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1986年漂流长江的报告

来源: easysummer 2006-10-06 14:03:32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82427 bytes)
七月二日 星期三

早,正睡梦中,忽听帐外有人高喊,急出,一看是川队,大家在一热烈交谈起来。通过与川队队长张政(四川省公安厅二处
干部)交谈得知,他们小分队于六月十四日进山,汽车走了一天,五十公里,车陷,后步行走了五天,于二十日抵达长江源头,二
十一日下午四时下水,在源头见到我队的遗留物,两面旗和红林的毡帽。二十六日晚九时漂抵沱沱河,并见到何立迎,老何于次日
离开沱沱河返会洛阳,他们二十八日离开沱沱河下漂。最后,在一起合影留念。川队又送给我们二十多包方便面,并相约在直门达
再见。十点十五分,他们先走一步,我们又把船补了补,于中午十二点出发。
下午五点半,一阵阴云,来了一阵大雨,船继续顺峡谷而下,速度不慢。八点多钟,只见西边的天空,一片乌云压过来,遂赶
快找地方靠岸,前面又快到一峡谷口,如再不上岸,将是很危险的。大家齐心协力划船,在天即将黑的时候,终于在一江心滩上岸。
还没等我们把帐篷扎好,大雨夹着冰苞向我们浇下来,全身上下湿个透,但仍奋力冒雨把帐篷扎好。张军生火,红林到河里打了一
桶水,极浑,烧了一锅酸辣汤,大家喝了暖了暖身子。
吃过饭,已十二点多,由于衣服都湿透了,根本睡不成,茂军、张军烘烤衣服,一夜没睡,直至天亮……


七月三日 星期四

烤了一夜衣服没合眼,早七点,叫队员们起来,收拾行装,八点出发。一出峡谷,便看不见河面了,江水流速极快。这是一
个倾斜度近二十度的大下坡,落差很大,坡也很长,有十几公里,队员们戏称此为“万里长江第一坡。”划船走下坡路,尤其是如
此长,还不多见。只觉的两岸青山纷纷倒走,小船如飞直下谷底,下去坡就是一个大转弯,回首眺望,只觉的“长江之水天上来!”
通天河上的天,是有云就有雨、雪、冰苞,一路上又淋了五场。到下午三时左右,天放晴,这时看见右岸有一股清水流下来,
急忙停船,上岸后,先用水壶、桶、锅装满,随后大家用缸子舀着痛饮起来。多少天没有喝过清水了!
今天靠岸早,七点半停,安营扎寨,用下午灌的清水做了一顿面条,真是好吃极了。饭后,大家在帐篷里聊开,从这次活动
的发起组织,开展以及所要遇到的困难等等。对漂流的成功虽说心里没有什么底,但有一点是共同的,竭尽全力。
十二时,休息。

七月四日 星期五

早八时,出发,水路很好,无情况。由建生、张军组值班。
这一带人烟渐多,沿江两岸,藏包不时可见,但地形也起了变化。山势逐渐陡峭起来,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再也看不到了,只
是有一些可见边际,不太大的草坝子,绿油油的。通天河,当年唐僧西天取经路过的地方,只是天气恶劣点,没有见什么大怪物。
晚九时,在江右看到一藏包,乃停船上岸,安营扎寨。男主人约四十多岁,热情的迎出来招呼我们。他有一大群羊,约四、
五百头。队员们看到后,纷纷嚷着要吃羊,茂军狠了狠心,“买一只。”
话音还没落,小霍就一溜烟跑去,撂了一句“看我的!”人就不见了。很快,他跟老藏搞好价钱,四十元一头,随便挑。最
后小霍挑了一只个头很大的羊,约八、九十斤,从羊群中拖出来,并自告奋勇“我来杀”。他从腰中拔出藏刀,把羊按翻在地,无
奈羊大,力气也大,四只蹄子不停的乱蹬,小霍用刀在羊脖子上拉了半天也未见血,反而被羊掀翻。大家在一旁看了哈哈大笑,老
藏也笑个不停,“我的来吧,我的来吧。”说着他也从腰里拔出一把刀来,比我们的户撒刀小,是日喀则刀。只见他上前左手抓住
羊角,用膝盖往腰里一顶,羊就翻了,然后顺势用膝盖压住前肢,后腿不管,右手操刀,在羊脖子下只一抹,血喷涌而出。他把刀
口对着地下,血在绿草地上流开了,羊后腿蹬了一阵,渐趋平缓。老藏用刀从脖子刀口处往下拉,只一下,然后用嘴将刀咬住,两
手扒羊皮,三下五除二,一张羊皮就下来了,之后用刀开膛,掏出内赃,分解,去头、脚,也不洗,直接下到锅里煮开。整个过程
一气呵成,节奏紧凑,干净利索,前后不到十分钟,羊进锅了,令人瞠目结舌,惊叹不已。这里的老藏不吃内赃,扔掉为鹰。
今夜,除小霍在藏包里煮羊,休息,我们七人全在江边帐篷里睡觉。天也不是太冷了。

七月五日 星期六

早八点,小霍叫大家起来吃羊肉。虽然煮了一夜,但还是没煮烂,就这样吃吧。老藏在一旁笑了,并用手比划着“这个的不
好吃,小小的好吃。”这时我们才明白,小霍买了一只老羊,当然,与海拔也有关系,此地海拔近四千米。小霍急的直解释“我
想着四十元一只,还是越大越好,谁知……”大伙听了哈哈大笑。
上午,我们与老藏在一起合影留念,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小霍看到老藏有一匹马,非要骑一骑。此马个头不大,也没鞍子,
小霍翻身上马,用腿一夹,马一溜烟翻过一个小山岗就不见了,看样子小霍象个骑手。等我们收拾完行装也不见小霍回,大家急
的直喊。老半天,才见小霍从小山岗那边露出头,一踮一踮的走下来,大伙又是一阵大笑。原来,马一翻过小山岗,就把“骑手”
给扔了下去,小霍解释为:“主要是没鞍子,要是有马鞍,别说这马了,就是……”
中午十二点,告别老藏,船队出发。走了一段河滩路,进入峡谷,水流渐急,其势汹涌。这儿比前几天过的第一处险滩要
小一些,三只船一上一下,约有一米多的落差。过了峡谷,红林与建生吵起来了。建生要吃羊肉,红林顺手从桶里拿了一块扔过
去,谁知这一块正好是张军吃过没吃完暂放桶里的,建生见状极生气,认为红宝有意为难,红宝一听大怒,非要停船上岸一见高
低。建生一看红宝要动武,乃转向茂军“你看,你看……”茂军劝红宝冷静之,继续赶路。
晚九时,远远望见下游浅滩处有一物横卧江中,用望远镜看了看,象是一头死猪。至近视之,乃一死人。众人皆吃一惊,推
测,可能是水葬的尸体。昨天在上油浅水处,张军拾了一条毛毯,他将其捞起,放在密封船顶上晾晒,想等干了好用,此时见到
死人,一联想,肯定是水葬是裹尸用的。张军马上爬到后面密封船上将毯子又扔入水中。大家又就水葬一事谈论了一阵,都认为
该办法好,有利于生态平衡。
晚十时靠岸,这里人烟较上游多一些,我们找藏包买了点馍和大饼,并得知,川队昨晚到此,坐车至曲麻莱县城休整去了。
后半夜一点,休息。
(待续)

七月六日 星期日

由于船坏,补船至中午一点开漂。
船开出一小时,发现江左岸悬崖处有一面红旗,紧接着,江水拐了一个大弯。两点,发现左岸有三人摇旗呐喊,初以为是
川队接应人员,我们不准备靠岸,就往下漂,但这三人沿江紧追不舍,怕下面有情况,乃决定上岸看看,可是此处水流甚急,众
人拼全力划船,才在一小回水处靠岸。
上岸后,等三人赶过来,视之,惊呼起来,乃家中所派接应人员,险些失之交臂。吕广和,红林、茂军三中同学;赵新安,
洛阳玻璃厂摄影工作者,是后方指挥部花钱连人带摄相机一块雇来的;另一人是曲麻莱县的工作人员。大家高兴至极。他们是七
月三日晚从洛阳赶到县城的,然后就赶到江边,搭了一个帐篷,县里又派了一个工作人员陪同,他们在此已守候了三天三夜,才
把我们等到。他们带来了照相机两部,电视摄相机一部,大家在一起合影录相。后吕广和回县城联系车辆并买吃的,余人在此晾
晒物资。赵新安告诉茂军,来的时候,指挥部有交待,一定要拍队员们在江上漂流的镜头,回去好做宣传用。但是要拍漂流镜头,
就要随船走才行,要不没法拍。随船走,艰苦不说,还有危险。队员们是自愿来的,生死责任自负,可赵新安是花钱雇来的,这
合适吗?出了事谁负责?茂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新安,谁知赵新安非常坚决,“我一定要上船,老兄们岁数都比我大,还不怕,
我怕什么。出了事不用你们管,我自己负责,再说也出不了事,我干过运动员,身体素质相当好。”小赵二十六、七岁,中等个
偏上,身体较结实,人长的很精神,有一股朝气,遂同意他上船。
下午五点,吕广和回来,车没联系上,我们开了个小会,决定刘平安下船,赵新安上船,平安与广和陆路赶到玉树等我们,
我们收拾一下,连夜赶漂。正准备间,有几辆吉普往江边飞驰而来,停车后,县委书记慈诚、副书记阿吾拉伊、办公室主任李尚
杰等领导下来,非要让我队在此休整一天,怎么推也不行。盛情难却,只好随同前往,留吕广和、县里的工作人员在江边看船。
县城离江边八公里,在一个很大的草原正中。我们快到县城时,只见藏民们正在草原上纵马,看到我们的车,便扬鞭策马,
口里打着呼哨,与汽车一试高低。恰好此时道路不佳,结果让马一时显出威风,竟超出我们几十米,书记紧握方向盘,连踩油门
还是没追上。书记哈哈大笑,“不愧是在高原上啊,要是在平地,哼 —— ”言下,大有不服之气。
万里长江第一县 —— 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曲麻莱县,人口一万七千人,面积3、2万平方公里,县城人口1900人。一色
的平房建筑,白铁皮房顶,县领导安排我们住在县委招待所,热情至极。食堂已经下班了,又把人找回来,为我们下面条,队员
们无不为之感动。书记陪我们吃饭时,把外衣脱掉,这时我们注意到,书记、副书记还有李主任,每人腰里都别着一把枪,这可
能是自平叛以来就保留的传统。我只是奇怪慈诚书记腰间佩带的是一把二战时用的“二十响”,此枪既老化又沉重,他为何不用
新式的“六四”,于是我就问他,谁知他连连摇头“这个的你就不懂了,”他拍拍腰里的“二十响”,继续夸张“这个的,火力
强,射程远,子弹压的多,”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很小的“六四”形状,“这个的,就不行了,三支加起来,还没有我这
一支大。”大伙听了哈哈大笑。
恰值川队在此休整,也住在招待所,他们接指挥部电话通知,从县城以下约一百公里处,有一大跌水,落差达八米,大队从
此过时,七条船翻了五条,现仍有三人下落不明。船上的器材包括摄相机、枪支全翻入江中,让他们注意。我们得知这一消息后,
连夜商量了对策。
在招待所,遇到一安徽美术工作者朱梅林,四十岁,是安徽铜陵化纤厂的干部,自费步行考察长江,准备创作《长江万里
图》,长1127米,计划1997年完成。他是得知日本明画家平山郁夫到中国创作丝绸之路,长1100米时,萌发了此创作意图的,通
过交谈,令人肃然起敬。真没想到,长江上有志之士这么多!中国有志之士这么多!有这样的人,中国何愁不兴?
晚十二点半,休息。

七月七日 星期一

早,八时起,川队队长张政找到茂军,特来告知下游跌水情况,提醒我们注意,遂代表全队,表示感谢。
九时,到县政府吃饭。县里领导得知我们是自费漂流长江的,吃饭收费甚低,住宿就不收钱了。队员们极感动,与招待所
的工作人员合影留念。十一点半,下水出发。
下午,天下大雨,船只进入峡谷,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天气极恶劣。约两点,遇一大险滩,停船,下来观察地形。只见
浪高二、三米,决定从江左冲,然后靠江右。遂上船,大家拼力划船,从江左冲过险滩,但被江右的回水漩住,船出不去。众人
上岸,留茂军一人在船上掌船头绳。大家在岸上用力拉,只听“嘭 —— ”的一声,船头绳断了,但船仍在回水中。接着,又捆
了两道绳,都到岸上,口喊号子,奋力齐拉,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把船拉出回水,大家筋疲力尽,倒地而卧。休息了片刻,继续
下漂。船一直在峡谷间穿行,而且越窄,弯道就越多,地形已起大变化。约七点,前面山重峰叠,不见江面,乃停船,红林和茂
军下去察看地形,走过弯道,仍是弯道,不见尽头,遂只好谨慎驾船,以防万一。
晚,近九点,过岗查,我们在江右上岸,在一大峡谷的峭壁下安营扎寨。这里只有几户人家,极穷。红宝与保洛是夜在帐中
为吃的争吵起来,几乎动手,众人拉开。因这一段虽有人烟,但干粮还是实行控制供给,在沱沱河上饿怕了,深恐断粮。保洛是
历来随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红宝不同意,遂顶将起来,红宝很是气愤。

七月八日 星期二

早,九点四十分出发。没多久,又是风雨交加,一连闯过四个险滩。下午约两点二十分左右,进入一奇峻峡谷,来到一大
险滩,从船上望过去,不见江面,肯定是一个大跌水。急忙停船,下去察看。正是八米大跌水,川队在此也停过船,岸上的沙
滩地留有几个大字,“中国必胜!”后有日期,八六、七、七。队员们在此稍事休息,吃了点东西,四点半上船,一鼓作气,高
喊着“冲啊 —— ”,迎着大浪冲下去。天又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险滩一个接一个,大伙全力以赴驾船,拼命划桨。新安
不失时机抢拍镜头,不幸被一个大浪砸过来,躲闪不及,照相机全湿了,只好作罢。险滩过后,大家松一口气,浑身上下湿个透,
没一点劲儿。过滩时的齐声高喊,完全是出于人的本能,没人统一指挥。大家分析,一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二是吓唬对方,在打
仗冲锋时的呐喊,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下午约六点钟,又到一串跌水处,左岸是石崖,高有二十几米,右岸是绝壁,高不见顶,水稍缓,但正在拐弯处。等我们看
到想停船已来不及了。只见下面峡谷中几公里全是三、四米的大浪,又是不由自主的高声呐喊着冲了上去。刚下去是一个大暗礁,
把104船横挡在礁上,眼看就要翻了,这时密封船从后面冲过来,猛的一甩,力量很大,将104拉了一下,才从暗礁上倒冲下去,
方才脱险,大家均惊出一身冷汗。船里灌满了水,加之下雨,身上湿个透,冷的浑身直打哆嗦。大家利用险滩间缓水的空档,用
缸子、帽子等物,往外舀水。
晚,七点半,望见在江左半山腰上有几个藏包,遂决定上岸住宿。在山坡上,张军、茂军负责扎帐篷,红林、小霍打水做饭。
冻的手都僵了,湿衣服贴在肉上,如同刀割一般,加之寒冷的江风一吹,其味难以笔述。后勉强把帐篷扎好,人已僵硬如石雕。
今天,三个小时,共闯滩十五处,是漂流以来最惊险的一天。在八米大跌水的下方,见到川队落水队员三人在岸边的峭壁上,
但水流速极快,根本停不住船,故搭救不成。是夜,在藏包里用牛粪烤了一夜衣服。
建生与蛤蟆在江边争吵起来,几乎动手。

(待续)

七月九日 星期三

由于昨天极度疲劳,再加之衣服湿个透,故今天中午一点十分才出发。
船仍在峡谷中行进,两岸的山势陡峭峻拔,江中到处是险滩、礁石,水势凶猛不次昨日。下午近五点,来到一峡谷口,江
面只有几十米宽,但水流速之快,浪头之高大,明暗礁之多是前所未见的。看来真正的漂流探险开始了,越往下,就越来越凶
险了。我们急忙停船,察看地形,让赵新安先到下面险滩处,在岸上找好机位,准备录相拍照。蛤蟆过来找到茂军商量,“老
茂,把吃的拿出来让伙计们吃饱,马上冲滩了,下去就是死了,也当个饱死鬼,不能当个饿死鬼。”说的大家哈哈大笑,茂军
遂问红林,还有多少吃的。红宝从密封船里取出几瓶水果罐头,几个大饼,大伙一阵风扫残云,吃个净光。新安到位后打个手
势,大家就位,开始冲滩。船下去之后,被两个大礁石卡住,大家用力望外撑,不行,情急中小霍箭步上岸用力推,才将船推
入主流,后擦着大浪的边冲了下去。在缓水处将船停住,等新安过来上了船,继续下漂。闯过此滩,又冲过两个大跌水,有三
米多,经过一番奋战,也安全创了过去。
晚八时,出峡谷,来到一开阔地,见岸上有干部打拌的两人招呼我们上岸,让我们在此过夜,遂停船上岸。相互交谈后得
知,此地为青海省玉树称多县尕朵乡着毛其大队,一汉族人,是乡党委副书记,霍志喜,何南驻马店人;一藏族人是乡武装部
长,名东尕。他们告诉说,川队于上午十点多从此过去。
上岸后惊奇的发现,这里有房屋了,说明这里已是以农耕为主,有固顶定住地,较游牧业先进。霍书记热情的把我们带到
他的住地,一间又低又破的小土房,他是在此蹲点帮助搞整党的,由此可以看出边远地区基层干部的工作环境。他亲自为我们
做了米饭,炒了菜,不够吃,又下了几斤挂面。孙志岭发烧,恶劣的气候,紧张的生活,使人的身体经受着严峻的考验。
晚上,我们在门口的帐篷里过夜,藏族老乡拿来了许多被、褥,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睡过觉了。我和红宝挨着在帐口睡,
天上,星星烁烁闪光,这时,录音机里正在唱着《望星空》,“我在寻找一颗星,它是那么明亮,它是那么深情,……”红宝
感叹到,“我们这些星,不算明亮,但不知会有人看吗?”
一时,休息。


七月十日 星期日

早八点起来。吃过饭,霍书记、东尕带我们到后山上的一座喇嘛庙里参观,有一老活佛,六十三岁,三十多个和尚,最
小的只有十六岁,眉清目秀。问他为何出家,答曰“有饭吃。”他们也很少与外界接触,故很好奇,也很热情。从屋里拿出毡
垫让我们坐,又倒酥油茶让我们喝,在一起合影留念。后红林给他们表演了棍术,小霍则走了一趟拳,后两人又表演了摔跤,
赢得了一片掌声。从寺院回来时,路过一片草地,开有许多小花,黄的、紫的等,五彩缤纷,极是好看。从山上看下去,青山
绿油油的,通天河穿山蜿蜒而过,不见其首尾。
中午,在霍书记处吃饭,他亲自煮奶茶给我们喝。乡亲们围着队员照相,有一些青年男女,换上节日盛装,跳起了舞,
为了答谢,小霍表演了一下气功。学义运足气,把一个啤酒瓶使劲往头上砸去,只听“哐 —— ”一声,酒瓶粉碎,头安然无
恙。
下午三点,船队离开着毛其村,乡亲们送我们到江边。霍书记告诉我,下去约八十公里,有一水电站,他哥哥在工地,
到时,让他接待我们,并写了一封信,托我捎去。乡亲们在岸上一直等到看不见我们才回村。这里的乡亲太好了。
船一拐弯,就遇到两处险滩,,船里进满了水,衣服又湿个透,冷的够呛。今天的江道比昨天好一些,总共九个大险
滩,全冲过去了。晚九时半,在江左岸看到一个小村庄,乃停船上岸,问之,是塞河乡塞白大队。乡亲们迎我们到村内,也
是房舍,在一个叫巴荣宝的藏民家里住下。他很热情,拿出白面、青菜和食油,我们自己动手,做了一大盆面条,饱餐一顿。
巴荣宝会讲一口很流利的汉话,他家有七十多头牛,较富。他们兄弟三人娶一个媳妇,大的叫啊爸,小的叫叔叔。这
是典型的一妻多夫制,我们问了一下,这种情况在通天河下游藏族地区颇多,按巴荣宝的说法,一则省钱,二则家族和睦,
不致分家。
夜,在巴荣宝家达地铺,十二点半休息。
(待续)

七月十一日 星期五

早晨,在巴荣宝家喝过奶茶,于九时半出发。一路过了几个险滩。中午,抵达称多县二级电站工地,工人热情之极,他
们是青海水利工程局的,非要让我们上岸休息吃饭不可。盛情难却,遂上岸,在这里,我们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树木。
食堂的师付们为我们做了丰盛的饭菜,这个仅有十五个人的施工单位,又自发给我们捐助了165元钱。队员们感动极了,
大伙在一起签名留念,赵新安把这一动人的场面录了下来。小霍又为工人们表演了气功,获得了一片掌声。我找到霍书记的哥
哥,把其弟的信交于他。
下午三点,告别了工地的工人,出发。下去之后遇一浅滩,进如回水,搞了一个半小时才把船拖出来,时乌云翻滚,雷
雨交加,船冒雨前进。五点半,发现江左岸边的小路上有一人手持一面小红旗,近前一看,是李勤建,从直门达步行几十公里
来迎接我们的。这时雨更大遂把船靠到岸边,在一山崖下避雨,并借机与李勤建交谈了一会儿。得知,他和张春明被指挥部派
往直门达来接应我们,送了一千元钱和许多物资信件,吕广和、刘平安也从曲嘛莱抵达直门达,另有高和平、石昆峰带了一部
录相机也到了直门达。七点,雨稍小,又继续下漂,李勤建随船同漂。由于一直没漂过,稍有浪头,李便惊恐,惹的队员们一
阵大笑,这很正常,乃让李进入密封船。
九点半停,此地离直门达约有二十余公里,因天黑水路也不好,遂上岸在一老乡家住宿。保洛因小赵不给他拿手纸,遂
与他大吵起来,几乎动手,急忙劝开。小赵甚感委屈,提出要回洛阳,好言蔚之,方才稳定。
夜,十二点休息

七月十二日 星期六

早,十点半出发,一路水很平稳。十一时,在一转弯处,浪较大,被一股回水冲至崖边,后被漩涡漩住,船底被一强大
的漩心吸陷一大坑,大伙拼全力划船,方才脱离漩涡。
中午十二点零五分,船抵直门达水文站。远远的看见江边的欢迎人群,有洛阳来的,有玉树的干群,水文站的文站长率
全站职工也到江边欢迎我们,大伙情绪极高涨。上岸后,间单的开了一个会,文站长,玉树的群众代表讲了话,王茂军代表全
队发言,“通天河被我们征服了,下一个目标是金沙江,金沙江比通天河还要凶,还要险,我们要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坚决
征服金沙江!”从源头到此,漂完1187公里,落差由5600米降到3600米。水文站的工人们做了十几个菜宴请我们,有几个师付
提前几天在河里钓鱼,然后放在水池里等我们下来,听后,不仅仅是感动,使人险入了沉思。为什么沿江所过之处,人们对两
个队所表现出的热情有这么大的反差?不管是干部还是群众,不管是解放军、是工人,还是农民,他们的热情及表现,说明了
一个问题:在中国,只要有人自觉的出来做有利于国家、有利于人民的事,人民都会自觉的回报以极大的热情、关注、支持甚
至是牺牲!
下午,队员们和水文站的职工、洛阳来的接应人员举行了座谈会。六时,玉树州政府办公室主任土登等州领导,驱车来
到直们达欢迎我们,并献了哈达。随后,我们同车前往玉树。玉树离直们达33公里,清水河穿城而过,北面是大山,南面是一
大片草原。相传,唐僧西天取经路过此地,回来过通天河时因水大翻船,城北通天河边现有晾经台一座。
下榻州政府招待所。川队也在此。
(待续)


七月十三日 星期日

由于连日来的漂流,疲劳至极,一觉醒来,已近中午。在招待所食堂吃饭时遇到川队,他们是十号到的直门达。
吃过饭,洛阳指挥部王茂建打来电话,茂军、红林、保洛、建声等分别与之同话,除了表示祝贺外,又关切的询问还有
什么困难,家里将尽全力解决、满足。
下午,清理内务,大家上街理发、洗澡。自从洛阳出发以来,就再也没洗过澡了,上了源头以后,连脸都没洗过,不是
懒,是因为在高原上没法洗,脸上一湿水,皮马上裂,一层层的脱落。难怪老藏都不洗脸,皮紫黑,都是污垢,那是没法洗,我
们现在和老藏已经差不多了。内衣也没换过,每人身上都生出虱子了。
晚饭后,大家观看了通天河上的录相,后四川日报戴善奎、贵州电视台徐心制、上海《文学报》周桦等前来采访,谈到十
一点多。他们走后,我们开会。朱梅林老师也在,因他是徒步考察,故对金沙江比觉了解,再加上他准备上我们的船,以利于创
作素材的收集,所以也参加了会议。会议由茂军主持,讲了四点:1、金沙江上如何并船、2、上船人员的确定、3、采取的安全
措施、4、如何补充给养。之后,大家展开了讨论,直至半夜两点,才休息。

七月十四日 星期一

可能是由于数十日来的劳累,冻饿叠加,抵抗力急剧下降,早五时,浑身发冷,高烧不止。时与建生、吕广和同住一室,
广和见状,给我加了三床被子,仍是全身哆嗦不已。后他找来川队队医,看后,认为是急性肺炎,开了点退烧药。
上午,红宝、广和等陪我到州医院检查,没有结果。这所医院仅有的一部X光机也坏了,如要透视,需到西宁,870公里,
玉树地区医疗设施的落后,由此可见一般。
在床上躺了一天。


七月十五日 星期二

早,五点多,又是高烧不止,浑身哆嗦。上午又到州医院,在这躺了一天,打吊针,红霉素,但烧一直不退。红宝、和
平一直陪着我。
勤建此番上来,似有愧意,几次找我谈话。弟兄们从源头下来,经沱沱河到通天河,一路艰辛,历尽磨难,他身为副队
长,却一直在洛阳,不能与众弟兄同甘共苦。这几天与大家仍不是很融洽,可能是大伙均看不起他之缘故,如此下去,不利于
团结。怎么办好呢?我队三条船,除密封船外尚完好,另两条船损坏严重,尤其是六人筏。以下将进入金沙江,水势会更加凶
猛,如果船只供应跟不上,漂流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马上到上海订船已迫在眉睫。勤建参加了第一次的漂流器材订购,人也
比较熟,他再去较合适。考滤了一正天,觉的他回去订船比留下要好。当我把意见告诉他之后,他说什么也不愿回去,我反复
的讲订船的重要及必要,他也就不推辞了,只是反复强调,将来到了虎跳峡,非由他上船不可。我满口答应,他又反复讲,说
话一定要算数,我说你放心去吧。
中午,李勤建、吕广和回洛,后到上海订船。广和是我中学同学,这几天陪护我,跑前跑后,情谊之深,使人感动。
下午,红林说,上街转转吧,遂与之前往,刘平安同行。路过一民族商店,红宝说,女儿璇璇要到两岁生日了,买点民
族工艺品给她当生日礼物。遂进去小转,每人均买了点,我买了把藏族小刀。后张春明回洛时,几人将物交他带回转交。
晚上,继续发烧。

七月十六日 星期三
上午,红宝、平安、小霍等人上街买了些白布与纸,回来后全队动手做花圈。并请朱梅林老师书写挽联。他只写了上联,
下联空着由后人去对。其上联云:
“ 江源悼江魂 江流千古名流千古 ”

明日要下水,下午全队开往直门达,住在水文站。四时,我们排队来到尧茂书纪念碑前,献上我们做的花圈,列队默哀,
以悼念这位长江漂流勇士、先驱。该碑是四川队立的,耸立在直门达通天河大桥旁边,高两米。前面刻写着尧茂书的名字,后
面则刻满了上至总指挥,下至普通工作人员的名字,密密麻麻七、八十人。还有几个在旁边显然是后来用刀又补刻上去的,可
能当初给漏了。不知他们是给尧茂书立碑,还是给自己立碑。
晚上,水文站全体职工,在文站长带领下,给我们做饭,又腾出一些床让我们睡。
病仍未好,烧还在发。入夜,红宝来到我房间看望,并坚持明天不让我下水,休息一段,等烧退了再上船。心中热流直
涌,但深知,明天的下水,是金沙江的第一仗,如不在船上,对大伙将意味着什么,故谢决了红宝。
天将亮,又发起了高烧。
(待续
七月十七日 星期四

早,水文站的同志们将饭做好,正吃间,州长何全福、办公室主任土登、州公安处长扎西等领导专程赶来为我们送行。何
州长给我们献上了哈达,水文站的同志、四川电视台、四川日报等人也前来送行,场面热烈。我队除张春明回洛,刘平安到下游
接应,全部上船。高和平、石昆峰送我们走后,经四川石渠、甘孜绕道川藏线回去。
上午十一点半,船准时出发,开始了向金沙江的进军。玉树州政府为了确保漂流队的安全,何州长率公安处长扎西,亲自
驱车在岸上为我们送行。临上船时他说,“走,我送同志们出青海。”都以为说说而已,谁知一直顺江边公路跟了三十多公里,来
到青海、四川交界处。车稍快,在一弯道,公路高出江面二十多米,路旁有一两米多高大竖石,一面刻着青海,一面刻着四川,何
州长箭步蹬一大石,手向后一伸,公安处长扎西递过一把枪,,何州长对天连鸣“啪、啪、啪 …… ”清脆的枪声在沉寂的峡谷里
回荡,并高喊“祝同志们一路平安 —— ”其他的人也高呼“祝一路顺风”、“祝勇士们胜利”,我们则在船上高呼“感谢玉树人
民”、“再见 —— ”其场景令人荡气回肠,热血喷涌!
一点左右,在江左岸看到北京经济日报记者、安徽人王殿明。他本来是随川队漂流的,但在玉树,川队指挥部决定记者一
个都不能上船,遂向我队提出上船要求,再加上朱老师竭力推荐,他们是同乡,我们经研究后同意。他可能与川队有矛盾,上我
们的船又不想让川队的人知道,所以没在直门达上,而是先行一步,在这里等船。并嘱咐说,如果川队的人要问,就说不是他提
出来要上我们的船,而是我们看到他一人在岸上走,怕不安全,才捎上他的。真不知他是何用意。
一点半又出发。此时船上为十人,除我队上源头的七人外,还有赵新安、朱梅林、王殿明。我们仍是三船并连,成“品”
字形,104船在前,六人筏、密封船在后。
下午三点多,江水渐急,险滩骤多,峡高谷深。突然,出现一跌水,约两米多,已躲避不及,三船一齐冲下去,巨浪把
船打的摇摇晃晃,孙志岭被一个浪头打入水中,船上的人急忙把他拉住,拖上船来。三时五十五分,船进入金沙江,在江右岸
的绝壁上刻着“金沙江”几个大字,可惜我们只顾驾船,没顾上细看,唯朱老师拍了几张照片。紧接着就是通伽峡,这里是去
年尧茂书翻船遇难之处,当地人称为“鬼门关”、“乱石滩”,有史以来,还从未有人驾舟从此漂过。民国以来,曾有四人力
图闯关,结果全部殒命,包括去年的尧茂书在内。峡谷长约十六公里,两岸均绝壁陡直,非常狭窄,江面只有五、六十米,最窄
处仅二十多米,落差大,水流急,浪高五米多,到处是跌水、漩涡,明、暗礁遍布江中,江面犹如一锅开水,不停的翻滚,响声
震耳传之于数里开外。我们的船一进入峡谷,便失去控制,大家拼全力划桨,仍不奏效,船就象脱僵野马,随着不断涌来的巨浪
在江面上横冲直撞,没有方向。忽然,104船右舷触礁,由于拖着密封船,强大的甩力把船尾撕开一个半尺长的三角口,船右
舷后半截顿时没有一点气,倾斜到水面以下,进满了水。在右舷后面划桨的王殿明、赵新安见势不好,急忙爬到密封船的顶盖,
刚上去,前头又出现一个大暗礁,104和六人筏躲过,但密封船已躲避不及,迎头撞上,几乎翻过来,王、赵二人被甩入江中,
还好,他俩紧抓船绳不放,只是被大浪砸的定不下神,一会儿被大浪吞没,一会儿又被浪抛向高空,可104上的人只能眼看着
而不能将其拉上来。因为险滩一个接一个,根本没有重心,104一会儿被涌起的大浪掀直,一会儿又栽入谷底,在大浪里时隐
时现,船仓进满了水,情况非常危急。“靠岸救人!”只能高喊,但大家无论怎样拼力,无济于事,船就是靠不了岸,看来只能
将滩冲完,进入缓水区才能靠岸。就这样,三只船在激流中跌跌撞撞冲了一个多小时,共闯了23个险滩,才冲出通伽峡。
五点多,在一个小山村的下面回水处靠岸。上岸后,大家一个个筋疲力尽,浑身湿个透,冻的直打哆嗦,把衣服脱了,在
岸边的大石头上晾,人躺在地下动都不想动。王殿明、赵新安二人,身上被礁石撞的瘀血癍癍。正休息间,半山腰的小村庄下来
一些乡亲,都是藏族,到江边来看我们。一问,方知此地是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石渠县,是川西北最边远的一个县,与青海、西
藏交界,这个村叫满真。乡亲们邀我们到村里休息,我们的三条船已损坏了两条,今天是肯定走不了,遂决定在此休息补船。
进村后,在队长家休息喝茶,四川日报戴善奎赶来,他是从玉树开车过来的。当他得知我队已漂过通伽峡,伸出拇指赞叹
不已。尧茂书在通伽峡遇难的事,是他最先报导出来的,后又在《中国青年》1986.2期上发表“梦断长江”一文,在全国引起巨
大反响,并断言,“壮士悲歌未彻 …… ”。可以说,今年之所以能在长江上掀起漂流热浪,和此人关系甚大。洛阳队的组建、
起因,就是看到他这篇文章才成行的。在玉树他曾说,过通伽峡,不死也得伤。看到我队安然无恙,激动的与大家一一拥抱,并
诉我们,川队十九日从直门达下水开漂。
傍晚时分,活佛道吉将彩来了。此人五十多岁,个子不高,稍瘦,紫红的脸庞上布满了皱纹,尽显沧桑,穿一身紫红的佛
袍,手捻拂珠,双目放光。他的到来,引起了乡亲们及大队干部们的躁动,看的出来,他在此地是非同小可的人物。道吉将彩入
座后,大队书记、队长、民兵营长等恭恭敬敬,侍立左右。经交谈得知,他在这一带威望颇高,“文革”期间,曾因散布“封建
迷信”入狱达八年之久。他首先给我们每人献上一条哈达,对我队力闯通伽峡大加赞赏,乡亲们也为之颂叹,因为我们是历史上
第一次乘船过来的人,但活拂说,这是他念经保佑所至,我们也没有与他争辩。当他听我们说,船在江边,无人看守,恐东西丢
失,忙说,“尽管放心,在我的领地,你们不会丢失一针一线。”他又达了个手势,民兵营长马上上前,“你派两个人去,把船
看好,没有我发话,人不能回来。”也不知是他怕我们不放心,还是他不放心,东西真丢了怎么办?刚才冲滩时,浪太大,所有
物品都浇个透,烟也是一支不剩。张军问队长,那里能买到烟,大队长让人去代销店里给拿了两条。张军给钱时,那人正要接,
道吉将彩马上对队长和那人叽哩咕噜讲了一番藏语,那人说什么也不要钱了。我一看忙说,买东西给钱,自古以来,天经地仪,
不给前怎么行。但拿烟的人则说,活佛讲话了,这钱就不能要。在这里,党的作用显然小多了,宗教占居了主导。据其他人介绍,
道吉将彩有两室妻妾,当地如有新婚女子,先到他这里过夜,即由他行使初夜权。
后我们与活佛共进晚餐。有意思的是吃饭前,他先吩咐人端来几碗青茶,让我们先漱口,说是祛祛脏气,对肠胃有利。
入夜,宿在队长家,仍发烧不止。

(待续)

七月十八日 星期五
早,吃过饭,道吉将彩带我们到他的寺院参观。此寺院靠山面江,气势雄伟,但损坏严重,正在修建。道吉将彩拿出一封
信让我给他带,全是藏文,看不懂。便问他写的什么内容,信带给谁。他说,写的是你们漂流长江,为国争光,祝你们一路平安,
吉祥如意。以下沿江各地,给予关照。说到此,他反复强调,下去只要碰到人,就把此信出示给他们看,他们就会行动起来。看
来道吉将彩在这一带影响较大。最后他说,你们漂完长江之后,到北京找邓小平主席,告诉他活佛正在修缮寺院,经费不足,让
政府拨款给他,以助无款之需,这些都写在信里了。我听后,满口应允。他又强调,有他的保佑,我们会平安无事的。我连忙表
示感谢。
下午,我们赶到江边,修补船只。这一带,树木渐多,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已从青藏高原下来了许多。天尽黑,补船方才
完工。回村里吃过饭,小霍、新安、保洛仍留在村里过夜,我们七人睡在江边。
今晚的月亮很好,又圆又亮。我们躺在江边的沙滩上,一边听录音机里的歌曲,一边看着天上的月亮,金沙江的夜,真美
啊!红林专门找了几段抒情歌曲,“十五的月亮”、“望星空”等。望着江面上,倒映的月亮,被翻腾不息的江水撕成无数块碎
银,撒了一江,又抬头看着长空、皓月,是呵,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不知远隔千山万水的亲人们是否也能看到它?
“会的,‘千里共婵娟’吗!”红林说到。

七月十九日 星期六

吃过早饭,乡亲们都到来江边,为我们送行。活佛也来了,他一再为我们祝福,并念经保佑,乡亲们依依不舍。十点半,
船徐徐离开了岸,我们在船上向乡亲们招手致别,岸上一片欢腾。
十一点半,船到一大回水湾,下去后是一块大巨石,把江水劈成两半,形成两个大跌水。我们在此停船,让朱老师、王
殿明、赵新按下船,到滩头拍照。稍准备,便冲了下去。很顺利,船起伏不大,但过去后就是一急转弯,船无法靠岸,便直冲下
去,直到奔达乡才停住。身上又是湿个透,就在岸边晒太阳,正晒间,天突然一变,又下开了雨,冷的浑身直打哆嗦,二十分钟
过后,又是烈日当空,直出汗。后朱老师、王殿明、赵新安赶到,上船下漂。
六点多,正行间,看到川队接应人员在岸上高呼“下不得,前面危险!”但此时船已停不住,呼哩哗啦冲下去,一连几
个跌水,几将翻船,往下一连又是几个特大险滩,急忙停船靠岸。上岸后,茂军与建生前去察看地形。这是一个180度的大转弯,
先是几块巨石,把江面分开,形成几个跌水,紧跟着是一个长滩,下去左边一个大跌水,然后又是一个急滩,跟着右边岸上是滑
坡,在江右有一块大巨石,形成一个大跌水,有三、四米,倒卷回来的浪约五米左右,过后江中一片乱石,形成一个乱石滩,明
暗礁遍布江道,水势非常复杂。看晚地形,回到原地,四川电视台、贵州电影摄制组的许多工作人员正在江边准备拍摄。川台记
者问“怎么样,有把握吗?不然把船从岸上抬过去?”“你们等着拍吧,我们马上就过!”红林答之。
七点多,我们稍事准备,便冲了下去。船到江中石的前面,船头怎么也拨不正,“船尾向前!”我急声大喊,大家齐用
力,船尾很快掉过来,此时正好到跟前,船顺着跌水向下栽,紧跟着又被掀起的大浪甩向高空,船在浪花中一穿而过,博得岸上
一片喝彩声。不知是谁在岸上高呼“向洛阳队的勇士致敬!”队员们也向岸上的人招手致意。紧跟着,我们又驾船冲过乱滩,避
开跌水,躲过暗礁,成功的闯过了这个险滩群,前后只用了七分钟。将船停在岸边,等朱、赵、王,他们是刚才上岸拍照的。
船漂到晚上九点多半,抵洛须区正通乡,上岸。乡干部均不在家,正通乡小学校长接待了我们,他将我们迎至学校后,烧
水做饭,活佛也来了,给我们献上洁白的哈达。茂军把道吉将彩的信拿给他看,看后,活佛说,道吉将彩是他的前辈,佛学造化
比他深的多,影响力大,可达巴塘。
晚饭后,已过十二点,就在学校的教室里打地铺休息。仍然有点发烧。
(待续)


七月二十日 星期日

早饭后,乡亲们送我们到江边,正在准备船时,只见从远处急驰过来一匹白马,马上人斜挎冲锋枪,至跟前飞身下马,
过来自我介绍,是正通乡武装部罗部长。藏族人,接上级通知,特来为我们带路到区上,遂一同上船。十点半,准时出发。从
正通乡到洛须区,一共三十多公里,水路甚好,过去曾放过木排,故一路顺畅。这一带地形开阔,江右岸是西藏,山上长着茂
密的原始森林,左岸是四川则地势平缓,农作物漫坡,郁郁葱葱,人烟较多。不时有许多藏民拥到江边,向我们高喊“扎西得
罗!”我们也在船上也向他们招手致意。由于今天水情平稳,所以大家在船上引亢高歌,兴致勃勃。这在连日来紧张、惊险的
漂流生活中,是难得的松驰。
下午两点,抵洛须区(即邓柯),镇子里的人都到岸边迎接船,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人们将我们迎至区政府,区长、
书记把我们按排在会议室里休息,并一一献上哈达,又让食堂做了两桌丰盛的菜。吃过饭,区长告诉我们,川队今晚到洛须,
美国队已快抵玉树,上级通知他们做好接待工作。速度真快啊!在玉树时听记者们说,美国队是六月三十日到的沱沱河,他们
的车好,七月五日到的源头,然后下水。肯.沃伦是个经验丰富的职业漂流探险家,漂过密西西比、尼罗河、亚玛逊等大河,他
们的设备一流,十二条船价值十多万美金,而我们的三条船,不过六千人民币。我们和他们比什么呢?比器材、设备,是天地
之差;比资金,是乞丐与富翁;论经验,我们一点没有,无任何先例可循,每走一步,对我们来说都是创造。我们只能和他比
勇气,比天时、地利、人和,要笨鸟先飞。当队员们听说美国队快要到的消息后,非常着急,议论纷纷,遂在会议室里召开紧
急会议。红林提出要单放密封船,上四人乘船下漂,余人上岸。讨论了一会儿,均认为不妥,因为此船人不能驾驭,无方向,
冲滩可以,但在缓水、回水中就难一行进,从这儿到巴塘尚有三百公里,难以按时抵达,故放弃该案。后建生又提出单放104
船,此船速度快,又好驾驭,但大家均感此船不安全,由其是就一船,如果翻了被水冲走,就寸步难行。还有一个原因,下去
到巴塘前,我无接应人员,此船又无法带足够的给养和生活物资。最后综合大家的意见认为,仍按现状三船下漂,人员精减,
到巴塘再说。从安全角度考虑,让朱梅林、赵新安、王殿明三人上岸,因他三人不是我队队员,一旦出了事,不好办。朱、赵
二人均同意,可是王殿明说什么也不同意,并声称,他的安全谁也不用负责,无奈,只好让他上船随队下漂。我叮咛小赵,到
邮局发个电报,并起草了电文交给他,告诉后方指挥部,我队已达邓柯。同时,又交待他路上照顾好朱老师,到巴塘再见。小
赵心里也非常难过,紧拉着我的手,泪欲下又止。
近六点,我们来到江边,欢送的人群呼喊着、挥舞着把我们送走。离开洛须,险滩越来越多,现在也不去记有几个了,
一个接一个,太多了,只能用一连串来形容。冲过数十个后,忽然前面出现一个乱石滩,江中乱礁无数,由于落差大,掀起
的浪有六、七米。我们速将船头拨正,迎着大浪冲过去。一个、两个、三个……连续冲了几个大浪后,迎面砸来一个巨浪,把
104掀起来成垂直状,船头弯曲变形,浪头从头顶铺天盖地的砸下来,红林被打如江中,我在船头身体已飞离船仓,眼看就要被
甩下去,慌乱中向前胡抓了一把,正好抓住对面的建生,才幸免如水。大浪过后,一船水,赶紧清点人数,少了红宝,往江中
一看,红林在水里紧抓船头绳不放,建生上去把他拉上船,大家松了一口气,又赶紧往船外舀水。船仍在非快的向下蹿……
九点半,天将黑,漂到一极窄的峡谷,只见江左四川一岸有三顶白帐篷,许多人在江边,一看到我们就呼喊,乃停船上
岸,一问,是马呷乡,乡长也在,头戴礼帽,身穿长衫,斜挎着木匣盒子枪,他奉命在此已候我们多时,遂决定在此休息过夜。
晚上,由于发烧,没吃饭,就在床上迷糊过去。

七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早,吃过饭,乡亲们送我们到江边。九点多出发,刚开船,就是险滩,保洛被一个大浪打入水中,赶忙把他拉上船,但
已湿透。越往下走,越困难。
十点多,船进入一大峡谷,只有不到五十米宽,两岸陡直,真是“至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阴森森的,只有一线天,
没有人烟。此峡谷长约二十余公里,险滩一个接一个,满峡是一片白浪淘天,没有间隙,最大的浪高七、八米。我们的船一进
入峡谷,就象离弦的箭,飞也似的一气冲到头,。满船是水,浑身湿透,几次差点翻船,大家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的紧紧的,气
氛极其紧张。出了险滩,松一口气,来到缓水处,但还是在峡谷里,太阳照不到,都冷的不行。等船到稍宽一点的河谷处,马
上停船,上到西藏一岸,这里刚刚能见到一点太阳,大伙立即都把衣服脱光,摊放在地上晒,然后光着身子躺在大石头或者抱
着大石头取暖。因太阳把石头晒的很热。
下午三点,吃了点东西,正准备出发,我忽然看到江中心有一黑色塑料包,顺着江水急速向下漂,忙叫大伙看,但流速
太快,已越漂越远,看不太清。我猜测,可能是川队在上面翻船了。王殿明说不可能,你们都没翻,他们怎么会翻?他原是川
队的,漂流前在大渡河集训过,知到川队的实力和水平。他始终认为,我们不如川队。正说间,江面上又漂下来许多物品,有
罐头、桨、帽子、救生衣、大包、小包等,布满了一江面,随着江水快速向下漂去。至此,大家都认为,川队必是翻船无疑,并
且就在上面没多远。我们从江里捞起一个大包,打开一看,是川队冯春的。但往上游两岸都是绝壁,没办法上去营救,只好在
原地等待,将船做好出击准备,看看有没有人冲下来,以便搭救。
等了一小时,没有发现情况,我们就出发了。四点四十分,抵达卡松渡,这是四川一岸的一个渡口。上岸问了问路,又
问当地人,上面的峡谷叫什么峡谷。当地人均不知。因此峡地处石渠和德格两县交界处,加之又无人烟,故无名。我们就叫它
“无明大峡谷”,这是进入金沙江后所遇到的最凶险的峡谷,超过了通伽峡。川队在此翻船,损失不详。
晚八点,在江右岸发现一个村落,乃停船,上岸住宿。问之,四川德格县汪布顶乡,干部都不在家,我们在学校的校长
住处吃饭并住宿,因他是单身一人。


七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

早九点出发,一路顺利,于中午十二点抵老川藏公路必经之地——岗托。在这里看到了
金沙江第一桥,长江第三桥。德格县的县长、书记以及川队的接应人员在岸边迎接。上岸后,
在岗(托)白(玉)公路指挥部休息。这里的职工们听说我们要来,杀了唯一的一头猪,县
长、书记给队员们献上了哈达。我告诉川队接应人员,他们的船在卡松渡以上的“无明大峡
谷”翻了。后来通过电话联系,得知,两条船都翻了,十人落水,无人员伤亡,但物资损失
殆尽,价值两万多。
在这里,我队收到了全国体总洛阳分会、洛阳日报社、洛阳广播电台、洛阳电视台、洛
阳总工会、团市委、市妇联七家单位联合发给我们的贺电,电文中说:“你们为国争光的精
神,鼓舞着家乡的人民。望你们正视艰险,团结战斗,再接再厉,乘胜前进!”这是我们出
发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家乡理解的声音,这里也渗透着后方工作的同志们的汗水。同
时得知,洛阳日报派了两名记者已到巴塘。下午,红林带着小霍到县城补充给养,我们则在
江边修补船。有个新华社的记者到西藏路过此地,采访了我们。
晚九时,川队的船漂下来了,是两条船并行连接在一起。遂将冯春的包还给他,他们到
县城去休息。县里领导非让我们也到城里去,我们还是坚持在江边休息。因为我们这时已得
知,自从直门达开漂进入四川后,四川沿江各级政府接省里通知,一定要做好接待中国长江
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也就是川队)的工作,要确保安全,分段负责。但自从进入金沙江后,
我队始终漂在前头,而下面基层的工作人员,只知道是接漂流队,哪里还知道有几个队?我
们是因为一直漂在前面而沾了光的。即便如此,下面的人,不管是干部,还是群众,都一视
同仁,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不分彼此,大多数情况下,当得知我们是自发的,还更热情,给
的帮助更大。
岗托,地处川、藏咽喉要道,是川藏北线到昌都的必经之路。老岗托大桥是木结构,年
长日久,风蚀雨浸,破烂不堪,已破废弃不用,新桥是钢筋水泥结构,昂首挺胸屹立在金沙
江上。此处江面不宽,两岸是望不到顶的峭壁,江对岸,在峭壁下有一条羊肠小道,不时传
来悠扬的歌声,高亢、明亮。及人从山后走出来一看,乃一中年男子,垢首蓬面,羊皮大衣
上的油渍厚而发亮,真不敢想象,歌声是出自他之口。
入夜,在江边打地铺休息。

七月二十三日 星期三

早,八时,德格县的县长、副县长,书记、副书记等县领导一行十余人到江边给我们送行,副
县长赵国寅代表全县人民,亲手将他们捐献的两千元钱交给我队,又送了一箱罐头,王茂军代表全
队表示感谢。
九点,我们出发,从岗托到白玉的江段,水很平稳,以前曾通过航。中午十二点,在江左岸遇
到了白玉县的欢迎人群。白玉县为了迎接漂流队,今天放假一天,县长、书记等领导,带着群众,
亲自到江边欢迎,献哈达。然后给我们介绍水情,下面是亚力西大峡谷,有个仁中滩,建议我们先
看看地形,然后再冲。
茂军和红林在陈县县长等的陪同下,乘车沿江看地形,船在仁中滩前等着。来到仁中滩一看,
果然名不嘘传,此滩连拐两道湾,第一道湾角度直,整个江水打在岸的绝壁上,掀起巨浪,又折向
前,往下一连几个滩,很危险。看完地形,回来正要截船,但船已经闯过仁中滩下来了。陈县长神
着大拇指直赞叹,“洛阳队真了不起!”之后,我们又乘车到前面接船。
下午三点,船抵白玉江边,县城离江边还有七公里,县领导用小车把我们接进城,住县招待所。
晚六点,川队也到达,县委、县政府举行宴会招待两队。吃过晚饭,县妇联、工会、团委举行
联欢晚会,大家又唱又跳,热闹非凡。川队人才济济,唱、跳都很在行,而我队则什么也不会,只
是坐在那看。川队几个队员过来拉王茂军,记者也跟着起哄,好象洛阳队这下可输了。茂军一看,
对霍学义说,“小霍,准备上。”小霍起身运气,茂军对会场高声喊到,“下面,洛阳队给大家表
演一个节目!”全场肃静,小霍在会场当中来回走了几圈,伏身拾个啤酒瓶,站定半蹲,运足气,
猛喝一声,两手紧握酒瓶,抡圆向头上砸去,只听“哐 —— ”的一声,酒瓶粉碎,掌声雷动,大
家高喊“再来一……”川队则口瞪目呆,不敢小看洛阳队,也不来拉茂军了。
晚会结束后回到住地,队员们都很兴奋,睡不着,议论纷纷。红林对我们说,在晚会上,有个
团委的藏族女青年请他跳舞,他说不会,那位女青年深情的看着他,说,你们下去后,很危险,我
祝你们一路平安。红宝说,,她的这句话,绝不是一般的祝愿语,她是真的担心咱们,怕咱们出事,
她的眼神,能说明这种担心。
午夜一时,休息。
(待续)
七月二十四日 星期四

早九点,两支漂流队与县领导合影后,就出发到江边。县里出动了所有的小车,放着鞭炮,很
热闹,一直送到江边。我们与川队同行,到了江边,准备了一下,川队先行,十分钟后,我们离开
了欢送的人群、离开了白玉。
约十点,抵卡岗,这里川队专门有人接应,负责人是张政。这儿就是有名的卡岗大跌水,是漂
流以来遇到的最凶险的滩了。整个金沙江在此被束起来,只有二十米左右,从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流过,
又跌落下去,有十米的落差,整条江跌落下去后卷起的巨澜达十几米之高,响声震耳。到过虎跳峡的
川队队员们说,此处不亚于虎跳峡。用敞船是跟本过不去的。
我队和川队共同看了地形,回来后各自开会研究方案。我队经过一番讨论,最后决定放密封船,
把104和六人筏从岸上抬过跌水。并决定,如果川队过不去,可一让他们上两人,我们上两人。大家纷
纷嚷着要先上船,争吵起来。最后由王茂军决定,雷建生、张军上,没上的闷闷不乐,尤其是保洛。
果然,川队负责人张政、王岩、何平等过来,找王茂军商量,先问,张政说,“老王,你们怎
么过?”茂军答“都看过了,敞船下去肯定翻,人出不出事不好说,我们准备用密封船过。”张政说,
“是啊,敞船是过不去,可我队没有密封船,你看能不能……”何平、王岩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
让我们上你们的船吧。茂军就把刚才开会的情况,向三人讲了,张政激动的紧握茂军的手,茂军说,
没什么,都是中国人,咱们共同的对手是美国队。并对张政说,在通天河上,你还支援过我们方便面。
回去准备一下,看哪两个人上。
研究过后,就分头行动。这时,川队的孔志毅过来找茂军,其实,他刚才一直在一边观察着我
们的商量。他对茂军说,“老王,你跟张政说一下,让我上船。”“你们队的事,我怎么好说?就是
说了也不一定算。”“你说肯定行,因为密封船是你们队的啊。”“试试吧。”老王又找到张政,把
老孔要上船的事说了一遍,张政稍犹豫了一下,后说,好吧,让老孔上。他们原定的上船队员里,没
有老孔。老孔的“后门”走成功。人员即确定,马上行动,我队建生、张军,川队王岩、孔志毅四个
上船队员整理密封船,两队其他人员分别抬自己的船。岸上到处是大石头,极不好走,准备工作一直
进行到近五点,我队只把物资搬过来,船还在上面。川队先是准备把船顺江牵下去,谁知跌水的冲击
力太大,刚下去,就把牵船的绳子冲断,岸上七、八个人也没拽住,“攀钢号”顺水而下,被激流冲
的无影无踪。没办法,他们把另一条“前卫号”从岸上抬了过去。此时张政过来说,再晚天就要黑了,
茂军说,五点整行动,让“前卫号”在滩尾做好截密封船的准备,人、船到位后,张政在跌水处明枪
为号。
五点整,“啪——啪——”从跌水处传来两声枪响,茂军、保洛与四人握手做别并预祝成功,
然后,他们一一钻进密封船,把口扎上,我们用力将船推向江中。船徐徐向江心漂去,紧跟着进入急
流,似离弦的箭向前冲去,到了跌水处,随着整个金沙江向下跌落,一下子沉入江底,“嘭——”的
下,又被翻腾的整个江水抛向高空,随即又被吞没在惊涛骇浪之中,过了一会儿,只见船从下面的巨
浪中“唿——”的一下钻出来,令人惊心动魄。“成功了!”岸上的人齐声高呼起来……
由于抬船费时,今天走不了,大家就在江边宿营。川队人多,吃的不够,张军把饭做好,招呼
他们先吃,我队最后才吃。江边地形,较为复杂,全是大石头,很难找到一席平地,两队的队员在石
头缝隙中找栖身之处。张政又过来找茂军,心情沉重,欲言又止,老王说,有什么事只管讲。张政这
才放开,“我们两条船,被冲走一条,十个队员一条船盛不下,能否过来四个人上你们的船。茂军当
即表示没问题。张政又担心上我们的船,我们太挤了,压力较大。老王说,现在还分什么你们我们的,
在这条江上,我们的共同对手是美国人,现在你们遇到点困难,都是中国人,我们能看着不管吗?这
才叫同舟共济吗。张政感激的握着老王的手半天没说一句话。后他说,明天让冯春、杨勇、杨欣、李
大放四人过来。
张政走后,川队的杨勇等人与王殿明吵起来,几乎动手,被众人劝开。杨勇等指责王殿明是骗
子,把川队的许多物资都寄回安徽老家了,王殿明则反驳说这些物资是他拉的赞助,并说川队里无好
人。我们由于不了解情况,也不好插嘴。但从中看出,王殿明与川队矛盾不小,积怨甚深。等川队的
人都到他们那一块儿准备休息了,王殿明对茂军说,“老王,你不应该让川队的人上你们的船,他们
是不会承情的。”茂军说,“让他们上船,不是为了让他们承情,张开嘴了,能看着不管吗?”“你
心太软,是要吃亏的。”
晚,江风呼啸,红林、茂军、张军三人在一块大石头下过夜,石头冰凉,腿又伸不直,只好互
相靠着、挤着以求取暖,很长时间难以入睡。
夜,漆黑,只有金沙江在奔腾、咆哮 ……

七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早,匆匆吃了点东西。张政跑过来告诉王茂军,他们队四人不上我们的船了。茂军听后很惊异,
昨晚不是都说好了吗?张政解释为,杨勇等人与王殿明成见较深,因王在我船上,所以他们不想上船,
他们上岸随接应人员从陆路赶至巴塘。茂军听后没说什么,只觉得险滩在前,追兵在后,对方不能以
大局为重,而是从个人意气出发,未免有点因小失大了。
川队一条船,东西少,十一点收拾好,招呼也没打就下漂了。王殿明一看有理了,“你看看,
老王,我没说错吧,这群人,你再帮他也没用的……”张军、蛤蟆也一肚子意见,“老茂,你看书
多,农夫与蛇看过没有?”蛤蟆一副老师的样子。保洛牢骚更大,“比就是比看谁在前面,这下可
好……”茂军对大家说,“别急,他们走不远,如果我判断不错,他们还得在前面等咱,”说着,拍
了拍密封船,“他们没这玩意儿……”
下午三点,一切收拾停当,上船下漂。从卡岗以下,水路尚好,漂了二十多公里的缓水。这里
已进入横断山脉,故两岸多高山峻岭,尽是峡谷,山上长满了树木,已和青藏高原截然不同。漂了三
个多小时以后,水势渐渐险恶起来,跌水增多。六点多,又遇到一个大跌水,我们的船从中间顺流而
下。刚开始,是几个不开花的大浪,船随浪一起一伏,下来便是一连串的开花大浪,船被掀起来,几
乎垂直,就在这时,又从侧面涌起一个大浪,向船横打过来,一下子把船打翻,七人纷纷落水,只有
王殿明在六人筏上幸免。还好,下边只有几个小滩,问题不大,七个人在短时间内都抓住了船。漂流
时如遇翻船,原则上是强调人不离船,落水后,一定要想办法抓船,因为船本身就是一个大的救生物
体,只要抓紧,过了险滩就安全了。我落水时,被船倒扣在船下,往上出不来,复又潜入水下一会儿
才露出水面,但抓的船绳已断,幸好,抓住密封船的保洛扔给我一个轮胎。这时,红林从船头爬上倒
扣的船上,小霍从密封船也爬到104上,互相拉,才把保洛、蛤蟆、茂军拉上船。但建生、张军还在水
里,如果此时再遇险滩,后果将不堪设想,情况非常危急。“火速靠岸!”红林高声喊道,大家用力
划,但无济于事,建生和张军几次用嘴咬住绳子往岸上游,试图将船拉上岸,但都没成功,张军弃船
游上岸。后遇一回水,方才靠岸,把船翻过来。大家又累又冷,决定不走了,划到西藏一岸休息,物
资丢失不少,帐篷、食品等。
入夜,极冷,在江边的沙地上露天休息
七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

早九点多钟,也没吃饭,匆匆出发。水越走越凶,险滩跌水一个接一个,没有喘气的机会。正行
间,看不到前边的江面了,根据经验推断,这又是一个大跌水,但不知有多大。茂军和建生站起来观
察,已经离跌水二十来米了,但仍看不见跌下去的水卷起的浪花,只听见巨大的水声。不好,这是一
个很大的跌水。“船尾朝前!”茂军大喊,红林、张军、哈蟆火速倒拨船头,刚调好,已到跟前,只
见这个跌水有七、八米,下面的大浪排山倒海,一排连一排,浪头足有六、七米高。此时,船顺流而
下,刚跌下去,密封船和六人筏被大浪掀起,两船相互碰撞着,一齐飞向高空,104船随即被大浪吞
没,只觉的天昏地暗,被大浪打的头晕耳鸣,睁不开眼睛,连呼吸都困难。我右手抓船绳,左手横握
桨,就听“咔嚓”一声,桨被打断,蛤蟆的眼镜被打烂。等船冲出浪区时,满满的一船水,只觉的喘
不上气来。赶紧清点人数,没少。蛤蟆又开始幽默了,“乖乖,遇上高手了,一蹬台,没咱还手的份
儿,尽是人家的,叫打的晕头转向,气都上不来……”
十一点半左右,船顺着峡谷刚拐过一个湾,就看到岸上有几个人高喊,“快停船!不能下,前
面危险!”一看,是川队那六人,但为时已晚,船停不住了,下面是一连三个大跌水形成的巨滩,只
见一片巨浪铺天盖地迎头砸来,我们赶紧倒拨船头,冲下了第一个跌水,船被浪全淹没了,只感觉在
水中一片昏暗,快速的向下冲,后“唿——”的一下,船又从水里钻出来,好象一片树叶,川队的队
员在岸上看的口瞪目呆。紧接着是第二个跌水,下去后倒卷的浪比上一个更大,几乎把船打的侧翻过
去,猛的一下把我从船里甩了出来,就当船快要翻时,从右边又掀来一个浪,把船打正过来,我已落
水,抓不住船绳,紧紧抱着防浪圈,下面接着又是险滩,万分危急,这时,蛤蟆赶忙过来伸手用力将
我拉上船。刚上去,船已到第三个大跌水,大浪过后,只见下面一连四、五个跌水,遍布江面,漆黑
的明、暗礁,犹如一把把利剑,从江底斜伸出来,直刺蓝天,跟着是一个急转弯,不知下面水情如何。
不能再冲了,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火速靠岸!”大家用力拼命划,刚刚将船划入江左岸一小回水
时,离下面的跌水仅剩四、五十米了,真是惊心动魄!
大家上了岸,把衣服脱光,在大石头上晾晒。红林与建生、王殿明去前面看地形,川队的王岩、
老孔向我们这跑过来。蛤蟆见状,说到,“老茂,被你言中了。”我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王岩、老孔
过来后,先拥抱,显的较为激动,下来王岩做情况说明,老孔是他们认为与我队关系不错,所以让他
也陪着王岩,好说话。王岩说,“我们只剩一条船了,所以这一系列滩不敢硬闯,如果翻了船被水冲
走,就没法再漂了,非困到这里不可,昨天晚上到这,一直在等你们,看你们来了下一步怎么办。”
“你们把船抬过去接着漂,不用等我们。”蛤蟆说话了,“这里两岸全是绝壁,抬都没法抬。”王岩
有点不好意思,显然是对昨天的不辞而别抱有愧意。王岩又告诉我们,刚才我队冲过的几个滩,他们
就是用绳子把船牵过来的,又说,从昨晚到现在,他们就没吃任何东西了。茂军说,我队有吃的,先
吃饭,然后看看地形,再研究怎么过。
我们爬上一高峭壁察看地形,此滩果然厉害。总共有五个跌水,一左一右的交叉着分布在江面
上,明、暗礁到处都是,错综复杂,下去约半公里就是一个急转弯,看不见江水了,是什么情况也不
清楚。此处两岸都是陡直的峭壁,怎么办?放单船必翻无疑,人员会出危险,只有放密封船,但其它
船怎么办?此地不同卡岗,两岸尽是绝壁,人可以翻山,但抬船根本不可能,看来只能把船空放下去。
先放什么船?放密封船,但一想又不行,密封船靠岸困难,岸上即使有人,也截不住。只有用一条空
船与它连接,漂过跌水后,里面的人出来,上到敞船,再往岸边靠。还要提前派人先翻过山,看看地
形,找一缓水区策应截船。苦苦思索了近一个小时,才靠虑好初步方案。
赶忙返回停船处,时已过午,遂让王殿明先翻过山去看地形,选择截船位置。这里先做饭。一
会儿,川队把船拖了过来,两队合在一起吃饭,还是张军做,川队饿的时间长,他们先吃。锅小人多,
他们六人,我队七人,再加上王殿明,要做三锅才够。茂军和老孔到半山腰一山泉处去打水,不巧的
很,回来时因岸上石头陡直,一脚没踩住,茂军摔到江底,正好砸在礁石上,桶也掉到江里,左腿、
左臂血流如注,疼痛难忍。川队严柯、何平见状,急忙跑过来跳入江中,把老王拉上来,何平又回去
找了点云南白药上了上。
下午四点,王殿明看地形回来,据他讲,下面一拐过去是连续七、八道险滩,然后有一段缓水,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险滩。大家聚在一起商议漂法,茂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伙,同时征询川队的
意见。此时已分不出两队的界限了,在这困竟危重、前程叵测的情况下,一下子拉近了距离。王岩激
动的对茂军说,“老王,你说怎么漂吧,我们一定听指挥。”何平也说,“王队长怎么安排,我们怎
么干。”大伙围在一起,共同商讨茂军的提意,很快达成共识。决定派出最强有力的队员上密封船闯
滩,川队是王岩、杨斌,我队是雷建生、杨红林。但张军执意不下,并强调说,前天翻船时鞋丢了,
光着脚没法上岸走路,只有让他上船,遂同意。这时一看表,已四点半了,时间不能耽误,先由红林、
小霍和川队的严柯、何平带着绳子翻山过去,并约定七点半放船,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在七点半之前进
入截船位置。放船由郎保洛、王殿明担任。蛤蟆、茂军和川队孔志毅、周洪京在江边捆船,收拾两队
物资,随后赶到截船位置。布置完毕,大家分头行动。
五点半,我们几人将物资在六人筏上捆好,把口扎紧,马上翻山。茂军因腿有伤,行走十分困
难,砍了根树枝,在孙志岭的搀扶下,行进缓慢。七点半,才翻至山顶,已来不及赶到截船地点了。
八点,我们在山半腰看到红林等四人已到江边,十五分钟后,密封船拖着“前卫号”顺激流而下,过
了最后一个跌水,只听“啪——啪——”两枪,这是红林放的,告诉船里的人,险滩已过,可以出来
上“前卫号”,往岸边划船了。
等我们下到江边,船已截住,但中间隔着一段绝壁,约五百米左右,他们在下面,只能喊话,双
方相互看不见。严柯顺江游下去,建生、王岩、杨斌把他接到“前卫号”上,四人做好准备,截我队
的104和六人筏,张军在密封船上待命。近九点,104和六人筏漂下来了,先在我们眼前的江心回流中
旋转了一会儿,但我们没有船,所以只能眼看着没办法,过了一会儿,船冲下去了。“前卫号”在下
面拦截,出击时间稍慢了点,104、六人筏顺急流而下,被冲走了。约十分钟后,建生及川队王岩、杨
斌、严柯驾“前卫号”下去追船,我们在上面急的大喊“不能追!”但他们已顺急流而下,转过一个
弯就无了踪影。此时,天已快黑,下面水情不明,追下去很危险。蛤蟆爬到绝壁上,与下面的张军说
了几句话,得知,“前卫号”明天在下边江左岸等,密封船下去后,他们全力拦截。
天黑下来,大家围坐在江边,商讨下一步行动。我队现在丢失两条船,只剩密封船,而川队也
仅剩“前卫号”,两队十四人,必须要上岸一部分。“前卫号”下去追104不知能否追到,两队合漂,
已在严酷的现实中形成。“前卫号”上川队三人,洛阳队一人,为平衡,密封船川队再上一人,我队
三人,张军已在下面密封船上,经商定,川队孔志毅上,我队由身体素质较好的杨红林、霍学义上。
划着火柴察看了一下地图,下去三十多公里,在江左四川一岸有个小村庄,叫叶巴,“前卫号”和密
封船,不管找到找不到104等船,在此靠岸,等路上人。茂军、保洛、孙志岭和川队何平、周洪京,以
及王殿明翻山至叶巴,在此与船队汇合。如果追上104了,一起上,追不上再作商议。
是夜,没有吃的,也没有铺盖,除了一身衣服,什么也没有了。十四个人被分成三段,“前卫
号”在最下面拐过弯的江上,还不知停靠在何处,船上没有任何食品。张军与我们隔着峭壁在密封船
上,也是没吃的,我们在最上面,只有一包方便面,大伙一人一口分着吃了。
晚上,在山上拾了许多干柴,在江边点着,大伙就坐在石头上,相互靠着进入了梦乡,太累了。
我一夜没睡,一则腿痛,二则想着下一步的漂流……
点了一夜火,直到天亮。
(待续)
七月二十七日 星期日

由于船被冲走两条,一切物资损失殆尽,在江边的大石头下坐了一夜,点了一夜火,但还是
冷的要命。早七点,大家先后醒,红林、老孔、小霍三人爬峭壁到密封船那去,大家拥抱暂别,约
定在叶巴见。剩余的人翻山去叶巴,大家各奔行程。
川队何平、周洪京与我们同行。何平,26岁,是攀钢工会的干部,中等身材,人较忠厚。周洪
京是成都陆军军官学校的教官,25岁,身材瘦小,很难想象他是解放军陆军军官学校的教官。我们
先是沿江略走了一段,然后上山。此处是峡谷,山高陡峭,一般的山海拔都在4000米左右,江水海
拔近3000米。我的腿肿的老粗,甚疼,行走起来较困难,多亏蛤蟆、何平一路搀扶。爬了两个多小
时,终于找到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细如羊肠,且陡直超过45度,行走起来,吃力之极。大家从昨天
下午到现在,颗粒未尽,均饥肠辘辘,四肢无力。后在半山腰遇一片野杏林,此杏较小,又苦又涩,
摘了许多,以此充饥。就这样,在艰难中爬了一上午,一点多,到了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散落村
子,叫洛格,隶属于白玉县盖玉区。村里的藏民均以惊异的目光审视着这群不速之客,看来他们极
少与外界往来,找到队长,在一老乡家休息。这里的房子多用木头搭建,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前
面没墙,是牲口的栖息地,蚊蝇成群,气味难以入鼻。一架木梯直通上层,是人居住、做饭、吃饭
休息的地方,二层上头是个平台,晾晒着许多农作物和生活用品,整个房屋,被烟熏火燎的油黑油
黑,房主用藏粑烙了几个饼,大家狼吞虎咽吃个净光,只是许多苍蝇也围着起哄。房东的女儿,约
十五、六岁,自始至终在一旁观察着这一过程。她满身污垢,手脸脏兮兮的,已结成黑痂,但一双
大眼睛又黑又亮,不停的转动着,看着我们及发生的一切,生怕少点什么看不到。吃过饭,通过队
长找了一个向导,往叶巴进发。临别时,我们与房东告别,他女儿则跑到平台上目送我们离去,她
的大眼睛似乎没有刚才有神,流露出一丝失望,很快,又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发出一种祈盼的亮
光,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我想,她一定是在向往外面的世界,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下午两点半出发,继续爬山。山越来越高,连绵不断的原始森林,繁茂葱郁,上到山顶,放
眼眺望,山河壮丽,气势雄伟。金沙江在峡谷中穿行,细如草绳,若大的险滩跌水,远远望去,只
翻几朵白花,江两岸皆是险峻的大山,一座连一座,一排挨一排,几乎不见缝隙,在不断翻滚的云
海中犹如万马奔腾,令人神往,使大家赞叹不已,祖国真伟大!
下午六点,到达沙通,这个村比洛格稍大一点,由于村干布都不在家,马匹也找不到,只好
继续赶路。沿着山上的崎岖小路,行走到晚上九点,才抵叶巴。往山下的江边望去,空无一人,也
没看到船,是没下来?还是走了?说好在此碰头的,怎么会没人……大家议论着进了村。正好在村
里碰到下午在江边接应漂流队的区委书记泽仁扎西,我们在一起吃了晚饭。
泽仁扎西,不到四十岁,身材高大,非常结实,黑红的四方脸,棱角分明,显的异常有力。
他告诉我们,漂流船是下午三点多到的叶巴,“前卫号”今天上午十点截住密封船,共同下漂,找
了一路,也没见104船和六人筏。书记在江边生火给他们做了点米饭,吃过后小休,由于没找到丢失
的两条船,陆上人来了还是上不去,所以于五点多顺江下漂。并让书记转告我们翻山赶到巴塘会合。
大伙听到此消息,不由心头一沉,尤其是我们,全部物资丢失一空,再加之无船,下一段怎么漂?
川队损失也不小,他们的东西全在我们船上,这回也付之东流了。
夜,十二点,在平台上六人打地铺而睡。

七月二十八日 星期一

早,吃过饭,泽仁扎西带路,一起向区里进发。从叶巴沿山而下,有一条小河,清澈见底,
顺河而行,约两个多小时,到达盖玉区。区所在地很小,碧蓝的河水从镇子中间穿过,四周全是
山,这条河水象海一样,碧蓝碧蓝。镇子里有邮局、商店等。泽仁扎西去给我们联系明天用的马
匹,队员们则在区干部周勇家休息、吃饭,小周很热情的招待了我们。
下午,与何平、蛤蟆、周洪京到邮局向巴塘发了封电报,说明目前之处境,后又到商店买
了点生活用品,回到住地,与王殿明、蛤蟆等到小河边洗澡,自离开玉树就没洗过了,但此河水
冷冰冰的,水凉刺骨。
吃过晚饭,书记回来了,只找到两匹马,明天伤员可先用,他已通知沙马乡,让他们准备
牲口,明天晚上抵达后,即可解决此问题。书记告辞后,与何平交换意见。这几天在白玉以下江
段的漂流,极其艰难,在川队最困难的时候,洛阳队无私的援助了他们,为此,洛阳队损失严重,
两条船无下落,全部物资、器材殆尽,使下来的漂流陷入困境,无法进行。茂军希望到巴塘后,
何平能实事求是的向川队指挥部领导汇报、反映情况,能反过来帮助洛阳队一下,借给我们两条
船,以便继续漂流。何平满口答应,并保证“借船给你们根本不是问题,没有你们的帮助,这一
段我们怎么能过来?你就放心吧。”
晚,十二时,休息。
(待续)
七月二十九日 星期二
早,吃过饭,与书记、小周等人合影留念,并依依告别。十点出发,茂军因腿摔坏,骑了
一匹马,另一匹驮着我们为数不多的行李。从此地到巴塘,还有一百四十多公里,第一站先到沙
马乡。临行时,问书记到沙马有多远,泽仁扎西笑了,“路上查电线杆,一共532根。”
山路崎岖,坎坷不平,但沿着小河溯流而上,树木郁郁葱葱,不时遇上一片片各色野花,
五彩缤纷,境致极悠雅。近午,到213根电线杆,就在小河边的草地上坐下来吃饭,是昨晚准备
的干粮。后继续赶路,茂军下马,由王殿明、周洪京骑。
晚八点,抵沙马乡,这是盖玉区最南边的一个乡了,再往南,翻过一架大山就进入巴塘界
了。从这里一位乡干部处得知,他接区里电话通知,漂流队出事了,八人中有一人脱险上岸,其
余七人下落不明。大家听后,震动至极,尽管今年来漂流,都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能会有牺牲,
但一次就七个人不见了,这是说什么也想不到的……乡干部告诉我们,区里通知,脱险这一人随
后赶到。其他队员都进村休息了,茂军在村头焦急的来回踱步,不时向远处的来路上张望,等着
这个脱险归来的人,会是谁呢?
十点多,只见远处小道上有两匹马急驰而来,及近,定睛一看,身后斜背冲锋枪的是区人
武部干事,另一人是霍学义,小霍也同时看见了茂军,双腿一夹,紧跑几步,飞身下马,高喊着
“茂军——”两人快步迎头相走,及至跟前,紧紧拥抱,随后,小霍“卟嗵”一声,跪下大哭起
来,茂军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安尉,“小霍,别激动,慢慢说。”心里也是一阵酸楚。“二
十七号下午五点多,刚离开叶巴不到十分钟,船就翻了,他们七人全部遇难,密封船也烂了……”
通过小霍的讲述得知,二十七日下午五点多,他们告别了泽仁扎西下漂,“前卫号”拖着密封船,
建生、王岩、杨斌、严柯四人在“前卫号”上,红林、张军、孔志毅、小霍在密封船里,几分钟
后,小霍觉的头晕,在密封船里憋的慌,就出来爬到“前卫号”上,船拐了两道弯,遇上一特大
险滩,“前卫号”一下子就翻了,船上的五个人都落入江中,小霍落水后没抓住船,被大浪冲向
激流的左侧,他在水里拼命的挣扎,向左岸游,后摸着江底的石头,才挣扎着上了四川一岸。上
岸后,他看到“前卫号”和密封船还在滩头没出来,被巨大的卷皮浪打的一直在翻滚,此时,密
封船已破裂,他们七人一个也没见到露头,后来两条船被急流冲了下去。他在江边一直等到天快
黑,一直不停的喊着几个人的名字,但再也没有任何回音,据此,他判断七人全部遇难。看看天
将黑,就向山顶爬去,江两岸全是峭壁,落水后衣、裤、鞋等全被急流冲走,光着脚攀蹬尖石厉
岩,身上,脚上鲜血淋淋。等爬到山顶,已到半夜,没有路,也不知方向,就近找了一个小山洞
欲在此暂歇一夜,谁知,后半夜,有几只狼围着不走,嗷嗷叫,可能是占了狼窝,小霍也不敢睡
了,找了根树棍往外捅,直对峙到天将亮,狼才退去。天大亮后,小霍凭感觉朝叶巴方向走,没
鞋,山上多荆棘,两脚底板被扎上百根刺,但也顾不的许多了。走了一天,没见一个人,天将黑,
终于到了叶巴,刚进村,妇女吓的直叫,因小霍全身上下仅剩一小裤头,如同野人。后村干部把
他安置下来,找了衣服、鞋子,做饭。又告诉他,我们上午才离开叶巴。小霍在叶巴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村干部找了匹马,把他送到区里。到盖玉时,已过午,他见到区委书记泽仁扎西,
书记赶紧向县里做了汇报,同时通知沙马乡,让我们等小霍,吃过饭,下午,让区人武部一干事
送他到沙马。
这时,众乡亲及干部们围上来,纷纷劝尉,后拉着小霍回到乡公所休息。茂军则在村头的
小河边,来回踱步,心乱如麻。红宝、建生、张军这三人熟悉的面孔不断的闪现,你们真的遇难
了吗?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又想着眼下所处的困境,想着可能发生的一切,想着后事的料理以及
下来的行动……
晚,吃不进饭,十二点,乡干部安排我们休息,坐在地铺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蛤蟆起
来几次,劝早点睡,但毫无睡意,反复思考着,通宵达旦。

七月三十日 星期三

早,天阴沉沉的,细雨菲菲。吃过饭,约十点,乡里的干部给我们每人找了一匹马,从这
里翻山走四十多公里,是巴塘的莫西林场,已与巴塘县政府联系过,他们届时派车在莫西林场等
我们。告别了众乡亲及乡干部,在匆忙中出发了。
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马不停蹄的行进着,这一带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越往山顶走,雨
下的越大,大家的衣服都淋的湿个透,冻的直打哆嗦。中午,停在几棵大树下,捡了些干枝点着,
一边烤衣服,一边吃了点东西。因都没骑过马,所以,屁股都磨烂了,一边一块,直流黄油,生
疼。九十多里路,翻一座大山,于下午六点多抵达巴塘莫西林场。县法院的一辆吉普车在此等候,
王茂军给川队指挥部挂了个电话,是李辑光副指挥接的,茂军把两队目前的现状。向他进行了通
报。由于车小,上不了那么多人,故茂军、小霍和川队的何平、周洪京坐车先下去,蛤蟆、保洛、
王殿明住在林场,次日再回。王殿明遂大骂川队。
从林场到县城七十二公里,两个多小时抵达。县里的主要领导迎接我们到县委招待所住下,
记者们围着小霍问情况,进行采访,茂军在这与先期从直门达到的刘平安会合。平安介绍了从洛
阳来的日报记者,徐晓帆、李仁伟,通过交谈,都是间接朋友,晓帆与我的同学“老庄”都是地
委院的,他哥和建生都是六中同学,仁伟家住市公安局,和市直机关的子弟都很熟。同行的还有
我的电大同学忻洪雷、家里指挥部派来接应送物资的安小波、秦晓敏。小波一见就紧紧拥抱,流
下了热泪,多日的分别,显的很激动。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熟人,心情略好点。上楼到房间后,立
即起草电文,让刘平安到对面的邮局,发给洛阳后方指挥部,除了说明情况外,另嘱其火速购船,
以备再漂。
吃了晚饭,县里的主要领导十几人来看望,并送了许多慰问品。白玉县的陈县长也来了,他
沉默多时无语,临别时,紧紧拉住我的手,沉痛的说:“我们没有尽到责任。”我心想,这怎么
能怨他们呢?
晚上,看信与报到后半夜,四点多,才休息。

七月三十一日 星期四

上午,十点起,到邮局给洛阳指挥部挂个长途电话。后秦晓敏、赵新安、朱梅林老师及小胡
从江边回来,他们是前天到江边接我们的。又一次见面,大家很高兴,但红林等人生死不明,又
让这难后重逢有一些苦涩,必竟少了三个弟兄,相互慰勉了几句。
下午,又给洛阳挂一电话,交待对失踪三人家里要做的工作。四点,保洛、蛤蟆、王殿明他
们三人从莫西林场下来。
晚上,大家在一起聚谈,心情都很沉重,很久不能入睡。我一直不相信,这七人会都遇难。

八月一日 星期五
早,七点半起床,吃过饭,分配任务,孙志岭、秦晓敏、赵新安及王殿明几人到拉娃滩,
去察看从上游漂下来的“前卫号”和密封船,洛阳日报的记者李仁伟同行,并协助拍照。保洛、
刘平安与川队何平以及县公安局的几个同志,到竹笆笼附近江面上看冲下来的尸体,茂军、小
波留守,一是等洛阳方面的电话、电报,二是等甘孜州武警部队来人,要与川队指挥部共商沿
江搜寻之事。
上午,抽空到县医院看腿,骨头没大事,只是骨质因撞击而损伤,几天了,已形成死结。
下午,江边搜索分队来电话,说在西藏一岸发现雷建生,等至天黑,再也没消息了。
吃过晚饭,甘孜州公安处、武警支队来慰问,并捐赠500元钱。后与川队副指挥李辑光,
同部队首长共同研究了搜寻方案。
晚十点,保洛他们从江边回来,一天看了三俱尸体均否认了。
(待续)

八月二日 星期六

又等了一天,仍旧是没有什么消息,大家心里都非常难过。下午,天又下开雨了,我刚
躺到床上,王殿明急冲冲的跑进来,把我叫起,讲他到拉洼滩了解的情况。他的包找到了,但
是已经烂了,包里的东西被川队及藏民们瓜分了,让我给他写份证明材料,他准备告川队。
下午四点多,蛤蟆他们也从拉洼滩回来,讲了船的情况,我们在一块经过分析,认为密
封船里的三人红林、张军、孔志毅危险最大,甚至可能已经遇难了,虽然大家嘴里不说,但
彼此心里都清楚,气氛极沉闷。
五点多,王茂建、何立迎从洛阳赶到巴塘,他们送来一条新104船。
是夜,相互之间询问情况,并讨论下一步的行动,凌晨一点多才休息。

八月三日 星期日

今天是星期天,招待所两顿饭,吃过饭,茂建、老何、平安等又去竹笆笼搜察尸体。
又是一天没消息,急死人了。在叶巴搜索的武警部队也没任何消息。
吃过晚饭,茂建、老何等从江边回来,仍无任何情况,茂建由于次日要回洛,我们就一
些具体问题谈了一夜,后他让我执笔代表全队,给后方指挥部的弟兄们写封信,以鼓舞他们
的工作干劲。赵新安也提出要回洛阳,乃好言劝之,力挽其留下,但无效,准其回,后提笔
写信。
诸位弟兄:
我在四川巴塘给你们写信,以表示前方弟兄们对你们在家的极积活动的感激之情。
两个多月以来,我们是一直在紧张的漂流中生活,每天和急流险滩、跌水暗礁打交道,
晚上自己做饭、烘烤衣服,只能休息几个小时,疲劳之甚,艰苦之极是难以想象的。尤其是
进入金沙江以来,危险日益剧增,翻船落水乃家常便饭,但是我们全体队员仍信心充足,情
续乐观。
你们在后方,为了前方能成功的漂流长江,做了大量的工作,尽了最大的努力。你们在
默默的工作,是无名英雄,做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有抱负、有血气,你们都无愧于此称号,
望你们紧密团结,再接再励,共同奋斗,努力工作,我前方弟兄感到莫大快慰,死而无撼。
弟兄们,历史的进程发展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大家的作为,无愧于这个年代,我
们将在全国的同龄人中树起一个高大的身影,使他们在这个身影上看到民族的希望。我们无
愧于生我养我的中华民族,我们将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足迹。努力奋斗吧!

漂流队全体队员

早六点,休息。


八月四日 星期一

早七点,茂建、新安返洛,我们仍在巴塘等消息。
巴塘,是川西一个较大的县,隔金沙江与西藏芒康相望,三面环山,海拔3000米,沿金
沙江是一大冲积平川,气候相对温暖,庄稼茂盛,且苹果颇多,被誉为“小江南”。一九三
六年,红二方面军长征曾路过此地,川藏南线由此过金沙江进藏。
吃过晚饭,平安、老何等从竹笆笼江边回来,仍没发现情况。由于物资全部损失,加之
从玉树出发以来就没给队员发过零用钱,大家此时都已十分拮据,身无分文,但现在又是在
最困难的时候,几经斟酌,狠狠心,给每人发五元钱,买点牙膏、肥皂、烟等生活零星用品。
老何将发给他的五元钱,一古脑买了四瓶酒,于蛤蟆对饮开来。


八月五日 星期二

睡了一上午,十一点起床,吃过午饭,邮局来喊我接长途电话,是从成都打来的。洛阳
市政府慰问团,由市政府副秘书长权维信带队,专程从洛阳赶到成都,权秘书长首先向我转
达洛阳市政府及人民对队员的问候,又询问了现状及下一步的打算,我逐一答之。打完电话,
随之给盖玉区发了封电报转建生,询问情况。
吃过晚饭,大家到城外的河边洗澡。盛夏巴塘,天较炎热,沿着田埂小路,来到小河边,
岸上杨柳,随风摇曳,河水清澈见底,但冰凉刺骨,此番景象,使人难以相信这是高原。从
河边回来后,接建生回电,“我于八月二日到盖玉,暂留下协助找人,西藏岸发现三人,待
弄清后电告。”川队也接到盖玉区来电,称“东、西两岸各发现三人,”至此,其余六人已
全部有下落。大家奔走相告,川、洛两队之队员相互道贺,整个招待所沸腾了。有的队员上
街买了酒,大家畅饮开怀,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两点多才罢休。
我仍有预感,红林等三人凶多吉少。晓帆来问是否往洛阳发消息,我说等等看,待确实
弄清楚了再说。

八月六日 星期三

早,十点多起,吃过午饭,只等搜索小分队找人。
下午五点,成都保险公司给我们送了一箱礼品,并告诉我们,西藏一岸的三人已送到盖
玉,有我队两人。我赶快找到川队副指挥李辑光核实,他说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三人八号到
巴塘,但是哪三人就不知道了。
晚饭后,蛤蟆肚子疼,遂陪他到县医院看了看。
晚九点,搜索小分队从盖玉发来电报,“西藏岸三人已于四时抵盖玉,是川队的王岩、
杨斌、严柯,近日抵巴塘。”九点半,洛阳日报记者徐晓帆来采访,十点半,四川日报记者
戴善奎也来了,大家在一起聊开了。
半夜十二点,蛤蟆肚子疼痛难忍,遂送至县城南六、七公里的川藏兵站部的171医院,开
了点药,回。
(待续)


八月七日 星期四

早饭后,孙志岭肚子疼的厉害,我去川队要了一台车,平安、小波送蛤蟆到171医院,
住院观察治疗。
午饭后,一下午仍没有什么新消息。遇到川队何平,他告诉我,川队在重庆做了两条
密封船,明、后两天就可运抵巴塘。我说,能借给我队一条吗?他说,问题不大,都知道
在卡岗以下你们帮助过我们,借条船给你们,应再情理之中。并答应找领导说,让我也去
找领导说说。
晚上,县委罗书记来告诉我,明天上午到莫西林场接从盖玉回来的队员。
一时,休息。

八月八日 星期五

早,吃过饭,在招待所门口等车,九点四十出发,与保洛、晓帆、仁伟同坐一辆北京吉
普,十一点多到莫西林场。
吃过午饭,又开车到公路尽头,然后又步行往树林里走了一段。两点五十一分,一阵马
蹄声伴随着铃铛响声,建生、王岩、杨斌、严柯及搜索小分队一行十余人,策马从林间走出。
人们迎上去,建生与我等紧紧拥抱、握手后,我详细问起翻船之细情。建生极冷静、沉稳,
没有小霍那样过多的激动及声色描述。“离开叶巴约十几分钟,碰一险滩,这个滩还没有咱
们上面遇到的滩大,可能是“前卫号”和密封船连接不当,两船相互制约,结果都翻了。落
水后我紧抓船绳,但是不行,在浪里被压在水下,一直露不出头,快憋不住气了,我想这不
行,就松开船绳,急流一下就把我冲出老远,后拼力往上游,才浮出水面,我看江右西藏一
岸,地势较平缓,有庄稼,就游上去,在西藏上岸。”这和我们在巴塘分析的情况差不多,
问题出在两船的连接上。密封船是用四个大的气圈粘接而成的,每个直径约30公分左右,四
个摞起来再加底和顶,有一米三,但是圈与圈之间的粘接却很窄,不超过5公分,所以,在
用敞船拉着它漂流的时候,绳子一定要竖着捆,与粘接的缝成垂直交叉,不能横着捆,否则
绳子就和沾接逢成一个方向,这样,在大浪的冲击力作用下,绳子会象一把锯,很快就把粘
接缝拉开,使船破裂、解体。这是一,第二,用敞船拖的时候,一定要把绳留长一点,要留
有一定的距离,这样,在冲滩时,不相互影响,密封船翻了,不会牵连敞船,同样,敞船翻
了,不影响密封船。而这次出事,恰恰在这两点上都连接错了,这是血的教训啊!我们和建
生综合了翻船、连接、及在拉洼滩实地看船破裂的情况,进行了检讨。“如果那天这两条船
都是单放,就不会出事。”建生继续说,“从后来上岸的情况看,小霍最先上,所以他能及
时赶回叶巴,王岩、杨斌、严柯三人其次,但水流速极快,就一会儿,已冲过一道弯,及至
他们在江左四川上岸后,已和叶巴间隔着几个绝壁了,他们在四川一岸徘徊了两天,没找到
出路,饿的吃草、蝌蚪等,后看到西藏一岸有庄稼、人烟,又游过来才找到人。前几天所谓
在江东、江西各发现三人,其实还是他们仨。我最后上岸,比他们更往下,但我选择对了,
头一夜,没见到人,饿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就见到了人,脱离了困境。”“红宝他们看
到没?”“在水里浪那么大,是什么也看不见,等上岸后,我也是在江边看、喊,一直到天
黑也没见到任何人。如果他们还活着,应该能遇到人了。”大家又是一阵沉默。这时,川队
的人在一起,互相拥抱,王岩、杨斌、严柯也和我们拥抱了一下,李指挥则抱住队员失声痛
哭起来,颇动感情,记者们在树林中又是拍照,又是录相,忙成一团。亲热过后,乘车前往
县城,六点多抵巴塘,欢迎的人群拥挤在县委门口,场面很是热烈。
晚饭后,陪建生去洗澡。九点,老戴来采访建生,随后,成都保险公司又来小坐。
后半夜,两点多才休息。
八月九日 星期六

早饭后,小霍、老何骑马去拉洼滩把我们的破船拉回来,我与建生、小波、平安到171
医院去看望孙志岭。这所医院是总后勤部川藏兵站部设在川藏线上的一所医院,四川雅江以
西、西藏邦达以东的官兵,均在此就医,规模较大。院部设在巴塘县城以南约六、七公里处,
院子很大,全是木质结构,看的出来年数已不少了,院中有许多苹果树,硕果累累,将枝头
压的几乎挨着地。听说该院要撤,故全院没有几个人,蛤蟆一个人占据着一栋大楼,护理他
的是一位姓白的女护士,二十出头,拿来一个笔记本,非要让我们签名,蛤蟆不知所措。十
点多,老罗开车来医院,我们嘱其静心养病,后乘川队车回去。
中午,接茂建来电,得知八日到洛,询问红林、张军二人下落。起草回电,告之现状,
让小波去邮局发报。
晚饭后,到晓帆住处,与他和仁伟等人畅谈通宵。

八月十日 星期日

今天两顿饭,上午十点吃过饭后,回到宿舍休息。川队余参谋来,商谈合漂之事,并让
我找他们领导谈谈。余参谋走后,我与建生商量了一下,洛阳队经叶巴翻船之后,物资损失
殆尽,三条船全部损坏,全队经费还有两千元。虽然后方指挥部于八月二日送来一条104船,
但是再漂,一条船是不行的,一但出事,将寸步难行。茂建返回时,曾嘱其回洛后速到上海
订购密封船,但没有二十天时间是不行的。这样,一个紧迫的问题就摆在了眼前,如果川队
开漂,我们怎么办?尤其是没有密封船,他们有,会借给我们吗?所以要借力,看看川队上
层的反应如何。遂到川队指挥部找李辑光副指挥,朱剑章参谋长先谈借船一事,李指挥很客
气,说船还没到,就是到了,还要试漂,看看行能怎么样再说。对于合作漂流,他们基本上
没有意见,但要等省里来人汇报之后再定。遂告辞。
下午四时吃过饭,与建生、平安、小波等步行到171医院看孙志岭,他还在观察,没找
到原因,但已经不疼了。
晚上回来后,又在晓帆住处畅谈至后半夜四点。

八月十一日 星期一

吃过早饭,平安、小波到171接蛤蟆出院,我与保洛去书店买书,但不上班。
午饭时孙志岭从医院回来,大家很高兴。
晚饭后大家到河边去洗澡。回来后,在平台上与川报记者戴善奎、赵坚等人谈漂流之事。
从县委得知,美国队将于十八日抵巴塘。队员们听后,心急如焚,川队大多数队员也是如此,
均认为不能在此久等。
夜,议论到三点多,休息。
八月十二日 星期二

早,川队开会,通知王茂军与保洛参加。川队全部人员到场,连记者在内,有六十
多人。李辑光宣布了指挥部的决定:
1.同意洛阳队加入中科队,合作漂流,“洛阳队”称号取消,可保留一条“洛阳”号船。
2.为赶时间,抢在美国队前面,决定分漂。
一组,川队四人(王岩、严柯、兰为可、杨忻)洛阳队一人,从巴塘甲英下水,漂至
巴塘昌波河口,共110公里。
二组,川队四人(何平、冯春、李大放、杨勇)洛阳队一人,从德荣日雨下水,漂至
云南奔子栏,共90余公里。然后汇合,共同漂至云南石鼓,以决战虎跳峡。
3.接应队员,分五个组。
会开完后,分组讨论,茂军、保洛回队向队员们传达会议内容,并决定,建生上甲英一
组,茂军下日雨一组。余人参加接应组行动。大家听后,都不太高兴,乃与建生力劝,不管
怎样,先漂起来,等我们密封船来了再说。保洛一看上船没有他,就嚷嚷着要小霍和他一道
乘104下漂,小霍响应不积极,后来他也就没劲了。
开完会,到何平组商讨行动,何平见到我,很是高兴,大家一起在江上患难,感情随之
加深。正谈间,朱剑章参谋长来找我,说是李辑光副指挥找我去谈几个问题,旋至,见到李
指挥,他谈了三点:一、上船队员必须三同意,即本人、家属、单位。二、人员不能过多,
(指接应人员)三、要合作到底。遂一一作答,一、本人同意没问题,但要家属、单位同意
不现实,马上开漂了,哪有时间回洛办理后两项,故不成立。二、我队一直以精干而行,除
上船两人外,还有六人,不算多。三、合作是双方面的事,只要对方有诚意,我们没问题。
李指挥对我的回答,未置可否。为表示诚意,我把我队仅有的两千元交给他,以统一使用。
午饭后,正在休息,县办公室主人来找我,县里为漂流队捐款八千余元,口除失踪三
人三千以及购物外,还剩四千元,考虑到我队是自发性质,全部捐给洛阳队,遂代表全队,
表示无限的感谢。
晚饭后,照常到河边洗澡,回来后,听川队的人讲,下午省里来电话,令原地待命,
原计划取消,听说是胡启李的指示。两队上下,包括记者们在内,一致都很气愤,三个一伙,
五个一群在议论着,直至深夜二点多。

(待续)
八月十三日 星期三

早,九点半起,与小波到书店买书。
午休起来后,遇到川队接应人员,正在忙着搬运物资,见到我后很吃惊,“王队长,
你们还不动,中科队已经开漂了!”“什么时候?”“一早就出发到江边了,你不知道?”
头轰的一下,血往上涌,马上去找李辑光副指挥,不在,朱剑章参谋长在,先耐着性子听
说,他讲了三点:1.明天计划取消;2.我队上船队员换下不能上;3.四川省委通知不准管
我队;4.我队的行动要待洛阳方面来人再说。听后,非常生气,质问朱参谋长:昨天开会
定的事情为什么说变就变?这么大的计划变更为什么不通知我们?我如果不来询问不是还
被蒙在鼓里吗?卡岗以下江段,在你们困难时,我们无条件的多次帮助你们渡过难关,现
在我队有一定困难,你们反而附加那么多条件,但最后还是坐视不救,你们还有点良心吗?
朱参谋长被我问的满脸通红,无言以答,只是反复强调,这是上级的意思,与他无关,他
只能执行。最后我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朱参谋长,我们的目的并无二致,我们共同的对
手是美国人,可千万别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遂愤而离去。
回到宿舍,我将川队的变更告诉大家,队员们气愤至极,纷纷嚷嚷,“不和他们合,
自己干!”“咱们明天就开漂!”恰值朱梅林老师在,他将昨天下午中央胡启立办公室的
来电抄件记录拿给我们看,其中三点:1.肯定成绩,以便再战,在国内外影响颇大(法新社、
路透社等外电均有报道);2.总结教训,保证安全,对于民间个人或几个人的组织劝其解
散;3.通知海军、交通部在虎跳峡、老君滩等处提供交通社备。
晚上,县委、县政府、人大、政协举行盛大宴会,宴请两队,并把捐款交给我队,
然后宾主纷纷祝酒,又找了一些文艺团体,穿着民族节日盛装,翩翩起舞。我想到红宝、
张军此时不知身在何处,川队又陡然起变,心情极烦燥,无心喝酒,乃推杯上楼,草写
数语,以表此刻心情:
为振大江笑腐庸, 轻舟力战博人生。
群朋宴上举杯时, 壮士无音去无踪。
后建生上楼,看我心情不好,试图劝慰,我摆手“不用了,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我队经叶巴一战,物资、器材损失殆尽,三条船均烂,两个人失踪,虽后方及时送
上一条104船,但密封船还没订做好,以下水路不明,仅有一条船是不行的,况且生活物资
无法携带,另人员不整,孙志岭病刚愈尚待恢复,霍学义经叶巴翻船,至今精神还未调整
过来,均不利上船,除茂军、建生、保洛外,其他人均不宜上,只能做地面工作。我昨天
已与茂建通过电话,让其物色有牺牲精神的敢死队员,他已答应物色,待上海密封船制作
完后,随船一同上来。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在巴塘坐等船只和人员,川队已先行而下
漂,美国队在后紧追,哆哆逼人,察看地图,几经斟酢,决定让后方指挥部把船只和人员
送往云南丽江,我们则从陆路赶至丽江,在虎跳峡与美国人和川队一决高低。空这一段以
后再补漂,叶巴到巴塘段,川队也空着没漂,而且,他们还率先分漂。今年的漂流是否成
功,在虎跳峡一战。建生完全同意我的想法,并商定留何立迎在巴塘,继续配合当地政府
搜寻失踪三人的工作,其他队员马上准备转移。谁知我俩正商量间,何立迎吵吵嚷嚷的推
着刘平安上楼来,一问,原来老何在楼下与川队的队员喝上劲了,刘平安怕老何喝多,拉
他不让他喝,这一来扫了老何的酒兴,非拉着刘平安又打又骂,遂劝何,可就是不听,非
要打,刘平安也不示弱,乃对何、刘二人喊到,“出去找个宽敞地方打,离这儿远点,别
让川队听见看笑话!”二人遂下楼而去,建生对我说,这不妥当吧?我说,别管他,让他
俩打去。这时考虑,让何立迎一人留巴塘不合适,他太贪杯,又没人束缚他,搞不好会误
事的,还是让他随队走,遂商定刘平安留在巴塘找人。后建生不放心,何、刘二人,执意
去找,就让小波和他同去。
晚上,听他们回来说,何、刘二人在城外一玉米地里厮打,刘略占上风。

八月十四日 星期四

早起,按计划大家分头行动,蛤蟆、平安联系车辆,小霍去邮局等电话,余人在家
打装行包。
中午,成都青年影协来了五个青年人,在一起留影。
下午,收拾行装。
晚饭后,大家到城外河边洗澡。回来后,洛阳市政府慰问团梁良及商老师车抵巴塘,
权秘书长因年事已高,不能前来,留在成都,委托他二人前来。
晚上,听他俩传达了市里的指示,主要是劝阻不要再漂了,安全返回洛阳。我们经
过研究,决定原计划不变,继续漂流,但要注意安全。

八月十五日 星期五

吃过早饭,川队的大部队行动了,他们是从德荣日雨下水,漂往云南石鼓的。我上
午到邮局给洛阳挂长途,没打通。蛤蟆、平安继续联系车辆。
午饭后小休,商老师、梁良又来了,反复劝说返洛,孜孜不倦。我也反复强调,坚
持己见,并告之,现在回去了,最起码对不起死去的人。
晚上看了一夜书,直至凌晨五点。

八月十六日 星期六

上午,平安与仁伟又去联系车辆,没有回音。
近午,茂建来电话,询问下一步行动计华,遂将商议结果告之,并嘱其把密封船、敢
死队员送往丽江。家里红林、张军家属已通知,尚能正确对待。因无车,不能行动,甚急。
午饭后,建生、仁伟、蛤蟆、平安继续联系车辆,晚饭时归,仍无确定。晚饭后,我
亲自去找桑县长联系车,仍未果。建生、晓帆到18团兵站,也没联系到。青藏高原,交通不
便,尤其是我们要从西藏芒康转道滇藏线,更是困难。川藏线上的车,基本都是进藏前往拉
萨的,极少有转道滇藏线去云南的,可以说,由巴塘往云南去,是交通上的一个盲线,所以
找车极难。
晚十点,我与建生、晓帆、仁伟、小波、商老师等分两路又到汽车站、兵站,才总算
是找到一辆四川甘孜州的地方车,只能送我们一站,即云南的德钦,但是还没油,还要我们
负责加油。这么晚了,上哪儿加?晓帆在巴塘时间稍长,认识兵站一河南老乡,是干部,晓
帆说,我去兵站再试试。结果,真把油解决了,直忙到一点多。
定于次日出发。

八月十七日 星期日

早,七点半起床,晓帆、平安等带车到兵站去加油。我们租的是甘孜州水电设计队的解
放牌大卡车,550元到德钦。十点十五分出发,除队员八人外,晓帆、仁伟、商老师、忻洪雷
也和我们一同到丽江,然后经成昆线回洛,只留刘平安一人在巴塘等找人的消息。
顺川藏公路过金沙江,路极险,头顶多处飞石欲下,令人紧张之极。下午两点半抵西藏
芒康,由于急着赶路,故没吃饭。过芒康,下川藏线一路正南,上滇藏公路,进入横断山脉,
到处是崇山峻岭。云雾缭绕,远方,白雪皑皑。
下午六点,过盐井出西藏进云南,一天走三省,这里的土地发红。顺澜沧江而下,江水
也是红的,比金沙江略小,经云南出境后,流经印度支那三国,称湄公河。此时山的落差越来
越大,山势越来越险峻,气温也越来越低。
晚十点半抵云南德钦县,住县委招待所,这是一个很大的四合两层楼的院落,房屋破旧,
住宿的人熙熙攘攘。一白天没吃饭,大家饿的够呛,遂上街,找到一小饭店,正准备打烊,一
下来了这么多人,老扳又忙活开来。风扫残云般的喝了几碗面,才压住心慌。
回到住地洗了洗,已过半夜,大家数落着路上的感受,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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