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斯山脉徒步记】D11 挑战极限,攀越冰峰

来源: 2015-10-01 10:49:23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D11 July 2 (Thursday)
Susucocha (4745m) – Diablo Mudo (5350m) – Juahuacocha (4175m)

我的鼻子不断流着清水,流到嘴里,带着血丝的味道。我的肺好象要炸开,每走几步就要停下大口喘气。我象一条离了水的鱼,怎么也吸不进足够的氧气。我抬头仰视,高大消瘦的Robert站在上方的石壁上,他离我7米远。

我们之间的绳索只有7米,现在绷紧了,那是向导在催我前行。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赶在日出前登顶。我知道太阳出来后雪会变得松软,下山的路更难走,而且有雪崩的危险。但这会儿我精疲力尽,四肢完全不听大脑指挥。我张开口,想请Robert多给我一分钟喘息的时间,却只发出两声呻吟。腰间的绳子更紧了,但这会儿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迈不动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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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旅行社老板Paulino是这样兜售登山计划的:“沉默的恶魔”不过5350米,比环线上最高的山口只多了三百米;而且这是non-technical climbing。

什么是非技术登山我并不清楚,不过当初有旅行社回Email时说,Diablo Mudo可以自己上去,听那意思是很容易了?现在知道,能自己上去的游客肯定有,但绝不是我。

所以昨天的登山训练很让我惊讶。其实训练开始还是挺好玩的,尤其是学打绳结,我居然第一次得到米盖的表扬。但穿着里外两层厚而笨重的Mountaineering Boots,在陡峭的岩石上爬上爬下可不是我的长项。。。

今天凌晨一点起床,收好行囊,吃过早饭,然后从厨子Wilder手中接过Snacks和午饭。背上硬底登山鞋、冰爪和冰斧,戴上头盔,点亮头灯,我们2点准时摸黑出发了。今天的背包比以往重很多,我没带单反,只拿了傻瓜机。虽然背包已经塞的鼓鼓囊囊,我还是带上了保温瓶,里面是滚烫的古柯茶。高原的寒夜里我实在喝不进凉水,但爬山脱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所以尽管保温瓶有几十克重量,我还是背上了。

昨晚的大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荒野里静悄悄,连营地的马和毛驴都鸦雀无声。今晚是满月,月明星稀。

翻过营地边的山坡就看到了Diablo Mudo的Moraine,冰川前行带来的大石堆,在月光下泛着灰色的光,静静的仿佛一头沉睡的野兽。登山向导Robert领路,Kirsten紧随其后,我们排成一行默默地在石块中爬行。今天的队伍走得很快,不久我就呼吸急促,眼看要跟不上大家的脚步。黑暗中刚落下几米我就找不到路了,山坡上每块石头都是松动的,我犹豫着不知该踩哪块。这时耳边传来Erika的声音,“跟着我的脚步走。”我松了口气,心怀感激、亦步亦趋地跟上我们的登山健将。

后面的路越来越陡,石块也越来越大,Robert不时停下四处张望,寻找好爬的石块。我得空赶紧深吸几口气。走了好久才到达冰川边缘,我们停下休息,补充能量。

上冰川前大家穿上harness,换上登山鞋和冰爪。Robert、Kirsten、我还有LD在一条长绳上依次排好,米盖和Erika由另一条绳索相连。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开始沿山坡爬行。从这里开始冰斧代替了Hiking Poles,不过陡峭的路段冰斧并帮不上忙,全靠脚踝吃力。我有点担心LD受过伤的脚能否坚持,但这时我自顾不暇,没精力去操心他了。

前两天从营地远眺,Diablo Mudo看起来真不算高,而且山头圆圆的,一点看不出险峻。这会儿爬起来才发现,每次以为前面就是顶峰了,上到跟前才看到前面还有更长的路,真是让人泄气。所以这山头得名“沉默的恶魔”吧?

上上下下走了很久,有一段几乎垂直下降。昨天临时抱佛脚学的rappelling今天派上了大用场。

昨天训练时我很疑惑,这条细绳和另一端瘦瘦的Robert能拉住我们吗?经常忍不住伸手去抱面前峭壁上突出的岩石。但今天我毫不犹豫地快速下降,只在经过Crevasse时停下看了一眼,然后纵身一跳跃过冰隙。在冰峰上,我必需信任同一条绳索上的Guide和旅伴,实际上我对他们的信任甚至超过信任我自己。作为control freak,这真是让我难以接受。

千辛万苦,终于summit就在前方了。不幸的是,今年冬天降雪少,最后这段路没被冰雪覆盖,红褐色的岩石裸露着,陡峭而狰狞。Robert和米盖商量了一会儿,让大家脱下冰爪,收起冰斧。我看着这段峭壁心想,“难道要攀岩?这根本不可能!这段路看起来足足有60度,我们还穿着笨重的登山鞋!”

因为我是队伍中最弱的一个,被安排在Robert身后,再后面是Kirsten和LD。于是,最艰难的攀登开始了。我腿上穿着带金属条的护膝,超过90度的弯曲很困难;我脚下的塑料登山鞋厚重,脚趾完全感觉不到岩缝;我的臂力也不够,拉不起自身的体重。。。我简直就是在石壁上挣扎着向上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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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张大嘴象一条离了水的鱼,心在胸膛里咚咚地跳,震得我的耳膜发麻;我的肺象要炸开,大口喘息着却怎么也吸不进足够的氧气。。。记得有研究证明,高原上人的最高心率达不到平原水平。平时在gym我的心率很容易到150-160,这会儿的心率不知是多少?

腰间的绳子又绷紧了,我没力气说话,只哼哼了两声表示目前的状况。抬头看看Robert,他脸上毫无表情。我累得几乎崩溃,心里打定主意,他再拉一下我就要哭了。

绳子越来越紧,忽然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开始攀爬。那一刻我好象灵魂出鞘。我漂悬在高空俯视,看下面穿着蓝色防风衣的自己沿山势上升。一步还没站稳又迈开腿继续向上,踉踉跄跄,脚下随时都要踩空。但Robert紧紧拉住绳索,我没有下坠的可能。这短短的7米我一口气上来,身后的绳子绷紧了,我知道那是挣扎着的Kirsten的体重。Robert又握住我身后的绳子,一把把将Kirsten拉将上来。然后是LD。Robert好象神话中的猎神,紧紧拉住绳索上的猎犬。。。这时天已经亮了,头顶的天空湛蓝,一丝云也没有;我们在云层之上。

就这样7米、7米地爬着。忽然前面再也没有路,我登顶了!我木然地站在Robert身边,看Kirsten爬上最后一段,上前跟我high five,

”We made it!”

“Yes, we made it!” 我的魂这才回到体内。原来麻木跟胜利的喜悦如此相近。

十几分钟后LD、米盖和Erika也依次登顶,大家开始拍照。太阳已经升起,照在身上暖暖的。我们的东面是逆光中的Cordillera Huayhuash;从这个角度看我们转了11天的山脉,群峰有点陌生。向北眺望,几十公里外的Cordillera Blanca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西面是茫茫云海。今天没看到日出,但山顶的景色让我终身难忘。

时间是8点整,新的一天刚刚开始。前面是漫长的下山路,然后要走到今晚的营地 Juahuacocha,我们此行最后一个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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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路上米盖非常高兴,话也特别多。他告诉大家我们是今年第一个登顶Diablo Mudo的团。他还首次透露,去年他带的团也尝试了Diablo Mudo,但无人登顶。

出发前米盖曾问过我,“为什么选Diablo Mudo?”

“不是我选的啊。Paulino说这座山离入口进,mountain guide可以来此跟我们汇合,比较方便。”

米盖听了我的话什么都没说。如果他当时就告诉我这座山的真实面目,我可能早打退堂鼓了吧?

两天后回到瓦拉斯的旅馆我才发现,那天穿在外面的雨裤划破了几十个小口子,内层的裤子也有小洞。右膝磨破皮,左膝一片瘀青。当然跟真正的登山者比这实在算不了什么,我只是心疼,这趟登山搭上一条雨裤。

登山的确是对自身极限的挑战。对我来说登山过程很痛苦,但这并不是最糟的。我最不喜欢的是,以我自身的能力根本无法掌控形势,在山上一切都要依赖向导。今天幸亏我们的向导Robert能力超强,把大家拖上山顶。回到营地后我发誓这辈子绝不再登山了,不过两个半月过去,现在看着照片回想,觉得登山还是挺好玩的。

1. Climbing a snow slope


2. Diablo Mudo - the mute devil


3. We made it!

 

4. Celebration



5. The view from the summit



6. To the east is Cordillera Huayhuash



7. To the north is Cordillera Blanca



8. To the west, we are above the cloud


9. 庆祝登顶后我们从另一面下山。终于可以脱下登山鞋和冰爪,刑满释放的双脚重新找回感觉,穿着Hiking Boots好象踩在云端,松软舒服。不过后面一路又要背上沉重的登山鞋。


10. 过了雪线是松软的碎石路,Hiking poles陷进一尺多深仍吃不住力,我们只好象滑雪一样顺着山坡滑下去,一路大小石块不断滚落,很是惊险,先下山的要找到隐蔽所,以防被石块砸到。


12. 这时我终于有精力欣赏美景,快到山脚时拍了些照片。



13. 远处是Jirishanca和Rondoy的雪峰,10天前我们就是沿着这两座山峰开始的环线徒步。现在从山脉另一面再次看到他俩,我知道终点就在前面了!



14. 米盖和Kirsten


15. 终于下到Diablo Mudo山脚


16. 下山途中Erika和Robert一马当先,最先来到湖边。两个真正的mountaineers在一起看着好般配。


17. 山谷中,我们再一次被冰川碧湖环抱


19. 从此一路向北,Jirishanca的雪峰越来越近。


20. Robert的驴夫在此跟我们汇合


21. 前面背了一路沉重的登山用具,到这里终于可以卸下


22. 下午一路轻松,大家走得飞快。接近环线终点了,这一带山谷里草盛牛肥。

 

23. 穿过大片的鲁冰花,我们爬上最后一个高坡,眼前豁然开阔,碧绿的Juahuacocha湖后,耸立着Rondoy和Jirishanca。我记得山的那边是Mitucocha湖,10天前我们初进Huayhuash就被雪山惊艳,曾在湖边兴奋地拍了无数照片。


翻过最后一个山坡来到今晚的营地。山谷中冰川河流淌,河边村妇在洗衣服,营地里有当地的Quechua女人兜售啤酒。走了11天终于喝上一口啤酒,重回文明世界的感觉真爽!

吹起睡垫,铺好睡袋我们去湖边拍照,湖畔道路泥泞不太好走。好不容易到了湖边我发现相机没电了,回到营地懒得再折腾,倒在帐篷里打了个盹。

傍晚被米盖叫醒,让我们看秘鲁传统烹饪Pachamanca。钻出帐篷又见Huayhuash的辉煌日落。

25. The Last Sunset on Huayhuash Circuit, the last Campsite


今晚Wilder用Pachamanca-Quechua人传统的烹饪方式做了晚饭。鸡块、牛排、带荚蚕豆、土豆、红薯在地下滚烫的石块中烤熟,热气腾腾端上桌来。我们全团10人,包括两名向导、两名驴夫、厨子和五名游客齐聚在dinning tent。最后的晚餐桌上,摆着米盖第一天许诺的spiced wine。我们喝着滚烫的葡萄酒,聊啊、笑啊,一直闹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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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第斯的冰峰碧湖间】行程综述

【在安第斯的冰峰碧湖间】行程准备,高原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