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土地问题续六

来源: 2023-04-23 03:39:04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今天我跳着叙述了,就随心所欲地把前面的内容以后倒叙吧。先说今天我生日,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讨论流浪汉问题。因为我们决定去那儿沿着Survey的边界打几个桩子。车开在高速上,先生问了我许多网友问的相同的问题,你买这块破地究竟有什么意义?我一时间语塞。他接着问我,假如当初我知道那个流浪汉麦克是这种人,我还会买这块地么?我又一次回答不上来。因为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不过我希望我的错误,能够成为别人的借鉴,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了吧。之间我们就探讨过最近发生的几起枪击案,一起是小女孩一家子玩球跑到邻居家被非裔邻居把一家三口都打伤了,另一起是一个白人女士倒车到别人的drive way上,被那家人枪击了,第三起是一个非裔小伙半夜敲错了门被枪击了。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作为社会人自己要小心,而我的看法是,发生这些事情是因为大环境的问题,人们限入极端化,相互间的仇恨心理加重,你不应该指责那些受害者,却去宽容犯罪者。然而这个世界上,就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指责受害者,宽容犯罪者。当然了,当受害者变成他们本人的时候,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是晚上从温哥华回来的时候,我就一路上都想笑。请原谅我不地道的笑,我想起了Michelle对我提起,她的那块十五万买的地自打贴出来开始,买家到路口就拒绝进去看了,他们的回应是,“为了我的人身安全,我想还是应该远离这个地方,对不起您的地我无法观摩,也更不可能去购买。”这就是Michelle比我还惨的地方,她连脱手的机会都没有。最近对面路口的Sarah也算是频繁和我联系,问我卖地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地想低价转手了。Sarah想买和我想卖都源于一个人, 麦克。谁也不愿意住在一个开放式化粪池的附近,而这个持续了三年的环境污染,还在呈现现代进行时地继续着。Sarah曾经表达过她买地的意愿中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阻止进一步的污染,好歹她家就在那儿附近,再把和麦克毗邻的地买下来,斗争比较起我来,更容易进行下去。我也已经察觉了,所有和我并肩战斗过的人,包括我的先生和我的邻居,在内心深处都把我当成了软蛋。甚至政府部门的人话里话外都在鼓励我应该采取些行动。比如环境污染部门的人珍妮弗说,还好你把地界给划好了。然而,正如同一路上我和先生争论的,在对待流浪汉问题上,我的确是那些人中最软弱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亲历了那个惨状的人比我更加淡定。

所以,争论归争论,承认自己的不足也是应该的。晚上回来路上,我问先生,你小时候你们村里有这么地痞的人么?先生和我讲述了一个人家里很穷,别人办红白喜事的时候会去蹭吃蹭喝,当然了他从来都不上酒席,都是办事的家庭随便地给他用容器盛了些食物,而且他每回都不舍得吃,要带回家给孩子吃。他做过的罪大恶极的一件事情就是有一回一家人饿极了,把邻里家的狗宰了吃了,被邻里暴打了一顿。我先生的爷爷就是三年自然灾害时候饿死的,他们村子附近建了两个希望小学。“不过,比起麦克来,那个人简直就是天使了。到目前为止,麦克没有对你说过一句真话。“ 这也是麦克指责别人对他大吼大叫的原因,但凡正常点的人,面对一个满嘴跑火车而精神系统并未有重大缺陷的人,情绪都会失控。我知道,我理解我的邻居为什么歇斯底里,为什么狂暴易怒。而我先生和我邻居的观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麦克说的话逻辑性很强,他是明知故犯。

出发前我们去Home Depot买了五根T-post 和一个打桩的工具,这也是做Survey的员工建议我们弄到手的,是为了把边界处的小木棍旁边打桩留标记。今天是我先生第一次去那个地块,之前他没去过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讲真有时候别人觉得安全的事情我觉得危险而我觉得安全的事情可能别人觉得危险,每个人对环境的感知是不一样的。我们带了锯子等工具来锯断荆棘,不过这些工具都没用上,因为先生说荆棘不是问题,很容易就把它们踩下去了。今天麦克不在那儿,令先生叹为观止的是麦克一大堆的重型垃圾,我不得不说,我的表达能力实在是太有限了,我无法形容出具体那个地方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因此第一次近距离观摩的人,没有不感到震撼的。先生用挺大的嗓门对我埋怨道,“这哪里是两部车?这明明就是几十部车嘛!这东西你怎么可能搬走呢?”就像我之前所说的,他其实是用旧车打出的“地基”盖的shelter。这样的破坏力,是任何动物都不可能达到的。一旁的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仿佛那堆垃圾是我堆放的一样。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已经对那些奇葩的事物习以为常了。“而且这些车的牌照怎么都不摘呢?这究竟是不是旧车?”这也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麦克从别处拖过来的车从来连牌照都懒得摘的。是的,他在我和他的地界内堆满了没摘牌照又没有title的旧车。

另一个让先生十分气愤的事情就是他看到的麦克新砍伐的树桩,和地上被麦克堆积的被打散的Teepee。“太过分了,”他说,“这简直是太过分了,他明明就知道你的地界,还砍了那么多树,在你的地上建东西。”“警员说那是为了方便他搬东西,”我反驳道。“胡说八道,他什么也没搬!”我其实心里很清楚先生说的是真的,我只是不想再激化矛盾了,我们实在是太累了!我希望有个台阶,哪怕是幻想中的,能让我们把愤怒和不安的情绪安放下来。然而人们有时候会无形中把自己嵌套到某个情景中去,而不是跳出那个情景去想想,值么?用那么个设计得体的工具,打桩本身没花几分钟,然而在之后去温哥华看娃再回家的几个小时里,他心里的愤怒是怎么也排解不出去。于是我也不想再火上浇油了,我又给自己和先生画了个大饼,说对面邻居好像挺诚心要买的,我也卖出去不会犹豫。虽然,我们已经开始联系律师了,并且所有在那儿驻足过的人的共识都是,这事不起诉无法解决,我们依旧不愿意在上面多浪费一分钟了。

其实Michelle的那块十五万的地我曾经想买,做了一些调研以后我放弃了,如果知道麦克是这种人,可惜我没想到过,他说的每一句谎话都太逼真的,用我爸的话来说,北影表演系毕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