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的今日,我在长江边当码头工。每人每月半斤肉,大家伙担心厨子偷嘴(那是要打架的),领导为了避免麻烦,干脆每人一碗半斤蒸肉。所以一个月打过牙祭就再无荤腥。可伶那些四川船工,两三人一只12、3吨的鸡蛋壳船。餐风雨露连每月半斤肉的供应都没有,以至于他们将食品公司丢弃的羊耳朵、羊脚都捡来整了吃。想想我们那些干体力活的大小伙子,一个月吃一次肉,何等难耐?!记得一次我父亲路过来看我,我想上馆子给他买点儿肉,居然馆子里都没得卖,只好让他们炒几个鸡蛋打点酒。所以我们那时的聪明才智自然就focus on 解馋。
那时虽然文化革命基本已过,时不时还是有点运动。有个老运动员被斗来斗去也没什么意思,况且平时大家都是工友,干活说笑都在一起,谁也不会真把别人的那点历史问题当回事。但阶级斗争还不能不抓,领导就想到应该将问题解决于萌芽之前,可能年轻人好斗,易打架,所以决定将所有年轻人轮流组织上学习班(至今不明白真实原因,因是带薪学习大家也就无所谓),地点在一个偏僻的火车站,由二大队(农民大队)的领导管理。那些农民居然仅以“渣广椒”(辣椒与米粉、盐混合腌制)糊糊为菜,所以我们决定自食其力。经侦查,附近稻田、水渠、火车涵洞有不少青蛙。白天领导给我们读报纸,我们基本保证约一半的人在课堂打瞌睡,其它人分工各司其职,张三负责钓青蛙,工具是一杆、一棉索、一个棉花团,我负责提麻袋,傍晚归家可得小半麻袋。青娃子已经从食品公司的朋友处买得猪油,汪三白天上课已养足精神现在负责宰杀清理,安子负责烹饪。大家伙围坐一大锅前享受丰收果实——真叫个香!。白天一本正经的农民领导寻香而至,带着三分皮笑、四分羞怯、五分的尴尬,总之十二分的不自然凑进来,有人给他一凳,一双筷子,大家伙自顾吃喝。此后上朝点卯自动免除。
听了大家私下介绍后,有些老同志也要求上党校,所以领导只好取消学习班。没得青蛙吃,不得不想其它招。话说搬运站旁边是镇上唯一的食品公司,所谓食品公司,就是收猪、杀猪卖肉的地方。他们养了一只大狼狗,现在看来这狗也应该有一个full time position。遗憾的是当它看我们时总是将阶级斗争的弦蹦得很紧,时不时还教训我们几句。而我们看着它满身的横肉也难免清口水横流,眼球突出。终于有一天,它攻击了我们的一个阶级弟兄(至今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阴谋),总之,没有法庭、没有律师、也没有判决,有得只是一阵乱棒,在它同事赶来辩护(救护?)之前,它已被立毙杖下。它领导过来交涉想领会遗体,但为时已晚,它已被剥皮下锅。从厨房借来的大锅支于四块砖头之上(领导不让在厨房煮以避组织活动之嫌),一把花椒、两把辣椒加数块生姜演绎出浓香阵阵,人们围了三层,前排老人左手持酒瓶,右手持筷。年轻人左手持碗,轮番上阵。残阳似血、篝火如魂、鼾声阵阵,仅余美梦萦绕至今。
半真半假,不可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