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动汇率制未必能减少中国贸易顺差

当前在要求中国放松或改变现行汇率制度的呼声日益高涨之际，亚洲经济大国日本上个世纪经历过的一段动荡经济历程或许能为我们提供一些有益的借鉴。

近几周来，无论是美国国会、欧盟委员会还是七大工业国(G7)会议，其敦促中国放弃美元联系汇率，转而实行更灵活汇率机制的呼声皆有所增强。他们的论点并无新意，无非是人民币汇率被大大低估，因而使中国出口借不公平价格优势而得以快速增长，终而不断扩大了中国与其西方贸易伙伴国之间的贸易顺差。

其实联系汇率制度对中国自身也没有益处，因为货币币值被低估可能引发国内的通货膨胀。上周，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Federal Reserve)主席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在参议院预算委员会听证会上发表讲话时说，中国现行汇率制度已开始对中国经济产生严重影响。

上述各方认为，如果中国允许人民币兑美元升值，中国的出口将放慢，通货膨胀压力将减退，而美国的贸易逆差也将收窄。

但以斯坦福大学(Stanford University)的麦金农(Ronald McKinnon)为首的一批经济学家则持相反观点。在麦金农看来，即使中国放弃与美元联系汇率制度，美国和其他国家对中国的贸易逆差也不会因此收缩。他认为人民币升值能扭转巨额逆差的想法完全是一种幻想。

麦金农是在分析日本战后从固定汇率制转向浮动汇率制后日圆的变化得出上述结论的。与中国一样，日本也是在经济迅速扩张的初期开始实行与美元挂钩的固定汇率制度，而且日本经济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出口导向型；在实行这种美元挂钩制期间，日本经济的增长幅度平均也在9%左右，这两点也跟中国现在的情况非常相似。

麦金农将日本经济在战后二十多年取得的成就归功于日圆的固定汇率制度，这种制度使日本避免了进出口商品价格出现大幅波动，并使日本企业和消费者可以有计划地安排开支、避免不可控制的风险。

不过到了1971年，伴随美国出现失控的的恶性通货膨胀，日本被迫转向浮动汇率制。在此后的25年时间里，日圆兑美元汇率从360日圆兑换1美元急速上升到了80日圆兑1美元。人们认为，日圆升值使日本进口商品价格有所下降，这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改善日本的贸易失衡。

但是，贸易失衡问题并未就此得到解决，这一方面要归因于日本人喜欢储蓄的习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日本的贸易伙伴国不断向日本施加政治压力推高日圆，致使资产泡沫形成继而破裂，日本经济就此陷入严重衰退。麦金农说，从日本的情况看，汇率上升的确使亚洲人的购买力有所增强，但这并不意味著他们的购买量也会就此增加。

上面得出的这个汇率变化未必影响人们消费习惯的结论对许多现代主流经济模式提出了挑战。麦金农说，认为汇率变化能改变消费趋势是许多权威经济学家普遍认同的理论，但它也是一个普遍性的错误理论。这种观点会导致非常糟糕的决策。

麦金农同时说，日圆升值并未能解决日本贸易失衡问题的另一个原因是，像许多东南亚国家今天的情况一样，当年日本的贸易货币多以美元为主。在上世纪八十和九十年代，日圆兑美元汇率每年的变动幅度都在20%左右。

为了说服日本消费者和企业持有他们认为风险很大的美元，日本不断下调（日圆）利率，直至接近零的水平。但由此日本也丧失了运用利率政策杠杆刺激经济的手段。

与麦金农持同样观点的人认为，迫使人民币升值同样有可能给中国带来不可预见的负面影响。中国官员多次拒绝透露改革汇率体系的具体计划。中国总理温家宝上个月在讲话中表示，改革人民币汇率的相关工作正在进行当中，变化可能会是“出乎意料”的。

但温家宝同时指出，要求中国改革汇率制度的人没有充分考虑人民币升值对中国企业、对中国周边国家以及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外汇市场目前预计人民币很快就会升值，但分析师们普遍预计，大幅度的调整不大可能出现。

中国央行行长及金融监管部门一位高层官员周末时重申政府正在考虑可行方案，但他们仍拒绝透露具体细节或改革时间表。中国国家外汇管理局(State Administration of Foreign Exchange)副局长魏本华说，现在或许是中国考虑改革外汇体制的时候了，但政府内部有关各方尚未就此达成一致意见。

汇丰银行(HSBC)首席经济学家简世勋(Stephen King)在1月份发表的一份报告中说，即使人民币兑美元大幅升值──比如升值25%，也不会对美国经济产生什么重大影响。因为与中国的贸易在美国的对外贸易总额中仅占10%的比率，人民币升值25%也就相当于美元贬值2.5%，对于改变美国的贸易逆差来说，这一幅度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不过，也有许多经济学家不同意麦金农这派学者的观点，他们指出，当今世界经济形势与日本经济迅速扩张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已不可同日而语。今天，国家间的资本流动已比较自由，各国的中央银行普遍都很重视控制通货膨胀。而且，中国目前的经济水平也远不如战后的日本经济。

UBS Securities驻香港经济学家安德森(Jonathan Anderson)说，我们这些赞成中国实行灵活汇率制度的人都记得九十年代后期亚洲金融危机和其他危机事件的影响。中国应该采取的办法是不要永远抱著挂钩制度不放，也不要听任（汇率）不受约束地疯涨。

麦金农并不认为中国应该原地不动。他的建议是，中国可以采取措施循序渐进地逐步改变，比如降低贸易壁垒、允许外国企业在中国融资、鼓励中国各个领域（包括政府自己）扩大开支填补贸易差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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