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黑不吹，给《外科风云》一个恰如其分的评判
《外科风云》就要收官了。它的豆瓣评分已升到7.5，超过《欢乐颂》。它的收视率还没有站稳1%，但已稳居52城收视榜首位置。它的全网点击量已破50亿，算是不错的成绩。
从各项口碑和数据来说，《外科风云》离爆款还有距离。但想想这部剧开播时遭遇过不由分说的乱棒如雨，能有今天的成绩，已经算命大了。也可以说，公道自在人心。一些流云和飞絮或许能暂时遮蔽舆论的天空，但它永远无法阻止星宿归列，江河入海。
01
《外科风云》的优点和缺点同样招摇。
没错，我又用这个陈词滥调定性了。不过您也别急着“啊呸”，听我慢慢分说。如果说得不在理，再怼我不迟。
《外科风云》的优点是信息量极为丰富，凡是跟医院和医生有关的话题全涉及了，没有回避任何敏感地带。而且，把各种鱼苗捞到网里后做了认真的养殖和培育，然后再小心翼翼端给观众。
一场医疗事故引发的灵肉厮杀和掩盖追查贯穿全剧，这是基于贪婪、恐惧、卑怯、无畏、忏悔、原宥的人性课题的探讨。
一股“医疗产业化”“医药代表侵蚀医生”的暗流也贯穿全剧，这是基于并不纯粹的医疗现状的写照、声讨和叹息。
一上来就是王一楠扮演的气焰万丈的学生处长、医闹型病人，不用问，这种人有。然后就是因医保报销比例不足，而意欲弃疗于大医院的患者家属，不用问，这是普遍现实。山体滑坡泥石流，自然灾害导致病人激增，治病救人还要防止交叉感染。这样的事情虽不常发，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赶上一回...
医院不是密闭空间，而是一个折射社会万象和人心沟壑的舞台。把陆晨曦（白百何）“贬”到急诊，这既是戏剧矛盾自然延伸的结果，也是构筑戏剧结构的妙棋：急诊科是经常处置突发事件的场所，胸外科是开展高难度手术最多的科室。急诊科用于增加时间的紧迫性，胸外科用于体现专业上的难度系数，是不是一下子就两全其美了？想到这一招，编剧该加个鸡腿。
02
跟其他的国产医疗剧比，《外科风云》最大的特色是敢于死人。
小三柳灵是个可悲的人物。她一人牵动了好几个家庭的矛盾，制造了医生和患者的对立，给心急吃了热豆腐的好医生陆晨曦带来停职的后患。这是个故事中的枢要人物，也是戏剧上的关键棋子，她的死带出医疗上的伦理两难：术前签字，是个纯而又纯的医学命题，还是一个玄而又玄的社会命题？
肯定没有标准答案。现实中没有，电视剧中也不可能有。文艺作品触及了真命题，进行了深度思考，就算完成任务。
船过江心之后，从鬼门关前救回来的林皓死了。死人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林皓之死的戏剧任务三重：让庄恕（靳东）和林欢（高露）这对亲兄妹对簿公堂，人世间最惨烈的事莫过于亲情的撕裂；让庄恕和陆晨曦这对恋人平生隔阂，谁都无法面对一个总是隐瞒重大信息的恋人；更重要的是，他是因耐药菌株感染而死的，他的死因检测报告将作为关键证据，对医疗腐败者做最后审判。
最让观众无法承受的是钟西北（杨新鸣）也死了。这是剧中惟一一个人畜无害，从人性到人品都挑不出毛病的好老头。好老头不死，何以惹观众洒同情之泪？好老头不死，如何让不太好的老头反躬自省，进而反戈一击？
死人是提出问题的方法，也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柳灵一死，种种道德亏欠一了百了，顺便又执行了“小三不得好报”的上谕。林皓一死，兄妹和恋人之间暂时冰结，而扬帆（刘奕君）院长则被鬼死死地抓住了脚脖子。请注意刘奕君的表演，从此刻开始，他始终面带乌云，再未展颜一笑。钟西北一死，傅博文（马少骅）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而庄恕的宽恕之心已生。
是的，《外科风云》像正午阳光的很多剧一样，慢慢铺排，细细编织，随时往汤里加料，不断丰富它的滋味。认真看剧的人能够感受到这些，豆瓣的评分也就缓缓爬上来。我愿意这样解读，是因为7.5的分数与我的判断相吻合。
03
然后我就要说但是了。“但是”这一挂，问题也挺大。
前头说了优点是信息丰富，现在说缺点是：信息固然丰富，可是不深入，不过瘾。复仇线、医德线都没有延伸出足够当量的戏剧冲突，而是浅尝辄止，自设罗网。
先捋一捋人物脉络。庄恕的诉求是混沌的：回来的动力是查明真相，讨回公道。干的事是治病救人，提携、教化同事（陆晨曦，楚珺）。被扬帆逼急了甩狠话，也不过是要傅博文在院长任上认错道歉。作为“复仇天使”，他的人设太正了（用陆晨曦话说：顺着你戗着你最后都会被你教育），给人感觉是：这人能好到什么份儿上说不清，但绝对坏不到哪儿去。也就是缺乏制造惊奇剧情的能力。
陆晨曦“傲娇小公主”的设定好得多，不谙世事的技术尖子，随时随地乍刺、来劲，搞砸了自己的境遇，也平添了戏剧波折。但性格冲突远不如殊死搏斗对戏剧张力的贡献大，这也是当代都市剧总归不劲道的原因。
扬帆作为反派，本可以掀起更大的风浪。开始他对付傅博文的那几手，真的是阴险毒辣稳准狠。可是后来他发展为非典型反派，吃着回扣，但信奉“谋财不害命”（虽然还是害了命）。在医院处理突发状况时，这个代理院长也敢担当。钟西北伤重需要输血，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亲送血浆。人味其实很足。
是的，人性是复杂的，侧面是斑斓的，这么写扬帆，也立得住。可是总有水温升至90度就撤火，还没把问题说透就找补的嫌疑。戏剧不是生活，戏剧需要聚焦矛盾，需要典型人物，文艺作品要想干涉社会，你就得揪住社会问题的脖领子跟它论个高低，说个明白，才能有响鼓重槌之效，才能有振聋发聩之功。还是希望扬帆领衔的功利组，在最后几集“垂死挣扎”，让剧情走向炽烈。
再举一个例子。傅博文登门求修敏齐（金士杰）披露真相不果，灰溜溜出门。门口遇到前来订立攻守同盟的扬帆，尴尬地擦肩而过。修敏齐捏着扬帆的软肋，欲擒故纵…这是多好的戏啊，李雪导演有用镜头传达微妙感觉的能力。可是下一秒就接上跑酷救弃婴，泪光闪烁，音乐轰鸣，等于是在刚刚点燃的引线上浇了一瓢马尿。
关键时刻打岔，如同和耳背的人对话。《人民的名义》用郑胜利的“无事忙”来调节剧情浓度，让反腐线只是燃烧，不至于燃爆。《外科风云》用讴歌型的剧情，平衡医院的阴影面积，总想面面俱到就会束手缚脚。
04
正午阳光分立后，选题的轻型化、都市化、流行化、系列化倾向非常明显。都市剧这一线，《欢乐颂》剧情就散，好在有刺痛感；《外科风云》打一巴掌揉三揉，如同无痛手术。刑侦剧这一线，《如果蜗牛有爱情》镜语灵动，题材和风格有机结合。盗墓剧估计是一特例，《鬼吹灯》最大的感受就是老干部一过手，怪力乱神全妥贴。
原先在山影的大旗下，有电视剧国家队的自觉，这个团队勇猛进击，在剃刀边缘拍出了很多经典之作。现在是民营公司，经济回收的安全性成了第一位的考量，追随主流观众的趣味实现前述四“化”也无可厚非。“国剧门脸”之类既是社会认可的荣誉，也是媒体强加的标签，倒不见得成为强迫自己做些什么的负担。
只是，这个团队是有能力制作黄钟大吕之作的，总像一股轻风一样吹来吹去是可惜的。现实题材真的很难把握尺度，点谁的穴谁都恶言相向，最后只得一团和气，四处作揖。想出好作品还是要向历史的纵深处挺进，或者在民国题材的较大尺度中游刃。不管是历史剧、年代剧还是现实剧，好本子总是难寻，这也在客观上制约着好的制作团队起飞。
据说，正午阳光的计划表上赫然有《西南联大》的项目。这是个好种子，祝他们好运吧。
【文/李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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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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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9 15:10不过这个剧的“灰色人物”设定似乎太多了点。除了大boss修敏齐，似乎每个人做坏事都有他不得不的苦衷，每个人物罪恶的挖掘都靠自我反省。而这个大boss又偏偏是一个常年隐于幕后的人物，这就造成了戏剧冲突总是处于一个“温吞火”的状态，观众在抹完眼泪之后会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不知道该爱谁恨谁。 -
05-09 13:18还好吧，庄恕不是来复仇的，他是来澄清事实真相还母亲一个清白的，扬帆从一个纯粹的大夫到长袖善舞、党同伐异、钻营牟利但也没有唯利是图毫无底线。现在这样就挺好开放开来让观众去想。我唯一不满意的是，庄陆线恋爱篇幅过重，有几集用力好猛，官微天天又用这条线做宣传着力点，本来很甜的恋爱有点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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