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海不归的自白:北京的三天两夜
五小时的高铁,不知道点了什么菜的海底捞,
北京,热闹是你们的,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受学校所托,最近我到国内出差,拜访几所高校。第一站就在北京。 十年之后,我回到了当初离开的城市。走的那年萨斯肆虐, 我带着告别的心情,常常一个人坐着空荡荡的大公共里,逛北京城。 今年是禽流感,饭店里人流涌动,早八点与晚五点, 车像多米诺牌一样,趴在环路上,像在示威,表示我们很安全。
当被堵在路上,我像一个强迫症患者一样,看着路牌、 大厦与霓虹广告,来提醒自己是不是在哪个地方丢过什么东西。 对我来说,北京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以车为单位的城市, 人只不过是车上的一个零件。
抽空我去了北大。一身土洋混杂的装束,被北大东门的保安, 一眼看出,一抬手,"来客登记,南行一百米"。我被震住了, 乖乖地往南走。这一百米尤其漫长,因为方正大厦的衬托, 两座地铁入口的威压,让人感觉自己是相当地渺小, 移动的距离非常地有限。
在登记的小南门,我突然发现眼前一位白头发的老师,异常眼熟, 喊出了他的名字,果然,于是就寒暄着进门。 当年老师教我们极难的专业课程,我逃了很多课, 却说系里人提过我这些年的下落,还记得我同年级的几位同学。
聊着走到图书馆附近,我们就分开了。我去找自己朋友。 沿途所见建筑,风格已经有些混杂,十几年南门一带, 仿古的文史楼、地学楼和化学楼所奠定的基调, 虽然一度遭到光华楼的挑战,但是当时空间还算大,彼此尚可共存。 后来增加的图书馆,压缩了空间, 不过图书馆的风格有新古典的韵味, 在光华和三座老楼之间扮演了协调者, 然而晚时候盖起的楼基本上已经吞没了三座老楼的基调, 风格相当混杂。
我用墨镜的掩护,仔细端详来来往往学生的神情, 就好像察看电子版的老照片。一辆逆行的红色车牌车, 逆行着从临湖轩前转出来,我便到了西门与湖边的交接处。
这是燕园看似平淡,却又深奥的地方。你难过了,可以到这里漫步, 小路交叉就好像有点迷失心情,你恋爱了, 可以悄悄地走到这里小山包,因为安静人少;你如果要缅怀理想, 这里有蔡元培先生的塑像。
不过我的朋友是要去校长办公楼汇报工作,我就在附近漫步。
终于到了湖边,未名湖的水清了,春天水量足, 甚至有一种丰瞻的质感。我让一位游人帮我用手机拍照, 问我要不要摆个pose,我笑着拒绝了。又在墨镜的掩护下, 我在湖边的长凳上发了会呆,就走了。
燕园也分地段的,富人区与穷人区的交汇处是三角地。 我进去了新华书店。我喜欢里面那种霉味与书香混合的气味。 我挑了一本杨伯峻先生的论语译注,这不知道是我第几本论语了, 读它,让我学会如何轻松与人说话。一溜京腔的售货员, 听我问起十多年前一位同事的情况,立马变得热情随和。 我终于找到一个北大人,说出"我离开这里有十年了"。 又一次在墨镜的掩护下,我走了。走之前,她告诉我, 这里也快搬了,租金太贵。 十几年前被认为服务不佳的国营单位之一, 今天是我最觉得北大的地方。
这个下午,对北大,我来了,却没有回去。 那些北大人散落在这座城市里, 就像我这样的过客更是一个极端个人例,他们找我写稿子, 给我的微博留言,发微信给我,请我吃饭喝酒。因为他们, 让我相信那段岁月,那个我和一个与现在不同的北大存在过。 也有例外,第二天,一位80年代的中文系师兄请我吃烤鸭, 陪座的同级同学问我,大三的方言调查,你去了吗?我说没有。
为什么没有?我俩面面相觑。不过烤鸭很好吃。
回国看看,对我而言,象征意义很大。其实不为吃喝, 而是暗示在英国的生活稳定,张弛有致。最好是候鸟一样, 一年总是有固定时段回来,而不是像抢食的海鸟一样, 不规律地随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