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太阳”照耀下(12)戏言成真

来源: 石假装 2014-10-23 10:39:20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7949 bytes)

克思主的道理千根结底,就是一句:造反有理!”

        我相信念这句话时,很多人心里不由地漂起一个节奏,第5个字以后是唱出来的。

   文革初期,毛语录的很多条被一个叫劫夫的人谱了曲,收音机、高音喇叭每天不知要播放多少遍,给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的心田、脑海里都打下了抹不掉的印记。

  “造反有理”如同壮行酒,唱着它去造反,暴行也合理化正当化了,没人敢谴责,自己也不受良心谴责。

   文革的积极分子,自己所作的一切以“造反”为最高标准;对他人、特别是对“黑五类”则是规章、法律、革命理论并用。

   妈复职、我家重新有了户口以后,妈单位的积极分子并没有就此罢休。这次他们把革命矛头对准了我!我背负着一条法律判决:我是父亲的孩子,法律上已不属于母亲 [参考本系列(7)占领]革委会容不得我这个资本家的孙女、右派的女儿继续生活在宿舍的大院里。

   石家庄市有5个行政区,火车站在城市中央,穿过铁路的地道桥把城市分成两半:“桥东”和“桥西”,一般市民只用“桥东”、“桥西”这两个地理概念。桥东集中了从外地迁来的大工厂:棉纺织厂区讲天津话;煤矿机械厂等厂区讲东北话。相比之下桥西是土著居民的区域,讲当地方言。

   贯穿桥西的主要道路叫中山路。中山路西头有一所小学叫中山路小学。这所小学解放前是教会小学,解放后也是该地区最好的小学。祖父家与中山路小学一条街之隔,走路3分钟,当然属中山路小学学区。我叔、姑、姐都是这所小学毕业的。

    那时上小学报名属居委会管辖,奶奶给我在他们居委会报了名,我自己在宿舍大院报了名。妈单位宿舍属中宁胡同小学学区。从妈宿舍出来往东走5分钟是中宁胡同小学;往西走7分钟是中山路小学。每天早上别的孩子往东走,我一人往西走。

       回忆过去时常想,如果当时我上了中宁胡同小学,他们是不是下手不会那么狠。

   “好学校都是优先录取工农子弟,你是用什么手段把孩子送进去的?”单位有人在批判会上这样责问妈。

   妈想说:“她爸爸家住在那个学区,孩子们常到奶奶家吃午饭,放学后常到奶奶家玩儿”。这是院子里的人们都知道的。可是,现在说出“她爸爸”、“她奶奶”,正中了“藕断丝连”论者的下怀,妈用沉默抵抗。

  “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混过去,我们已经去学校调查了。你穿着工作服、戴着工作帽装扮成工人混过去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伟大的祖国什么时候、什么地区是看家长服装收学生的?

      文革期间围绕我家有很多不实之词,“穿着工作服、戴着工作帽装扮成工人混过去的”是妈单位的人捏造的,还是中山路小学推卸责任编造的?是我最想搞清楚的一条。

     妈用“孩子体弱多病要再照顾一段时间”搪塞了过去,但妈意识到他们不逼走我绝不会罢休。那时祖父一家已经下放到东北老家,石家庄已经没有接收我的亲人了。

   “新羽,你还记得忠颖表姑吗?”一天,妈突然问姐。

   “不记得,是哪儿的表姑?”

   “你爸的表妹,来你爷爷家玩儿过,跟我特别合得来。

   “那怎么啦?”姐不知道妈要说什么。

     “她得了腹膜炎,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了,非常难过,来你爷爷家散心。她特别喜欢你,整天抱着你跟我说`表嫂,你生的孩子这么漂亮,再生了,一定给我`。”

   “妈、你想把新力给人?绝对不行!”姐终于明白了妈要说什么。

     姐是我的半个妈,妈不在时全是她照顾我。60年经济困难时期,姐看我饿得嘴唇都舔白了,在食堂喝粥时,碗底剩的一点杂豆,喝到嘴里咽了汤再吐出豆来,用小手攥着跑到幼儿园一粒一粒送到我嘴里。妈现在说的话她接受不了。

      妈说:“你等我把话说完。忠颖表姑长得特别漂亮,知道她不能生育还有很多人追求她。听说她结了婚,过得挺幸福。”

   “那怎么啦?”

   “她们没有孩子。”

   “那怎么啦?”

   “没有孩子的夫妇可以领养孩子,让新力过继给她们,当然是名义上。这样可以保住新力的城市户口,又可以躲开你爸的影响。”

  “有那么好的事?忠颖表姑家住哪儿?”

  “锦州,你爸家亲戚都在东北。

  “我可不愿意新力去那么远、那么冷的地方?”

  “顾不了那么多了,先保住新力的城市户口要紧。好在锦州和石家庄同等级别,转户口还容易。等安定了,再把户口办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大事小事,妈都跟姐商量。

    忠颖表姑是爷爷的妹妹的大女儿,是爸的表妹,妈只跟她在爷爷家相处过几天。妈竟在这时把十几年前的戏语当作我的救命稻草。

     妈不知忠颖表姑婚后的住址,给她出嫁前的地址写了一封求救信。

     估计回信该到的时候,姐每天装作玩耍在大门口等信。28户人家的大院,有一个小门洞,门洞里挂着一块小黑板写通知什么的。邮递员把来信都放在黑板的底沿儿上,人们路过时取回自家的信。妈单位的人老想抓住妈跟爸“藕断丝连”的证据,也在关注我家的来信。

       两个星期过去了,还不见回信,妈绝望了。妈理解忠颖表姑的难处,这个时候隐匿一个右派的女儿等于引火烧身,即便是亲戚、好姊妹,毕竟对方已经成家,闹不好还会给对方丈夫带来麻烦。

       就在那时,妈收到一封从没有见过的地址来的信。打开信一看只有“同意,速办手续”如同电报的6个字。

      忠颖表姑察觉到了妈的处境,写了这封只有彼此理解的信。

    文革期间,黑五类的出路都被堵死了。妈利用户口制度中可以“过继”这个缝隙,为我找了一个避风港。

    妈在我不记事的时候把我分给了爸,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过继给了他人。妈总以为这场混乱很快会过去,在我还不太懂事的时候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妈对我偏爱、溺爱,到了亲戚邻居都出来替姐抱不平的地步。现实中,我离开她的日子却一天天逼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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