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也来和老朋友们分享点good news(需要点生物背景才能读懂)

来源: 2014-02-14 10:20:15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风雨中20年 

 

来美国20年了,作生物的,从博士后作起,到今天依然还是“千年博后”。20年,起起伏伏,有老板没有funding找工作的焦虑,有为绿卡和“归不归”的彷徨,有一家重担一人挑的担忧,也同样有太太找到稳定工作后的喜悦,搬进新家后的憧憬。。。真是风雨中的20年呀。

 

今年的冬天和1993年底初到美国的日子多么地相似:一场接一场的大雪,每个周末和师兄朋友三人一起从雪堆里挖车然后去Chinatown买菜的记忆。。。

 

昨晚的一场大雪,让早晨七点前该到位的太太为难。虽然睡觉前我就让太太安心休息,风雪很可能没有预报的那么大和长,夜里她还是几次起身看时间,三点多就睡不着了,爬起来看天气的变化和公司是不是关门的通告。五点半我设的闹钟一响,我就跳下床,穿戴整齐,出门想在车库门口清理出一条通道。昨晚的雪不算大,街道已经清理干净,就是车库门前的十来米车道的积雪太厚。不知最近太累还是有点感冒,平常半小时的活,今天就是不能按时完成。到太太准备出门了,她看到通道还没有打通,也出门来帮一把手,几分钟后她终于上路了。

 

等儿子起床时,他学校关门的电话终于来了。休息了半个小时的老爸给儿子说:最后剩下的那点雪就算你今天的任务了。不多,还剩下十分之一不到。你看爸爸妈妈这么早起来,不叫你,就想让你多睡一个小时。妈妈还出手帮爸爸铲雪呢。一家人该相互体谅和帮助的。外面的那点活,你十分钟就可以完成了。你在妈妈下班回家之前完成就行。儿子爽快地答应了。

 

 

昨晚给太太说,也许明年五月后老板拿不到经费的话,我就没有工作了。太太说:我们很幸运,来美20年你还没有丢过工作。一步一步,我们把许多事情都提前安排好了,后面需要担忧的已经不多了。也许她一个人就可以撑起一个家了。。。

 

走过贫穷,学会了在朋友亲人需要的时候伸出自己的手;走过风雨,体会了家的重要。当我几年前让大舅子一家从浦西的小房子搬到蒲东丈母娘想留给我们的一套大点的房子的建议终于为丈母娘和大舅子接受,而外侄女的一句“那姑父姑姑回来住哪里呢”却给我和太太留下了太多的感动。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定,但亲情友谊却可以是永恒的。

 

(二0一四年二月五日)

 

柳暗花明 

 

下班前被老板叫住,到他的办公室,他有重要事情告诉我:去年送出去的三个proposal,一个去年就被拒了。今天另一个的消息来了--三年,60万左右的经费!又有三年不用担心工作了,也离我55岁可以退休的日子不远了。

 

这个药物筛选的项目有十年了。记得十几年前来试验室的一个Ph.D./M.D.学生作腻了用gel shift的方法来检测蛋白质和DNA结合,改用旋光方法来分析,方法发表在一个三流杂志上。老板破天荒第一次从基因表达调控的理论研究转向药物筛选的应用研究,把一个药物筛选的方法的proposal送进了NIH,拿到了三年的经费。他有些不舍,给我说:大多数顶尖科学家还是冲诺贝儿奖,喜欢搞理论的,我们这个转向也许是对的。

 

三年时间,我把一个旋光检测蛋白质(transcription factor)和DNA结合的方法develop成High Throughput Screening(HTS)。刚接手的时候,看到同类型的文章已经出来--证明了in vitro筛选出来的compound在细胞水平是不起作用的。当时拿着人家文章和老板讨论,挑人家的毛病,给自己壮胆:他们纯化的蛋白质活性太低,在筛选时用量太大,而我们的系统需要的蛋白质很少,在nM的级别。。。硬着头皮上。我在bench上干了这么多年,最拿手的就是手巧了。同样的试验,我的误差就会比别人小很多,而这正合适HTS的要求--三倍的Standard Deviation是划分noise和hit的分界线呀。 没有自动化的设备,两年时间手筛了一万多个compound library,几轮下来终于拿到了一个compound,在in vitro和细胞水平都起作用。可惜家大业大的试验室两年就用光了三年的钱,文章我还来不及发出去,就得另谋出路了。老板想留我,提出从他自己口袋里掏钱给我发工资。看着即将上大学的女儿,我只能请求老板原谅,接受了一家本地小公司的offer。

 

离开了实验室不久,文章的第一稿也被退了回来:很有意思的设想和方法。你们的compound也按你设计的能杀死细胞。可我们希望看到它的作用方式也是按你设想的,能在细胞内阻止蛋白质和它的调控因子的结合。一个ChIP assay就成了必需。老板带着两个学生,外加一个他自己付钱的technician,为这个ChIP数据加班加点。每个周末,我都到实验室和老板聊会儿,帮助解决一些技术问题。整整半年时间,ChIP成功地表明了我们的compound能在细胞内抑制蛋白质和它的调控因子的结合。文章马上被接受,随后被Faculty 1000选中。而送到学会年会的摘要被挑选出来作press release和五万快的奖励。随后同行就来要slides,作为药物discovery的经典案例给学生上课用。。。

 

一片欢腾中老板拿到了五年的grant renewal。老板约我出来吃午饭,请我回来。我告诉他在他和我在公司的朋友的帮助下,我已经拿到一家大制药公司的offer。他看了offer letter,说:你看,你找工作的时候,我出全力帮你,推荐信你说怎么写我就怎么写。但今天我有五年的经费了,我需要你回来。不仅仅是我,就是那两个研究生,她们宁愿作TA也想要你回来。我能保证你五年的工作,如果我们小心用钱,不象上次那样大手大脚,也许有六年呢。如果钱不够,我自己宁愿不拿summer工资,也保证你的工资。我们还有几个药物筛选的targets,都可以用你的方法,都有希望拿到经费的。你留下来,我们一起好好干吧。

 

这一呆就差不多五年了。我筛选的compound和随后以相似化学结构为基础找出来的更好的compound的potency都没有作药的可能性。拿到了新的grant,招来了新的学生,又开始构想筛选更大的compound library。用什么方法呢?我develop的方法的优点缺点摆上了台面,最后学生决定用最古老的reporter方法来筛选,而不用我的方法。而我呢,因细心和多年养细胞的经验,开始建立下一级的筛选方法--reporter筛选出来的几千compound,我要用细胞生长抑制的方法来筛选,把几千compound进一步减少到几十个的数量,为后面一个一个compound的characterization作准备。学生筛了六个月,拿到了两千compound,而我正好把第二级筛选方法组建好,一下子把两千compound减少到50个不到。

 

到了这一步,学生开始担心我抢他的project了。bench上他作不过我,万一。。。他不就毕不了业么。他只能和老板谈,老板再来作我的工作。就这样,我成了实验室打酱油的,转过去帮一个新来的学生开始她的药物筛选项目。这是一个蛋白质-RNA的结合体系,和某些肿瘤直接相关。这个筛选体系几年前我就建好了,可惜当时纯化的蛋白质活性太差,没法继续下去,只能发了篇方法文章,就束之高阁了。在发文章的同时,另一个group创建了新的表达和纯化方法,等这个学生想作筛选的时候,找对方要,人家全套奉送。所以,我又成了打酱油的。正如老板说的:你是救火队员,实验室谁有技术问题你就得帮。这个课题一启动,有了一些数据,老板就写了个R21的proposal,但被拒绝了。根据review的评论,我又开始找另一个RNA target,争取一箭双雕,一个筛选,两个目标。这次的R21居然顺利下了。

 

踢开我的学生作的不错,也很努力。他把计算机的一些知识用在研究上,作了很多我不可能作的事情,也给实验室开辟了新方向。等拿到R21,也到了他该发文章的时候了。看着可爱的数据,一年内没有了经费的压力,老板也来了雄心壮志,就从顶尖杂志开始,一个一个,连着被三个好杂志拒了。边作边改稿子,新的结果不断出来。今天我在改老板的第四稿,还是想着好杂志呢。老板说,这次要不行,就得放弃了。没有时间再玩下去,grant renewal更重要。

 

还不知道明天老板怎么想。renewal去年第一次被拒,只有一次机会了。上次的renewal评分不算差,批评集中在clinic test上。我们这种作纯理论的实验室,在药物筛选上有着天生的不足,没有医学院和医院,没有病人身上拿下来的肿瘤样品,太难和别人竞争了。但今天的好消息是以clinic试验为主的,下次NIH renewal将集中在理论研究上,我和老板说起这个可能性,他开心地说,这该是下一步的方向了。

 

见过农村的缺医少药,药物筛选一直是我喜欢的方向。可生物不仅是低工资的行业,也是工作难找的行当。上天待我不薄,但愿在未来的几年里存够儿子的大学学费,完成我和太太作父母的责任,我和太太能够体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潇洒。

 

(二0一四年二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