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五月十八日早上8:32分,圣海伦斯火山爆发了。
美国地质局的科学家,30岁的Johnston 已经在一个观测点守了好久了。自从三月份开始频繁的地震活动以来,火山的爆发is a matter of when, not if。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圣海伦斯火山的岩浆非常稠密,一出来就凝固,而不是像夏威夷大岛那般流淌。凝固的结果是下面的压力不断增加。到了5月18号,山体撑不住了,地震引起大滑坡,滑坡之后就是爆炸性的喷发。9677 尺的圣海伦斯,生生崩掉了整个顶盖,尘埃落定之后,留下8363尺高的Rim,和一个一迈宽,2100尺深的火山口。后来布鲁斯南的电影”山崩地裂”,大致就是根据海伦斯的原型。
Johnston 所在的观测点离火山6迈。火山的热浪和火山灰以500迈/小时的速度扑面而来。Johnston 只来得及在步话机里说了一句话:
Vancouver, Vancouver, this is it!
(Vancouver 是华州的一个小城,西海岸地质局所在地)
对于一个热爱火山的地质工作者,目睹一个火山的复活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所谓人有三千疾,唯有遗憾不可医。在Johnston 生命中的最后几秒钟,我只能相信他没有遗憾。
娃一岁半的时候第一次来,叼着蓝色橡皮奶嘴,在以科学家命名的Johnston Ridge冷水湖的看台上嘎嘎一笑,奶嘴掉进湖里。湖水清澈见底而触不可及。也许到下一次爆发,这里就会被火山灰所覆盖,等百万年后的智慧生物来发掘,会挖到一颗已经石化成蓝色玛瑙的pacifier。
时钟向后拨44年。2024年五月十八日早上3:10分,娃起床了。
娃和十个童子军的伙伴,在五个大人的带领下,要去攀登圣海伦斯。早上四点集合,开车五个多小时到了南侧山脚,背上三四十磅的设备和冰镐走两个多小时到Base Camp。路上吃着冰冷的牛肉干,巧克力和能量棒。下午训练怎么用冰镐。晚上在大雪纷飞中艰苦地煮了热水吃了一顿热饭。娃的winter rated tent, sleep bag, liner 加在一起,显然应对15F的气温有些勉强。和朋友挤在一个帐篷里,一夜哆哆嗦嗦,辗转少眠。
我在一个群里灵魂拷问,“为什么有孩子愿意周六早上三点起床,背三四十磅东西在15F的雪地里露营?”,有知根知底的阿姨说,“这样他就不需要写作业”。。。
第二天凌晨五点半,一行人出发正式登顶。雪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大,坡越来越陡。午饭继续是冰冷的牛肉干,巧克力和能量棒。最后的登顶冲刺,娃实在爬不动了。殿后的大人陪伴着他,好朋友鼓励着他。7个小时登顶,两个小时滑着下山回到base camp。收拾营地,重新背上所有东西走上两三个小时到停车场,如同前一天的录像回放。午夜的时候,疲惫而兴奋着,娃回到了家。
至于我在干嘛,人贵有自知之明。在雪地里睡觉这种惨无人道的事超出了我的认知,I will slow everyone down。于是娃一出门我就在家里躺平,能不动就不动,五步蛇都咬不死我。
回来之后LD问娃,在最后半迈最艰苦爬不动的时候,你考虑过放弃吗?
娃说,no, 那我先前的努力都白干了。I just needed a quick break。
我们又问,Did you wish Daddy were there?
作为一个一向不希望家长出现在任何活动的典型teenager, 娃想了想说:
Yes。
我正暗自高兴。娃想了想又说:
Maybe not, he will slow everyone down。
看来在这一点上家庭里达到了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