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往事之:平凉机场传奇

来源: 2014-12-28 10:49:58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平凉往事之:平凉机场 




 
平凉西瞻,据北的北塬拔地而起,连绵而去, 延着泾河如墙屹立。坐南的太峒山,与北塬的苍黄不同,青青翠翠地将绿色直抹到天边儿上。夹在太峒余脉尽端与泾河之间的平凉,就无端的越发杂乱败破。平凉者,定是哪朝文人酒后兴发,将这个小镇看作平定万里外凉州的前门了。

若非毛爷爷认定四海烽烟燎到腚下面,把四面八方的军工厂往平凉迁,这儿就是个西兰公路上的歇息处, 一个西北的小镇罢了。从地理环境上看,平凉是无法守城的,四面是众山夹一水,谁要造反,呼拉一家伙就到了城门口。共产党刚坐天下时,国军残部加上看热闹的乡民,一夜就将平凉城围的水泻不通。好在多是自学成才的高人当司令,蒋先生又大把撒帖子狂封一气,诸家一字并肩王多了,谁也不听谁的,这平凉城就糊里糊涂地保了下来。
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为了防备苏联老大哥的突然袭击,东北和东部沿海的工厂被三线建设指挥部划到了平凉一线,连六十公里外的安口山沟里面,都塞了一溜儿的工厂。据说一位老兄用尺在地图上一量,张嘴就骂道:它姥姥的,离苏联更它妈近了。嘿嘿,回头一看,一个工厂几千人, 一条半公路-半条是沙石铺的战备路,山沟里统共俩个半出口,只要俩头一炸,别说造枪炮了,没水没电,饿都饿死了。

安口四周浑然石山围绕,春来野花弥漫山谷,叫人心神浮动,异想翩翩。 河水清冽却不能饮用,喝多了就是大骨节和克山病,得天天从平凉拉水回来。 这般境地,那时节也是不能走,个个表决心与厂共存亡。几十年后一帮朋友再游平凉时,开车去了哪儿---空山寂寂,野花迷离。
昔日戒备森严的厂区,轰鸣的厂房人去楼空,村民将羊圈养空置楼上。听得车声,羊们个个将头伸出阳台外来,仿佛多年前的主人们下览观瞻。 同行的一位遗老,
当即泪飞如雨,呜呜咽咽地和羊们合唱思乡曲呢。

一不小心,这话题就跑到六十公里外了,还是回头念叨平凉吧。

 平凉机场:记得当年张学良要私下与红军谈判,就是从平凉自己驾机飞着走的,可见历史久远和小六子心血来潮地不成气候。

实际上,我们那时候的平凉人大多没去过机场,哪儿是空军的机场,岂是平头百姓诳街的地方?再者,平凉城唯一的公共车到盘旋路就停了,从哪儿走到平凉地区卫生学校还有一大段路程,且末说再沿西兰公里东行,过平凉师范学校,出十里铺车辆检查站了。空荡荡的西兰公路上,你再东瞅瞅西望望,在哪备战备荒的年代,你要晃到机场附近没被基干民兵或者解放军当苏修特务逮着,你就是驾云的神仙。

别看大半平凉人没见过火车-那时要到西安,宝鸡或是兰州才能看到的,那飞机的起起降降却视为平常。苏联老掉牙的安-2 飞机,一上一下俩翅膀,啃啃吃吃绕着平凉飞,就着泾河平滩,在北源脚下拉升起来,到崆垌上或者太垌山顶上转俩圈儿,又打盘旋路头上哼哼着蹭着楼顶儿飞回去。看哪满身钉子头的铁皮盒子在不高不低处打转转,除了管制分子外的平凉人,都学过如何用枪打飞机的技巧,肯定好多人都在心里拿着把枪,瞄来瞄去的过干瘾呢,不就是算个提前量么。

说到这儿,还得说说平凉的楼房,凡是经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同仁,都晓得那年月里高楼寥寥可数。有个五六层楼,就是今日的摩天大楼也,昔年回京走西安,直到咸阳方见四层楼房灰灰地立在路旁,那就是大城市就在眼前的标志了。小小平凉,因为众多的军工厂,平地添了几幢五层楼房,煞是气派。搜遍记忆,平凉的楼也就是五层之高,好像虹光,洪峰和建华三大军工厂事先商量好了一般,盖楼全是一样高呢。在盘旋路---在甘肃只要道路在城中打个转转儿就叫盘旋路---的东南角,便是虹光电子管厂的五层宿舍楼,那时我母亲的原北京同教研室同事申世芳和她爱人马维祥就住里面。 当然我会跑到楼顶上观瞻平凉的大好景色了, 但记得离下降的飞机很近了,仿佛用石头都能丢得到。

大约是77 年之后,有文件下传道:平凉机场要培训来自柬埔寨的飞行员,堂堂中华上国须得荣光耀耀, 街道整洁,物资富足, 谦和有理,热情好客。
熙熙攘攘数月后,便没了消息,后来方知哪万千上国枪炮粮米喂养的越南兄弟虎视眈眈地要把红色高棉这帮神经小子们干掉。于是乎,那些预定来平凉飞运输机的小矮子们,就奔了西安改学轰炸机也。嘿嘿,不知道是那位傻子出招,就算学成了,又不是美国爷们漫天飞机去炸, 能把惯于钻耗子洞的越南人吓回去么?

柬埔寨兄弟没来,倒是哪些安-2 双膀子破飞机越飞越低了,贴着虹光厂的楼房顶儿掠过, 振的楼房哐哐乱响,仿佛要塌了一般。后来呢,就出了平凉当时的大事情-公安局追查打飞机的捣乱分子。
用平凉人的话说:俄地个天哐,歪个*****地把个飞机弄日塌咧。

说来惭愧, 只是平凉地处蛮荒,没个大事件让大家开眼,用弹弓打飞机这等笑话, 也就成了头条新闻也。看官定是满脸恍惚, 那弹弓打的是石子泥丸,就算那安-2 老了点儿,怎么会是一个个坑呢?活赛家里的铝锅叫人用棍子轻敲了一通的样子。嘿嘿,这可没什么奇怪的,因为弹弓是用解放牌汽车的内胎作的皮筋,加上洪峰厂的7.62 mm 子弹头内的钢筋头儿,那可是毛爷爷发动文化革命中文攻武卫的利器之一耶。据说那年俩派狂斗, 就有爷们发明了超级弹弓-比咱手中的大N倍, 安在楼上, 每次发射都是整块的耐火砖。
诸位看官, 那耐火砖与一般的红砖或是青砖不同,表面如同上足了釉,四周却粗糙刮手。 一块足有青红砖的俩块儿重。哪些练硬气功的神仙们号称力劈顽石,手指钻砖如钻头, 内外功力大成者,就给他们块儿耐火砖试试,他一准的没辙。想想哪年月砖头和石块雨点儿般漫天起舞,诸好汉口赞老毛头语录如痴如醉,手持铁矛冲锋, 哪一个爽呀。瞧瞧现下的男人,个个赛兔儿爷似的,阵势一摆,就四蹄儿生风地往家撩了。
听说每个楼上都安上四个玩意儿,真正守的如同井冈山铁桶也似。但忙中亦出错,几个人一同拉铉时,要是哪个松手晚了,那可就惨了也,直接作了超人飞将去,着实出了好几个烈士耶。

哪些个平凉愣娃们在虹光厂的五楼上列队,个个弹弓拉如满月,发声喊, 一同放手。就见哪些个钢筋头儿们,如同黑雨点儿向上四十五度角腾起,一道道弧线直扑吭吭吭的老安2去了。看官莫笑,且料效果何如?嘿嘿, 记得老毛头闲来兴发,作诗道:蚍蜉撼树谈何易?(近来言道这诗们大抵是毛秘们的大作,令人齿冷耶)哪安2 轰轰隆隆地划空而过,毫不理睬愣娃们的攻击,照旧一遍遍地起起降降,真他妈的叫人扫兴!这么着折腾了几天,大伙儿总算明白了,还是到路旁打电话线的铅管儿或是瓷瓶儿实惠, 能搏个彩儿。要是有枪就好了,准一派子枪过去,老安2冒黑烟下来。就和什么越南的电影:回乡之路---一般般了。

话说哪安-2 的空军驾驶员撅在驾驶舱里,照理是屁也听不见的,没见一人头上捂个皮帽子,戴着耳机呢。就是真子弹把飞机打个对穿,只要不粘上他,也没事儿似的接着开-知道也没辙。落地后驾驶员坐车噌地走了,飞机就撩机场上了。那时节,给公家干活绝对是中享受,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转。 否则,怎么能这么晚才发现呢?

不知哪天维修的地勤多心往机身上仔细看了看,人就糊涂了,这天上没有下冰雹,怎么飞机后腚上尽是碎麻子坑呢?可怜技术不高,又不晓得平凉愣娃的水平,也就没了下文。不过哪楼上的弹弓手们也跟着迷糊,日他先人,明明敲的叮咚乱响,咋就不言喘了?怕是双膀飞机结实, 俄们地武器不够级别?(用现在的话就是战斗力多少级)于是楼上愣娃越聚越多,竟成了阵势,派成队轮着打,和战场上打排子枪一般般咧,。 哪机场也不是没有能人,眼见着A-2 勾子上伤痕累累,平日里不作声的老空勤在讨论会上骂道:把它家的,说啥你么,nia(这音发对了,你就是俄乡党)个*****地,耍上俩哈就完咧么,打个没完。外是愣娃用弹弓子打地么,啥冰雹来着, 胡谝传呢。

哎呀,平凉总算有了新闻咧,愣娃打飞机。警察追到楼上, 把娃们抓了几个,互相一揭发,连看热闹地娃们都进去了。接着就追有没有阶级敌人背后捣鬼, 毛爷爷说的好:阶级斗争是个纲,纲举目张。 虹光厂是从南方城市搬来地,城里人小资产阶级习性不改, 没准那个老地主或是反坏右分子一鼓动,那那那就要向解放军下毒手也。眼见娃们家一个个进去没了消息, 四下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的娃连累家里站到另一个阶级里去了。然后,柳暗花明, 娃们高高兴兴回来了,学校里连个处分也没有落下,咦?怪地很么。

嘿嘿,三十多年后,早就不是新闻了,领头的愣娃他大大,就是机场的司令。 哪也是个强人,与平凉县领导们开会说:娃们是愣熊,懂个球么?就是帮着演习呢么,飞机降落的时候,是最危险的阶段,飞行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还要防着敌人的枪炮。。。·%%*;直把会上一帮人諞了个云山雾绕,
归齐是解放军爷爷玩演习呢,还是实弹演练也。 县革委会主任本想弄个带响的事体,
到省城里也能撩上一把,
就嘴里嘟嘟没完没了,眼见着司令脸色发沉,奶奶娘的一顿乱卷,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主任出门回到广场小楼后的县革委会后, 气愤难平:日他地,这是为啥呢么?就去了厕所, 一泡尿加上前列腺闹的,就沥沥拉拉没完没了。公安的头头也在一旁培尿,眼见领导难过,就道:管他个球事做啥,外个愣娃头头子,就是司令他碎娃。 主任听了气得直乐:外个*****的,外个*****的。。。。。。,一泡尿就气宇轩昂地射了出去,心情为之一爽:*****的,能谝地很么,算球咧。。。。。。

 待到数年后国门开敞,铁路公路四下顺展,平凉人走南闯北的多了,就不把那个碎碎的机场当宝贝了。哪日里,按着古时衣锦还乡的训导,几位兄弟在西安机场拼了俩辆越野吉普,轰轰隆隆地奔平凉。待到城外却遇到修路塞车,自二十里铺就水泻不通,八月艳阳可脑袋照,眼见得一番诗情画意要蒸发掉了。车上的领导们个个脸沉似水,哪开车的司机是平凉市府派来的,就地车头一转,俩吉普就唏哩咣啷地开出公路,顺斜坡就插到田间路上,三转俩转地躲过了近十里的路程,待到走村钻巷后出来,就是大路平坦。眼前小楼座座, 树荫深深,洋气地很。“
崴个开发区,洋地很么?”众人气焰复又嚣张起来, 司机道: “啥球好呢,就是个飞机场么。”

大家忙喝令停车,在夏日里观瞻半响也不得要领,连个跑道南北东西也看不出来,上车后一乐,原来谁也没来过机场。呵呵,俩车上十来个平凉人,个个和我一般也是,就哈哈笑着奔宾馆酒店了。

待到夜半席散,看昔日红男绿女半是白发掺杂,心下惨淡,夜幕中唯北塬轮廓依旧,多少事多少人,和着日月,走的无影无踪。这机场,恰如平凉与我,都是过客匆匆,未曾谋面,就断了往来。 一夜悻悻然。。。。。。

转眼数载,再也没思量过那个我从未见过的机场,一日南行金陵,同学老少鼓动去见昔日初恋, 哪年月里她一个上海女娃在中学里明眸皓齿,一条窄裤腿的绿军裤加红色半高腰袜子,迷的我等乡里人夜夜梦中死去活来。

所谓初恋就是点播她做作业而已,还去过她家寥寥数次,在我们的平凉年代,和现下男女生上床一般的伟大了。岁月催人老,不得见白头,说到唏嘘处,都遥想当年的风花雪月,流水无情。他的爱人一副江南爷们的细腻劲儿,连当年的情人来了也是殷勤至极。 不由言下惶恐了些。
初恋在西北长大,说是上海人,也就是个长像南方些,指点江山不逊我等。 就挥手道:“别与他客气,他也是平凉待过的人,就在机场当了六年兵,你上大学没了音信,我们俩就好上了。。。。。” 当时便是一愣,大家就去了生分,直把那南方爷们喝到床下面去了。

夜半梦圆,又至平凉北塬上,破A-2 双膀子飞机在天空的云朵中游走,机场跑道如同锦带与泾河相缠绕,同学们年轻的面孔,像花儿一般地在阳光中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