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很多人热议《风筝》中的人性问题,忍不住来说两句。很多人说《风筝》中信仰已然高高凌驾于人性之上,使那些有信仰的,坚守信仰的人丧失了人性,牺牲了人性,抑或毫无人性等等,其实不然。该剧恰恰从多个方面,多个剧情,情节,展示给观众的是,无论共产党还是国民党,那些坚守信仰的人,他们不是神,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是有七情六欲,有情有义,有人性的人。
比如郑耀先与林桃的结合,郑当然知道林是中统的人,也知道林的任务是刺杀他,但从最初他们的逢场作戏,到后来逃亡中的患难与共,林爱上了郑,而郑看到了林对自己的爱,应该说从内心也爱上了这个女人,他们的结合,既有掩护的成分,更多的是情感到了之后的水到渠成和顺理成章。林虽然怀疑郑是共党,但由于自己始终无法证实,更由于爱的力量,在与郑的生活中,他究竟是谁对林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当在一个偶然机会中林发现了郑是中共地下党,这个与之患难与共,生活了那么多年并有了结晶的自己深爱的男人,竟是与之有不同信仰的敌人时,她先是陷入了悲痛和挣扎,那里面的滋味恐怕你很难揣摩描述,但是最终她以极其悲壮的方式了结了自己,为的是保护她的爱人,因为她知道,即使当时是共产党的天下,郑由于失去组织联系的原因无法证实自己,那么林的存在将把郑推向被证实是共产党追杀的十恶不赦的鬼子六,那么她的爱人必死无疑。她为了保全爱人而牺牲自己的壮举,无不闪现了人性的,爱的光辉。
再说说郑耀先出手帮助抓捕宋孝安和宫庶,郑的纠结,挣扎,痛苦,充分体现了作为一个长期潜伏的,优秀的共产党特工人性的一面,他当然知道宋与宫都是他潜伏在军统时生死患难的兄弟,但他也知道他们是杀害了无数郑的共产党亲密战友的刽子手,他更看到了宋与宫对他的信任,敬重,为了他甚至可以舍命,但他也明白这都来源于宋与宫看重的,敬重的其实是常年在军统足智多谋,体恤兄弟的六哥,而这些都归功于郑出色的地下工作能力。但是,郑是人,不是神,影片通过郑的痛苦挣扎不断向观众展示这一点,而不是以往的大义凛然,斩钉截铁般的大义灭亲,这些都试图在表现共产党地下特工郑人性的一面。
当然,郑的情义上的挣扎与纠结最后都服从于了他的信仰,有人会说:你看,最后还是信仰抹杀了人性,抹杀了义。那么这就导向了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是信仰?在我看来,信仰,对那些有信仰,坚守信仰的人来说,就是他们生命中最大的义,那是他们认为最正确,最合理,最完美,最值得为之奋斗终生,为之献身的义。对这样的义的判断,当然逃不出人性的东西,当然是人性的判断,因为即使有信仰的人,也逃不出人的范畴,他们的思想,判断,都是人的范畴,人性的范畴,所以把信仰与人性隔离开是错误的,我们习惯于把信仰高高在上地抽象开来,就造成了用信仰绑架一切,排斥一切,控诉一切,抹杀一切,搪塞一切。如我前面说的,对那些有信仰,坚守信仰的人来说,信仰无非是他们生命中最大的义,当任何其它义与之相左时,他们当然会坚守最大的义。这就是郑这样的人的伟大之处,他自始至终坚守自己的义,而他坚信他所坚守的义比那些江湖情义来得更崇高,更有意义,而这种坚守义的人的最伟大之处,就在于把个人的身心得失能够全然置之度外,能够忍受身心的极大痛苦而坚守那个最大的义,这种人其实在人类中是极其难得,也很罕见的。
影片在宣扬人性的同时,其实更衬托了坚守信仰的人的伟大。试想如果只侧重人性,情义,这部片子与江湖剧便无差别。人性有善的部分,有恶的部分,有坚强的部分,有软弱的部分。。。,任何情况下某个部分占了上风,就会压制其它部分。在坚守信仰的时候,正是人性的不同部分在起着作用。在我们大谈人性,大谈义的时候,你是否想过,那些没有信仰,不能坚守信仰的人,他们真的会有义吗?他们真的会为情义而舍弃自身利益?看看你的周围,充斥着虚情假意,我始终坚信,那些没有信仰,或不能坚守信仰的人,不可能对人有真正的情义,更不可能为情义而舍己。而郑耀先是有义的人,陆汉卿是,林桃是,宋孝安是,宫庶是,延娥是,韩冰是。。。这一个个有血有肉的角色,给我们奏出了一曲曲有情有义有信仰的悲歌。
更难能可贵的是,郑耀先在自己遭受了无数委屈和磨难的时候,他没有归罪于他的信仰,因为他知道他的信仰没有问题,是正确的,他深深明白,而且剧中从口中也说过,那是人祸,是在他的信仰队伍中的人造成的人祸。这其实也是对当今社会信仰缺失的呼喊。我坚信,那些因为自己受的委屈就否定自己信仰的那些人,他们不会真正有任何信仰,因为任何信仰的追随者,都是人,都有人性恶的,软弱的部分,一旦这些人在某个信仰队伍中当道,那么受委屈的人就又会否定这个信仰,因此转了一圈,他们也会否定一圈,他们不会真正有任何信仰。
最后说两句韩冰的死。韩冰在推断出郑耀先就是风筝后,既惊讶也不惊讶,因为这些年来这个念头始终在她心中,始终也是她试图证实的事情,只是因为郑的出色掩饰使她始终无法定论。但是,正如韩在落难时只有郑守在她身边她想的那样,那时对她来说,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患难见真情,日久知人心,从最初对郑能力的惺惺相惜,到后来被郑的人格所征服,韩的向善人性占了上风,她爱上了郑。最后她的自杀,一是无论如何她是一名潜伏了四十年的大特务,国家不可能从轻发落,二是她已是迟暮之年,刚刚从劳改中平反,已经经不起再折腾回去了,最重要的是,她一生唯一深爱的男人,他们各自开了结婚介绍信,她的存在无疑会给这个男人今后的人生带来不利的影响,而她更了解,这个男人不是那个袁政委,这个男人是不会因为她是大特务就和她划清界限的,所以为了保护郑,她选择了自裁。当然,她的最后的自杀还有任务已完成等等诸多因素,但我相信影片在这里更想诉说的,是爱的伟大,人性的光辉。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而为枳,这是郑耀先与韩冰临终前的最后一段对话。影片中,郑耀先也借惋惜宋,宫等人不止一次地呐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中华民族多年来的自相残杀,断送了多少优秀儿女,多少精英栋梁,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是该好好觉醒,反省了。
当郑耀先与韩冰最后两双颤抖的手握在一起时,那一刻带给人们的,超越了情,超越了义,是人性美的顶峰!
当郑耀先躺在病床上,向升起的国旗敬礼时,那一刻带给人们的,超越了一切,最完美地诠释了信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