱寒。而仁杰与他并排而立,看在眼中,又爱又敬,小雪这一箭射出,必能穿云裂石。
  
  蓦然弓弦一动,一声尖锐异响摇曳而起,但见光华耀目,长箭电闪一般破空飞出,顷刻间已到羽林军面前,众人纷纷低头躲避,白光已如奔虹掣电般疾划而过,带着那一声锐啸,插向众人头顶,只听“砰”地大响声,满空碎石飞射,那座高跨在堡门上空的石筑牌楼,左边的支柱,已被那支利箭射个正着,通体粉碎,尘屑碎片飞满,排楼轰然跨下,堵塞住前行道路。
  
  这等气势,锐不可挡,普通人哪有机缘亲眼瞧见?
  那方石头就是用大铁锤硬砸,也未必砸得这等粉碎,何况用一支长箭,在百步外发射,便有如此威力!
  严佐领提刀的手冒出冷汗,他心中生出惭愧,放眼望去,薛侯爷显得威风凛凛,神圣不可侵犯,如此神技,堪与汉代的明将李广媲美,据李将军某次酒后巡猎,见草中石,误以为猛虎,引弓射之,劲矢没人石中,待他清醒后重新射箭,却无法破石而入。
  此时,羽林军陷入混乱,马匹嘶鸣惊叫,喧哗不已。前路被阻,更有薛将军,如战神般俊美强大,御马持弓,俊面含霜,神色威严地巡梭,让人不敢越雷池半步。
  
  余鸣感到几分狼狈,几分沮丧,望着前方的美少年,进退两难。
  薛将军以兵部尚书之尊,掌半片虎符,可名正言顺地调任兵将,羽林兵都有些见识,对之甚为戒俱,不敢正面强攻,再加上他显露一手骇人的绝技,军中最推崇英雄人物,他在众人眼中立刻变得高大英武,与之对抗的军心就此散了。
  
  余鸣是个明白人,仗还未真正打起来,自己方已经输了。
  他的心坠到谷底,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却无法把握住飞黄腾达的机遇。
  为什么总是功亏一篑?
  
  宪王观望已久,伸手掀开轿帘,优雅的迈步下地,“余大人,皇宫就在前方,本王自己走过去。”

  “不可,王爷且慢。”余鸣急忙阻止,“这里不安全,小官陪您绕道而行。”
  宪王尊为太子,是各股势力必争的人物,岂能让他从眼皮底下离开。
  余鸣举鞭催马,忽然,胯下坐骑前蹄一软,将他颠下地去。
  刚才那阵石墙破裂,溅起的碎片划伤马腹,鲜血直淌,健马受到鞭打,不堪重负而失蹄。
  余鸣头朝下跌在石堆里,官袍下摆撕裂,脸面沾尘土,额头破个口子,湿热的血液流下来,模糊他的视线。
  
  宪王及其随从的背影渐渐远去,余鸣忍着浑身疼痛,沙哑地呼唤,“宪王爷,请留步!下官,下官……”
  宪王恍若未闻,脚步明显加快,似乎着急想摆脱他的纠缠。
  
  余鸣,曾祖父是封疆大员,因耿直上谏被贬为庶民,其父乃户部小吏,饱读诗书,但性情迂腐失意官场,余鸣引以为戒,入仕后,善变通勤钻营,弱冠之年爬到三品高位,荣耀门庭,让父亲脸上生光,整日在同僚面前炫耀。
  振兴家族的使命,压到他肩上。
  他常常感到无名的饥渴,就像沙漠中的旅人期待绿州,一旦展开追踪,即使明知是海市蜃楼,也无法停下脚步。
 
  眼看宪王即将走到羽林军圈外,余鸣喉咙里呜咽一声,“啊!拦住他!”
  严佐领举刀奔几步,犹豫地放慢马速,回头问,“余大人,究竟怎么办?”
 
  不远处响起清脆的马蹄声,几匹轻骑急驰而来,有人喝道,“监国大将军驾到!”
  羽林军肃静地让出一条通道,领头的公子美眸冷凝,深红绣袍华丽如虹,镂花束发紫金冠,翡翠珍珠彩带沿发飘绕而下。
  来者,正是与他春风一度的惠王爷李翔。
  曾经认真地喜欢过他,年少轻狂,鸳被共枕,惜昙花一现,情逝如梦。
  
  李翔腰间佩著御赐宝剑,容颜俊美,气势高贵迫人,他走到余鸣面前,神情酷寒,眸清如碧泉,不动声色地斜瞟了一下。
  余鸣怔怔地望着他,眼角渗出一滴泪,“翔……”
  曾经的欢爱,早已沉淀,只留下这样一个亲密的称呼。
  李翔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有些感慨,有些气恼,有些怜惜,他叹了一声,从怀中取出方丝帕,按在余鸣额头的伤口, “鸣儿,这是何苦?”
  
  泪一下子涌出来,是啊,辛苦经营多年,得与失,如何计算?
  就算挖空心思攀爬,与这些皇子王孙一比,立刻就打入原形,骨子里透出局促。
  余鸣举起衣袖,遮住刺目的阳光,若无其事地媚笑,“王爷说得哪里话?”
  情缘浅,咫尺,天涯。
  
  “本王……送你回府吧。”李翔淡淡地说,看不透他的表情。
  余鸣嘴里苦涩,婉言谢道,“不了,我得执行娘娘传下的懿旨。”
  “你打算如何做?宪王已走开了。”
  
  “不知道,跟在他后面……护送入宫,好歹得交差,不是吗?”他推开李翔的扶持,自己忍痛站起身,脸上泥土和血泪相混,十分怪异。
  
  李翔蹙眉,锐利地盯着他,“何必去凑热闹?”
  “有劳王爷关心,小官愧不敢当,就此告辞。”
他神态透出妩媚,语气冷淡,尽量划清彼此的界限,将丝帕交回,努力抬首挺胸,一瘸一拐地走向侍卫送来的坐骑。
  他的脚踝肿起一个瘤,足踩马蹬想爬上去,却力不从心,一个趔趄栽下来。
  
  李翔抢在侍卫之前,接住余鸣,微笑地擦去他眼角的残泪,“鸣儿,你还是很拘礼,很好强,就像们初相识那会儿。”
  
  坚硬的铠甲,裂开一道缝,春风从外面吹进来。
  李翔一双凤目,流转着冷酷与瑰丽两种截然不同光彩,眉宇间高华威仪,令人不敢逼视。
  余鸣伸出手去,怯怯地地触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其实,你也没有变……”
  
  “宪王与薛侯爷已汇合,本王陪你入宫走一遭吧?”
  “多谢……”他柔和地笑容,瞬间将整个脸照亮,连那些污秽也挡不住那份风采。




群英会(上)
  此时,宪王与薛小侯爷简单交谈后,忽然问,“薛将军可有位侍卫官,叫小杰?”
  小侯爷不答,反问,“王爷从何处听说此人?”
  
  宪王笑着解释,怀礼出京前曾关照,若遇到意外事件,可与薛府的小杰商议。
  仁杰观察他的神色不似说谎,便走近前郑重地问,“小杰给您请安,王爷有何吩咐?”
  
  宪王打量对方,平凡无奇的五官,唯有眸子晶亮有神,让人不敢轻视。
  “小杰,目前的情势,小王应入宫吗?”他虚心地请教。
  
  仁杰颇感宽慰,二哥想必猜到宪王的处境,特地将其托付给自己。
  他沉着地说,“王爷,宫中情势复杂,此时不宜冒险,小人请宪王先回府中,静候事态发展。”
  
  怀礼的原话:小杰亲如吾弟,足智多谋,可托性命。
  然而,宪王并不愿轻信这位陌生人,今日母后召唤,必有要事,岂能不理会?
  他犹豫地看着宫门,没有移动脚步。
  
  仁杰与小侯爷交换眼色,见事不宜迟,吩咐随意园高手在前探路,刑部所辖之薛府骑兵殿后,将宪王及其随从护在中间,调转方向迅速离开皇城。
  
  宪王也不强拒,骑在马上叹息几声,一路默默无语,回到府中。
  府前集合新增的东宫五府将领,保护太子安全,随时等候命令。
  
  仁杰与小侯爷入客房休息,命令效忠己方的禁军神机营骁骑,沿途把守通往皇城的道路,百变门弟子负责随时传送宫中消息。
  薛小侯爷以虎符调集了兵部下属的十二卫府兵之三卫,共万名士兵,由原薛家军的大将率领,紧急驻扎在城中。

  李翔送余鸣回宫复命后,带禁军亲自坐镇皇城。
  
  中午时分,长安令卫博宣布京城戒严,率领五千精兵上街巡逻,将皇宫周围的要道把守得严严实实。

  下午,夏邑王手下的中郎将谢锜、卫尉卿方璇等大群将领,各领自己统辖的军队,封锁出入京都的各大城门,
  京城,已变成兵的世界……
  
  夜幕降临,宪王在花园中独斟,他饮了几杯清酒,有些微醺。
  犹记得,少年如公子最喜垂钓,南风轻吹,月白长衫,一支白玉簪斜插在发间,左手拢在袖中,坐在池塘边,何等悠然自得。
  鱼钩一起,他的神情闲散,指着激烈挣扎的红鲤鱼,笑道,“宪儿,是鱼儿钓我,还是我在钓鱼?”
  
  李宪有些口吃,“这,这又什么差别?”
  “傻宪儿,哈哈,你忘了?今天老师所授,庄子梦蝶,桑子梦鱼,蝶兮……”
  
  他听着那少年神采飞扬,朗朗吟颂,淡淡恋慕又涌上来,那种隐秘的柔情,让他心慌慌,不敢面对,口齿变得不灵便,又让他甜丝丝,不忍移开视线。
  他好像徘徊在一条悠长孤独的小道,不时悄悄观望,期待与对方的倾心相遇。
  时间在走,而他的心,却依然不肯上路,一直在原地静静地守望……
 
  风吹树叶簌簌作响,宪王回过神来,又倒一杯酒送至唇边。
  严侍卫在花园外门口禀告,“王爷,贵客来访。”
  举目一看,居然是自己思念的人!
  “如,如公子?”他手中杯子一倾,酒洒了满桌,溅了几滴在胸前衣襟。
  
  怀礼冉冉行来,一路风尘,不掩雍容淡定的仙姿。
  “宪儿,你好吗?”笑了笑,举袖为他弹去酒汁。
  
  “人上直在等你!”真心话冲口而出。
  他顾不得礼仪,紧握着怀礼的手,“城中出了大事,我好生担忧,你总算安全回来了。”
  
  怀礼道,“人正是为此赶回来的,来,介绍一个人给你。”
  往旁一让,身后走出位贵公子,剑眉飞扬,星耀的眸中有浅浅的笑意,“小杰有礼。”
  他不是别人,乃是恢复原貌的大帅哥仁杰。
  宪王吃了一惊,想了想,反应过来,“仁杰没有死,真好!难怪如公子让我诸事找你商量。”
  皇帝病危,皇后幽居冷宫,太子宪王即将成为新皇,消息灵通的朝中各大势力,纷纷斗法,想拉拢或投靠。
  对宪王而言,除了父母,真正在意的只有一方,怀礼所选择的阵营。
  “宪儿,小三知道详情,我们去书房细谈。”怀礼先行,二人追上。
  来到房内,小鼎中燃着淡香,李宪问,“父皇怎么了?”
  “陛下中了毒……”仁杰如实地描述宫内情况。
  宪王听,心情沉重,反复的叹息。
  怀礼轻拍着他的肩,温和地安慰,“宪儿,事已至此,要做好心理准备,明日,朝中重臣来你府中,讨论目前的局势,我们会帮你。”
  
  李宪殷切地望着对方,“如公子,你今晚留下来,可好?”
  怀礼头,危机近在眉睫,留在府中大家有个照应,以防意外。
  李宪总算露出欢颜,捉住心上人的手,脉脉的情意隐现于眉宇间,“如公子,我的院中有间上厢房,布置得颇雅致,盼能入你的眼。”
  那房内摆设,依据少年怀礼的的品位而添置,这些年过去了,终于有机会邀得他留宿,将这样一份真心展现出来。
  李宪迫不及待地拉着他,打开话匣子,“花园池塘的莲花含苞,红鲤肥壮,明日们去悬杆钓鱼吧?”
  “宪儿,国事当前,你兴致倒好……”怀礼摇摇头,微微一笑。
  
  仁杰耸耸肩膀,自行退下,找小侯爷共度春宵去也。
  
  次日,受邀前来的权贵不少,惠王爷李翔,紫衣侯吴燕,宰相魏昭,监察御史娄伊德等,皆是仁杰暗中笼络的人马。
  宪王自然由怀礼等人陪着,招待大家,宾主相见甚欢。
  娄御史与花宴时,曾参与审理诬陷仁杰的案件,对他死而复生,甚为高兴,“老夫一直愧疚,未能为仁大人请命。幸好,大人逃离了宫乱。”
  怀礼面不改色地笑道,“这些日子,三弟昏迷不醒,我特地陪他在城外养伤,大家这么关心,小官很感激。”

  
  仁杰心头感动,二哥当真心细如发,这些关键问题都设想安排妥当,令他的死里逃生,重现官场,在这微妙的时机,变得合情合理。
  
  小侯爷向仁杰挤挤眼,悄声道,二哥巧舌如簧,有其兄必有其弟。
  仁杰眉眼含笑,并不反驳。对小侯爷直呼怀礼为二哥,暗自喜欢,小雪和我是家人了,呵呵。
 
  李翔拿鼻孔藐视地对准小侯爷,大庭广众下,炫耀们关系好吗,哼,小人得志!
  吴燕与仁杰招呼过后,踱到窗前,懒洋洋地望着枝头的春花,对厅内的议论充耳不闻,神思不知飘到何处去。
  不久,长安令卫博开道,侍郎余鸣相随,大批宫娥太监拥着一顶宫中特制的鸾轿,浩浩荡荡地开到宪王府。
  宪王早已接到通传,在府前跪迎,“母后千岁千千岁。”
  女官秦香掀开轿帘,卫后莲步轻移,扶起儿子,“宪儿,为娘昨日等了你一天。”
  宪王心中内疚,惶恐地垂下头道歉,“对不起,宫门前发生变故,儿臣只得无功而返。”
  
  “娘老了,”卫后也不追究,双目泛红,隐隐含着盈泪,“你以前的誓言,大概不抵用了。”
  宪王只觉得狠狠挨了记耳光,羞愧难当,乖乖地扶着母亲来到大厅,“今天乃权益之计,母后若不开心,儿臣任由您责罚。”
  卫后居中上座,各自见礼后,立刻敛去悲痛的模样,换上母仪天下的高贵,冷冷地一扫,“今上病重,各位大臣愿意辅佐太子,本宫甚感欣慰。”
  回头向秦香招手,“当初皇上曾预留御诏,来啊,请诏书。”
  
  因为是按卫氏的意见拟的,接过来粗略瞟瞟后,便交给监国大将军李翔,“皇弟,请过目。”。
  
  李翔刚看开头两句便道: “立李宪为皇太子,卫后听政。怎么回事?皇兄暂时昏迷,为何皇嫂要出席庭议?”
  卫后机警应变,解释道:“只是临时过渡,陛下定能恢复,重掌朝政,若万一不幸……待选定吉日,宪儿再即帝位。”

  恢复原貌的仁杰咳嗽一声,“皇后垂帘听政,本朝并无先例。”
  怀礼接口道,“先皇恐外戚弄权,曾下令后宫子不得参政。”
  
  卫后瞪着仁杰,对他的出现,只是开始略感诧异,并无过于激烈的反应。
  大概,在她心中,觉得如仁杰般强悍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消灭的,而且,由于怀礼的巧计,宫中对仁杰的失踪一直很避讳,从未证实其死讯,为他此刻复原留下伏笔。
  
  李翔向下念诏书, “惠王监国,夏邑王辅政。皇兄怎么可能选夏邑王,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众人面面相觑,变得很肃静。
  仁杰眉头纠在一起,大呼奇怪,小侯爷偷偷地踢他的脚,运功传音,“你这位大哥,不显山水,却一鸣惊人……”
  院门外一阵脚步声,管家通报,“夏邑王前来拜访王爷。”
  宪王念在其为怀礼大哥,起身致意,请入大厅。
  
  为避嫌疑,仁杰还未与大哥正式见面,他举目细看,夏邑王一身春衫轻裘,神态沉静,面目英挺,腰悬宝剑,剑鞘上挂著晶莹的玉质穗绦,散发出犀利而内敛的气势。
  最妙的是,他的右眼下有粒胭脂色的小泪痣,仿佛是道睛之笔,令他深邃分明的五官,显出一种烟雨蒙蒙的柔和。
  
  夏邑王李钺简单地向皇后行半跪礼,来到仁杰身边坐下,扶着他的肩,细细地打量了几眼,“小三,你没有什么变化,大哥这些年十分挂念你。”
  仁杰脸上微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大家都一眼就认可了我的身份?
  
  这时,夏邑王转头温和地笑问,“惠王爷,对陛下的旨意有何疑议?”
  
  李翔病后初愈,清瘦不少,他从容地说,“本王受先皇所托,在朝监国多年,从未听闻皇上曾预立遗诏,这等大事,不能草率。”
  依照他的判断,很可能是卫后私立矫诏,但不知,夏邑王为何维护她,并欲分杯羹?
  涉及到至高无上的皇权,李翔十分谨慎,不会轻易让步。若任由其他势力坐大,日后监国之职被架空,岂不堪忧?

  夏邑王初入京都,声望和势力还不稳固,想凭借一纸来历不明的诏书,攀上高位,就要面对朝中重臣的发难。他事先有心理准备,谦恭地说,“惠王爷心明如镜,想得周全,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政事繁忙,总得有做主之人。”
  
  李翔沉吟,威严地看向群臣,“众位卿家,有何高见?”
  大厅中,一片无语,微妙时刻,谁也不想作出头鸟。
  “仁杰大人,你怎么看?”李翔不避嫌,微笑着问。
  “小人官职低微,不好妄论。”
  “恕你无罪,请畅所预言。”
  
  仁杰起身,眼神明亮柔和,向在座诸官行礼,“小人以为,监国大将军一职既为先皇钦封,当此危难之际,惠王爷义不容辞,还请您继续辅佐皇太子。”
  李翔轻轻地头,表示赞同,“有道理。”他在朝堂上一言九鼎,其他人不敢置疑,监国一位就么定下。
  仁杰看向自己的二哥,“太子太傅满腹治国韬略,仁义廉爱……”将其大大地吹捧一番,然后建议,“宪王,怀礼大人是否能胜任辅佐之职?”
  李宪未及深思,接口道,“怀大人辅政,绰绰有余。”
  “多谢皇太子爷亲口下旨。”仁杰笑盈盈地鞠躬,坐回原位。
  
  小侯爷一双墨瞳,如星闪亮,灵活地在仁杰兄弟三人之间,来回观望。
  他看出来,小杰与其二哥的兄弟情深,相互信任,相互守望,那是滴水也泼不进。
  至于大哥夏邑王,倒像个局外人似的,对仁杰的话,不表示意见,神态高深莫测。
  
  这时,怀礼轻叹一声,既不答应,也不坚辞,“小官只怕有负太子重托。”
  李宪心里咚咚作响,他眼前出现幅美景,院中桃花烁烁,如公子衣诀翩翩,两人共议朝政,花前月下……
  他的勇气猛增,以坚定的语气道,“请太子太傅辅助本王,共商国事。”
  
  宪王的脸上,焕发出不同往日的光彩,卫后看了,感到刺目锥心。
  这个儿子,贴心孝顺,却在要紧关头,偏帮外人。
  昨日苦等,心情恼怒,现在宪王公开抗命,更是火上浇油,简直令人无法容忍!
  “胡闹!诏书怎能改动?宪儿休听他人挑唆。”她一拍扶手,冷声吩咐,“原大理寺少卿仁杰,奸淫妇女抛弃妻儿,陛下亲审下令收监行刑,来人,速将淫贼仁杰赶出王府!”
  



群英会(下)
  卫后当众斥责仁杰,只为打压其气焰,以免他扰乱宪王的心神。一声令下,身后的锦衣侍卫队立刻刀剑出鞘半截。副头领正欲冲向仁杰,忽觉气氛异样。环视周,只见大厅内各处高手无数,人人对他怒目而视,且摩拳擦掌,只要他敢上前动手,就把他拍成团肉酱。
  再一眨眼,兵部薛尚书已站在仁杰身前,俊目含煞,“且慢!仁杰背负冤情,谁也不可妄动!”
  副头领胆子一寒,停下脚步,其他侍卫便也不再往前。
  
  “多谢薛侯爷费心。”仁杰向情人投去温柔的一瞥,洒脱地笑道,“小人蒙冤多日,正想借此机会洗脱冤枉。”
  卫后稍稍一愣。恩威并重,逼迫卢家三小姐,诬陷仁杰奸淫之罪,原本打算事后灭口,人却被暗中救走。当时认为仁杰被除,卢小姐失去利用价值,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就没有用心继续追踪下去。
  怀礼施施然来到大厅中央,对上座的卫后与李翔行礼道,“仁杰失踪那日,下官向陛下请旨彻查此事,有幸邀请娄御史亲赴大理寺,协审案情,他可以为此作证,卢小姐与仁杰并无私情,人证和口供笔录俱全,娘娘若有疑问,可以派人前去核实。”

  卫后一征,双目射出凌厉光,狠狠盯着位气闲神定的的年轻公子, “这事你们办妥了,本宫何须插手。”
  
  娄御史敬畏皇帝,但对打入冷宫的卫后并不太买账,立刻声援道,“怀大人所言非虚,小官愿担保仁杰的清白。”
  
  怀礼微笑,从容不迫,“娘娘,惠王爷,既然仁杰平凡昭雪,是否应让他官复原职,以正视听?”
  卫后怎肯答应,冷淡地哼了一声,含糊地说,“此事容后再议。”
  
  李翔接过话题,朗声道,“仁杰的冤情已明,本王赞同他重归大理寺,不知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在场的几乎都是仁杰的朋友,自然一呼百诺,积极响应,连宪王也诚意地表示,“仁杰才华出众,一片赤诚报国,不应被埋没……”
  小侯爷见众人为仁杰请命,心里十分舒坦,深感骄傲,我家的小杰,多么出类拔萃,多么受人爱戴,小爷的眼光,多么出色啊……
  他心中愉快,顾盼之间,无意中撞到一道探究的目光。
  那是夏邑王,笑容温雅,很优雅,很友好,冲着他点头致意。
  
  小侯爷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地转开头,心道,仁杰家的三兄弟,都是万里挑一的佳公子。
  这夏邑王深沉如一汪碧渊,水色清亮,却变化无穷,让人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惊涛骇浪,还是微风细雨。
  
  他思路一转,便不自觉地飞到心上人身上,专注地望着仁杰英俊的侧面,心想,小杰遇事从容乐观,心胸更加开阔,如海洋容纳百川,当他伸开臂膀,就如个静谧的港湾,是底下最安全温暖的地方……
  能与小杰相知相守,是吾之幸。
  
  小侯爷悠然轻叹,再看大厅中,情势又有所变化。
  话题重回御诏,惠王爷坚决反对皇后听政,卫后不满凭空多出个怀礼,夺去她的光彩,脸色阴沉,对大家的话一律驳斥,气氛异常凝重。
 
  紫衣侯吴燕一直神游天外,这时,忽然开腔,“皇后娘娘,各位大人,小臣提议,由皇后训政,惠王爷监国,夏邑王与太傅共同辅佐太子。仁杰大人官封大理寺卿……”
  夏邑王侧头倾听,道,“吴大人言之有理,我们改日入宫见陛下,再议此事?”
  
  众大臣沉默,惠王爷眼神,划过仁杰的笑脸,迅速交换个眼色后,表示同意。
  宪王客气地留客在花园亭中用餐。
  大家不便推辞,各怀心事,谈笑间诸多顾忌。
  
  这时,宪王府管家急急来报,“有位白衣人,从宫里来的,要见薛府的小杰,被长安令的将领阻在后街……”
  宪王立刻说,“派人接应他进来吧。”
  
  “我去看看。” 仁杰起身道,招呼曲意等随意园高手,直奔后门。
  他心思急转,来者应是百变门的传信人,宫内又出了什么事?
  仁杰一走,小侯爷有些心不在焉,抬头随意四顾,见到长安令趋前向卫后说了什么,卫后的脸色一惊,瞬间煞白,转头与夏邑王耳语几句。后者神情肃穆,招手叫来几个亲信将领,交代一番,然后起身告辞。
  
  这情形有些不寻常。
  小侯爷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到仁杰,他不太放心,决定去支援,便带了白一和丁二等人,匆匆追赶过去。
  一出府门,见仁杰已突围,顺利将白衣人带入,他松了一口气,愉快地迎上去,“小杰,朱帮主,你好!”
  
  “小雪,我们快回府。”仁杰显得心事颇重。
  “薛将军好。”朱颜淡淡一点头,随即,继续向仁杰说明,“来的是羽林军,有一队骠骑营,近千人……”
  小侯爷一时听不明白,两人在讨论什么,似乎自己被孤立在外,他性格矜持清贵,并不插口,也毫不在意,翩然而行,双眼巡视远方整齐的军阵。
  看情形,敌我对伺,冲突已经开始。
  忽然,手掌一暖,被仁杰盈盈握住,他垂袖罩着相连之处,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指。
  小淫贼,大厅广众之下,实在是……
  他摇摇头,一丝极淡的微笑,浮上嘴角。
  回到园里,部分大臣已离开,余鸣等人陪同娘娘去后院歇息。
  仁杰宣布了一个惊人消息,陛下驾崩,齐王带羽林军围住宫中几个大殿,夺取玉玺,似有意篡位。
  齐王比李宪小二岁,同为卫后所出的嫡皇子,平日兄有弟恭,关系十分密切。
  
  宪王惊道,“齐王?他那么乖巧的孩子,定是有人撺掇?”
  仁杰见四周皆无外人,勉强一笑,“那个主使者,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大哥夏邑王,一炷香前,铁甲军乔装混进皇宫。”
  李翔问,“我的禁军神策营如何?”
  朱颜回,“他们受到偷袭,伤亡颇重,现已退到皇帝寝宫。”
  李翔冷冽地哼了一下,“好个夏邑王,本王看他就来气,果然,笠子野心勃勃。”
  小侯爷问,“凤歌怎么样?”
  “被困寝宫内。不过,他让我转告仁杰,不必顾虑他。”
  ……
  
  仁杰听着种种情形,眉头越蹙越紧 。
  突然间,后院锣声镗镗作响,有十余人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走水?母后还在内休息。”宪王惊,转身往后堂大院去,严侍卫带着十几人贴身保护他。
  仁杰等人与王府的仆从纷纷跟上。
  
  李翔不屑地说,“我猜,是夏邑王派人捣乱。”
  很难得,小侯爷第一次附和李翔的意见,“有可能。”
  
  王府管家冲过来,嘴里嚷着,“大事不好,魏丞相的轿子走出不远,被人射成个马蜂窝,鲜血流满地,轿帘被染得通红。”
  仁杰的心乱了,焦急地问,“其他大臣呢?”
  
  “娄御史驶出条街,腿上中剑,跌下马来,昏迷不醒。”
  小侯爷对吴燕比较关心,追问,“紫衣侯没事吧?”
  “他与娄御史顺路……经过些波折,将御史大人救回,一起退到王府内,小人已经安排他们去客房歇着。”
  宪王不安地说,“快,快请大夫。”
  “府外几条街被重兵封锁,一时无法出去。”
  宪王摔袖怒道,“东宫五府的将士呢,他们不是应该守在门外吗?”
  管家吓得哆嗦,颤声,“不错,他们……”
  
  “禀告王爷,”仁杰沉声解释,“刚才看见他们严守王府,如果不是他们誓死抵抗,王府恐怕已被铁甲军占领。”
  他没有详述,夏邑王血洗京城的行动,已经吹响了号角。
  很多人,因此而逝。
  他想到各种变化,防备所有人,却料不到,真正致命的一击,来自于自己的兄长。
  
  说话间,他们一行人赶到火灾现场。宪王担忧母亲受惊,已过去安抚。
  后院西南角和东南角火光熊熊,王府救火之人众多,过了一会儿,火势受到控制。
  
  不久,出去打探的随意园高手随春等人,带来京城的最新消息。铁甲兵围在朝中多位大臣的府邸,将其家眷都捉了起来。
  一部分军人开始入室抢劫、强奸、杀人……
  仁杰视线停在不远处烧毁的瓦房,心里翻腾不已,他神色戚戚,回首看向小侯爷,“小雪,是不是很笨?”
  小侯爷神色英挺帅气,慨然而谈, “小杰,战场上生死由天,你已尽力而为,无需多虑。”
声音中充满关怀,带给他不少的安慰,
  
  怀礼拍着仁杰的肩头,平静地说,“小三,不必自责,你不了解大哥,他,大哥,唉……”
  李翔感到烦闷,“仁杰,夏邑王布置好一切,故意来府中议事,麻痹我们,皇城守备变得空虚,他就能一举逼宫。”
  仁杰点点头,心里揣摩,这位大哥神秘莫测,他想要做什么,废太子,立齐王,挟子以令诸侯?不过,他杀丞相,进攻皇城,没有正当的理由,已失去民心,即使位极人臣,地位也不会稳固,何况,还有监国将军李翔,定处处辖制他。
  或者,他打算自己登基做新皇?
  如果是后者,他似乎太过急躁冒进。因为他大可以与皇后联手,然后协同怀礼二哥,把持朝政,待时机成熟再举夺权。
  其实,他若好生商量,我说不定会帮他。
  莫非,他另有所图?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对着小侯爷,“小雪,能否调动兵部的万人围住皇城,保护住在周围的朝臣?”
  “可以,部队就驻扎在皇宫外的东门居,立刻传令下去。”小侯爷走到一边,命白一先放礼花为号,再带精锐突击队,前往指挥。
  
  仁杰脸上重新有了笑容。“现在,我想去找吴燕,然后与皇后谈谈。”
  李翔背手望,酷酷地问,“你在动什么脑筋?”
  “长安令卫博是皇后的远房表弟,他领兵上万戒严京城,选择旁观,并没有加入战斗,卫后一直支持宪王为太子,齐王夺嫡之举动,皇后应该事先不知道,否则也不会来此颁布诏书……”
  
  “所以,你想联合皇后,共同对付夏邑王?”李翔想想,追问句,“李钺真的是你亲大哥吗?”
  仁杰一愣,在他心中,的确只信任怀礼,对突然冒出来的夏邑王,只有份淡淡的敬畏和疏离。
  他摊开手,诚恳地说,“李翔,即使他是我的大哥,也不能肆意杀戮,令京城的百姓受苦。”
  原本,他可以放任皇权旁落,宪王与齐王,对他而言并无大的不同。但他们身后的智囊团,却有天壤之别。
  怀礼,带发修行,慈悲温柔如天人。
  李钺,微笑入京都,以霹雳手段,大开杀戒。
  一
  经过吴燕出面劝说,卫后在宪王的陪同下,接见仁杰和李翔。互相试探番后,卫后银牙紧咬,从喉咙里逼出一句话,“两位大人,你们是来看哀家的笑话吗?”
  李翔不耐烦地,“皇嫂,本王不会欺负妇孺之辈。”
  仁杰恭行礼,朗声道,“如今,监国将军与二哥怀礼,愿意辅助宪王太子继位,娘娘,何不抛开过去的不愉快,一起合作?”
  
  卫后静下心来沉思,她的势力近期受损萎缩,所依仗的夏邑王,竟给她一个响亮的巴掌!那人翻脸无情,让人心悸不已。
  皇帝已驾鹤西归,若夏邑王掌控朝政,她独守后宫,只怕凶吉难测。
  相比之下,仁杰派比较温和,宪王也还体贴懂事。
  想了许久,她心情沉痛,试探性地问,“哀家可以试着相信们,不过,皇太后听政,是否还有效?”
  
  李翔瞥了她眼,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心道,死到临头,还肖想权势,真是无可救药。
  宪王含泪保证,“母后,儿臣有事会与您商量,好不好?”
  卫后怔怔地发了会呆,渐渐想开,其实,安享清福也不错,比独居冷宫强。若度过此难关,好日子还会远吗。
  她优柔地抚抚发髻,“好吧,哀家答应你们。那么,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仁杰道,“娘娘,请长安令的一万精兵,配合兵部三府,共同抵抗铁甲军,保卫京城百姓度过此劫。”

  傍晚时分,京城的屠杀,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
  双方兵力而言,夏邑王占上风,但是仁杰一派有禁军骠骑营,随意园高手,还有百变门弟子等从旁协助,大大牵制铁甲军的攻势,两方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李翔身先士卒,亲自领兵,一路冲在前面,他中毒后体力透支,入夜便回到宪王府大厅休息。
  小坐片刻,外面一阵喧哗,仁杰披着铠甲,一身尘土污血,小侯爷扶着他,也退回府中。
  两人举止彬彬有礼,眉目间却有种无法言传的亲密。
  
  李翔感觉分外刺眼,胸口无名火起。但关心仁杰的念头占了上风,于是,表情冷漠地问,“两位受伤了?”
  仁杰笑道,“还好,我的腿被乱箭擦伤,破了点皮,不碍事。”
  大厅中有道极大的屏风,小侯爷将仁杰安置其后,命人取来伤药,不避嫌疑,亲自为其敷上伤药。他的手势又轻又柔,暖暖地滑过,仁杰面带微笑,心里柔情难抑。
  小雪,高贵如仙子的妙人儿,能与他并肩作战,叱诧沙场,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他是那么雍容淡定的人,见惯疆场的风云莫测,当初,他受薛王爷的几十鞭,却还能谈笑自若。
  此刻,小雪也在微笑,悠然镇定,嘴唇却有些发白。
  只是皮肉小伤而已,小雪,他在为我担心。
  
  “小雪,我没事。”仁杰轻轻抚摸美人的乌发。
  小侯爷眼神清冷,闪着锐利的光辉,俊朗的脸上有抹污痕,严肃地命令,“以后,我不得为我挡箭!明白吗?”
  “对不起,我错了。”仁杰笑眯眯地擦净他的脸蛋。这一刻,两人的眼里只有彼此,暂时把府外激烈的战斗,抛在脑后。
  李翔默默地坐在高背椅上,隔着屏风,基本看不清里面的动静。但是,依稀可以听见二人悄声谈笑,那份默契,让人无法不羡慕。
  他的一颗心,好像被浇上滚烫的辣椒油,瞬间,痛得发涩……
  
  他站起身,正向厅外走去,看见怀礼款步行来,扬起手中的信道,“夏邑王……大哥派人带讯,他愿意休兵停战,请我们立刻过府一叙。”
  仁杰眨巴着黑玉般的大眼睛,笑问,“大哥大概想出新花招?我独自去就行。”
  怀礼脸色微微一变,叹了口气,缓缓道,“小三,只有你,不能去……”
  



时光倒转
  仁杰眼色清澈,问,“二哥,究竟有何恩怨?”
  小侯爷与李翔也不约而同地问,“为什么?” 话音刚落,两人转开脸,神态自若,将对方当作透明。
  怀礼将那封信递给仁杰,眼神幽远,浅浅一笑, “说来话长,与仁杰乃同胞兄弟,大哥虽为长子,却是二夫人所出……”
  岳王庶长子李钺天资颖慧,才高八斗,万中选一,奈何其母为侧妃,无法世袭王位。
  年少时,三位兄弟十分亲近友爱,常常结伴外出游玩。西疆气候干冷,他们常去奔马狩猎。
  那日冬雪皑皑,李钺偷偷带弟弟踏雪寻梅,不幸,怀礼跌入猎人的陷阱,被夹断脚趾,血肉模糊地送回家。
  岳王抛开政务,将三兄弟分别隔离训话,并招来相关仆人,问明严厉查办。
  事有蹊跷,三年来,李钺毫发无伤,怀礼二兄弟却不断遭遇意外……
  书房的灯亮了一个晚上。
  晨起,岳王神色憔悴,宣布个奇怪的决定,十岁的长子,立刻参加铁甲军受训,二子北上京城,常驻白云寺带发修行,幼子送往江南祖母处,入皇室贵族学宛寄宿。
  几年前,今上登基,岳王请旨,定怀礼为世子,日后袭其王位,李钺因带兵屡建功勋,特别册封为夏邑王。
  仁杰听了,一阵迷蒙,好像漏了有什么关键的细节。
  他不禁发问,大哥对两位贤弟,怀着什么样的情感呢?
  怀礼站得笔直,出神地凝望着窗外的夜空,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不知道,没有人能看透他。”
  “他信中指明要见我和惠王爷。”
  仁杰沉吟片刻,决定亲自去谈判,以避免大规模内战。
  目前,吐蕃、突厥等集聚兵力,屡屡挑衅边界,后傏国若政局不稳,令外族有机可乘,绝非百姓之福。
  李翔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本王愿与仁杰走一遭。”
  小侯爷悠悠地,“小杰,我陪你。”
  淡淡的一句话,便是不计祸福,生死相随。@
  仁杰看着两人,眼神柔和,“多谢。”随即召集大家到会客厅。
  作为储君,李宪的重要性无可比拟,经过商议,怀礼留下来陪伴太子,
  吴燕紫衣锦袍,昂首玉立,微笑道,“本侯守在园中,保护娘娘。”
  此时,卫后掌握的兵马也是谈判的筹码,不能轻易折损。
  
  仁杰头同意,“我已请阿飞赶来,他会配合你。”
  吴燕俊面飘过一抹红晕,“真的吗?”说着,身行飘逸地退出大厅。
  仁杰与小侯爷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笑,紫衣侯一向风流倜傥,与阿飞情愫暗生后,难得有种有趣的青涩模样。
  
  经历下午的血战,朱颜的白衣沾尘,依然潇洒不凡,自愿带领百变门弟子及部分随意园高手,伺机进皇宫接应非烟,夺回玉玺。
  仁杰心中感动,朱颜在江湖上鼎鼎大名,为助我一臂之力,易容进宫,不惜曲身为皇室禁脔,此刻,他率帮众出生入死,毫无怨言。
  他的深情厚谊,如何偿还?
  仁杰握着他的手,笑容灿烂,“朱帮主,仁杰感激不尽……请你一定要保重,好好活着回来。”
  
  朱颜俊雅的面容,散发出耀目的光彩,“仁杰,仁杰……”
  他微微顿了一会儿,千般柔情化为清风似的笑,“你也保重!”
  仁杰的目光前所未见的温柔,样凝神看著他,样亲近不拘礼,让人的心跳也快要停止。
  也许,他所期待的,不过是这份如朝阳般的温暖。
  
  将诸事交代清楚,仁杰准备动身,府门外,敌我双方持械相争,小规模缠斗仍在持续。
  远处,马蹄哒哒,一片喧哗叫嚷之中,忽听得个清朗的声音道:“闪开,挡我者亡!”
  这声音并不高昂,但清晰地传入众人人耳中,惊愕之下,四周开始安静下来。
  仁杰的眼睛一亮,是阿飞赶来!
 
  蹄声如奔雷,十几余骑马旋风般卷过来,御马乘客身姿矫捷,左手火把,右手持剑,色青衣布袍,外罩紫色大氅,座下马匹雄骏,高头长腿,通体青璁,人数虽不多,气势却浩荡如大部队般。
  奔到近处,铁甲军几位将士迎上前拦截。
  
  来者为云组暗卫十二骑,当先的那名骑士,面如皎月,俊目含煞,正是今科武状元阿飞,他将火把抛下,手中宝剑平举过眉,斜指来将,“如不退开,休怪我无情!
  
  剑本是死物,在瞬间却忽然活起来,雪白的寒光流窜,而阿飞容颜冷峻,仿佛变了个人,就如一把出鞘的上古名剑,浑身光芒万丈,周围所有人都成了他的陪衬。
  一道白光划破夜空,他的剑遽然如闪电般击出,气势如虹,没有人能看得清他出剑的动作。
  
  风起剑落,桃花飞舞,天地间又平添几许萧飒。
  花谢,风息,人亡,世间本无情。
  铁甲军的将领前赴后继,却不敌而败退,血染阶下,骨肉碎裂……
  
  阿飞手中宝剑低垂,剑身凝血,闪着妖魅的暗红光彩。
  他的身影融在黑夜中,星光在他眸中闪烁,嘴角带着异样冰凉的微笑,谁也猜不透那是悲凉,是怜悯,还是无奈。
  这个人,强大得无法抵御,他的精气灵魂注入剑中,所向披靡,当与他为敌时,心中只剩下恐惧和痛苦。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四周陷入绝对的静止。
  一声轻唤将寂灭的气氛打破。
  “阿飞!”仁杰纵马过去,笑吟吟地说,“来得正好。”
  “仁杰哥。”阿飞唇边的笑容,渐渐透出暖意,霎那间,他恢复为一位翩翩少年,与普通人无异,神情清纯无垢,甚至有一点羞涩。
  
  仁杰向阿飞简单介绍战况,“我打算与敌军谈判,先行步,吴燕在后花园,详细情况,他会告诉你……”
  阿飞怦然心动,笑容扩大,“好的,仁杰哥珍重。”他下马安顿好暗卫,就向花园急掠。
  
  阿飞的绝世武功,镇住门前的铁甲军,两方暂时休战。
  仁杰一扬马鞭,与小侯爷和李翔并辔,率领随意园高手和禁军骠骑几十人,向李钺约定的郊外地点飞驰。

  小雨悄悄地下,夏邑王选定的庄园,笼在片淡淡烟雨中。
  三人被请进客厅,过了一会儿,中郎将谢锜前来传话,李钺身体突感不适,请惠王爷先入内园商议。
  仁杰不知大哥在玩什么花样,略感不妥,起身道,“我与王爷同行。”
  小侯爷站在他身边,仙姿清雅,盈盈的瞟了一眼,“我也一起去。”
  
  谢锜客气地说,“好,请仁大人先阅此信。”
  然后,他平静地躬身行礼,“惠王爷请!还是……您需要人陪着才行?”
  李翔淡淡地说,“无须使激将法,本王与仁杰共进退。”
  “是,小人不妨碍各位大人了。” 谢锜退到门口。
  
  小侯爷问,“信上怎么说?”
  “大哥请我们在此暂住三天,之后,他会退兵撤出皇城,效忠新皇。”
  
  仁杰心中摇摆不定,一时难以抉择。
  大哥费尽周折,只是为了让我们在此留宿,其中会有什么隐密吗?
  如果挥袖而去,只怕兵戎相见,再所难免,京城就会陷入残酷的屠杀。
  他看向在座的两人,小雪和李翔信任我,把性命交托,如果冒险留,就必须保障大家的安全。
  仁杰很快作了决定,“谢将军,可否请大哥一叙?”
  “这个,小人这就去请。”
  
  话音未落,院中响起一个低柔的男声,“小三,不相信大哥吗?”
  李钺由仆人扶着,缓缓地走进来,与各位见礼后,坐在中央檀香木太师椅上,吩咐上茶。
  仁杰等人举杯饮茶,寒暄几句,夏邑王含笑道,“你们不必担心,我已经下令停止进攻,这三日,我绝不会留难,做出任何肖小行径。”
  
  或许,夏邑王不是位浩气凌然的英雄,但他却足以称为一代枭雄。
  他的话,就是命令,就是承诺。
  
  仁杰深深地凝视着他,一直望进眼睛深处,那里有种感情叫做怀念。怀念以往那段充满了欢笑甜蜜,也充满忧郁惆怅的岁月。
  这一刻,他显得很真挚,很温和,几乎有些谦卑。
  他是谜一样的人,优雅,冷血,温柔的眼波,粉色的薄唇,混合成一股强烈的神奇魅力。
  
  仁杰的心脏微微一痛,就算是陌生人,也应该先礼后兵,在他没有显示恶意前,不预设立场判定对方有罪。
  “大哥,我愿意留下来,但是,我的朋友是无辜的,不必陪……”
  小侯爷两人当场谢绝其好意:
  “小杰,你忘,我们说好不分开。”
  “仁杰,本王已决定,在这里呆几天。”
  仁杰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烧,“大哥,请你保证,你不能伤害我的朋友。”
  李钺微笑道,“好!既然已经达成共识,你带你们去客房休息吧。”
  
  后园开满蔷薇,夜露的幽光,在花瓣上闪动。
  雨雾慢慢聚拢来,天地间一片灰蒙蒙。
  小侯爷与李翔已经前往不同院落,仁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前方的李钺身形高瘦,穿绣宝蓝雀金线的白衫,飘飘若仙。
  他忽然回眸浅笑,指着不远处的木屋,“小三,我的关节有些疼,你自己过去,行吗?”
 
  “遵命,大哥请回。”仁杰独自往前,轻雾与他同行,弥漫于小桥流水上,在桃花林中,在小木屋旁。
  溪水在暗夜中缓缓流动,桃花清香吐艳,凄冷的浓雾,迷离的星空,月亮掩在乌云后,仁杰听见自己的脚步,沙沙沙,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人独行。
  
  寂静中,传来一阵锣鼓喧闹的声音。
  仁杰侧头倾听,溪水尽头的出现亮光,似乎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大。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犹豫片刻,继续前进。越过小桥,走过桃树,来到小木屋前,停足凝望着这幢精致的原木屋,他的眸子藏着淡淡的情意,明明是第一次来,却有说不出的亲近感,仿佛异地游子旧地重游时,专注地观察他印象中的一切。
  
  仁杰的眉头轻轻蹙起,手竟然控制不住,有些轻颤。
  凉风吹着,浓雾迷漫的溪水尽头,那光芒逐渐明亮,不断的扩大。
  仁杰眸中里晶光一闪,果断地推门走进去。
  
  眼前别有洞天。
  车如流水马如龙,竟然是热闹非凡的江南城镇,马路旁围观者众多,一队戎装威武的骑兵正在入城。

  回头一看,身后的木板门,成了一家首饰店门。
  
  不远处,马蹄轰轰作响,掀起灰尘滚滚。仁杰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最前面的一匹高头骏马,毛色淡黄,金光闪闪,原来,马蹄是纯黄金打就而成!
  坐在马上之人,身穿金银交织的盔甲,腰悬宝剑,面如朝霞,俊美得不像世间的凡人。
  “李翔!”仁杰大吃惊,那人分明是惠王爷,眉目却稚嫩青涩些,也找不到丝毫杀戮残暴之气。
 
  旁边的酒楼商店林立,大哥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小三,觉得位惠王爷如何?”
  “嗯?什么意思……”
  仁杰疑惑地寻声望去,对面的高楼上,两位贵公子在二楼倚窗而坐,其中一位便是刚分开不久的夏邑王,而另一位眉目俊朗,居然是……
  
  那位少年神采翩然,与高中毕业时的仁杰长得一模一样。
  乍一见,就好像乘坐时光机器,回到过去探访自我。
  仁杰站在街头,满目锦楼花坊,来往人群热闹非凡,他的心神慢慢变得恍惚。
  这里是一个虚幻的世界吗?
  还是因缘际会,回到两年前,与真正的李家三少邂逅?
  
  就在这时,街心一阵混乱,李翔的坐骑忽然受惊,如被妖魔附体,狂暴地冲往街旁的首饰店,马蹄高扬,毫不容情地向仁杰头部踩下去……



初遇惊艳
  李翔的身体上下颠簸,几乎要跌落尘埃。
  这匹西域进贡的血汗宝马,万里挑一,性情温顺,陪他度过不少兵戎岁月,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中飞快地转念,伸手遮住马的双目,举掌砍在马颈……
  
  下一瞬间,李翔飞身掠起,将首饰店门前的男子一把推开,避开马蹄践踏之苦,马轰然倒地,木质店门撞破了一角。
  那人神情呆滞,手中金簪啪的落下,跳几下,停在李翔脚边。
  
  “让你受惊了。”李翔居高临下,淡淡一笑,“你是店主吗?”
  对方恍惚地跪下叩头,“是,草民拜见见过王爷大人。”
  
  李翔回头吩咐副将,“快去取些银两,赔偿店主的损失,地上的金簪,本王买下。”
  “遵命。”副将左摸右掏,神色越来越不自在,小声地汇报,“王爷,末将把您的钱袋弄丢了……”
  李翔蹙眉,冷冷地一扫四周,“怎么回事?”
  贴身侍从小顺子苦着脸,凑在其耳边道,“王爷,我们遇见小偷了。”
  李翔冷哼一声,有些不悦,刚答应百姓补偿店铺,
  一位公子越众而出,捡起金簪,对着阳光慢慢玩赏,“这支双鸾衔玉果金簪,小鸟展翅欲飞,十分精致,大概需要不少银子吧?”
  店主就像是做梦一样,猛抬头,受宠若惊地说,“是,三公子真识货,此簪以金丝梅花为托,两只鉴花鸾鸟立在花蕊上,翅膀能随时颤动,其口衔之翡翠,碧绿如水,珍贵无比……”
  他恢复商人本性,忘了自己的狼狈,讨好地表示,“不过,三公子若喜欢,小人愿意无偿送上。”
  
  三公子掏出个鼓鼓的织锦钱袋,扔给店主,“不必,这些银子够吗?”
  “够哦,买下两只也绰绰有余。”店主不住称谢。
  “顺便换一个新店门。”
  
  李翔袖手站在旁边瞧着,副将牵来匹高大的白马,他翻身跃上,拱手作揖,“多谢这位公子,请告知你的尊姓大名,所欠银两,小王定派人送还。”
  
  “小人叫任杰,家住寒月山庄。” 他扬头举高手中的金簪,俊脸泛着真挚的光辉,
“王爷若不嫌弃,请收下这只簪子。”
  他的模样俊逸、潇洒,充满自信,好像料定对方无法拒绝。
  店主不禁张大嘴,惊讶地倒吸口气。
  扬州城内,这种金簪是富贵人家用来送新妇的见面礼。任三公子居然赠给初次见面的王爷,一脸理所当然,好像不知道对方也是男子。
  更出人意料地是,李翔接过金簪,眸光淡雅,凝注任杰,“我与任公子一见如故,请到前面的酒楼小斟,你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王爷请。”任杰喜上眉梢,向人群略颌首,跨上一匹马,随着队伍向前飞驰。
  
  李翔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停步举手命令,“封锁此地。”
  大队人马迅速而有秩序地守住两头出入口。
  李翔纵马过来,两眼精光闪烁,彬彬有礼地,“请任三公子下马。”
  
  任杰脑后的风府穴一跳,顿时有丝不好的预感,笑嘻嘻地推辞,“小民忽然想起,家中有事,眼看天色已晚,请……”
  话语未落,他一跃而起,直接跳上沿街砖楼屋顶,拔腿就跑,随行的禁军高手立刻拦截。
  
  李翔掠到屋檐,微笑道,“日当正午,阳光如此灿烂,任公子为何急于回家?”
  任杰抽出匕首,应付众人的围攻,忙中偷闲,探头向李翔挤挤眼,“王爷,您怎么发现的?”
  
  李翔叹口气,“我的坐骑倩影,经历过大小战役,一向机警,若不是被暗器射伤,怎么会受惊发狂?”
  他一挥手,诸位高手停下进攻,任杰也收招式,虚心请教道,“小人还露出什么破绽?”
  “赏人的那个钱袋,乃惠王府特别定制,独一无二。”
  任杰风采翩翩,笑得十分愉快,“佩服,佩服,小人对王爷的仰慕,如高山流水,延绵不绝。”
  
  李翔的容颜清贵优雅,此时,染上融融笑意,顺手将金簪插在任杰发间,“小王未入扬州城,就听到任家三少的鼎鼎大名,如今见,果然文采风流,玉树临风。”
  他一眨眼睛,笑容变得冰冷,“只是,你伤我坐骑,就得付出代价。”手下毫不容情,用力扯下任杰的外套。
  
  任杰睁大幽黑的眼睛,表情复杂,有欣喜、有羞涩,
“王爷的定情之物,小人定好好珍藏!不过,这里人多,你不会用强吧?”
  他没心没肺地笑着,纵身飞得又高又远,朗声道,“这是我的回礼,接着!”
  一个黑乎乎的物体迎面飞过来。
  李翔凝神劈出一剑,任杰拧身闪过,“王爷,改日再与您比试。”他运功跳跃几下,从大家的视线中消失。
  “王爷,要不要追下去?”
  “不必,任三公子武功深不可测,方才,他根本是与wq 们玩闹。”
  李翔接过那个所谓的礼物,是只通体光滑碧绿的竹笛,他试着吹了几下,音色窒涩,笛内另有玄虚。
  果然,里面藏着个小纸团,李翔展开细读,脸色变得柔和,“任三送来的情报,实在是份大礼。”

  他跃下屋顶,集合部队,决定连夜北上,突袭叛军在城外三十里的据点。
  
  经过几日的战斗,李翔消灭大部分叛乱部队,凯旋回城。
  扬州知府安排盛大的欢迎宴会,李翔推辞不过,命副将等人参加,自己带着小顺子,和几位便装的禁卫高手,慢悠悠地到街上闲逛。
 
  他着织锦玄纹罗衫,佩雕金乌鞘宝剑,初秋的太阳刚升起,照得他身上暖洋洋的,远山一碧如洗,瘦西湖波光潋滟,柳树成荫,游人如织,这样轻闲的日子,对他是种奢华的享受。
  
  前面围着一群人,不断的欢呼拍手,李翔心生好奇,也挤进去。
  场中央,几位衣衫朴素的少年,正在练杂耍卖艺。
  其中一位风神隽秀,如清泉般干净漂亮,吸引观众的全副注意力。只见他拳起时如猛虎出林,脚踢时如蛟龙入海,拳影翻飞,拳风虎虎,每招都灌注真功夫。
  
  李翔眼前亮,这不是江南第一公子任家三少爷吗?
  一套拳法舞罢,任杰微笑着四处团团行礼,“各位乡亲,今年旱灾,外乡难民涌入城中寺庙,请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捐助些无家可归者。”
  他把身上的银子全数投往捐款篮里,接着,少年们举着篮子收集善款,在扬州城,任杰就如超级偶像,一呼百应,他既然出面,众人反应异常踊跃,纷纷慷慨解囊,喊道,
  “三公子,我捐十两!”
  “一两。”
  “三公子,老夫捐二十两。”
  
  任杰来到李翔面前,俏皮地皱皱鼻子,“想不到王爷大驾光临,对了,小人先恭喜您大获全胜!”
  李翔眼神冷凛,吩咐小顺子,“把钱袋送给任三公子。”
  “遵命。”
  
  任杰兴致勃勃地说,“多谢王爷的善心,我请您去品尝扬州的特色小吃,您肯赏脸吗?”
  他摸了摸干瘪的钱袋,还剩下一点碎银,应该够。
  
  “带路吧。”
  李翔身份高贵,性格淡漠骄傲,很少接受陌生人的殷勤。他本不会理睬任杰,可是,对方身上有种少见清新的气息,令他感到惊奇而迷惑,时而像个顽童般嘻笑人生,时而散发出超龄的慈悲深沉,让人看不透,却心甘情愿地信任他,追随他。
  
  任杰向身边的少年交代妥当,指着湖上的轻舟道,“王爷,我们去水上人家,如何?”
  
  荡舟瘦西湖,是一件人生美事。
  船舱中,准备不少小食,有扬州干丝,一片豆腐干可被分成十七层然后切丝,丝细如发,蟹黄包,取饱满的膏蟹的蟹黄,配以精白面粉制成,可谓扬州点心中的极品,还有春卷、三丁包、干菜包等。
  最令李翔惊艳的是扬州大汤包。按照任杰的指导,他用两只手指小心的提起包子,咬开个小口子,立刻用力吮吸汤汁,啊!香美浓郁,满满的含在嘴里,鲜得舌尖都快要吞下去。
  
  他快活地又吸了一大口,意犹未尽地叹道,“这么好吃的包子,我从没尝过。”
  任杰抽出丝巾,轻轻地擦去他唇边的汁水,很高兴地说,“王爷喜欢就好。”
  李翔微微怔,对方过于亲昵的举动,让他不太习惯。
  他姿容绝世,心高气傲,平常人那里敢近他的身?一时犹豫是否应该扳下脸,教训对方。
  
  任杰神色如常,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越矩,一转话题,神采奕奕地问,“王爷攻打叛军,还顺利吧?”
  李翔抛开不快,淡淡地说,“已经控制了局势,但叛军余孽,可能会设法反击。”
  
  任杰举目望着渐渐靠拢来的几艘小船,神情变得凝重,“请问王爷,您水性如何?”
  李翔目光四下转,压低声音道,“我不善水,但知道的人不多。”
  “看来,您的这个秘密保不住了。”任杰笑嘻嘻的,一点也不担心,“王爷,等下落水时,请伏在我肩上,我带您游回岸边。”
  李翔手抚宝剑,镇定自若,斜瞥对方一眼,奇道,“萍水相逢,你为何救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他的语气平缓,似乎希望对方举出恰当的理由,说服自己。



牵手
  任杰有些腼腆地笑道,“王爷,如果,是因为您长得……像我的梦中人,听起来可笑吗?”
  
  李翔的宝剑出鞘,发出清脆的龙吟之声,他站起身,眼眉凝霜,怒视眼前这轻薄小人,“胡扯!”
  远处湖上,长堤春柳随风垂腰、四桥烟雨朦胧,这样美景,更衬托出他的绝世容光,尤其是他因嗔怒的模样,微微潮红的面颊,显得那么鲜活,那么生动。
  
  不过,这位美若仙的男子,随时可能翻脸,拔剑砍下某人的脑袋。
  任三公子最怜香惜玉,此刻却顾不得欣赏美人,他以手护着自己的脖子,斟酌字句,诚恳地说,
  “王爷息怒!您很像一位故友……,不如协力共度此劫,草民再向王爷请罪?”
  
  不明来意的船只聚在四周,李翔眼看形势紧急,举剑清朗笑了一声,“好,本王与你联手抗敌。”
  任杰的一只手轻搭剑柄,提出个荒唐的要求,“能否借王爷的剑一用?”
  
  将父王御赐的上方宝剑,借给一位陌生人?
  敌人围攻,防身武器怎能给人?
  “你开什么玩笑?”
  
  任杰眸子闪闪烁烁,如湖水般幽深难懂,“王爷,你愿意信任三一次吗?”
  是那眸光迷惑了他吧?
  李翔的语气有所松动,“你想做什么?”
  任杰脸上又浮起漫不经意的笑容,“我打算凿船。”
  
  李翔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他眉头越皱越紧,却松开了手。
  在一边侍候的小顺子,惊得说不出话来,居然有人从监国大将军掌中夺剑!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

  李翔脸色不太好看,坐在船舱内垂袖观看,不知这任三少弄什么玄虚?
  任杰提剑,慢吞吞地在船上晃了一圈。
  李翔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个任三怎么回事,他以为在唱大戏,大牌名角只要露面,台下就会拍手叫好?
  奇怪的是,敌人的船只好像停下,围成一个圆弧,不再靠近。
  
  任三公子继续在船上晃悠,恍若陶醉于欣赏湖光山色。
  李翔有点不耐,眸子的寒气更甚,这是第二圈了,那人真的想以自身美色,迷惑敌人抛下武器吗?
  这时,任杰缓缓举起宝剑,剑尖斜指船舷。
  剑光大盛,如一泓秋水,碧绿森寒,闪电般刺入湖面。
  噗!噗!噗!他运剑如风,连挑带刺,将船底戳出几个小洞,重创藏在水下的刺客。
  每一剑,看起来都普普通通,但是极快,快到令人无法看清它在动。他身上的衣服被体内真力所激,鼓动得猎猎作响。
  任杰的招式很平淡,很简单,绚丽归于平淡,简单之中,却孕育着无数次苦练后的精华,临敌之智慧,高手所能容纳之武功极限。
  水面上,飘起汩汩鲜红的血。
  李翔不禁露出一丝笑容,这次,他没有信错人。
  
  风声瑟瑟,瘦西湖上弥漫着肃杀之意。
  任杰收剑站在船头,朗声道,“惠王爷是我新交的朋友,如果各位不打算与寒月山庄为敌,请看在任三的薄面,退出此湖!”
  他一身灰袍布衣,神态潇洒不羁,异样的英俊不凡,就像每位少女心中的英雄,难怪扬州未出阁的闺女私下传颂,“愿得任三少垂怜,纵被弃,不能羞!”
  对方的阵营,听任杰的喊话,分为两派,争执一番后,主张进攻的那派显然妥协,几艘船急速驶离,敌人纷纷跃上岸边,很快消失在熙攘的街道。
 
  李翔端坐在下沉的小船上,微笑道谢,“任公子,辛苦了,多谢你智退对手。”
  任杰将宝剑递还,“不用谢,我们快跳湖吧!”
  
  李翔露出少见的顽皮笑脸,“这么没风度的事,本王不能做,任公子请自便。”
  “什么?你宁可沉入湖中?”
  “不要紧,刚才有位公子保证,送人安全上岸,人的部属自会向他要人。”
  
  听闻惠王爷冷酷无情,无人敢在他面前玩弄花样,果然是皇威浩荡,民岂能与官斗?任杰笑得有勉强,“王爷,请让任三伺候您回陆地。”
  李翔闪身跳到船篷顶,委婉地推辞,摆足了架子,水即将漫到脚背的时候,才赏脸由任杰扶着,施展轻功掠回丈外的岸边。
  小顺子与侍卫早已等候多时,连忙上前见罪,“小的保护不周,让王爷受惊了。”
  刚才有惊无险,李翔玩得开心,宽容地笑笑,“算了,有任公子在此,哪里轮到你们出手。”
  
  任杰吩咐一位少年去知府报案,然后向李翔抱拳道,“王爷已安全无恙,草民告辞。”
  李翔未及弱冠,难得出巡江南,年轻人贪图新奇,好容易找到一个免费导游,武功高,脾气好,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兴致勃勃地说,“三少别急,你说过请本王品尝扬州小吃,不会赖帐吧?”
  
  任杰像研究稀世古董般,上下打量对方,“我们险些被人扔到水里喂鱼,王爷还打算继续?”
  
  李翔抬起胳膊,下颌微扬,摆出冷峻帅气的姿势,任君观赏,“有三少护驾,本王在扬州畅通无阻。”

  他很机敏,看出任杰名震江南,若想对付叛党,有了此人便可如虎添翼。
  
  任杰目光变得柔和,笑嘻嘻地说,“草民是没意见,不过,遇到危险,王爷可别怪我……”
  “越危险的地方,越有趣,三少请带路。”李翔简洁地命令。
  “遵命。”任杰带着几人走向热闹的集市。
  
  方才的危机,并未打击湖畔游人的雅兴,小吃摊的老板吆喝得也很带劲,
  “三少,请来碗豆腐花吧!”
  
  这家街头小店,装潢干净,生意非常好,五张桌子,坐满客人,正好有桌客人准备结帐离开,任杰犹豫片刻,微笑着问,“草民银子快花完,只请得起个,王爷意下如何?”
  “尝一下吧。”
  
  一行人走进店中,任杰与李翔被请到最好的雅座,店主张老板送上两碗雪白的嫩豆花,撒上葱花,紫菜、黄豆,碎花生,再浇少许麻油,看上去清爽可口。
  
  小顺子取出银调勺,试过无毒,李翔正准备开动,任杰拍着他的手背道,“对了,加一点辣油更好吃。”

  任杰的手修长温热,掌缘有很薄的茧,应是长期练功所致。
  一股电流,仿佛从指尖直接通到心口……
  李翔飞快抽回手指,心里莫名地恍惚,这个放肆的家伙,总是对本王动手动脚,罪不可赦!
  
  任杰并不知道自己的无意之举,在对方心中掀起波澜,他眉开眼笑地端起汤碗,深吸口气,“唔,真香。”

  他埋头地喝了几口,抬起脸来愉快地问,“觉得如何?虽然并非淮扬点心,也算一绝……”
  
  李翔的眼神惊骇,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看到可怕的怪物。
  任杰举手抚摸自己的面颊,不好意思地转头问店主,“张老板,我的脸是不是发紫了?”
  张老板几乎快哭出来,“是,三少,您大概又发病了?”
  
  “对不起,只好改日再陪您,“任杰镇定地对李翔笑道,“我留在张老板这里就行,大哥会来接我的……”

  话音未落,他一头栽在桌上,晕了过去。
  
  “喂喂,小杰,别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任杰悠悠醒来,摸着头顶的包嘟囔,“好好,别敲了,都肿起来了。”
  一张画满油彩的脸凑到他面前,亲昵地顶顶他的鼻子,“感觉如何?今天上台可千万不能昏倒,坏了我的歼敌大计。”
  
  “上台?你这是唱得哪出?”他疑惑的看着对方,一身锦衣彩甲,背上八面插旗,红白蓝的花脸净生造型,很像是戏台上武将,威风凛凛。
  
  那人又缠上来,搂着他的腰,温热清新的气息,轻轻吹拂着他的面颊,让他浑身放松,“小杰,我们筹备近一个月,今天混进楼府演出霸王别姬,我怎么忘了?”
  任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张开嘴惊道,“什么?你,你是谁?”
  
  那人勒紧他的腰,气呼呼地狠咬他的耳垂,“你又玩失忆?我是李翔啊!你的相公李翔,呵呵。”
  任杰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不可能!我看是你失忆!我们何时成亲?”
  
  任杰被强推到铜镜前,李翔指着镜子里千娇百媚的虞姬,春风得意地说,“看你的扮相多妖媚,还不承认?你是本王的虞姬美人,待回到京城,我们就成亲。”
  
  “小翔子,你又在胡闹。”任杰并不生气,笑着敲了一下对方。
  李翔从身上取出个瓷瓶,小心翼翼地递上,“你大哥说,这药可以帮助你恢复。”
  任杰打开瓶子,嗅嗅,脑海里有一些画面,不连续的翻转,他慢吞吞地坐下,皱着眉沉思一会儿,
“我记起来了……”
  他伸手抓过李翔头冠上锦羽把玩,笑得十分洒脱,“明明是你赌球输给了我,应该你扮成旦角,谁想到你这么卑鄙!居然趁我在轿中打盹时,将我迷昏画上妆……”
  李翔精神抖擞,颇为得意,“现在木已成舟,想改也来不及,哈哈!任三少过目不忘,区区几句台词,肯定没有问题。”
  没等任杰出言反驳,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两人顿时凝神静候,过了片刻,楼府的管家在屋外催道,“两位准备好了吗?我家老爷命你们快些上台。”
  
  李翔的眼里,凛冽的煞气一闪,他沉稳地回答,“请转告楼爷,好戏就要上场了!”



阴谋
  楼府大厅中央,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燃着两支红蜡烛,烛油如泪,淌满了古铜高柄烛台的雕花碟子。
  淡青色的烛焰,散出缕缕乳白色的烟,袅袅上升。
  项羽,名震天下的江东勇士,傲然地盘坐在虎皮毯上,坚毅的脸,薄唇紧紧抿着,黑玉的眸中,跳动着孩子般天真的的火焰,“虞姬,过几后,我们江东的屯兵会来解围的。”
  
  晕黄的光,照着虞姬绝美的容颜,勉强地微笑,“一定,一定会来解围的。”
  用丝绣团扇遮住欲滴的泪影, “大王,我军只余千人,刘邦却有十万……”
  
  这时,悲哀的,简单的节拍从幕后悠悠扬扬地传过来。
  “是江东的俘虏在怀念着家乡?”在一阵沉默之后,李翔顶着项王的花脸。
  “大王,这歌声是从四面传来的。”
  
  敌人营垒里传出低沉,悠远的楚国乡村小调。先是几个人在孤独地吟唱,很快,山间各处汉军军营都合唱起来。
  看来,刘邦已尽得楚地,如今,四面楚歌,伴着几声隐约的马嘶,传出很远,很远……
  
  帐篷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里, 李翔倔强的嘴唇转成了白色,眼珠发出冷冷的琉璃光彩,
“看情形,我们注定了困兽之局,可是,我要做猎人,不要做被猎的,今天是最后一次的行猎,我要冲出一条血路,把汉军杀得四散崩溃!”
  “小杰,”他含糊地飞快地叫着他的名字,双目绽放出湛然神光,“虞姬,披上你的紫貂软甲,我们生死相随,直到最后刻。”
  
  “大王,愿您尽展神威,享受杀戮的快乐,”任杰在虞姬的面具后,低着头微笑,用手抓起项王那镶金的剑柄,“这一次,我不会跟在您的背后,让您分心保护,我有自己的使命……”

  他很迅速地抽出宝剑,置于颈间,只一横,割破柔美的肌肤,李翔动情地扑过去托住他的腰,含泪的双眸,跳动着熊熊火焰,紧张地凝着,“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小杰。
  任杰张开眼,仿佛受不住这样强烈的深情的注视,又缓缓地闭上。李翔把耳朵凑到他的唇边,听见一句他所不懂的话:“李翔,这样的结局或许最好。”
  他的唇,颤抖地含着他的……
  
  他是花脸,他是青衣,他刚毅,他柔顺,他是叱咤纵横的霸王,他是从一而终的虞姬。
  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那个苍凉的眼色,天黑前最后一抹殷红,是那个古老时代的风花雪月,是那些随风而逝的红颜轶事。
  
  凄美的自刎戏,让人潸然泪下,厅中,寿星楼老爷和所有宾客的注意力,被这千古绝唱所吸引,没有人留意到,李翔的手下已经潜入府中,逼近大厅。
  
  李翔把那柄剑小心地取下,作势揩抹掉血渍,咬着牙,用一种沙嗄而坚定的声音,高呼:“军曹,备马,吹起号角,我们要冲下山去!杀!”
  
  喊声一落,任杰站起身,拔出暗藏的短刀,向前飞掠,李翔提剑跟上,两人将楼老爷的退路锁住,大批惠王府部属闯入大厅,有些冲进后院,搜索躲藏在府内的叛军余孽。
  
  “弟兄们,不要慌,大家一起上!抓住两个领头的。”
  楼老爷是扬州水上一霸,掌上功夫不错,他临危不乱,指挥下属围攻二人,李翔的将士迅速加入,双方缠斗起来。
  这阵子,李翔与三少空闲下来,常钻研两仪剑法,此时正好相互配合,背对背出招时,李翔迟缓,任杰迅捷,有阴有阳,亦刚亦柔,姿势雅观,招式古朴浑厚,破绽之处实所罕见,斗到紧要处,一人长剑大开大阖、势道雄浑,另一人疾趋疾退,刀尖上幻出寒星。
  任杰抽空喊话,“楼老爷,在下乃寒月山庄任三,只要你愿意合作,我愿意放过你的家人。”
  李翔冷冷一哼,“不错,包庇叛臣,罪当抄斩全家,既然任三少求情,本王可网开一面。”
 
  楼老爷杀红了眼,黯然嘶吼,“三少的好意,我心领了!老夫敢做敢当,既然谋反,就没想过留全尸……”
  他与手下渐渐落了下风,被围在大厅中央,插翅难飞。
  他自知难逃一死,索性横心,拼全力使出师门绝学,夺命连环三刀。
  三招一气呵成,可变幻无穷,起始当头直劈,任杰首当其冲,斜身闪开。
  搂某猛然圈转大刀,拦腰横斩,任杰施展轻功,纵身从刀锋上跃过,堪堪避开第二招。
  楼某深惧任三之侠名,绝望之下,起了同归于尽的狠心,他刀刃反撩,疾刺对方后心。
  
  一个人悍然不惧死,心中无畏,那么他就立足于无敌了。
  任杰武功再高,也很难挡下亡命一击。
  他背后不生眼睛,敌人聚集全副功力,如闪电般劈下,势难躲避。
  噗的一声,刀砍入血肉中。
  李翔,居然为他挡了一刀,鲜血飞溅,喷了他一脸。
  任杰心中狂跳,手中的短刀闪电般刺向楼老爷心窝。
  
  战斗迅速结束,将士们有效率封锁楼府,逮捕在逃的叛军。
  任杰抱着李翔跃上骏马,向山庄奔驰,他的心好像被大石头狠狠碾过,闷痛不已,“李翔,你为什么……”
  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手握重权的监国大将军。
  而我……当不起这样的深情。他摇摇头,不愿深究。
  
  李翔脸色苍白失血,神情又骄傲,又愉快,“我为大名鼎鼎的任三少挡刀,你可就逃不了,按照江湖规矩,乖乖以身相许,嫁给本王。”
  任杰不由得苦笑,“那刀上喂了毒,你倒有心情开玩笑……唉,痛吗?”
  某人色迷迷地盯住对方,撅起嘴求吻,“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任三恢复翩翩佳公子的风采,墨黑眸子闪着捉狭的光,“回家,再说。”
  到时,好好“疼爱”你,让你再也不敢出言调戏。
  
  风在低吟,鸟儿在枝头轻唱,就仿佛情人的樱樱细语,李翔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满足地叹息几下,迷迷糊糊的打起瞌睡来。
  回到山庄,请郎中看过伤口,任杰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抓药,煎药,服侍李翔喝下。
  汤药中有轻微的麻醉成分,一炷香后,伤者开始觉得头晕,安心地在客房休息。
  
  任杰独自来到书房整理资料,窗口正对着花园,秋的枫叶鲜红欲滴,如孩子的苹果脸,让人很想摘下珍藏。
  他忽然觉得不远处有道目光,老鼠一样偷窥自己,他猛然抬头瞟向园子,前方有四位仆人垂手走着,再看仔细,这几个人都穿着庄内制服,看起来很面熟,可是,却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究竟问题在哪里,还一下想不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两位年轻小伙子,青衣小褂,绑着栗色牛皮腰包,后面的一位丫鬟,身穿碎花长裙,婷婷地扭着腰,坠在最后面的是个微驼的老头,拖着脚步往前挪,他每走两步,就停下来揉揉背。
  
  任杰离开窗边,坐回书桌前,用眼尾余光打量几个人,好像都很平常,没有古怪之处。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时,他发现一件不太寻常的事。
  那位驼背老头,眨眼间,离开了花径,转入了一片桃树林。
  这样一位年老体弱的仆人,怎么能瞬间穿过不远的距离?
  而且,他转进林子的步伐,轻快迅捷,显然轻功高明。
  
  任杰微微一笑,轻推开门追上去,始终保持安全距离,想看清楚此人有何目的。
  当他跃出树林,那老头已经潜入李翔所居的客房。那是幢独立的木屋,是他亲手取材设计,充满古朴清秀的气息。
  那人绕过侍卫,趴在后窗向内观察,接着,他取出一张弓。
  
  一颗小石头,夹着风声飞快地向他射来。
  那老头顾不得害人,纵身退后,疾步闪入树林,再转几下,跳上高墙,逃遁而去。
  
  暮色渐浓,踩在深秋的石子路,任杰不紧不慢地跟踪。
  从山庄追到此地,差不多有两炷香的功夫,那人一直在扬州城热闹的街道,来回转悠,看来是个反跟踪的高手,只不过,他的对手,却是从小最爱玩做迷藏的任三公子。
  谁能从三少手下溜走?
  
  终于,老头闪入上家客栈,没有再露面。
  任杰看看客栈的匾,“寒雨”两个大字分外醒目,那是他十五岁时的墨宝。
  他的心猛地往下沉,这里是寒月山庄的产业,也是高手会聚的据点。
  刺客,是自己人?
  
  秋日晚霞,没有夏日那么绚丽热烈,却也有它独有的委婉。秋风吹过,落叶飞舞,别是一番凄凉。
  街道上有卖小吃、日用品的摊贩、耍杂技的,跑江湖买药的摊子前,围着一圈小孩,嬉闹非凡,他却感觉少有的孤独。
  他失神地远处的夕阳,在客栈前徘徊了一会儿,缓缓地迈步走进去。
  
  掌柜地殷勤献茶,“三少爷来了?”
  “嗯,大哥在哪里?”
  “二楼左手第一间雅房。”
 
  任杰轻轻敲门,“是我,大哥。”
  夏邑王李钺亲自开门迎接,“小三,累不累?我给你带来新的补药。”
  
  窗外,风乎乎地扑打,屋内的炉火烧得正旺,炉上炖着什锦火锅,嘟嘟的冒着热气和香气。
  微冷的季节,能和自己的家人围在桌旁,吃着这么热腾腾的火锅,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李钺盛了碗汤,端给任杰,“来尝尝,大哥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他微笑道谢,举起汤碗,靠近嘴唇吹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喝着,
  “今天早上,我们去楼府,顺利地捉住叛党……”
  他将唱戏演出的过程,绘声绘色地描述番。到李翔为他挡刀的时候,李钺叹口气。
  “咦,想不到高贵的惠王爷会做出这种事?”他举起杯酒,在唇边轻沾,“小三,你是不是下不了手?”
  
  任杰露出复杂神色,有些痛苦,有些挣扎,他也举杯一饮而尽,自言自语地问,“为什么皇上要下密旨斩杀李翔?而我怎么会答应你,刻意去接近他?他那么年轻有为,为何朝中大臣都想排挤他?……”
  
  “朝中大臣,不过是为了表明忠心,好在新皇面前讨个好处。”
  几杯暖和的绍兴酒下肚,李钺的脸上浮起晕红,打开话匣子,“当初,先皇曾有意改立李翔为太子,卫后的娘家和当朝重臣联合,加上父王多次求情,今上才能登上帝位。但是,先皇最中意的,一直是这位文武全才,高雅如仙的幼子,所以,特赐上方宝剑及监国重职,试想,哪位皇帝继位,愿意留这样一个威胁在自己身旁?”
  
  “我也这么想。”任杰不解地问,“父王这么维护陛下,有什么原因吗?”
  “听说,父王小时候不意跌入御花园的荷花池,是陛下拉了他一把……”
  
  酒很快饮尽,掌柜的送来两瓶上好的汾酒。
  任杰不喜烈酒,略抿了一口,叹道,“大哥,我良心不安了,我们放过李翔吧?”
  
  李钺温和的拍拍他,眸光淡漠深沉,“小三,我了解你的感受,可是,爹已经接下圣旨,一旦剪除叛军就下手,如果不执行,就是欺君之罪,你一个人担得起吗?”
  街道上,传来孩子们欢笑声,从窗户望去,街旁的枫树,有一片火红的叶子飘下,随风辗转入泥。
  任杰心口突突的跳起来,眉头一紧,右手挥出,“哨”的一响,酒杯已被打碎在地上,酒水沿着木板裂痕往楼下滴。
  “怎么办?大哥,我的心隐隐作痛,”他很无奈,很洒脱地说,“我可能,可能喜欢上李翔了!”

  “我爱莫能助……”李钺眉头深锁,过了许久才回答,“小三,你确定吗?”
  “请你把刺客撤下,我自己来处理。”他默默举起一碗热汤,视线有些模糊。
  小翔子,对不起!到最后,我只好出手……亲自斩断这一段孽缘。



三角关系(一)
  接下来几日,李翔过得悠闲自在。
  作为伤者,保持精神愉快,有利于康复,任杰的表现让他颇为惊喜,几乎是出尽百宝,取悦于他,就连每日三餐、点心和汤药,都依照他的口味,由任杰亲手服侍。
  
  时近正午,李翔倚在床上,云丝锦被围到腰间,轻抬眼帘,望见任杰一身团绣银灰长衫,穿过中庭快步走近。
  他赶紧往被子里缩缩,换上寂寞萧索的表情,拉长声音地叹气,“小杰,我觉得很无聊……”
  
  任杰进屋后,依床坐下为他搭脉,然后笑着问,“王爷,您有何吩咐?”
  金色阳光在他的眼眸跳动,灿烂而明亮,“小杰,本王想喝豆花,记得吗,你请我去过的那家街头小店。”
  
  “好,我这就去买。”任杰笑着退出去,留下淡淡的雅香,李翔深深地吸了几下,这熟悉的味道,就像山庄的主人,充满温暖的气息,让人欢喜,无时或忘。
  过了一碗茶的功夫,李翔面前多了一碗热腾腾的豆花。
  任杰的额头冒出细汗,脸色红润,显然刚才不遗余力一路狂奔。
  试想,名动江南的少侠任三,施展绝顶骑术,纵马飞驰,不因行侠仗义,只为博惠王爷一笑,若真相传扬出去,只怕让无数怀春少女绮梦破碎吧。
  李翔心中暗自偷笑,晃动一下受伤的手,“小杰,我的手臂不灵便……”
  “要不要我喂你?”任杰端起那碗香味四溢的豆花,舀了一汤匙,送到他嘴边。
  “好吧,多谢你。” 李翔只觉心满意足,“张记美食真是名不虚传。”
  
  “对啊,每次去,都是座无虚席,今天,我还排了一会儿队。”任杰笑道。
  喝了热汤,李翔潇洒地掀开丝被,一跃下地,“我躺了太久,想去花园逛一逛。”
  “我扶着你,别急。”任杰为他选件厚实的大氅披上。
  “本王伤的是胳膊,腿又没事。”虽然口中推辞,心里却滋润得很。
  
  两人来到园中,李翔的大氅里,只穿件纯丝的月白色长袍,踢了鞋,赤着脚,盘膝端坐枫树下,石桌前,身下垫着西域精制的羊毛地毯。
  各种颜色的鲜花,绚丽无比开了满园,呼吸间清香怡人,头顶上,焰火般的枫叶,不时随风飘落,更添了一抹灿烂到极致的秋意。
  
  这样诗情画意的美景,最适合与知己把酒谈天。
  李翔用小匙搅搅白果银耳羹,愉快地喝了一口,“小杰,这个时候京城风景不错,有兴趣北上的话,本王陪你玩个痛快。”
  他一直筹划邀请任杰赴京,入驻惠王府,任杰文采武略无一不精,他会为其谋个像样的职位,到时在朝堂,相互配合推行利国利民之策,在家二人琴瑟相合,不亦乐乎……
  任杰含着热烫可口的甜羹,呼着热气,含糊地说,“我喜欢江南……父王……希望留在扬州……”
  “京城有何不妥?有空你可以回来省亲……”
  “省亲?”任杰好看的眉微蹙,似有所悟地敲了对方一下,“你在转什么古怪念头?”
  “小杰,你就从了我吧……”李翔厚着脸皮,扑到任杰身上,两人扭动着翻倒在地毯上。
  
  顾虑到某色鬼身上有伤,任杰没怎么乱动,将他限制在自己的双臂之间,撑起身子,从上方向怀中俯视,触目是小王爷鲜花般的面颊,眸中流溢异彩,红唇如求吻鱼,诱惑地微微颤抖。
  他的心猛然一震,这一刻,高贵的惠王收起满身的刺,清雅的容颜悄悄绽放,娇艳如花,温柔如水。

  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让他如何下得了狠手?
  
  李翔微笑着拉下任杰,四片唇瓣相触,一位意醉神迷,热情似火,一位心情酸楚,刻意逃避。唇舌纠缠,气息火辣辣的,李翔的吻急切而冲动,用力的吮吸啃咬,不断地将自己的情意输送过去,直到两人的舌头都快麻痹,才如梦方醒地松开。
  
  任杰的心跳急如擂鼓,很不规则。
  不,他承受不起如此深情,如此毫无保留的爱意。
  李翔,你可知道,危险已经近在鼻尖,各方势力都在试探,想要抢头功,砍下你的脑袋,,我也是其中之一……
  内疚与怜惜,雪与火,相互交织,犹如有人伸手抓住心脏,肆意蹂躏,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心悸之症,好像要发作了。
  
  李翔献出纯洁的初吻,心花怒放,满怀情意正待倾述,出乎意料的事发生,小杰双眼上闭,缓缓地软倒在他身上。
  他忍着手伤,揽住任杰的身子,捧起白得发紫的面孔,焦急地唤道,“小杰,小杰,醒醒……”
  
  任杰睫毛抖动了几下,忽的睁开眼,“小翔子。”
  他微微一笑,搂着对方低低的唤,“小翔子,对不起,小翔子,不好意思……”
  李翔将任杰的头按在自己面颊旁,温热的气息分外动人,“只要你好好的,就算失忆了……也没关系,本王会努力,让你每天都喜欢我多一些。”
  任杰没有挣扎,笑容有些迷蒙,“傻话,你这痴人……”
  四周花香浓郁,蜜蜂嗡嗡地飞舞,唱着甜蜜美丽的歌曲。
  
  晚上,李翔津津有味地回忆与任杰相识的每一幕,暖阳般的笑容,晶亮的眼眸,那些丰富的表情,有趣的对话……

  他想起树下的吻,心中揣揣不安,恍若初识情味的懵懂少年,不住地猜测,小杰也喜欢我吗?小杰是喜欢我的吧?
  
  远处的林中响起极轻的脚步声,枫叶哗哗,仿佛在风中低诉。
  屋门悄然开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随风飘进来。
  那人的目光清澈,内中的杀意幽明难辨。
  
  李翔突然转动了一下身体。黑衣人立即停步紧靠墙壁而立,屏息看着他。
  他安静地睡着,仿佛并未察觉有人进来。
  刺客松口气,慢慢地靠近床边,举起手。李翔微眯眼睛,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他握着一把短刀,闪着青白的光芒。
  忽然,刀光大盛,黑衣人眸中杀气凛然,利刃破空,向李翔狠狠刺下。
  
  秋风冰凉,李翔的胸口更凉。
  这把宝刀,柄悬一只的鱼形青玉,分明是任杰所有……
  原来,属下的报告是真的!
  皇上果然想借寒月山庄解决本王,而小杰……
  所有的欢笑,都是虚情假意,都是你使用的伎俩吗?!
  瞬间,李翔心灰意冷,握紧藏在被子里的匕首,迎接冷酷的命运。
  
  一道剑光,破窗而入,寒如冰,疾如电,顷刻化解杀手的攻势。
  李翔冰冻的心,咯噔声破冰而出,他又活过来了!
  赶来救援之人,其武功身法十分顺眼,正是他思念的小杰。
  
  “李翔,李翔!你没受伤吧?刺客迷昏派来保护的侍卫……”任杰边打边急切地询问。
  “没什么,本王一点事也没有,呵呵!”李翔心里说不出的舒畅,索性坐起来,静观其斗。
  
  任杰三招二式解决黑衣人,吩咐手下带走审问。
  他回头凝视着李翔,成功破解刺客的攻击,他应该很愉快。
  但是,他只是淡淡地望着对方,心思好像飘到无限远的极地,“我来晚了,我的房内也被下了迷香。”
  李翔点头,理解地笑了笑。
  
  丰美如玉的任三,此刻如尊牵线木偶,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我原本……不该来的。”
  李翔静静的回望着他,眸中闪动着不明的光芒,“可是,你终究来了……”
  
  “是啊……我也控制不了。”任杰垂下头,仿佛不忍接触对方炙热的视线。
  渐渐的,他的神色变得无奈,不驯,落拓,一丝轻愁闯入他的眸中。“我已经睡着,可是有个声音,一直在脑子里催我,催我来看看你。”
  
  李翔偷偷地扔了匕首,起身抱住任杰,郑重地说,“你能来,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厢,两人抛开往日情愁,卿卿我我,亲昵地拥吻在一起。
  
  另一头,小侯爷困在夏邑王位于京郊的庄园,夜里孤枕难眠,只影难成双。
  整整两天,仁杰踪影皆无,好像凭空消失一般,就连骄横的惠王爷也没露过面。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亮亮的,凉凉的,他的心情出奇的焦虑。
  小杰,你在哪里?
  
  他披衣而起,迅速地闪出屋子,凭着记忆,摸回到与夏邑王会面的大堂。里面灯光幽暗,看上去空旷无人气,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头绪。
  庄园的门口就在眼前,迈步就可以离开,他的脚却牢牢地粘在大厅中央,不愿动弹。不知为何,他有种不好预感。似乎不做点什么,他就会失去小杰。
  怎么办?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忧虑。
  小杰失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自己主动离开,没有知会自己,小侯爷立刻否决个念头,另一种情形,是他被困在某处,无法来见自己。
  当时,自己坚持留下来,夏邑王勉强同意,但规定各居独立庭院,不对任何事情提问,否则请出庄。

  明晨,三之约将满,他就不能再留此地,唯有尽快从庄园主人身上找出线索。
  
  不过,诺大的庄园象个迷宫,夏邑王一直避而不见,如何接近呢?
  他一转念,有了打算,夏邑王只身来京,未带家眷,早膳时,最精美的餐点一定是送往其居处,只要先到厨房附近守候就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卧房时,夏邑王就醒了。他一向警惕,就连睡觉,宝剑也在触手可及之处。只是,入京城后,见到两位兄弟,经历短暂的血腥杀戮,反而有点儿松懈。
  他对食物并不太讲究,此刻,有些怀念西南边陲的砂锅鲜辣鸡,还有,当年他和小三常去光顾的什锦火锅,喝下热乎乎的汤,整个身子都会暖起来。
  这几天,园中的退休御厨大展身手,每碟小菜都精心烹调,散发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不知今的早餐有何新花样?
  
  他来到院中,满树桃花灼灼,粉红的花瓣飞舞,真是风和日丽的好气。
  忽然,他颈后汗毛簌的竖立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见一位年轻的小厮端着食盘,低头走入院门。是位平凡的小人物,举止如常,看不出武功和敌意。
  可是,他颈后的肌肤越来越紧张,一定有什么不对。
  “站住!别动!”他脱口喝道。
  
  那小厮将食盘放置于石桌上,飞快揭下包头的布巾,摸去脸上的焦黄涂料,露出一张世所罕见的绝美容颜,远远地微笑行礼,“李大哥,薛邵给您请安。”
  
  薛侯爷的英武不凡,夏邑王早有所闻,心中既欣赏又戒备,沉声道,“侯爷为何不请自来?”
  守卫此园的四位将军是他的心腹,立刻一拥而上,拔剑将小侯爷围在中间。
  
  “这就是夏邑王的待客之道?”小侯爷笑容不改。
  “不好意思,任何擅自闯进来的客人,都要过他们这一关。”夏邑王退在一边看戏。
  四人得到默许,揉身而上联合攻击小侯爷。
  
  小侯爷未带兵器,只手取过食盘,先施展轻功闪过首轮刺杀,接着,将盛着食物的碗碟,运劲射向对手,连汤带水,化作古怪犀利的暗器,不断袭击那几个人的关节。
  不多久,三位将军受伤,萎顿倒地,只有一位还在苦苦支撑,眼看数招之内就会败阵。
  
  “够,别在此丢人现眼。”
  夏邑王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将属下喝退,和颜悦色地问道,“薛将军,是为仁杰而来?”
  小侯爷心头一荡,乍听这个熟悉的名字,颇为激动,“请问,小杰他在哪里?”
  “他去旅行了,也许回到了几年前。”
  “怎么可能?”小侯爷惊愕万分。
  
  “请坐。”夏邑王一举手,招呼对方在石桌边坐下,“我少年时在西疆,曾遇到一位了不起的佛教密宗大法师,具有即身成佛与人互通的神通,我跟着他修行多年《华严经》,通过不断的观想,亲身验证到一个奥秘。”
  小侯爷问,“什么奥秘?”
  夏邑王的双眸放光,充满神秘的佛性,“时间是一条河,它不停地流,可是在某个转角,你也有可能借助机缘,逆流而上,回到过去。”
  
  这个说法,小侯爷从未听过,简直匪夷所思。但是,对方表情虔诚,不象说谎。
  如果想骗人,何必编么不合乎情理的借口?夏邑王作为兄长,只要小杰想在此暂住,或者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打发他。
  
  小侯爷眉轻簇,沉吟问道,“那么,小杰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一旦闯入时间的洪流,除非他自己愿意,谁也无法唤醒他。”
  “我不明白……”小侯爷觉得对方语焉不详,似乎有所保留,正要追问下去,夏邑王招手道,“来,我房中有一盘棋局,这些日子苦思冥想,始终无法破解,你可以帮我吗?”
  
  “如果我解了棋局,请带我去看小杰。”小侯爷抱着一丝希望,朗声提出。
  谁知,对方不置可否,自行踱回房。
  他只有跟过去。
 
  棋盘上,白子伤亡惨重,被堵了各条生路,只剩下一块边角还在厮杀。
  小侯爷凝神思考半炷香的功夫,根本不得其解。这盘棋,能困住棋术高超,并有沙场实战经验的名将夏邑王,其难度可想而知。
  想到仁杰行踪渺茫,他心里犹如火炭在烤,无法集中思想钻研,当下,举起一只白棋,随手落在正中央的棋眼,焦急地说,“李大哥!棋局被困,哪里比得上小杰的下落重要,我们何必浪费时间,在此纠缠?”
  
  夏邑王一愣,默然喘口长气,“好吧,如果你坚持,我就带你去,就怕你会后悔。”
  “不会的。”
  小侯爷紧紧跟随对方,绕了几个圈子,经过一片绚艳的蔷薇花海,穿过桃花树林,身旁的草地上,一匹马正在悠闲的吃草,火焰般冲冠的额发,马蹄闪着光芒,长尾巴如大扇飘洒,真是一匹难得的血汗宝马,他不免多看两眼。
  
  “喜欢吗,你可以试一试?”夏邑王神色亲切,笑道,“去找小杰,可能要走很长的路。”
  那匹马居然听话地奔过来,乖巧地用头蹭着小侯爷,好像找到主人般。
  一股神奇的力量,好像呼唤着他,“上马,快上马!”
  他鬼使神差地跃上马背,带缰绳,那马忽然甩开四蹄飞驰,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依稀传来夏邑王的叹息,“将军保重,希望……你不会伤了心。”
  
  小侯爷来不及消化他的话,那马犹如妖魔附体,发疯地往前奔去,他只能竭力抱住马背维持平衡。
  不远处是一幢原木小屋,健马一头撞上门去。
  小侯爷眼前蓦然一黑,跌下马背。
  
  良久,他从昏迷中惊醒,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阳光直刺眼帘,光环中有个模糊的面孔,他眨了眨眼,终于看得清楚些,一位锦衣少年俯身望着自己,浓眉俊目,说不出的好看潇洒,竟然是他日夜牵挂的仁杰!

  “小杰!小杰!我总算找到你了!”小侯爷心头一松,俏脸生晕,“小淫贼,还不快扶小爷起来。”
  那少年眸光冰寒,淡淡地凝注着他, “你是谁,为何唤我的小名?”



三角关系(二)
  咦?小杰的态度很奇怪,是因为周围有状况,他不能与我相认吗?
  小侯爷略敛笑容,悄声问,“小杰,出了什么事?”
  
  “没事,这位小兄弟,你的马受惊,撞破了山庄的大门。”
  任杰取出几块碎银交到他手中,“你刚才坠马,这点银子,拿去看郎中,再买身干净的衣服。”

  明明是最熟悉的面容,却流露出从未见过的疏远,好像是在打发位陌生的路人。
  小侯爷只觉匪夷所思,瞪大美眸,惊道,“小杰,别闹了,我是小雪啊!再假装不认识,别怪小爷不客气!”
 
  任杰起身准备回庄,听对方理直气壮地呵斥,不由得笑道,“我没有作假,小兄弟,是否撞伤了头?”
  他的笑容温和闲散,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小侯爷感到有些不妙,想起夏邑王曾暗示,小杰闯入时间的岔道,难道真有如此奇妙的事?
  他凝神观看,面前是座豪华的,大红木门破了一角,上方横匾书“寒月山庄”,正门所对的街道,人声喧哗,充满温暖和欢乐,空气中,有酒香,花香,草叶清香以及孩子的脂粉香气。
  沿街种满枫树,风卷着枫叶飞舞,地面积层火红的落叶。
  看来,这里已经进入秋季。
  
  不远处,一群孩子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笑闹声音,比世间任何种音乐更动听。
  小侯爷听着,神情越来越紧张。
  孩子们着淮扬的方言,唱着他不熟悉的地方小曲。
  此地,的确不是初夏的京城。
  而心爱的小杰,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不再记得自己,也忘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小侯爷拉着对方的胳膊,心怀一线期盼,“小杰,你住在哪里?我可以来作客吗?”
  任杰很客气地轻甩衣袖,委婉地说,“对不住,最近比较忙,无暇照顾你,不如,我赠你十两银子,你可以住在前面的客栈。”
  十两,够一户农民全家生活几个月,这样的安排,已经仁义尽至。
 
  小侯爷拿着那犹带体温的银子,心却沉到谷底。
  小杰从未对他说“不”,只要他想要的东西,都会竭尽全力为他取来。
  这样冰冰有礼、坚定地拒绝,还是生平一头遭。
  虽然只有次,他发现,简直比抽几个巴掌还伤人,他好像无法接受。
  怎么办,难道放下身段,软语相求?可是,他性情矜持清傲,当众做不来。
  眼睁睁地看着小杰走向山庄大门,他急中生智,叫住对方,“小杰,我闪了腰,腿不灵便,马也跑不见,我独自从京城来,人生地不熟……”
  言下之意,虽然撞坏了你的门,但你心地善良,应该负责照顾我。
  
  “知道了。”任杰笑颜如朝晖,带着柔和的暖意,对小侯爷点了点头,“我会请位好大夫,钱的事不需担忧,你静心养病,得闲我便来拜访。”
  他转头吩咐管家,取一百两银子,准备软轿,送位小兄弟去客栈投宿。
  
  一路任由仆人伺候安排,小侯爷始终提不起精神,直到坐在客栈的小桌前,还在怔怔地发愁。
  小杰,小杰,居然真的不记得我了!
  从前,他那么宠爱我,千依百顺,现在,想和他说说话,都找不到人。
  
  小侯爷幼时体弱多病,但个性坚韧不拔,从不怕任何困难,才能突破自身的体能极限,成为当世最出色的少年将军。
  如今他有了新难题,心上人失忆,该如何唤醒他?
  他烦恼一会儿,决定展示无敌的魅力,排除万难,让小杰重燃爱火,回到自己的怀抱。
  
  第一步,先接近目标。
  找个什么理由去探望小杰呢?嗯,就是感谢他的搭救之恩。
  小侯爷微笑起来,对空中举手作揖,模拟见面的情形,“小生薛邵特来拜访,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小杰脾气好,定会留用我过便饭,然后,我们促膝倾谈……呵呵,他看到无限美好的前景,眼里闪着晶莹的光彩,顿时觉得活力十足。
  好主意,赶紧找个像样的礼物。
  街上买来的没有诚意,不如自己动手。
  他脑海中灵光乍现,记得我做过次炒三鲜,小杰赞不绝口,“很特别,很喜欢……”他一个人把整碗菜都吃了,连爹和娘都没抢到几筷子。
  带着美味的食物,说不定能让他回味起过去的好时光。
  
  小侯爷花几两银子,借客栈厨房一个灶头,忙了一个半个时辰,试验了几锅,终于挑出盘色香俱佳的成品。
  他装个食盒,提到房间,无意从铜镜中瞥到自己满脸油污黑灰,立刻找店小二要清水,梳洗完毕,又到附近的店铺选件丝绸的蓝色玄纹长衫换上,提着食盒精神抖擞地出发。
  
  时近黄昏,寒月山庄炊烟缭绕,晚餐的香味散在空气中。
  小侯爷站在客厅中,等候主人接见,他忙了一下午,还未进食,腹中有些饥饿。
  珠帘一响,任杰笑着招呼,“小兄弟,你的伤好些吗?”
  
  “好些了……”小侯爷一挺胸脯,“请唤我雪邵。”
  且慢,最好学病西施,显出楚楚动人的风姿,小杰心软,或许会挽留我在此休息……
  “噢,我的腰还隐隐作痛,感觉不太舒服。”他转而扶着腰,就势滑到椅子里。他姿容绝世,轻蹙眉,微启唇,举手投足,既风姿卓绝,又有少年英姿勃发的气韵。
  
  任杰眼里流露出欣赏,关怀地问,“雪公子,郎中来看过你的伤吗?”
  “多谢垂询,他开了一张药方。”
  小侯爷闲聊几句,进入今日的重议题,他取出食盒,颇为自得地献上,“小杰,我特别制作的京味三鲜,你尝尝?”
  
  任杰性情侠义而好客,但是,目前有贵客暂住山庄,各派势力虎视眈眈,不断渗入扬州城作乱,对于来历不明的外乡人,他变得更加警惕,因此接过精美的木盒,并未揭开盖子,而是笑着端起茶杯,客套地谢了两句。
  
  眼见对方端茶送客,精心准备的礼物,没有得到应有的热烈反响,小侯爷感觉挺不是滋味,他俊脸生寒,真想冲过去拽住小杰的两耳,用力地吼嗓子,“小淫贼,醒醒,再这么怠慢小爷,我可要生气了!”
  不过,他只是叹口气,说了几句“天气不错”的场面话,淡定地行礼,一甩衣袍告辞而去。
  
  他回到客栈,躺在床上,床板太硬,被单湿气太重,屋里昏暗又寂寞。
  脑海中,不断闪过两人相依的画面,唉!讨厌的小杰
  经过打听,他已了解,此处为二年前的扬州。照道理,那时的他,正在北疆抗敌,一个人怎么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呢?
  佛经曰,诸法皆空,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他会不会是处在一个幻境中?
  那么,个小杰是真,还是假?
  两人的感情,换了一个时空,就消逝无踪了吗?
  然而,他深爱小杰,可以不惜生命,冒死为小杰过毒续命,如何能说舍,就舍?
  莫名的焦躁,煎熬着他,他无法在这枯等,决定立刻去找寻真相。
  
  小侯爷匆匆地抓片烙饼,作为晚餐,借着夜色,潜入寒月山庄。他站在阁楼屋顶,向大厅望去。

  厅中,主人正在用膳。任杰揭开他送的食盒,语气轻快地赞道,“看起来不错。”
  小侯爷心里一甜,轻哼道,算你识货。
 
  “你想不想尝口?”任杰温和地转向身边的一位贵公子。
  小侯爷定睛一看,那人相貌俊美风流,神采奕奕,竟然是觊觎小杰很久的惠王爷!他不由得沉下脸,一点儿也得意不起来。
  
  李翔招手,小顺子取出小银勺,认真地翻动菜肴试毒。小侯爷蹙眉瞪着,那盆费心搭配的三色菜,被搅动得乱糟糟的,混成团丑陋的杂食。
  任杰倒是不嫌弃,夹起筷子送入口中,慢慢地品尝,眉目间有抹极淡的笑意,“挺特别的味道。”

  李翔出于好奇,也尝了一口,脸色变得古怪,“这是什么怪味?”
  他抢过那个食盒,往小顺子怀里塞,“去,扔了它。”
  任杰道,“我觉得还行……”
  李翔奇怪地打量他,“简直是毒药,那雪公子不知安什么心,为何荼毒你的胃?”
 
  小侯爷觉得脸有发烧,真的那么难吃?小杰以前都夸我。
  这时,任杰忽然抬起头,向他所在的方向,极为犀利地瞥了一下,然后小声地与李翔交谈几句。两人的头凑在起,看起来颇为亲昵。
  
  这场面让他不太舒服,心脏砰砰跳快了几拍,索性飞掠到大厅屋顶,朗声道,“小杰,雪某冒昧来访。”
  任杰来到院中,身姿玉立,神色淡雅,“雪公子,请下来一叙。”
  小侯爷跃到他面前,清冽冽地笑,“小杰,那食盒是向客栈借的,请您用完后赐还。”
  小顺子提着盒子,站在院门,不知该怎么做。
  
  任杰想到对方一片拳拳之心,就这么浪费了,不禁汗颜,“雪公子,等清洗完毕,我亲自送回。”
  李翔站在门后,微笑,“小杰,请雪公子与我们一起用餐,好不好?”
  他眸光一闪,射向小侯爷,两人的视线在空中飞快相触,激起一串火花。
  “多谢王爷,不必了,”小侯爷保持完美的笑容,对小杰道,“我住在清柳客栈地字七房。”
  “好的,我会送过来。”小杰点头,嘴角上扬,不觉地露出一个微笑。
  
  小侯爷深深地望了一眼,利索地转身离去。任杰默默地望了一会儿,夜幕中,那少年的背影英挺,透着一丝难以言传的孤寂,不知怎的,让他有些不放心。
  “小杰,饭菜都凉。”李翔展臂,把部分体重压在他肩上。
  他立刻抛开杂念,扶着对方,相依相偎地缓步回房。
  
  小侯爷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心爱的小杰,亲昵的拥着李翔,月光与烛光照在他们身上,双影合为一体,无比协调,无比刺目。
  他忽然觉得有点鼻酸。
  
  他的头有些昏沉,夜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凉飕飕的,他将客房内的油灯都点起来,青色的火焰,在风中晃动。
  记得他和小杰相遇不久,同下江南,曾投宿在郊外家客栈,小杰与阿飞同宿一室,他令白一和丁二在院中,吹奏曲《忆江南》,悠悠扬扬。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能不忆江南?
  乐声一直在客栈回响,扰人清梦,小杰受激,索性在他的窗外打起鼓来,月光照出小杰修长的身影,银辉中,他的笑容如春花。
  此刻,窗外一片寂静,只有切切虫鸣,真有点怀念那两位贴心的属下。
  这一次,小杰没有出现,小侯爷独自坐在窗前,看了一夜星星。




唯心而已
  清晨时分,小侯爷被阵敲门声唤醒。他活动了几下僵冷的肩背,起身开门。
  任杰穿件镶银丝浅灰锦袍,站在的金色阳光下, 露出灿烂的笑脸,让人生不起气来,“雪公子,早!”
  
  小侯爷昨夜愁思悠悠,心里堵了一团火,熬了一晚到天明,火焰已燃成灰烬,他控制住情绪,只是淡淡一笑,默默然退开,请对方入内。
  
  任杰神情愉快,浑然不知眼前人的心事,“雪公子,我在路边捡到一个小玩意。”
  他放下食盒,从怀里取出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小心地捧到小侯爷面前,“看,很可爱吧?”
  
  那是一只黄毛虎纹小猫,有气无力地趴在他手掌上,半闭的眼睛瞄向小侯爷,似乎也被对方的绝色容光所摄,讨好地晃晃尾巴,“喵……”
  小侯爷道,“这小猫,倒是乖巧。”
  小黄猫察言观色,自觉得到美人的夸奖,怯生生地举爪,抹抹脸,叫得大声些,“喵……”
  小侯爷轻握那小爪握,只觉软软暖暖,十分精巧柔弱,垂眸细看,“如果给它清洗一下,毛色更佳。”

  小猫似识人语,小脑袋不住往他的手指凑去,叫声更欢更响亮。
  
  任杰倚在窗前,视线转圈,又回到正在逗猫的小侯爷身上,他留意到对方脸色苍白,身上衣服皱巴巴的,床铺上的被子平整,尚未摊开,看来他昨夜并未上床安枕。
  任杰感到一丝讶异,少年看起来清冷而高贵,神色淡定,好像世间没有事可以困扰他,是什么原因令他难以入眠?
  
  任杰不觉起了关怀之意,问,“我可能来早,雪公子昨夜好梦?”
  “嗯,挺好。”小侯爷表情仍是淡淡的,
  “雪公子若得闲,我请你去瘦西湖用早餐,如何?”
  
  “多谢小杰,你稍坐片刻。”
  小侯爷心情开朗起来,笑笑,吩咐店小二取来清水,落落大方地洗脸漱口,每个琐碎的小动作,他做起来都赏心悦目,
  扬州的民风比较开放,但是般大户人家的少爷,并不会在客人面前梳洗,除非两人已成莫逆之交。
  任杰见对方神态自若,毫不避嫌,若不是心思单纯不解世事,便是气度非凡不拘俗礼,令人不知不觉间,生出丝莫名的好感。
  这时,小黄猫从窗台跃上桌子,再蹦,直接跳进小侯爷的洗脸盆,溅起无数水花,将他的前襟和面孔喷湿片,而那罪魁祸首却逍遥地在水盆里扑腾,腆着肚皮等待主人为它沐浴。
  
  小侯爷猝不及防,抹下脸上的水珠,转头望着任杰,漫无机心地笑起来,“小杰,哪里找来这么顽皮的小家伙?”
  他的容貌,粉雕玉琢般精致,一笑之下,恍若画中仙子降临人间,顿时蓬荜生辉,小小的客栈房中,霞光闪闪,仙乐飘飘。
  他羽扇般的长睫,在金色的阳光里闪闪,任杰的眼花了,心也禁不住砰砰响了几下,举起衣袖为他擦拭额头和脸颊,动作娴熟自然,好像做过无数遍。
  
  小侯爷眼眸盈盈如水,粉红唇瓣微翘,吹出兰香之气,颤声问,“小杰,你想起我了?”
  
  任杰一楞,从失神中清醒过来,觉得又惊讶,又尴尬,原来,不知何时,自己竟跑到对方跟前,轻抚他光洁的肌肤,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
  他虽洒脱,却恭敬守礼,这么暧昧的举止,还是头一遭,尤其这少年是来历可疑的陌生人。
  他无暇细想对方的提问,错开两步,自顾自找个台阶,“呵呵,雪公子,你的衣袍沾水,我赔你一件吧。”
  
  小侯爷略感失望,心知不可操之过急,今日外出正可慢慢培养默契,他暗叹一声,“不必了,你赠的银两,还剩下不少。”
  “别客气,那是我们自家的衣铺,不用花钱。”任杰爽朗地摆手,捉起小黄毛,清洗擦干,放在桌下。
  
  二人相携出门, 挑了衣服,便荡舟瘦西湖,享用当地特色早餐。
  小侯爷已换上新衣,这件月白蹙金孔雀绫袍,乃店中之宝,原是今年的贡品之,以极细丝线织成,经过碾砑处理,其薄如纸,致密而轻盈,如诗所言:“地铺白烟花簇雪”,更衬出他肌肤如玉,俊美无暇。
  任杰眸子里充满赞赏,真心诚意地说,“这等精丽之物,只有你才配穿,其他人便是糟蹋了。”
  “小杰真会笑。”
  小侯爷嘴里谦虚,心中却不断为自己打气欢呼,当初他一身百鸟朝凤衣,飘然而至,惹得仁杰那小淫贼魂不守舍,于荷花池边结下孽缘。而今的丝袍,也同样漂亮富丽,下摆以金丝绣成孔雀宝相花纹,衣袖上的缕金花鸟,细如丝发,雏鸟仅如米粒大小,形神俱备,与那件朝服有异曲同工之妙,实在是个好预兆,说不定,此次游湖能与小杰重温旧梦。
  他心中绮想不断,目光灼灼地锁定对方,一边神秘兮兮地傻笑,与其光茫四射的美少年形象相去甚远。
  
  任杰被盯得有发毛,停下筷子,试探地问,“雪公子,为何不动筷,是小菜不合口味吗?”
  
  小侯爷脸色一红,赶紧举箸掩饰,“没有,方才想起些往事,对了,小杰,还未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外祖父只得母亲一女,家中无男丁,幼时改从母姓,唤我任三亦可。”
  “还是小杰亲切些。”小侯爷优雅地笑着,很随意地提起,“我有一位密友,也叫小杰,这是不是一种缘分呢?”
  
  “哦?你这位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任杰忍不住追问。
  小侯爷心头一荡,眸色变得无比温柔,“小杰,他是举世无双的好人,他……”
  他是我的爱人,知己,战友。
  他永远守护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
  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百年修得同船渡,奈何相见不相识。
  小侯爷腹中柔肠百转,很多话噎在咽喉处,眼框有些泛红,说不下去了。
  
  “你怎么了,雪公子?”任杰凑近他,一脸迷惑。
  小侯爷发觉自己失态,淡然地挥挥丝扇,一笑遮掩过去,“湖上风大,好像被吹迷了眼。”
  任杰猜到对方必有难解的心事,便不动声色地转话题,“雪公子,你为何独自来扬州?”
  “不知道,马匹受惊,摔个筋斗,就跌倒在府门前。”小侯爷漫不经心地微微一笑。
  
  这本是真话,任杰听了,脸色平静如常,却隐隐起了疑心。这位少年姿容绝世,据李翔的判断,很像薛王府的次子薛邵,但是薛侯爷远在北方抗击突厥,怎么会忽然无缘顾地现身江南?
  如是他人易容所扮,他身上那中与生俱来的高贵脱尘,却是万中选一,无论谁也装不来的。
  他身上藏着许多秘密,好像块磁铁般吸引着人去解,去探寻。
  尤其是他望着自己的时候,偶尔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柔情和倾慕,更让任杰迷惑不解。
  
  湖水波光涟涟,荷花芬芳盛开,少们打扮得整整齐齐,坐在两头尖尖的小小舟上,竹篙撑水,穿行于莲荷之间,用小巧的竹叉,从湖里叉起个个莲蓬,往舱里“砰砰”地扔去,圆鼓鼓的青莲落下,滚了满舱。
  这时,一叶莲舟缓缓驶过,一位少女在清唱,“采莲江水滨, 荷花照脸新,湖风来漫漫, 水波儿洄漩,
心上的人啊,你莫要辗转……”
  她的歌声应和叉莲的敲击声,撞得任杰心中一动,不知怎的,觉得身旁的少年气韵如莲,便举手招呼那采莲,“姑娘,有新鲜的莲花吗?”
 
  “有的,有的,任少爷。”那少女快划几浆,靠过来,受宠若惊地递上花篮。
  任杰挑了一株,递给小侯爷,“借花献佛,请别嫌弃。”
  莲花开得清妍,水珠在花瓣中闪动,小侯爷伸手接过,俯首轻嗅,“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目莲,小杰,花很好,谢谢。”
  他再次开颜笑,艳光照人,周围的湖光山色都变作陪衬的背景。
  
  任杰的上颗心,不可自抑地漏跳半拍。
  他感到有些不安,对方举动,清雅中透着无比的魅惑,让人情绪不稳。他定定神,对采莲女道,“等等,我再选一株。”他随手抓朵在手,付银子,便吩咐船家向岸边靠去。
 
  小侯爷把玩着莲花,笑吟吟地问,“小杰,为何闷闷不乐?”
  “没什么,想起家中有事,我们改日再会吧。”任杰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恍惚,他第一次送花,竟献给一位不相干的少年,若被好强的李翔知道,会不会生气呢?
  
  小侯爷敏感地察觉到对方心绪有异,或许是和那位惠王爷有关,他眸光一闪,轻声问道,“府上有位贵宾,正在等着你,另一株莲花,就是送给他的,对吗?”
  任杰诚实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将手中的花放在桌上,“算了,他喜欢浓艳的香花,我园中种了不少。”的
  小侯爷神情淡雅不变,猛地挥了几下扇子,问,“小杰,我们何时再见?”
  “下午我和朋友去城外狩猎,你若有兴趣,我请仆人来接。”
  “好,请到客栈找我。”
  
  任杰上岸后,小侯爷吩咐船家沿湖飘流,继续用餐。
  桌上的菜肴已凉,任杰遗下的那朵莲花,看起来分外刺眼。他将两株花并在起,仔细比较,哼,还是我的这朵漂亮些,花瓣又多又大。
  他心情略轻松了一点,将那株小花丢给艄公,“赏给你吧。”
  那人一脸莫名其妙,捡起花,偷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想,这绝色少年,一会蹙眉哀叹,一会又喜笑颜开,吓得别的客人都不敢登船,害得我生意没得做,还好任三少给足了银子。
  
  申时,小侯爷穿着轻便猎装,坠马跟在任杰后面一丈远,他不时咬牙皱眉,暗中气恼,无情的小杰,明明是和我约定出游,为何把李翔也带来了?
  看前面两人恍若恋人般,亲密无间,小杰还掏出丝帕,为色魔王爷拭汗,一位眼角眉梢,暗含情意,另一位春风得意,无比受用。
  唉,不行,看不下去了。
  他嘴里干涩发苦,心头乱作一团,真想拔剑劈开两人相握的手。
  
  时事移人,此刻,他的吃喝用度,包括坐骑和宝剑,都是小杰所赐,他从未将李翔视为有力的情敌,谁知,对方摇身一变,俨然成了小杰的心上人。
  那么我呢,小杰将我置于何地?
  
  他垂下头,逗弄搂在怀里的小猫,悄声嘟囔,“小黄毛,你说,我是不是没有骨气?早就应该掉头而去,让小杰心慌慌,然后追上来道歉,对不对?”
  小猫头上顶着朵大荷花,温顺地回答,“喵~”
  
  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斜斜地照下来,小侯爷蓦然感到一丝寒意,不对,那是一股隐藏的可怕杀气。顷刻间,刺客涌入林中。
  他手中长剑出鞘,果断地飞身跃起,追上去保护小杰。
  
  任杰吹一下口哨,埋伏在此处的属下迅速现身,与刺客斗在一起。
  身后的剑气凄厉逼人,他心里很不舒服,艰难地回眸一看,看见新结识的雪公子腾在空中,仗剑向他背后刺来,剑势如狂风,转瞬即至。
  
  任杰听到“噗”的一声轻响,小侯爷的剑抵在他的后心,他浑然不觉身体的伤,一点也不痛,痛的是心。

  刹那间,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果然,他接近我也是别有用心,就如当初我待李翔一样。

  他武功极高,不及思考,侧身挽起朵剑花,运劲横削,闪电般地击打在小侯爷的手腕。
  
  小侯爷完全没有提防,手腕陡然一酸,宝剑脱手飞出去,李翔的剑也到,用力刺向他的心窝。
  他往后急闪,奈何他在空中无法使出全力,李翔骑马速度更快些,眼看他将血溅三尺,小黄猫忽然从他怀中跃起,飞爪扑向李翔,后者本能地向旁闪,剑尖刺透猫身,斜钉在小侯爷肩膀,人猫,伤亡,立刻血流如注。
  同一时间,几名刺客被捉下,行刺之举被粉碎。
  
  李翔拔出宝剑,再次刺下。
  “噹!”,剑被挑开,任杰挡在小侯爷的身前,委婉地说,“小翔,他已受伤,我看,就不必,不必……”
  他说话吞吞,一点也不理直气壮,没有平日里笑傲天下的潇洒不羁。
  
  李翔神色凝重,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又看看萎顿在地的少年,轻叹了口气,“小杰,莫疑红尘,唯心而已。”说完,一纵缰绳,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去。
  任杰站在原地,不肯回望小侯爷,咬了咬牙,沉声道,“雪公子,我们就此别过,希望别再遇见你。”
  
  小侯爷低喘道,“小杰,你误会了,请听我解释。”
  “不必,真正的薛侯爷这些年驻守边疆,尚未回京,你却自称由京城而来,你若想行刺我,可以不计较,今天出游,就是为了对付刺客。但是,我现在不能有事,我必须保护一个人,我答应过他。”

  他一抽马鞭,带着手下御马飞奔而去。
  “小杰,你回头看看,请你相信我,小杰!小杰……”小侯爷竭力呼唤,他一贯从容,声音何曾如此惶急,如此颤抖。
  任杰的身体晃了晃,似乎想掉转马头,然而,他只是放慢速度,略停了停,好像要逃避什么似的,低声道,“雪公子,你自己保重!”
  他快马加鞭,背影迅速消失在林间。
  
  阳光依然温暖,照在小侯爷血污的俊脸,他拖着失血麻木的半边身体,向旁挪动,终于,他的手指够到那柄被小杰打飞的宝剑,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依然可以看见剑尖穿刺只丑陋的毒虫。
  
  刚才,树上黑影一闪,一条毒虫疾飞向仁杰的后颈。小侯爷正提气施展轻功,来不及出声示警,只能中途强改剑势,运劲刺下。
  幸好,小杰没有中毒,没有受伤。
  他心如刀割,仰头望着绿树遮蔽的苍,一只能动的手,机械地抚摸小猫开始发冷的身体,喃喃自语,“没想到,是你救了我,小黄毛,,为什么小杰不肯回头,只要他肯回头,看我一眼也好……”



非战之罪
  过了很久,林子里下起大雨,天色昏黑,小侯爷撑起身体,背靠树干闭目喘息。也许是他本不属于这个时空,他的武功无法施展自如,身子虚弱得出奇,每失一滴血,就像有十份的精力一同流泻出体外,耳边有个声音不断的劝,睡吧,小杰不会来的,睡吧,忘了一切……
  
  这些话,喋喋不休,十分恼人,他集中意志用心抗拒,提醒自己,事情的真相还未向小杰解释清楚,不可以倒下。

  为什么他会来到二年前的扬州,如果是夏邑王的安排,那究竟是何居心?
  困惑中,他的身体腾空而起,被拥入一个熟悉而舒适的怀抱,有人仿佛俯身凝视着他,一颗滚烫的液体滴在他的唇瓣,带一点咸味,不是冰凉的雨,是泪吧。
  是小杰?定是小杰!然而,他太困了,眼睛实在睁不开。
  他的心松懈下来,陷入黑恬的梦乡。
  他睡了很久,醒来时,临近次日黄昏,他已置身于客栈的房间,他的伤口上了药,包扎得有条不紊,嘴里余有淡淡的药味,床案摆着几碟清粥小菜。
  他稍一动作,就觉身体酸痛难挡,好像被缚住手脚,几乎动弹不了,挣扎着起来喝水,他又迷迷糊糊地睡着。
  半夜,小侯爷从梦中惊醒,凭着多年征战沙场锻炼出来的直觉,他感到床边有人,是友非敌。
 
  淡黄的灯光,照在那人英俊不凡的脸上,莹润生辉,他双眼神光流溢,无比温柔地注视小侯爷。
  “小杰!你来看我了!”小侯爷忘了伤痛,翻身坐起,扯到伤处疼得一哆嗦,“啊!”
  
  仁杰没有料到小侯爷忽然出声呼唤,他身体一震,脸色变了变,好像身体里有另一个人被吵醒,两个意识在相互争夺控制权。
  他神情困苦不堪,蹙眉眯着眼睛低喘起来,左手颤颤地伸向对方,似在求救。
  小侯爷不顾一切,起身握着他的手,着急地安慰道,“小杰,我的小杰,你不会有事,我没有怪你!”
  
  仁杰的颤抖渐渐缓和下来,额头上满是汗水,好像跋涉千山万水,已经疲惫不已。
  他对着恋人微微一笑,眼神依旧明亮,抽回左手,沾茶水,极其缓慢极其费劲地在桌上写了一个字,那字迹歪扭难辨,小侯爷却眼认出,是个“仁”字。
  他心思灵敏,恍然大悟,扑到对方怀里,惊喜地,“仁杰,你是仁杰!不是任三,对不对?”
  仁杰轻轻地头。
  
  小侯爷满心欢喜,我的小杰又回来了!
  窗外夜色朦胧,蟋蟀在高歌,怀内馨香扑鼻,他小心地问,“小杰,你为何不能开口话,是被人下毒,还是中蛊?”
  仁杰摇摇头,在桌上写下个“任”字。这一次,他的手指颤抖得无法自制,每笔都要停顿很久,才有力气写下去。
  
  小侯爷心疼了,擦去仁杰额上的细汗,“小杰,不要紧,我来猜吧,你不能说话,是和任三有关,对吗?”
  仁杰点头。
  “前两天见到的是任三,可你们两个长相一模一样,难道是孪生兄弟?”
  仁杰摇摇头。
  
  小侯爷突发奇想,“会不会你的身体里,其实藏着两个人?”
  仁杰鼓励地微微颌首,宠溺的目光,好像在寸寸抚摸小侯爷仰起的俏脸,令他心头春情荡漾,主动寻找仁杰温热的唇。
  
  当唇舌相触时,熊熊的爱焰立刻由唇齿间,蔓延到身体各处,仁杰的左手不再颤抖,有力的拥着对方,深深地吻下去,心爱的小雪受伤,他视若珍宝的小雪,因着他的不慎而身心俱疲,他心底不住的自责,将柔美的唇瓣含在嘴里,热烈的纠缠吮吸,气温瞬时升高许多,兴奋的心跳,砰砰砰作响,几乎压住了院中的不明声音。
  
  仁杰脑中警铃大作,勉强地挣开拥抱,小侯爷粉红的唇已经水光滟滟,鲜艳得快要滴出血来,
他如影随形地贴上来,娇魅地笑道,“别管他们,小杰,我很想你。”
  他之前被任三冷落,受尽情殇之苦,好容易找到真正的仁杰,如何舍得放手?
  
  “噗!”一声轰响,客栈的房门被来人踢开,寒冷的夜风吹进来,将满室的温馨扫荡一尽。
  夏邑王清咳两下,俊雅的面容上带着笑意,“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惊扰两位的私会。”
  小侯爷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仁杰身前,冷冷地问,“夏邑王,你追到这里作甚?”
  
  夏邑王道,“我来带小三回家,有何不妥?”
  小侯爷取过宝剑,争锋相对地说,“他不是的任小三,他是仁杰,的小杰!”
  
  “是吗,小三?”夏邑王完全不着恼,低沉磁性的声音如催眠般,充满说服力,悠悠地唤,“小三,任三少,你可以起来了,回到大哥身边来。”
  
  仁杰本是背对大门而坐,此刻听从招呼,缓缓地站起身,越过小侯爷,向门口走去。
  小侯爷心里发冷,难道仁杰的神志被夏邑王所控,所以,他终究不记得?
  他追了两步,从背后紧搂住仁杰的腰,“小杰,别去!你不是任三……”
  
  夏邑王将宝剑递入仁杰手中,神色更加柔和,不断的劝导,“小三,听大哥的话,雪公子不可再留,他会危害到你和李翔,快一剑杀了他。”
  
  仁杰眼中寒芒一闪,猛然回身举剑刺向小侯爷。
  
  小杰要杀我!怎么可能?
  小侯爷惊疑不定,不愿相信自己的双眼,看着停在自己胸口半寸远的剑尖,心脏难受得快要裂开。
  不是真的,小杰不会出手的。
  他勇敢地注视着对方,柔情脉脉,“我是小雪,小杰,看着我,你快醒过来……”
  
  他的温声细语,如一颗小石头投入湖水,掀起圈圈的涟漪,那柄剑开始轻颤,却仍旧慢慢地、一分分地递近。
  仁杰神情变得奇怪,右眼虚眯着,视线涣散,左边的眼睛浮起水光,静静地凝成一颗晶莹的泪,在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冷光。
  
  小侯爷柔肠寸断,不,小杰一定是受了什么禁制,只能干着急,却身不由己,这很可能是夏邑王捣的鬼。只要拿下夏邑王,说不定就能帮助小杰恢复理智。
  谁知,他身形一动,那柄剑也紧追不放,始终颤抖地逼向他。小侯爷身体受伤失血过多,轻功打了折扣,武功莫名其妙地失去大半,无论如何躲闪,就好象中了魔咒般逃不开去。
  只有一个解释,持剑者,是文武全才的江南第一公子任三少爷。
  
  这时,仁杰的额头已经冒出青筋,面颊上冷汗直流,眼角的那滴泪,啪的一声跌碎在他的脚边。他伸出左手从怀里摸出把匕首,艰难地却坚定地移向右边的臂膀,利刃寒光闪动,眼看就能斩断自己的右腕,以便救心上人。
  小侯爷泪盈于睫,放弃抵抗,镇定自若地,“小杰!啊!小杰,没关系,你刺我一剑!”
  
  夏邑王踱过来,笑道,“薛侯爷,你不必太过伤心,仁杰身上的迷魂散,之前被沸血之毒压制,此刻已被催发,照理会失去神志和记忆,没想到,他对你情根深种,依然心心念念记着,设法突破种种辖制,趁子时任三熟睡时来见你。”
 
  小侯爷脸色白晰得透明,凝视着爱侣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嫣婉及良时。世上若没有仁杰,我也不会独活,小杰,你不要放弃!"
  仁杰的右眼一直神采幽暗,闻言陡然一亮,双眸烁烁,藏着道不明述不尽的情意。
  
  夏邑王未曾察觉异样,手扶仁杰的肩膀,循循劝道,“薛侯爷,没有了仁杰,还有任三,何必坚持呢?看他现在多么痛苦,宁可自残身躯,也不愿伤你一根毫毛,说实话,我佩服他的痴心,不过,多情自古空余恨……”
  
  他话音未落,仁杰眼神突然冷凛若冰,左臂探出,匕首猛刺向右肩,飞快地拔出,突然手腕一翻,刀光闪处,匕首已抵住身边的夏邑王胸口。
  一起一落,动作干净利索,毫无滞窒。
  
  夏邑王怔怔地低头,看着指在胸前的匕首,又望望仁杰流血的臂膀,凄然一笑,“小三!可怜的三弟,你回不来了吗?请别伤害自己,大哥不逼你了……”
  他纵身后退,飞速掠出客栈,身影转瞬没入黑夜中。
 
  仁杰犹如打了一场艰苦的战役,浑身大汗淋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样,他脚步一晃,喘息着滑入小侯爷怀里。
  房内有现成的止血伤膏及纱布,小侯爷为仁杰处理伤口,与他上床相拥而卧。
  他的手指爱恋地抚摸着仁杰的五官,只觉欣喜若狂,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他连声赞道,“小杰,我的小杰成功,真了不起!”
  仁杰的身子微颤,苦笑道,“没有用,子时一过,我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小侯爷抱紧他,能清楚地体会到对方的爱意和无奈,他难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仁杰道,“据我所知,两年前,李翔与任三在扬州相识相恋,后来,李翔回京,而任三少却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小侯爷心中早已起了疑惑,问,“小杰你与任三,是不同的人?”
  仁杰思索着这个问题,踌躇了一会儿,
“我想应该不是同一人,其实,过去十八年,我生活在一个更先进的年代……”
  他敞开心胸,将自己来自现代社会的穿越故事,合盘托出。
  
  小侯爷与仁杰携手共度难关,多次冲破生死离别,早就对他坚信不疑,何况,他自己也陷落到这个古怪的地方,亲身经历匪夷所思之事,对于仁杰的来历,当下没有怀疑地接受,并将自己坠马寒月山庄的情形告知。
  他在仁杰的颈子边,蹭来蹭去,颇为得意,“呵呵,我知道了,你是我的小杰,李翔有任三少,以后可别再想来染指。”
  
  “那是自然,”仁杰挑眉笑道,“不过,任三与我相貌相同,还能占据我的身体,我一时没想明白,我和他到底有何关系。”
  小侯爷的神色又紧张起来,“小杰,你怎么困在这里的?”
  
  “我打开大哥庄园的一间屋门,却误入扬州街道,被李翔的惊马踢昏,意识就好像漂浮在空中,处于混沌状态,周围发生的事,就像明月清风,无法令我萦怀。”
  
  小侯爷问,“那你如何想起我来的?”
  “我感觉,有人在耳边念经,引导我忘记一切,沉睡不醒,然后,我听见你在唤我,盖过那诵经的声音,我心中很惶急,就不断努力,要自己清醒过来。”
  “真的吗?”小侯爷心潮起伏,原来,我受伤时的呼喊,仁杰听见了!无论何时,他都舍不得我受苦。
  仁杰点头道,“真的,是你的鼓励,我才能集中意志,对付夏邑王,否则,开口说话恐怕都成问题。”
  
  小侯爷眸色无比绚艳,心道,是我,是我把小杰唤醒的!这才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小杰一定很爱我,为了我,又一次冲破困难,回到我身边,我们注定会相依相守。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两眼闪闪发亮,“小杰,我有个主意,只要我一直在你身边,不断地制造机会唤醒你,说不定就能在白天自由出现,最后完全变回我的仁杰?”
  仁杰心中荡漾着满满的柔情,嘴唇蜻蜓点水般,落在小侯爷的眉梢,眼角,鼻尖,面颊。
  他知道,这几天,心爱的小雪受委屈了,不过,时间是最好的测试剂,他穿越千年,突破时空的阻碍,也许就是为与小雪相遇,只要有信心有勇气,这一次的噩梦也会过去。
  他辗转亲吻小雪的樱花唇瓣,额头相抵,低声叮嘱,
“小雪,此行怪异之处甚多,夏邑王既然留在两年后的京城,怎么会现身扬州?还有……”
  远处,传来更声漏漏,提醒大家子时已将过去。
  仁杰头脑渐渐昏沉,迷离之际,紧紧捉住小侯爷的手,道,“小雪,我爱你!请别离开我……”
  
  仁杰缓缓地倒下,失去知觉,无论如何呼唤,都没有回应,小侯爷心急如焚,就像一只被戳瞎眼的小兽,困在斗室中胡乱撞着,心口痛得受不了,简直要滴出血来。
  这是他的小杰,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搂着仁杰,四肢纠缠,肌肤相贴,端详着对方安静的睡颜,不断地激励自己,会有办法的,我的小杰聪慧过人,心思绵密,他一定能带我回到属于们的年代……



无物似情浓
  天边,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晨晖悄悄地洒进客房,小侯爷从浅眠中醒来。
  离得这么近细看,仁杰的五官立体分明,组合在一起又很柔和,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地颤动,好像蝴蝶柔美的翅膀,小侯爷忍不住用手指触了触,感觉刷在皮肤上痒痒的,很好玩。
  天亮了,当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他的小杰就会不见……
  他将唇轻轻的覆盖上去,心里甜蜜和不舍纠在起,小杰,你定要回来。
  
  屋外有人扣门,这么大清早,若客栈的伙计送茶,真是热情周到得有点过头。
  小侯爷整理仪容,起身问,“哪一位?”
  无人应答。敲门声更急,
  他武艺极高,并不惧怕什么意外变故,等他拉开门,却愣住了。
  院中清雾弥漫,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李翔长身玉立,湖绿色的织锦长袍,沾着薄薄的一层晨露,他眉目间寒霜,问道,“任杰在里面吗?”
  “他在,王爷怎么来?”
  
  “闪开!”李翔眸中怒气陡增,拨开往里走。
  “惠王爷,请听我解释。”小侯爷神色沉静,将对方强拉到屋外,“小杰还在休息,我们到院子里详谈……”
  李翔凤眼里闪动着淡淡的讥讽,语气平和,将满腔的醋意掩饰得很好,“想说什么,本王很忙,时间有限。”
  小侯爷笑了笑,“小杰的状况不太好,他受伤了……”
  
  任杰感觉困惑,好像行走在沙漠中,前方一望无际的黄沙,身边寒风凛冽,他跌倒了,又辗转爬起来,凭着一股毅力和希望,继续前行。
  路途遥远难寻,传说中的绿洲,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惊醒。
  李翔一声不响地低头凝视他,眉头微微揪起,表情复杂难辨。
  任杰心中一动,笑道,“小翔子,早啊,这么严肃看着我,出了什么事?”
  
  李翔的黑眸湿漉漉的,似乎想望进他的心里深处, “小杰,昨晚你为何去客栈?你已放不下他了?”
  任杰无辜地问,“他是谁?我听不明白……”
  
  李翔脸色凄冷,转开头看向窗外,声音断续传入他耳中,“你失忆了……所以,我明知你留宿在雪公子那里,也应该假装不知道,对不对?”
  任杰张口结舌,“我整夜呆在自己房内,哪里也没有去。”
  他的目光四处浏览,不错,是自己的卧室,窗口上的那盆雏菊,开得正艳丽,昨晚他亲自浇水,花瓣上的水珠还依稀可见。
  李翔的侧面,就如大理石雕塑,完美而没有生机,他没有回头看对方,淡然道,“小杰,我深夜独自在门外徘徊,揣测你们在里面做什么,是不是正在风流快活?”

  他的心被人丢在尘土中,无情地践踏,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他可以在战场上面不改色的杀敌,却没有勇气冲进屋,去面对真相……
 
  李翔言之凿凿,那种强抑心痛的表情,令任杰有种祸事临头的感觉,暗中揣测,最近自己心绪不宁,睡得浅,难道是患上梦游之症?
  他起身诚恳地说,“我对雪公子印象极佳,他像一位熟识的好朋友,相处久就自然生出好感,无法狠下心伤害他,但也仅此而已,请相信我。”
  
  李翔闻言,眼中的冷霜变得柔和,悠悠地说,“我也想信你。也罢,今日有何安排?”
  任杰恢复活力,“我带你到山庄后的芦苇塘,饮酒荡舟,如何?”
  李翔打起精神,“好主意,我的手臂好些,正想活动一下。”
  寒月山庄的镜湖,算是扬州一景,湖水碧绿,水影不断闪烁,云天作黛,翠绿芦苇成片成丛,随风摇曳,绿浪翻滚,构成一幅生机盎然的山水画。

  小舟在半人深的芦苇中穿行,如同迷宫,不时惊起几只沙鹭,令人心情开阔。
  李翔满腹的怨气消散不少,试探地问,“小杰,你真的不记得昨晚的事?”
  
  任杰双手置于脑后,仰面望着蓝,怅然叹了一声,“小翔子,抱歉,我大约又犯病了,脑子里模糊一片。”

  李翔无法释怀,赌气地说,“你若对雪公子有意,不妨直说,本王将你们这对奸夫淫夫送到湖中去喂鱼,以免看了碍眼。”
  
  任杰展颜笑道,“我以为,是咱俩双宿双飞,你把那雪公子拉进来作甚?”
  “哼!口是心非,莫要再被我捉奸在床。”李翔心中的郁闷好些,他宁可相信任杰,也好过胡思乱想。刚才,将昏睡的任杰从客栈带回山庄,在轿子中对着那张俊脸,他咬牙切齿,心中又爱又恨,怒火熊熊燃烧,真想把对方揪起来毒打一顿,问他为何半夜出轨,雪公子就那么让他牵挂吗?
  其实,他细心推敲,也知道以任杰的人品,不会与别人做出什么苟且之事,更不会厚着脸皮谎。
  可是,他很不习惯种揪心之痛,好像被人遗弃在荒漠里,漫天风沙,找不到出路,他宁可决裂地斩断情缘,也不想这么暧昧不明的拖下去。
  
  想到这里,李翔身子斜斜地倾向任杰,“小杰,你考虑得怎么样?我们一同回京,皇城的禁军神策营效忠于我,朝中的大臣只敢背后捣鬼,却无人有胆公开与我作对,到了京城,我便是监国大将军,兵权在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
  
  任杰眼中的笑意淡淡的,柔柔的,他拉下李翔,两张脸凑得很近,连眼睫毛都能数得一清二楚,“多谢王爷,不过,现在是草民在保护您吧?”
  李翔有些不服气,“那有怎样?我自会谢你……”比如,赏你与本侯日夜相伴,以报答救命之恩,哼哼,想着,嘴角不由上扬。
  他心中荡起柔情,一瞥之下,但见任杰容颜俊美,嘴角眉梢春意撩人,四肢修长,浑身散发出迷魂的吸引力,戏谑的眼神中似在发出邀请,“小翔子,你好像脸红了?”
  
  李翔胸口的恶气淡了,心跳不觉变快起来,缓缓俯首,如愿以偿地含住那诱人的唇瓣,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他呼吸急促,唇间的感觉柔软温热,每下触碰都无比甜蜜。
  尽管十分享受这青涩而热情的吻,任杰还是微喘着推开他,含笑问,“惠王爷,容我提醒,现在是大白天。”

  湖畔各周布满两人的侍卫,两人若名目张胆的亲热,对风雅不拘的任三少而言,并不会有实际的损害,对于李翔,这种绯闻却可能掀起朝廷风暴。
  
  “大白天又如何?”李翔凝视看著对方,豪情纷涌,恨不得将任杰揉进胸口,缩小了藏在心中,一刻也不离。他不再计较什么皇室仇恨纠葛,也不想过分追究两人用情的深浅,甚至可以抛下因雪公子介入而受伤的自尊,他只想和小杰相亲相爱,就这么安静地守住对方。
  他的态度无比挚诚,带着前所未有的谦卑,“小杰啊,你心里有什么要守护的人吗?让我守护你,好不好?”
  
  下一瞬间,他被紧紧抱住,任杰稍用力,翻身压在他温热的躯体上,黑玉般的眸子魅光流溢,淡淡地笑道,“小翔,你确定,你喜欢的人是任三,不是别人?”
  李翔不由自主地迎向对方,蹙眉轻嗔,“什么傻问题,我当然只喜欢你。”
  
  任杰抚摸着他染上红潮的脸蛋,眼中除深情还有些他不懂得东西,“李翔,希望记得今的话,我也就……”
  话音被堵在嘴里,李翔再次献上湿润的红唇。
  
  “莫欺红尘,唯心而已。”
  任杰轻叹了一声,轻得没有人听见,他的吻变得激动热烈,轻轻撬开李翔的唇,温热的舌尖熟练的挑逗勾缠。他的手伸入李翔的衣下,在胸腹之间流连,擦出朵朵火花,然后一路往下,轻握住对方已经苏醒的欲望。

  李翔轻挣了一下,感觉兴奋莫名,又有点不自在,脑海中迷迷糊糊地想,“应该是本王宠幸小杰吧?”他脸涨得通红,对着任杰的腰打了一拳,听见对方“噢”的闷哼,他立刻心软了……
  
  销魂的时刻,却被人不识趣地打断。
  山庄管家在岸边呼唤,“三少爷,有贵客来访。”
  沉浸在激情中的李翔,不太甘心地悄悄推开对方,任杰抱歉地笑笑,啄他一口,翻身坐起,很优雅地问道,“是谁?”
  他吩咐过,这段时间,若无重大事情,轻易不接见客人。
  管家老脸飞红,自知来的不是时候,“是雪公子,他说那天在树林中发生误会,特来解释。”
  任杰脑海中模糊的画面闪过, “误会?我现在忙,不见!”
  李翔听了,有些惊喜,也有些释然。
  管家道,“对不起,三少爷,他持有你的信物,小人不便阻拦,已请他进来了。”
  任杰俊脸一沉,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桀骜,“胡闹!让他回前院等着。”
  管家唯唯诺诺退下去。
  
  李翔已经整理好衣衫,神情冷傲高贵,没有破绽。
  任杰今比较热情,伸手将他拽到自己怀里,一起滚倒在船里,兴致勃勃地说,“小翔子,要不要继续?”
  李翔清冷的面具裂了道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巴掌拍在任杰脸上,“我还没有原谅你,如果今晚你乖乖地等着我,本王会考虑宠幸你。”
  说完,他自己也感到唐突,不禁笑了,凤眼斜飞,透出一股少年的清媚。
  
  蓝天碧水相连,小舟随波漂泊,湖中的芦苇,一丛丛,一簇簇,挺立在澄波碧浪之中,如茂林修竹,蓬蓬勃勃,青翠欲滴,逗人喜爱。
  两人仰面躺着,手握在一起,李翔心情松弛,眯着眼,只觉人生风流得意时,不过如是。
  
  忽然,任杰警惕地一跃而起,向岸边的侍卫发个暗号。
  “怎么?”李翔也察觉到异样的杀气,可恶,么美好的气氛,为何又遇上扫兴的事情?
  任杰将他一把推倒,伏在他身上,“危险!有敌人暗袭。”
  
  一阵阵急促的破空之声,突兀地响起,箭簇密集如雨林,嗖嗖嗖地从两人头上飞过,有几枝咚咚地射穿船底。
  任杰瞳孔收缩,冷冷地,“他们等不及了,竟敢擅闯山庄。”
  李翔道,“船要沉了,小杰。”
  他正要拔剑,任杰按住他,
  “小翔,你手臂上伤未痊愈,水性也不太好,还是稍等片刻,我马上带你上岸。”
  
  任杰拔出佩剑,起身挑开箭枝,浑身真气流转,鼓起衣袖飞卷,看上去神威凛凛,俊美帅气,李翔持剑在旁帮忙。
  两人的手下,从岸边推出几只小船,竭力向湖中央划来。
  
  其中一位蓝色锦袍少年,武艺明显高出众人很多,他气度高华优美,挥剑击开袭来的暗器,一面焦急地唤道,“小杰,小杰!再坚持一会。”
  任杰心中猛的一跳,剑势变缓,脱口而出,“雪公子!”
  
  在满睦的箭蝗中,小侯爷盈盈上笑,分外清妍。
  此时,一颗霹雳弹向任杰所在之处落下,小侯爷看得分明,心中大惊,不加思索地飞掠于空中,以剑相迎。
  一眨眼,湖面上炸出一人高的水花,空中黑烟弥漫,芦苇倒伏大片,小侯爷扑通落水。
  
  任杰心脏忽地提到喉咙口,定睛一看,水面浑浊,找不到人影。
  小侯爷生死不明。
  嘭!他脑海中的某根弦断了!
  他两眼一黑,心魂俱碎,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游向小侯爷落下的方位。
  
  小侯爷屏住呼吸,用力挣出湖面,眼前是张放大的俊脸,含泪将他紧紧拥起,惶急地喘息,“小雪,我的小雪!”
  小侯爷大喜,勾住仁杰的颈子,献上个香吻,“小杰,我没事。”
  命运的大手,奇妙地推他们一把。
  一寸狂心未说,已向横波觉,时光流转,我们在荷花池畔缘定一生,几番风雨,匆匆春去又归来。
  
  李翔站在船头,湖水从洞中涌入船舱,淹没至小腿,他恍若未觉,机械地舞动宝剑,挑开一支支长箭。
  小杰与小雪劫后在水中拥吻,情不自禁,自然而温柔,就像是一对患难以共的恋人。
  船就要沉,小杰没有回头看一眼。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
  李翔的心,一直沉到冰冷的湖底。




意难平(上)
  仁杰将小侯爷举起,送到一叶小舟内,吩咐侍卫划回湖岸,赶紧去内院治疗。
  小侯爷却不愿放手,凝眉道,”小杰,我留在这里帮你!”
  “不必!小雪,你肩胛的剑伤崩裂,不可再碰脏水,这次听我的,好不好?”
  仁杰温言软语,将小侯爷劝上岸,立刻指挥侍卫抛出三爪勾,搭在李翔所在的船舷,协力往岸边拉,他自己则冒着箭雨流弹,像飞鱼般游向小船。
  
  “李翔,快伏在我背上,我带你上去岸边。”仁杰趴在船边,黑瞳亮如晨星,嘴里吐着水泡,显得十分诚恳而稚气。
  李翔心中混乱,只用眼角余光瞥他一下,冷冰冰地拒绝,“不用,本王无需你的好心。”
  大敌当前,仁杰伸臂微笑道,“来吧,别生气。”见对方倔强地一动不动,他也不勉强,踩水推着船往岸边去。
  这时,几枝强弩击破船舱,木板断开,李翔蓦然落入湖中,冰水扑面掩上来,他手足乏力,沉浮之间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小杰声音无比温柔,“李翔,别担心……”
  
  这一瞬间,他鼻子发酸,水气弥漫视线,从来没有感觉如此委屈无助,就好象位被关在黑屋的孩子,突然见到亲人,想哭想倾述,却别扭地不知从何说起。
  他发狠地猛踢仁杰一脚,“滚!混帐!”
  仁杰咬着牙没有哼痛,面无表情地奋力游水,环在他腰部的手臂紧了紧,将他勒得有些痛。
  李翔心中更觉气恼,怎么,以为已经吃定本王,连辩解一句也不需要吗?他恶狠狠地瞪着眼睛,仁杰年轻的脸英气逼人,有一点倦色,忙中抽空笑着望他一眼,安抚道,“李翔,你别误会,我是仁杰……”
  误会?你当本王是三岁幼童,当面作弄我很有趣么!?
  李翔满腹怨气、怒气和酸气,如被火焰燃,腾的一下窜到头顶,不及多想,扬手扇了一巴掌,“无情无义的小人!”
  啪! 仁杰俊面立刻多了五指红印。
  李翔的手生生作痛,立刻感到懊恼,这算什么?形势危险迫人,我是一名领军作战的将军,这种争风吃醋之举,不仅给下人笑话,也让敌人有机可趁。
  他拉不下面子道歉,只是伸手抚上仁杰红肿肌肤,硬梆梆地问,“疼吗?”
  
  仁杰叹了一声,黑眸幽幽地望着他,语气有几分怜惜,几分苦恼,
“李翔,对不起!我是大理寺少卿仁杰,不是你的任三少。”
  “什么?你……失忆了?”李翔惊讶地张大嘴,不巧吃口湖水。仁杰他护在怀里,诚恳地说,“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荒谬,但都是事实,我们薛侯爷三人都来自两年后的京城,由于夏邑王从中作法,任三少占用了我的身体……”
  李翔一时回不了神,僵着颈子,手停在仁杰的胸口,感觉到突突的脉动,遂不解地责问,“莫非是借尸体还魂?不可能!任三活得好好的,何必找这种恶劣借口糊弄本王!”
  
  仁杰叹道,“李翔,你全不记得了吗?我们在京城同朝议事,打过几次架,合作开古玩店,协力对付你的皇兄,虽然有时不太愉快,但遇到难事总会相互照应……”
  李翔有所触动,安静地思考起来。
  
  救援小船上的侍卫,聚拢来挡在二人四周,击退来袭的暗箭,两人安全上岸,小侯爷持剑趋前相护,赶来支援的寒月山庄的高手们,围成一圈,掩护他们快速撤离湖畔。
 
  李翔缓过气来,皱眉仔细地打量仁杰,“小杰,我被你闹得头晕,究竟是怎么回事?”
  仁杰脸色苍白,走进自己卧房,轻喘道,“李翔,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可能是个幻境,所有发生的事未必真实。你看我卧房窗台的这盆菊花,昨日花瓣谢落了,今天又全长回去了,院中的枫叶一直落,却茂密如常不见少。”
  
  李翔神色慎重,用心地想了想,挽着仁杰微微点头,“是,花园的蔷薇也是日日盛开,不会凋谢。”
  小侯爷虽不喜李翔亲密地紧贴小杰,但他曾经受失侣之痛,以己度人,深深体会其中的苦楚不堪,能了解李翔此刻定是十分恍惚无助。
  他不动声色地回握仁杰的另一只手,神情温雅地劝道,“李翔,小杰会想出办法离开这里,和们起走吧。”
  “对,小雪,李翔,我的头很痛,需要休息一下,今夜子时,我们设法回京……”话音未落,仁杰脚软,猝然倒地昏迷不醒。
  李翔已经很有经验,镇定地说,“小杰犯病了。”
  
  二人协力扶仁杰躺下,对视一眼,尴尬得无话可说。
  李翔来到窗口,摘下一朵雏菊,甩袖走出门外,回首凌厉地说,“为了公平起见,你我都不宜留在他房内。”
  小侯爷平静地跟上,“也好,我正有话与你说。”
  房门一关,只剩下口不能言、手不能举的任杰。他心急如焚,聚集全部的力量,仍不能移动一下小指。
  他乃是江南第一少年英侠,仗剑疏狂次第,纵当歌长笑,何等潇洒不拘。
  此刻,他却误入梦魇,胸口的重压始终挥之不去, 一个可怕的念头闯进脑海:我生活的世界,只是幻觉?而我,是别人记忆的碎片拼凑而成,并非有血有肉的真实存在?
  任杰的头皮发麻,血液几乎凝成冰渣,怎么会样?
  为什么是我……
  他渐渐失去了知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太阳西移,缓缓沉入山后。月华清幽似水,轻纱般洒进卧房。
  任杰的手指动了一下,睫毛微颤,睁开双目。
  “小杰!”李翔狂喜,扑上去抱紧他,“小杰,你是我的小杰吧?”
  任杰纵容地搂着对方,“嗯,小翔子,你长胖了,压得我快透不过气了。”
  
  李翔小心翼翼地戳了几下他的脸蛋,怀疑地问,“小杰?任三公子,这回别耍花样,本王经不起折腾。”
  任杰的眼中星光闪烁,比任何时候都明亮,“是我,小翔。”
  “哈哈!”李翔掀开被子,像个天真的孩子似的,钻到任杰的怀里,趴在他的胸口,满怀感激地说,“幸好,这个时辰轮到看护,不然就被那臭小子霸占去了。”
  一股柔情,淡淡的,满满的,弥漫在任杰的胸口,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李翔,我睡了一觉,想起了一些往事。”
  李翔专心致志地研究如何解开对方的衣袍,嘴角笑得合不拢,含糊地应道,“哦,好啊,本王今晚要宠幸你,你答应过的……”
  
  “李翔,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分开了……”
  “别胡说,我不爱听。”李翔任性地在对方颈间蹭了蹭。
  不,他不想知道,他已经被薛侯爷洗脑了一个下午,不愿再听到任何扫兴的话。他只想好好地珍惜这一刻,将任杰藏在心里最深的角落。
  
  任杰的模样无比魅惑,眉目含笑,掩不住淡淡的感伤,“小翔子,请相信,我这一生……都会惦念着你。”
  
  “哦,我知道了,我也时时想着你。”
  李翔天生的高贵冰寒之气,完全消融,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容。
  他紧贴着仁杰赤裸光滑的肌肤,轻轻地磨蹭,浑身就像着了火,熊熊的情焰越燃越旺,不觉呻吟道,“小杰,抱紧我好吗……”
  任杰的手带着电,滑过他的脊背,揉着他的腰臀,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喃喃低语,“李翔,上次我们在瘦西湖钓鱼,你记得吗?”
  
  记得!你的一颦一笑,风姿翩仟,无时或望,怎会忘记?
  李翔的眼前,浮现起那日的情景。
  远山静默,湖畔垂柳含烟,小鸟从头上轻灵地飞过,任杰一身银白锦袍,举杯低酬浅笑,纵情年少,芳华疑世独傲,让无数怀春少女在湖边徘徊,掩面偷笑,期盼能亲近。
  而任杰却偷偷的握着他的手,状似无意地说,“李翔,你喜欢扬州吗?想不想一直住在里?”
  那时,他一心想劝任杰进京,竟没有理会他话中的深意。
  
  瞬间,李翔恍然大悟,任杰为了我,倾力日日守护,不惜与亲生大哥夏邑王翻脸,我却浪费时间去揣测他用情的深浅。
  喜欢,无需言语,就像蝶恋花,蜻蜓依偎在荷叶,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李翔只觉春心荡漾,满腹情意想要倾述,化为一句,“小杰,我喜欢你。”
  就算是幻境也罢。
  
  窗外的风声停了,镜湖的潺潺流水声,越来越远,几乎听不见,大地间只剩下两人有节奏的呼吸声。
  子时的报更声,突兀地响起,任杰无意间瞥到镜子两人的照影,脸色变得发紫,他垂眸望着怀中的少年,凄然笑道,“李翔,对不起!这是缘,是命,我们……斗不过……”
  
  李翔心口无端端地狂跳,大惊,“小杰,你怎么了,别吓唬我!”他声音打颤,惊慌莫名,好像最重要的东西就要消失。
  不可以,小杰不要这样,我害怕,一个人会孤单寂寞。
  
  任杰眸子里光华四溢,伸手拔下发间的金簪,颤抖地插在李翔的脑后,“小翔,我真的很想陪着你……”
  他嘴角的浅笑如一朵浪花,当潮水退去时,那朵小浪花消逝了,而他的意识也消散了。
  
  李翔泪流满面,抱着任杰痛苦地低泣,“小杰!任三!我错了,我不想离开你,可那时我太年轻好胜,我不该坚持回京,对不起……”




意难平(下)
  茫茫中,仁杰感觉浑身酸软,一滴液体落在脸庞,烫得他的皮肤发痛。他睁开眼,“李翔……”
  “小杰!又你活过来!任三?” 李翔紧抱着他,惊喜莫名。
  仁杰心中不忍,缓缓地摇头,“他走了,对不起。”
  李翔的面孔,经过泪水的冲洗,如金秋的桂花清丽孤高,他眼里的华彩渐渐黯淡,“小杰,我可以叫小杰吗?”
  “我是仁杰。” 伴随一声轻叹。
  “我知道……”他垂下眼帘,挡住迷离泪光,艰难地说,“小杰,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旧时春风少年游,鲜衣怒马,肆意挥洒青春,如今,就算想静静的相拥,也不能够。
  犹记得那日,在湖畔纵马踏青,任杰身穿月白紫金绣锦衣,腰悬三尺青锋宝剑,耀眼如朝日,他回首翩然笑,“小翔,如果一直往前跑,会不会到你家?”
  李翔眼睛又湿润了,仔细地回想起来,那时,我怎么回答的?
  “不会,京城在北,傻小杰!人称任三少聪明盖世,谁知,你连方向都分不清。”
  我真的很自负,很粗心,还以为抓到任少侠的个短处。
  而他不以为忤,一挥马鞭,朗声唤道,“小翔,快跟上来,你的动作总是慢半拍……”
  是,每一次,我总是慢了半拍,追不上他的脚步,追不上他玲珑剔透的心思,我常在烦恼着,如何将他带到京城,置于我的羽翼下,好生保护。
  任杰的笑容,象春风一般,淡淡的,温暖的,当我提出回京时,他大而深幽的眼睛里有光华闪烁,将我的手紧紧地握着,没有言语。当被我逼迫得急了,他便放开我的手,站在湖边望着满眼的荷花,无声的叹息,他月白的衣摆在风中飘起,有种飘逸出尘的气息,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于是,我揪着心,时时在观察试探,他究竟是否付出真情,为他无意间的疏离而纠结。
  在轻狂的年纪,少年不识愁滋味,眼高于顶,以为什么都可以重来,天下什么都尽在掌控之中,于是失去什么,也不会介意。
  陷在换得患失中,却没有留意,他一直在身边默默照顾我,纵容我,守护我。
  而今识尽愁滋味,生死离别让人肝肠寸断,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细细一思量,李翔只觉得惆怅万分,心口的钝痛,就像潮水将他淹没,他捂着胸口,来到窗口查看那盆雏菊,被他掐去的那朵花瓣,居然重回枝头,开得饱满妖艳。他的手不禁抖起来,一把扯下花瓣,眼一热,泪水盈眶,“这里是幻境?任三真的不见了!”他的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语调。
  仁杰唏嘘,温雅的面容有几分恻然,“唉,李翔。”
  李翔踉跄地回身抱着仁杰,好像抓住一块逃生的浮木,对着那双明亮的眼睛,迷懵地说,“我们一起走,小杰,不要丢下,好吗?”
  仁杰声音低低的,答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小侯爷进屋时,看到仁杰正扶李翔躺下,便问,“怎么了?”
  “小雪,他心灵受挫,需要休息一下,我拍了他的昏睡穴。”
  
  仁杰跃起,将整个房间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取过案头的蟠龙银丝错铜镜,对着桌角砸下,“哐当”镜面碎裂。
  小侯爷依样画葫芦,摔碎另一面铜镜,问,“小杰,为何要毁镜?”
  仁杰感动地笑了笑,你不知缘故,却如此信任我?
  他抚摸着小侯爷的手道,“这么好看的手,只适合做风雅之事。”
  “小杰,又说傻话。”小侯爷嗔笑,如梨花初绽,却没有抽回手指。四目视线相接,情意绵绵,月下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仁杰心中荡起柔软的欢喜,道,“我推想,这个空间,或许是真实世界的镜像反映,比如照镜子时,镜中人的笑容举止都和真人一般无二,夏邑王可能有能力,以镜子为媒介接收信息,投射到们身上,让虚幻的影子,反过来影响们的思维和行动。”
  小侯爷心思急转,接口,“就像做梦般?”
  “差不多吧,只要能意识到或觉知到这是个梦,不认同,不受梦境干扰,这个意识和觉知本身就能使人从梦中醒来,不过,我们还需要一点助力。”
  
  小侯爷想起一件事,“夏邑王提过,他使用《严华经》坐禅观想,我已查过扬州城的寺庙,根本找不到此经,还有一本经文也不见踪影。”
  仁杰问,“是什么经?”
  “是《心经》,我少时明明背诵过。为何寺中和尚都不知晓?”
  仁杰恍悟,喜道,“两本经文,或许是一正一反,相互克制,所以夏邑王将其藏匿。小雪真太聪明了!你还记得经文的内容吗?”
  “当然,小爷我过目不忘。”小侯爷面有丝得色,“对了,把管家和众仆从都唤来,候在门外。”
  仁杰会心上笑,不愧是小雪,深知吾意。他出门吩咐管家,“即刻将各个屋子里的镜子砸了,或者埋入土中。”

  “遵命。”
  仁杰问,“山庄的镜湖后,穿过桃花树林,是否有一幢独立原木小屋,门板上刻着一幅骏马奔云图?”
  管家道,“不错,沿着镜湖一直往北走,过了独木桥,就是大公子的养经阁,但是,他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仁杰果断地作决定,“带上火把,封锁镜湖,立刻焚烧养经阁。”
  管家不安地说,“府外的刺客虽被击退,还有零星作乱,大公子出城,明日则返,小人以为,此刻不宜轻举妄动。”
  仁杰道,“无妨,你找些火把来,我自己去。”
  “那么,小人为您带领。”
  “好。”
  仁杰背起昏睡的李翔,跟在管家身后,往养经阁而去。
  小侯爷仗剑相护,淡淡地问,“小杰,李翔怎么办?你和他……”
  
  月光丝丝缕缕,如倾如泻,仁杰的眸子极真挚,含笑看着他,“小雪,我心里有了你,便容不下别人了。至于李翔,他有自己的缘分。”
  镜湖里偶尔几声蛙鸣响起,万籁俱寂的时刻,什么样的声音都分外清晰。
  小侯爷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感到莫名的喜悦与温暖。就这样与小杰携手共赴前程,纵有千难万险,我也能披荆斩棘,奋力闯过去。
  
  仁杰和小侯爷在某一未知时空历险,为自己的命运而努力。
  而千里外的京城,皇上驾崩,太子宪王等待吉日登基,局势平静得有些诡异。
  仁杰等三人进入夏邑王的山庄,并未如期出来,就此凭空失踪,各派势力陷入僵持。
  很多人都在为仁杰奔走,关于夏邑王“杀弟夺权”的谣言,开始在城中酒肆茶馆悄悄流传。
  被抹黑中伤的夏邑王,却老神在在,这两天闭门不见任何的访客,就连亲兄弟怀礼也被挡在庄外。
  
  每天晨昏,他独自带着清水和食物,到山庄后园一个隐秘的木屋,坐上许久,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忙些什么,就连最亲近的随从,也只能隔着池塘遥望。
  这天凌晨,他醒得比较早,心里有空荡荡的。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再过些时日,就会大功告成,他最疼爱的幼弟将重回身边。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振奋不已,一刻也不想停留,迅速更衣出门。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夏邑王提着食盒,穿过蔷薇花海,前面就是桃花林,远处那幢原木小屋,掩映在绿茵丛中,比往常多了几分孤单。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奇怪的淡香,没有其他异样。他忽觉喉头一甜,忍不住咳嗽两声,移开丝巾,赫然发现几朵鲜血。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不好!三弟一定出了什么事?
  他身形如鹤极速飞掠,冲进小屋,三个床铺均空无一人,屋子的四角,密宗高僧们歪倒在蒲团上,人事不省。
  昨夜,仁杰他们还躺在这里……
  为了不暴露踪迹,他故意没有派重兵把守,谁知,仁杰等人摆脱密宗高手的观想引导,悄悄地逃离。
  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本是万无一失的谋划,却功亏一篑!
  他浑身冰凉,好像跌入冰窖,腹中血腥味上涌,又呕出了一口血。这是报应,施法者若不能如愿制服对方,就会受到可怕的反噬锥心之痛。
 
  等候在池塘边的侍卫,忽听木屋里传来声凄凉的厉啸,“啊!小三……”似失群的孤狼在呼唤伙伴。他们正要拔剑迎上去,就见贯高贵优雅的夏邑王,垂头散发地走出,他遗世独立的风采不再,神色困苦疲倦,摇摇晃晃来到木桥边,缓缓地滑倒在地。
  侍卫们纷围上来,将其抬回房。
  夏邑王清醒时,已是下午,他脸色不佳,抑制不住吐了一口血,身边伺候的心腹中郎将谢锜,连忙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出了什么事?”夏邑王见对方目光犹豫,敏感地问。
  
  谢锜道,“将军,铁甲军各营的高级校将,这些天接连失踪,以今日最多,居然有十八名被武林高手劫走,小人打探下来,疑是仁杰公子的属下所为。”
  
  夏邑王眼中莹光一闪,又黯淡下来,“知道了,我这位三弟真能干,来这里做客前,就已想好了对策。”
  “将军,今晨,我们驻在皇城的部队,被羽林军及禁军突袭,伤亡惨重,小人建议先退出皇宫?”
  “知道了,我有些累,传令铁甲军退出皇城待命。”他鬓发斜斜落下几缕,一件素白单衣,没有往日的雍容端庄,带着几分颓唐,即使是这样狼狈的他,仍然有种不出俊秀。
  
  谢锜心里充满崇敬和爱戴,他少时起跟随位上司,打赢过无数战役,深知没有人能摧毁夏邑王。
  
  晚间,庄园外忽然出现了大队人马,将整个大园围得铁桶一般,其中有禁军神策营,兵部薛家卫府兵团,大理寺侍卫队和一批服色各异的武林人士。
  谢锜奉命到门外查看,领头的几位公子,都是熟人:仁杰怀礼兄弟,薛侯爷和惠王爷。
  当他将来人的拜帖递给夏邑王时,发现心中神般强势的王,第一次露出属于凡人的心虚气躁,“怎么办?小三他一定生气了……”
  夏邑王掀开被子跳下床,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着急地吩咐,“快来人,为本王更衣束发,让厨房准备夜宵,还有,摘些蔷薇香花来,房中药味太重。”
  谢锜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王,一下子变得神采飞扬,双颊燃着病态的酡红,兴奋地在房中转来转去。
  不久,仁杰等四人被引进房中,宾主客套请安过后,怀礼温和地说,“大哥身体欠安,我和三弟等人贸然来访,望请恕罪。”
  “没事,我们兄弟应多亲近。”夏邑王眸光闪烁,凝注在仁杰身上,“小三,你,你感觉如何?”
  仁杰豁然一笑,朗朗如明月,“多谢大哥挂心,我们三人被困几日,有些事不太明白,特来请教大哥。”



前世今生
  夏邑王眼神冷,不置可否, “哦?我也未必知晓。”
  仁杰彬彬有礼地问,“请大哥明示,我们三人昏睡期间,是否灵魂出窍到二年前的扬州城?”
  
  “那是西藏密宗秘咒所辟出的意识界,身体沉睡,只有意识,空间和时间像被冻结,一切仿佛没有止境。”
夏邑王漆黑的眼睛,隐隐泛着幽深的蓝光,那是一种极度浓厚的黑暗,神秘莫测,令人难以直视。
  小侯爷并不受其影响,清亮的眸光湛湛,问,“为何将我们困在其中?”
  “没有原因,只是想试验一下。”夏邑王明显在敷衍。
  李翔清下干涩的嗓音,面色冷漠,“夏邑王,你拘禁本王和朝廷大臣,肆意施行邪术,依照刑律,乃是杀头的重罪!”
  夏邑王的声音变得毫无温度,“我既然这么做,早已不计生死,但凭王爷处罚。”
  
  李翔眸子清醒而凌厉,仿佛可以看透对方每寸肌肤,“那么,你也不在乎自己的儿子?本王曾与略影比赛过马球,他是个出色的天才少年,今后前程似锦,失去了你的庇护,你的妻儿下场会如何?”
  
  夏邑王瞳仁更黑更深,溢不出哪怕一丝的光芒,神情孤傲不羁,“从前,我犯了大错,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小影已经托付给我的两位兄弟,我并不担心。”
  
  怀礼有些动容地注视着他,“大哥,何必如此决绝?只要三弟好好的,没有人会怪罪于你。”
  夏邑王冷冷地哼了一声,端起茶杯准备送客,“各位,我已无话可说。”
  
  仁杰忽然走到夏邑王面前,取下其手中的茶杯,目光温柔从容,灼灼地凝视着他,“大哥,房内没有外人,我们今天来,只是请求你告知真相。”
  他的语气平缓,嘴角绽开一个笑容,恍若阳光普照大地,让人充满好感,无论多么强硬的抗拒,在他的目光下也会冰消雪融。
  
  李翔深知仁杰的魅力,与任三惊人的相似,他们谦虚有礼的态度,比拙拙逼人地武器更有效,就像包裹着糖衣的迷药,顷刻之间就化解了你的敌意,令人不知不觉吐露心头的秘密。
  仁杰担任大理寺少卿,问案无数,比任三多了一股无可比拟的官威,他沉稳内敛的气质,配合府外的强兵压境,就好象一边文雅地展示利剑,一边和煦地与你谈笑,当他诚恳地请求时,远比厉声的命令或威胁有效。
  李钺感受到这种压力,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弟,不觉心中一痛,蹙起眉头道,“小三,你想知道什么?”
  李翔抢先一步,问,“我醒来后,记忆变得零星散乱,请问,两年前,任三少究竟出了什么事?他现在何处?”
  
  “小三,不是好端端地在你眼前吗?”夏邑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有几分讥讽的味道,“王爷,三弟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忘了?当时,前往江南平叛,皇上密令父王暗中除掉你,我三弟却违抗父命圣旨,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日夜严密保护,使暗杀者无功而返,朝中那些奸臣揣摸圣意,诬告父王抗旨不遵……”
  皇城派出大批刺客,不断袭击寒月山庄。任杰得不到父兄的支持,内外夹击,形势危急。
  李翔自幼性情高傲,不屑在他人的羽翼下苟活,更不忍连累任杰,于是,他决定只带几个心腹侍卫,悄悄北上潜回京城,只要掌握禁军,重返朝堂,皇上就不敢公然下手,届时他再去接任杰。
  
  他专挑僻静的捷径疾行,却没有留意任杰一路上跟随,为其挡下无数暗杀陷阱。
  清晨,他来到京都远郊,只需翻过西山,就能与自己的属下汇合进城。没想到,在林中遭到一群蒙面高手的阻击,奋力厮杀之后,他只身逃出,被追兵逼到悬崖。
  
  夏邑王说到里,玩味地看着李翔,问,“这茶可以提神醒脑,王爷可是想起什么了?”
  李翔脸色苍白严肃,扶在额头的手不住轻颤,“是,我想起来了……”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他看见自己受重伤,已陷入穷途,以剑支撑身体,喘息着站在峭壁前。
  
  李翔身材堪称完美,一脸血污,不掩其绝世容颜,身后刺客露出淫秽歹毒的目光,狞笑着围拢来。他冷冷一笑,眼睛除暴戾外,还有堪破生死的清醒和坚定,他是尊贵无比的监国皇爷,只能高贵地死去,绝不能落入些肮脏的人手里,即使是尸体也不行。只有一个遗憾,与任三少相守的誓言,恐怕做不到了。
  
  生死攸关之时,李翔听见个熟悉的呼唤,“小翔,等着我。”
  他心中大喜,回首望去,只见任杰披着耀眼的金辉,从山路转角纵马狂飙而来,银灰的锦袍溅满鲜血,眉宇间俊朗高华,恍若传中的守护神。
  真好,我的小杰赶来了!
  这一霎间,李翔忘了危险,忘了呼吸,痴缠的目光胶着在对方身上。
  
  任杰的表情突变,惊慌地向他伸出手来,“小翔,快闪开!”
  李翔低头看,胸口插了一把剑,不过,他不觉得痛,大概下手之人动作太快,剑上有毒,立刻麻痹了知觉。
  他觉得开心,能够在生命最后一刻,见到心爱的人,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圆满。
  他身子软,失去平衡摔下悬崖,他的双眼,始终专注地凝望着飞奔的任杰,骑着黄色汗血宝马,转眼来到悬崖前。
  任杰并不收缰,连人带马跃入山谷,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山腰间云雾缭绕,他急速下坠,追上李翔。
  李翔身体一暖,贴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他难过地说,“你不该来的。”
  “小翔,我只想陪着你……”
  任杰神情飞扬跳脱,好像不是赴死,而是一次平常的踏青远足。
  
  下上刻,李翔如腾云驾雾般,躲过刺客的箭雨,被抛到对面的山崖。
  任杰笑容依然灿烂,双眸流转着豪气和不舍,大声的告别,“李翔,脸要好好活着!”
  他银色的衣诀飘飘,仿佛脚踏祥云,展翅翱翔于九霄,很快,那银袍没入谷底的云雾,再也看不见民。

  李翔趴在崖边,心脏碎成一片片。
  
  李翔的回忆到此嘎然而止,他眼中泪光静静地闪动,神思仿佛定格于任杰坠崖的一瞬,脑海剩下一片空白。
  
  房中的众人唏嘘叹息,小侯爷关切地问,“任三公子武功极高,应该有办法脱困吧?”
  
  夏邑王脸色晦暗惨淡,“前一晚,我带人追上小三,以父王之命逼他回扬州。爹为保护小三,下令不再插手暗杀李翔的计划,小三一向体贴懂事,只是要求多留一夜,我生怕他跟随李翔入京,被皇上借机除去,便下药禁制他的武功,次日清晨,他不辞而别,等赶到西山,只见他御马失足摔落……”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过悔恨二字,但自责已深深地刻在他的骨子里,每次呼吸,他都感到锥心的疼痛,小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李钺眸光如冰刀,冷冷地望向李翔,“我与属下击退刺客,本想将昏迷的李翔踢下悬崖,但是想到三弟的牺牲,还是救下他,并下迷药令他失去一段记忆。”
  
  李翔的悲痛被深深地藏在心底,他情绪不见波澜, “为何抹去我的记忆?”
  夏邑王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三弟那晚在客栈曾交代,如果分开,不想留给你一段残缺的感情,误了你日后的幸福。”
  “果然是他潇洒的风格。”李翔默然片刻,紧张地追问,“三少就是仁杰吧?”
  
  夏邑王不理会,自顾自说下去,“我在悬崖下,没有找到任杰和马,心中抱了希望,开始用各种方法召唤三弟,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眼神变得晶亮动人,握着仁杰的手,“小三你出现了,欢迎回来!”
  仁杰摇摇头,郑重地否认,“不,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异乡,误打误撞被二哥收留。”
  怀礼走过来拢着他的肩膀,笑道,“小三,你虽然失踪两年,可一见面,就认定你是我的三弟,世上有面目相似之人,可你们不仅性情接近,就连身上的红痣都一模一样。”
  
  仁杰时惊讶无比。
  难道真有前世今生之说?
  原来的任三究竟去了何方?如果他便是我,那么我是谁?
  他眉头一皱,问,“不对,没来之前,那探花郎是怎么回事?”
  
  夏邑王轻松地说,“我不想让父王伤心,训练人来假扮你。”
  怀礼有些抱歉地说,“爹最疼你。”
  显然他们做这一切,是为纪念突然消失的三弟,为防被人揭穿,“三少”没有回扬州外公家,留在怀礼身边,成为京城四大公子。
  “那个假任三在哪里?”仁杰没头没脑地问。
  怀礼淡淡地说,“他与朋友骑马踏青,酒后迷路,坠落西山悬崖。”
  夏邑王补充道,“我和属下一直不停寻找,后来撞到了你,这是上苍的安排。”
  
  仁杰心里还有无数疑问,然而,两位哥哥满怀希望地盯着他,那份小心翼翼和惶惶不安,就像对着易碎的珍宝,似乎一眨眼,他就会随风消逝。
  他们坚信,眼前的少年就是自己的三弟。
  这种强大的情感,渐渐感染了仁杰。
  
  在现代社会,他与SAM打打闹闹,相互照应着长大,来到后傏,与父母和哥哥失去联系,初时,他在夜里失眠,总是想念着家人,若不是遇见小雪,他定难以忘怀现代的生活。现在,他重新找回真挚的亲情,每次遇到难关,二哥总会在身边全力协助,是上赐予的新家庭吧?
  他笑吟吟地说,“谢谢两位哥哥,我很高兴。”
  
  “小杰,恭喜你。”小侯爷的笑脸凑了过来,充满孩子气的纯真,仿佛阴霾的云层洒下的阳光,一下子吸引他的全副注意力。
  仁杰挣开两位哥哥的拥抱,将小侯爷亲昵地搂在怀里,“小雪,你总是么善良,只不过,我的大哥,并非平凡人可以理解,他怎会轻易罢手?”
  屋内的温暖气氛淡去,众人的神情变得戒备凝重,只有夏邑王怡然自得,背着手来的窗前,眺望远处的蔷薇花丛。
  李翔优雅地冷笑两声,摔下茶杯,那东西发出响亮的碎裂声,格外让人惊心,“夏邑王送来的采花玉郎,就是上位索命使者,幸好仁杰及时察觉,避开一祸,不知,这茶中又下了什么毒?”
 
  小侯爷的双眸,闪烁着冰寒的奇异光彩,接口道,“小杰,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该恭喜,还是同情?令长兄显然不希望你有任何亲密朋友。”
  
  夏邑王转过身,眼睛里不再有世故和冷漠,而是一种好奇,热情,以及天才般的疯狂,让人感觉十分危险,“小三,我可以为的朋友们解毒,不再为难他们,只要你愿意陪我到桃花林旁的那间木屋呆一个晚上。”
  小侯爷立刻拒绝,“不,小杰别去冒险。”
  怀礼面色深沉,散发出悲悯人的光辉,“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仁杰,你就是我心中的三弟,大哥又何苦执着于两年前的任三?”
  仁杰注视着自己的大哥,这家伙看上去非常英俊高贵,比实际年纪年轻得多,他为何对任三的情事如此耿耿于怀?
  透过那双黑幽幽的瞳仁,似乎能看到他的灵魂,超乎想象的强大,而脆弱。
  在精神病症中,有种叫作偏执狂。
  也许,他需要得到三弟的谅解,才肯正视现实,放过自己。任何强制的手段,只会加重他的精神抗力,将他逼入更加狂热的境地。
  但我并不是心理医疗师,现代的催眠之术,能否对抗他的密宗咒语呢。
  仁杰在犹豫,他握紧小侯爷的手,提出一个条件,“如果,大哥若能为小雪压制沸血症,解除和李翔所中的迷魂散,我就陪你三个时辰。”
  
  夏邑王看着众人,没有畏惧,没有心虚,即使做下毒的卑鄙事,他仍能如此坦然微笑,“好吧,看来你很自信。”
  仁杰跟随夏邑王穿过蔷薇花海,过独木桥,走进那间神秘的原木小屋。
  门啪的关上,将世界隔绝为两个不同的空间。
  
  小侯爷感到心惊胆寒,我的小杰,会被再次送回意识界吗?他为何那么勇敢地接受挑战,即使变成任三也不在乎吗?
  他这么做,是想无所顾忌地与我长相厮守吧。
  应该对小杰有信心,他从未让我失望过。但是,夏邑王手段诡异难测,让人很不安。
  
  李翔并没有反对,甚至有一点期盼,如果走出来的是任三,会怎么样?
  他的记忆像是蒙了一层薄纱,已经残缺不全,他相信他喜欢任三,应该是彼此深爱过,但是京城内与仁杰的恩怨情仇,历历在目,强烈得无法抹杀。
  他问自己,真的希望,不惜代价与任三重聚,就算牺牲仁杰这样的生死挚友?
  另一个念头,悄悄地冒出来,也许,仁杰和任三少是同一人,只不过他因缘际会,遗忘了一段往日情?
  怀礼沉静淡定的面容下,有几许迷惑,其实,我也是希望仁杰拥有属于三弟的记忆吧?那些童年的往事,是我们兄弟之情的见证。
  即使,坚信仁杰就是三弟。
  世间诸相都属幻化非实,何必执于有相,专取色身,为情所蔽。学佛多年,还是堪不破血脉的牵挂。惭愧,惭愧!他静下心来,默念般若波罗蜜心经。
  三个人各怀心事,都在担忧,这几个时辰,在那安静的小屋内,会发生怎么惊天的变故?



一梦浮生
  初夏阳光有点灼人,小侯爷一身织锦玄纹蓝袍,站在小溪畔,神情优雅冷清,有点魂游天外。
  他的影子印在水面上,极其缓慢地移向东方。
  不远处的草坪,李翔坐在石凳上,紧紧地盯着那幢原木小屋。
  
  “吱呀”,木屋的大门打开了。
  小侯爷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不住的默念:小杰,小杰快出来!
  门口人影一晃,仁杰面带灿烂的笑容,大步向他走来。
  “啊!”他禁不住欢呼声,忘了矜持,飞掠而起,扑进仁杰的怀抱,“小杰,你没事吧?”
  
  “小雪!我很好。”仁杰拥着他热情亲吻起来,由于长时间日晒,小侯爷的脸色发红,额头布汗,嘴唇的温度也很高,唇舌相交时,仁杰只觉得火热而甜蜜的气息,源源不断从恋人口中输送过来,熨烫得他身心舒畅,说不出的快活。
  
  这个无所顾忌的煽情场面,被李翔的连声咳嗽打断。
  他眉头紧皱,恶狠狠地注视着二人,紧张得问,“仁杰,是你吗?”
  仁杰扬起笑脸,挥手招呼,“是,李翔,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这种当众拥吻之事,居然做得正大光明!简直目中无人,把后傏的律法当儿戏。
  李翔重重地哼一下,表示愤慨,“两位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午后的太阳,暖意融融地照下来,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心口冷得如冰封,看来,上天不再眷顾本王,我的任三并没有回来,他去了哪里?
  李翔的鼻子发酸,视线有些模糊,他别过脸去,不再看那对情投意合的男子。
  既然知道了结果,还留下自取其辱做什么?他整理好情绪,轻抖衣袍,一语不发转身就走,步伐矫健稳定,孤零零地上了独木桥。
  仁杰犹豫一下,没有出言解释或挽留,只以征询地目光看着怀里的佳人。
  小侯爷微笑着贴在他耳边,气息清雅如莲,“小杰,你劝慰李翔,我先走步。”
  他轻启红唇,含住仁杰的耳垂,细细地着舔了一圈,情人之间的暧昧甜香,立刻弥漫在二人之间。他满意地看到仁杰双颊变为粉色,耳朵烫得血红,在身体相拥相触的部位,可以感受到被唤醒的灼热。
  仁杰眉目染上情色,看起来与平日的俊朗不同,别有一种魅惑的性感,他勒紧小侯爷的腰,让两人的身体几乎嵌在起,低柔地调笑道,“小雪宝贝,回家沐浴后等我。”
  
  小侯爷敲了对方一扇,昂起高贵的头颅,很有威势地离开花园。
  路上,风送来一位少年的低泣声,压抑的悲伤,仿佛已是天人永隔。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刻意去听两人的对话。
  此刻,他感到幸运。那个肝肠寸断的人,有可能是他。
  小杰的肩膀,就再借李翔用一次吧。体味到对方的苦,他可以暂不计较,不过,他不会把小杰拱手让人,那比杀了他还痛苦。
  
  在庄园门口,他遇见怀礼,喜滋滋地说,“仁杰没事。”
  怀礼如释重负,愉快地笑,“那大哥呢?”

  “夏邑王?”小侯爷差点忘了这号人物,回想一下道,“他没有随小杰出来,好像一直呆在木屋里。”
  “我去看看。”怀礼与他告辞,匆匆地赶回花园。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
  先皇帝暴毙而亡,京城中谣言四起,有人铁齿地咬定,皇上是被最亲近的人所毒杀,宫中的嫔妃为撇清干系,都很谨慎,就连皇后也收敛许多。
  
  太子李宪顺利登基,朝堂各派势力重新洗牌,仁杰兄弟一门三杰,成为炙手可热的官场新贵,与监国大将军李翔共同辅政,吴燕与阿飞也受到重用,朝中六部换一上些锐意改革的年轻人,一个以仁杰为首的新党,已初具雏形,在后傏的政坛上发出熠熠的光辉。
  
  仁杰以弱冠之年,荣登刑部尚书的二品高位,本该意气氛发,大刀阔斧地改变旧时律法。然而,他身上的沸血毒日益加重,寻找药引白雪蛤之事已迫在眉睫。
  这时逢新皇继位,国内形势略有些动荡,突厥与回鹘开始蠢动,不时派兵挑衅西北边界,薛王爷送来加急求援文书,小侯爷惦念父亲的安全,决定亲自出征。
  经过商议,仁杰自请出任幽州节度使,既可北进寒山寻药,也能适当调控边境的政局,征集当地的粮草马匹,协助小侯爷与突厥作战。
  城阳公主大病初愈,由宫中返回薛王府,不禁有些感伤,夫君前线战事吃紧,爱子邵儿即将离京,新认的义子阿飞,也要陪同吏部尚书吴燕前往回鹘和谈,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小侯爷体谅母亲的心情,在出发前晚,邀请比较亲近的朋友和同僚,热热闹闹地开场贵族盛宴,宾主皆敞开胸怀饮酒行乐,不醉不归。
  
  宴席后,阿飞拉着仁杰闲聊,一脸依依不舍,恍若回到初相识的时分,像个孩子似的直挂在仁杰的肩膀上,他搂着仁杰的颈子,嘟着嘴撒娇道,“仁杰哥,你要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仁杰乐呵呵地说,“怎么会?现在你有了恋人,哪有心思想别的事。”
  阿飞凝注着他,语气无比诚挚,“仁杰哥是我至亲至爱之人,永不会改变。”
  仁杰热情拥抱阿飞一下,“你是我和小雪的义弟,以后有任何困难,尽管来找。此次护送吴燕去西部,路途艰难,回鹘的领军大将来历神秘,经过多方打探,怀疑他是后傏叛将……”
  他的声音低下去,与阿飞携手走向花园的小亭,认真地交谈起来。
  
  趁小侯爷落单,夏邑王板着脸递上一个瓷瓶,“薛将军,这是我们密宗的万冷丹,一日服下一粒,可以抑制初期的沸血症,好生收着。”
  “多谢您费心。”小侯爷礼貌地道谢,心中半信半疑,夏邑王一向狡猾善变,莫不是又耍什么花样害人吧?
  夏邑王仿佛明白他的心思,有点无奈地叹道,“你放心,此药没有什么副作用,你是小三的心肝宝贝,我哪里敢动你?”
  
  怀礼优雅踱过来,温和地提醒,“大哥,你认清就好,别再玩试探游戏。”
  夏邑王衣袖一甩,脸上有可疑的晕红,忿忿地离去,嘴里念叨,“胡说,懒得理你,总是偏袒小三。”
  怀礼转向小侯爷,亲切地说,“请原谅大哥,他与小三感情很深,总以保护人自居,以为三弟天下无双,没人可以匹配。”
  小侯爷会心的点头,“我了解。”
  怀礼取出一个古朴的首饰盒,送到小侯爷手里,“这颗夜明珠,是母亲的遗物,父王命我赠给你,我家的小三,就拜托你了!”
  小侯爷接过,心中十分畅快,这是不是代表小杰的一家子都喜欢小爷我,呵呵。
  “多谢二哥,”他拍着胸脯保证,“请转告令尊,我们一定能找到解药,小杰会活得健康快乐。”
  
  第二天,仁杰向两位哥哥和阿飞道别,带着随意的一批高手,偕同小侯爷悄然赴北疆。
  初夏的暖风袭人,枝头绿意盎然,柳絮纷飞如雪,一片大好风光。
  小侯爷倚着轿中的软榻,心情无比晴朗,原本担心朱颜跟来,恰好百变门有些急事,那人先行一步绕道扬州,等处理好帮务再去探访二人。
  终于,可以和小杰单独相处。
  
  “小雪,怎么了,笑得么开心?”仁杰握起他的玉指,举至唇边亲吻。
  小侯爷手腕一翻,轻巧地勾起仁杰的下巴,煞有介事地打量,“小杰,你长得太俊了,小爷看着喜欢得紧。”

  仁杰抿嘴含笑,舌尖在对方的手心上舔,,“多谢夸奖,小人随时恭候侯爷……的宠幸。”
  
  小侯爷也不客气,往前一扑,将仁杰按到在床榻上,好像不是在拥抱情人,而是在与朋友谈诗论画,神色自在清闲,“小杰,我有一事不明?”
  仁杰说,“你请讲?”
  小侯爷好奇地问,“你是如何击败夏邑王的密术?”
  “他没有败。”
  “他赢民?那么,脸怎么逃出来的?”想到被困意识界的经历,小侯爷仍有几分心悸,假如仁杰真的被抹去记忆,变成李翔的任三少……那么,人情何以堪?
  他立刻收回思绪,不愿去想种可能性。
 
  “我并没有输。”仁杰将小侯爷搂在怀里,随着马车的颠簸,身体肌肤相亲磨蹭,让人心慌慌,意乱神迷。
  
  小侯爷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脸,“别卖关子,到底你怎么安全脱险的?”
  仁杰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说,“密宗咒语厉害无比,哪里能任他再次施展?我一进门,就撒出迷香,将他打昏,所以,他在房内安静地休息,我在旁陪了三个时辰,完全符合事先的约定……”
  
  “小杰真聪明!”小侯爷露出骄傲的笑容。
  没想到,小杰宽容正直,也会暗算别人,但小侯爷偏袒爱侣,也不觉得小杰的手段恶劣,俗话说,大英雄成事不拘小节嘛。
  仁杰摆出个帅气的表情,笑道,“此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初入山庄那晚,他在茶中下药,令我们昏睡数日,我只是取回利息罢了。”
  
  小侯爷由衷地快活,在仁杰身上拧麻花似地扭来扭去,“小杰,前些天,你害我操心无数,准备如何补偿我?”
 
  仁杰的手开始不太老实,侵入美人的衣内放肆游走,笑容有几分邪气,“这一路上,我会为娘子沐浴更衣,端茶送水,全心全意伺候,如何?”
  小侯爷俊脸微恙,正要反驳,“小爷才是相公!”
  
  马车忽然重重地一颠,停了下来。
  车夫是薛王爷军中校尉,诚惶诚恐地汇报,“山坡上滚下来几颗大石块,小人一时闪避不及,左车轮被撞得略歪,恳请大人责罚。”
  小侯爷放开仁杰,掀开车帘子一角,淡淡地说,“不必自责,何时能修好?”
  “大约一炷香时间。”那人道。
  仁杰建议,“小雪,外面骄阳正烈,你在车中歇息,我出去给你买些心。”
  “你去吧。”
  小侯爷昨夜喝得欢,此时仍有些微醺,倚在榻上,慵懒中带着几分撩人的清韵,仁杰一阵心猿意马,狠狠地亲了几口,才跳下车。
  走了不远,就听见一曲激越铿锵的四面埋伏,杀伐声起,精骑游兵散,急弦座客惊,嘈嘈切切,如珍珠落玉盘。
  仁杰心中一动,循着乐声,走入前方华丽的大酒楼。
  大厅中央有一个宽敞的舞台,正在上演楚地绝唱《霸王别姬》。
  
  宫移庭树静,月转榭花轻。
  一管清幽的箫声加入,曲调轻挑温婉,勾起仁杰埋在心底的一抹记忆,他举目望去,乐席中,赫然有位翩翩贵公子,竟是威震京都的惠王爷李翔。
 
  他一身鲜艳的锦缎红袍,黑亮的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眼睛眉梢带着湿润的情意,一扫平时的威风冷酷,显出从所未见的凄美,清艳,勾魂夺魄。
  
  “李翔?”仁杰只觉心神震荡,不觉迈步向他靠近。
  
  李翔手持玉萧悠然吹奏,由初时的哀怨变得平和,甚至有几分欢快,他全身笼罩在明亮的金辉中,连红袍也折射出耀目的光彩。而他的双眼更亮,如夜星般璀灿动人,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仁杰。
  
  舞台上,霸王唱道:
  想俺项羽,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
  奈若何?
 
  这十几步,仁杰走得艰难,背上渗出汗水,他握起李翔的一缕发丝,感触万千,“李翔,为何散发?”
  “因为,我找不到小杰所送的金簪。”李翔随手扔下萧,将仁杰抱了个满怀,双眼湿漉漉的,
“小杰,本王来为你送行。”
  
  仁杰身体僵硬,任三的记忆呼之欲出,看来,大哥的功夫没有白费。
  他从腰包里取出一个蓝色锦囊,为李翔挂在颈中,“这是任三少的护身符,他跌下悬崖前,曾塞在你怀里,被大哥取去,后来二哥转赠给我,很灵验的,现在物归原主吧。”
  
  李翔紧搂着对方,眼眶内一片莹亮,“小杰,你为何不愿做任三?”
  仁杰低下头,轻轻地在李翔额头印上一吻,真诚而毫无欲念, “小翔子,你要开心些。”
  一股温热的气息注入李翔的体内,那种冰寒的寂寞淡了几分,他恨不得时间停止,永远这么拥着小杰。
  
  仁杰轻轻地挣开他,掏出丝巾,擦拭他眼角的泪水,笑容有些苦涩,“李翔,对不起,我该走了。”
  这时,舞台的虞姬手持宝剑,搁在自己的颈间,凄凉地唱道: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李翔的眼前一片模糊,依稀看见任三微笑道,“李翔,对不起,这样的结局或许最好。”
  红尘孽债互相拖欠,三生也还不完。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曲终人散,仁杰终于离他而去,李翔神态高贵,独坐在空荡荡的大厅,噙着一个恍惚的微笑,喃喃自语,“小杰,我的小杰,你何时才会回来?”
  从此,天高水远,此情鸿雁难寄。
  别时容易见时难,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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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好, RP大爆发! :-) -寂寞一城- 给 寂寞一城 发送悄悄话 寂寞一城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01/2009 postreply 02: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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