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1986年漂流长江的报告

来源: easysummer 2006-10-06 13:58:45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54616 bytes)
漂流日志 —— 一部记录洛阳长漂队20年前漂流长江的日记
一九八六年 五月二十七日 星期二 晴

早七时,队员们陆续赶到出发集结地省武警二支队大门口,也来了一些送行的人。
杨红林工作单位公交公司来了辆公共汽车,有他三队修理班的工友及家人张彩秀等,李
勤建的家人等。尽管事先曾规定,家人不能送,以免扰乱军心,但还是来了。
八时半,赶到火车站,雷建生的同学,电视台记者李永孚给摄影留念。八个人站立
在广场前,王茂军、郎保洛、李勤建、孙志岭、霍学义、雷建生、杨红林和张军,面色
凝重、严峻。
八时四十五分,乘北京至西宁的121次列车,告别了众亲朋,告别了洛阳,踏上了
漫长、不知前景怎样的征途。

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列车过了天水,穿行在陇西高原上,黄苍苍的,充满了西北地区的色彩,苍劲有力。
大伙一路上精神很好,有说有笑。孙志岭,绰号“蛤蟆”,诙谐幽默,爱说笑话。杨红林
又名红宝,侠义耿直,满腔热血。郎保洛,喜读书,善遐想。雷建生,学力深沉,体魄健
壮。勤建、茂军、张军及学义性格各异,正是这些人,组成了洛阳长江漂流探险队。
中午一时多,列车抵青海西宁。刚下车,站台上广播,“洛阳长江漂流队的同志,请
到 贵宾室,有人找。”大家听后一怔,唯保洛大喜,“刚到青海就有人请,还是贵宾室。”
红宝则不然,“高兴啥,准不是好事。”队员们议论纷纷,前往,方知是西宁铁路分局政
治处,受洛阳铁路分局之托,堵截并劝说李勤建和孙志岭回洛,放弃行动。当然,肯定是
不会听命的,但西宁局的同志很热情,同时也表现出极大的关心。
队伍于下午五时四十分转乘开往格尔木的303次列车离开西宁。晚八时,过青海湖,一
片碧兰,不见边际,小站上卖鳇鱼的甚多。之后进入青藏高原,海拔不断增高,由西宁的一
千多米升至三千多米。大家的脉膊跳动均在70---80之间,唯志岭最快,多达120次。后进入
戈壁,一望无际,辽阔壮观。此时发现,列车经常在不是站的地方停,最长时达一小时,乃
下车观察,是沙漠中的流沙将铁路埋住了,工人们正在清理。
九点半,太阳落山,十点多,天才黑下来。

五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下午三点十分抵格尔木市,这是青海省会外唯一的城市。格尔木市位于柴达木盆地边缘,这里是一片盐沼
泽,沃黑的土地上泛着一层白盐。队伍下榻于青海汽运公司一场。
五点半,茂军、保洛和孙志岭到市政府交涉,最后由市体委给郊区最南边的一个乡唐古拉山乡开了一封介
绍信,该乡位于沱沱河沿,距格尔木五百多公里。随后,到青海省运输公司驻格尔木指挥部,找王茂军去年从拉
萨回来时所认识的司机,想让他帮忙,把队里的辎重运往沱沱河,可惜指挥部已撤回西宁,只见房屋倒塌,杂草
丛生,满目凄凉。
晚饭后,十点五十分,天才黑。青藏高原是世界上日照最长的地区。
夜里,在宿舍遇一河南老乡,在当地工作的司机,听他讲在山里与熊相遇后所采取的措施等等。

五月三十日 星期五

高原地区日照极强,早八点,强烈的阳光已刺人双目,茂军与保洛到市政府,想找一张长江上游的地图,没
有。办公室李主任介绍到农牧局,旋至农牧局,索图未成。后又到城建局,仍未遂愿,只好悻悻而归。
下午四点,茂军与志岭到火车站提器材,因人少,极吃力。
晚六点,茂军与勤建出去连系汽车,至十一点半才连系住陕西一位个体户张某的车。老张六十多岁,北京人,
一口纯正的京腔,他为我们花两万元去搞此活动很不理解,“两万元买成肉,在家能吃几年!”人很会做生意,价
钱搞了半天,按他的话说“我赔着本儿送你们去爱国。”定住五百元,后告辞。
回来后,又开个会,工作进行了分工,勤建、张军、志岭和学义购买给养、物资,红宝、建生联系部队,以
达通沱沱河兵站,茂军与保洛继续联系政府有关部门,找地图、资料等。
后半夜,红宝、建生回来,言在格尔木兵站遇一谢姓弟兄二人,曾两次深入长江源头地区拍照片,认识尧茂
书,和沱沱河兵站很熟,并给兵站军医吴文军写了一封信,让帮助我们。大家甚是兴奋。
晨四时,众人方才入睡。

五月三十一日 星期六

早六时半起床,茂军与勤建赶至老张处准备车辆,保洛与志岭去水利局取图,仍未成后归。红宝、建生、小
霍、张军随后赶到,将辎重装车。忙完后已十一点,队伍离开格尔木。
从格尔木出发后,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向南行约半小时进入昆仑山。昆仑山北麓比较荒凉,沙石土居多,山
多陡峭,无草。高原气候,变化多端,离开格尔木时,尚晴空万里,进入昆仑山后,就乌云翻滚,下起了大雨。路边有
许多乌鸦,呆头呆脑的站立在雨中,将头掖在翅膀里,个头之大,在内地实属罕见。时有多只狐狸从路边草丛中蹿过。
气温明显降低,大家把在格尔木买的皮大衣翻出来穿上。
下午四时半,车到昆仑山顶,天下起了大雪,莽莽一片。路旁竖一石碑,高两米,宽约半米,上书“昆仑山口”
四个大字,海拔4767米。队员们在此下车,照相留念。翻过昆仑山,地形明显起了变化,山呈慢头状,起伏较平缓。绿
草漫地,雪水从山谷间流出,藏羚羊无所畏惧,一边吃草饮水,一边注视着我们的车。在稍远的草丛中,罕见的野驴群
在追逐奔跳。高原的天变化无穷,多色云层相互映照,瑰丽无比。
晚八时,车抵五道梁,在此吃饭。听当地人讲,只要能过五道梁,翻唐古拉就没问题。队员们蹦蹦跳跳,都为
在此地还没有太大的反应而高兴。
吃过晚饭,继续进发。

六月一日 星期日
零晨二点,抵达沱沱河沿。找到兵站后,漆黑一团,敲开一间屋,问清吴军医在哪住,之后又去敲吴军医的
门。吴军医起来后,红宝把格尔木谢氏二兄弟的信交给他,并讲明来意,吴军医甚是热情,帮着找房子,安置行装,直
到三点多,队员们睡下,吴军医才回去休息。
由于睡的很晚,所以上午十点多才起来。茂军和保洛在吴军医引领下,见到兵站领导廖副教和刘副教,说明
来意,并求引见当地政府干部。廖、刘二人一听,便痛快的带着王、郎二位开车去乡长家,联系进山事宜。说是开车,
其实乡长家就在公路对面。乡长是藏族人,约五十岁上下,脸膛紫黑。他告诉我们,去年唐古拉山区下大雪,灾情十分
严重,牲口大部分都饿、冻死了,很不好找。并反复说明,从这里进山不是最佳路线,要绕远,还是从雁石坪进山为最
好。我们只好告辞。
吃过午饭,来到沱沱河边,这里就是长江的源头之水了。河水不大,但很浑,流的也很急,有几个战士在河
里用网捕鱼。高原上的鱼都没有鳞,河边落了许多鸟,不知叫什么名,全身呈白色。
下午五点开会整顿内务。由于沱沱河沿海拔4750米,队员都开始有不同呈度的反应。勤建、张军、志岭及小
霍均头痛,勤建最甚,王茂军去年曾进过藏,沱沱河、雁石坪、唐古拉山这一线都走过,所以没问题,红林、建生也可
以。


六月二日 星期一


吃过早饭,全队与廖、刘副教导员及吴军医等合影留念,之后进行了分工,王茂军、杨红林到雁石坪联系进
山牲口,大队在兵站待命并展开适应性训练。十点半,兵站有辆吉普车到唐古拉山兵站送氧气,茂军与红林顺车前往雁
石坪。中午十二点到达,这里距沱沱河九十多公里。吃了点饭,就到区长家,区长贡嘎接待了二位,讲明来意后,区长
甚是不解,“前年有个叫杨联康的来过这里,去年四川有个叫尧茂书的也来过这里,都是我给找的牲口,从这里进的山,
这里究竟有什么好,你们连年来?”当红林提出要区长给找牲口时,他说困难太大,去年都死的差不多了,并强调非要
到县里——安多开介绍信,才能给我们找牲口及向导。无奈,只得退出。
雁石坪是地名,区的全称是西藏自治区安多县多玛区,但在全国地图上看,这里在青海省,可行政管辖却归
西藏。这一带是纯藏族地区,不知为什么起了个汉文化的名字。雁石坪只有十几户人家,一个道班,找车非常困难,往
安多方向去的车半天没过来一辆。此时,天又下起了大雪,冷的要命,四点多,兵站的吉普从唐古拉山兵站送氧气返回,
红林、茂军只好又同车返回沱沱河沿。
沱沱河晚上十一点天才黑,茂军二人将情况复述之后,大家都很急。由其是在雁石坪听说,中科队先头有三
人打前站,已经进山向源头进发了,大伙听后更急,遂商议了一下次日的行动。十二时多,才休息。
六月三日 星期二

早八点半,队员陆续起来。按昨晚计划,杨红林、王茂军前往安多开信,余人仍在兵站适应训练。九点半,
有运输部队从沱沱河兵站路过,清一色的“五十铃”,共五十余辆,王、杨二人搭乘此车,前往安多。近午,翻过唐古
拉山口,海拔“5231”米。车穿行在青藏高原上,今天是晴天,很难得。碧蓝的天空上挂着几朵白云,格外夺目,草原
一望无边,远处的羊在悠然的吃着草,令人望之心旷神怡。下午两点,抵达安多。
安多是典型的高原城镇,人口不多,一条雪水河把安多一划两半,天高气爽。到县政府一达听,下午五点
半才上班,八点半下班。二人只好取吃饭。饭后,来到镇上,仅有一条街,商店大都关着门,有许多小贩在地下卖杂物
日用品。来到一地摊前,有卖藏刀的,红林与老藏搞了搞价钱,十五元一把,买了八把,是云南户撒刀。
五点多,来到县政府,今天学习,人不好找。从县长办公室出来一操北京口音的中年人,个子不高,戴一
顶藏青纱帽,问你们有何贵干。红林讲明来意,此人确以你们没有介绍信、身份证为由,不给开信,并称这里是西南边
陲,少数民族地区,谁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红林激动起来,“美国人快到这里了,你还这态度,我们几千里跑到你这
图什么!”茂军也苦口劝之,该人沉思一会儿,终于给开了介绍信,然后进办公室盖章。王、杨二人紧跟进去,并取出
笔记本,请其提字留念,该任又沉思一会儿,提笔写了四句诗:
共饮一江水, 漂泊两地情。
一路顺风去, 中华我振幸。
落名王荣昌,他还告诉王、杨二人,美国队已从北京出发,十九人,十条船。又谈了一会儿,二人告辞。
从县政府出来,到公路检查站寻车,在旁边小食堂遇一西藏粮食局车队司机,名王永义,讲明情况后,非
常热情,遂让二人上车,给钱,拒不收。车到唐古拉山顶,已是晚上九点半,此时,太阳仍很耀眼,山顶景色宜人,格
外绚丽。总的景观是蓝天、白雪、绿草,三色分外鲜丽。往西看,太阳斜照在雪山的斜坡上,银光闪闪,由于雪化了一
部分,表面犹如海涛一般,波浪滚滚。山顶上,四周山峦起伏,融化了的雪水积在其间,形成了许多雪水湖,碧蓝碧蓝,
映着山峰上的雪,令人陶醉。在五千多米的山顶上往远望,白云就在脚下,一些小山巅,在翻滚的白云中时隐时现,再
加之蓝天衬托,犹如大海波滔中的小岛一般,令人顿觉视线无穷,心开胸阔。
晚十点半,车抵雁石坪,告别王师付,红林、茂军二人在一商丘人开的小客栈住下。

六月四日 星期三

早,九点起来后,红林、茂军二人又来到区长贡嘎家里,把县里开的介绍信交给他,区长答应给找向导、
牦牛,但翻译由漂流队自己找。
中午,有一辆西藏地质局的车去西宁,路过这里,故让其捎一封信至沱沱河兵站,让队伍轻装开过来。
下午,由于担心信捎不到,红林、茂军乃前往20余公里的泵站达电话,也好拉练适应一下。行至半路,下
起了大雪,且风又大,无奈,只好返回。
晚,仍住小客栈。

六月五日 星期四

早,八点半起来,吃过早饭,又到贡嘎家中,这次,红林出主意,买了点礼品。贡嘎家里全是地铺,地
当中生了一盆牛粪火,上支一口很大的铝盆,盆内煮着羊肉,也不知熟不熟,他是一边煮一边用刀割着吃,来了几次
均是如此,他好象每天除了吃羊肉,别的无事可做。王、杨二人询问了向导和牲口的情况,他一边吃羊肉一边说“慌
什么,慢慢的等,快快的不行。”藏人说汉话,就和电影里日本鬼说话一样,很生硬,而且“的”很多。二人又强调
了时间的重要性,区长则“牛的不来,我的办法没有。”又问还要等几天,回答“该来的时候,牛的就来了。”等于
什么也没问。只好聊了一些别的话,后告辞,临出门,红林把两包点心及两瓶酒重重的放在木地板上,但区长仍低着
头啃羊肉,无动于衷,好象礼品根本不存在。出来后,红林哭笑不得,“没办法,习惯不一样。”
上午,红林、茂军二人又前往泵站打电话。雁石坪地处一个峡谷间,两面是大山,陡且高。东边,布曲
河湍急而下,稍远,河对岸有是山。二十多公里,将近一点到达,正好碰上大队从沱沱河开过来,他们是在沱沱河大
桥施工的武警部队处借了一辆“解放”翻斗车,遂一同返回雁石坪。全队都住小客栈。卸完装备、器材,进房间开会,
红林二人把联系牲口及向导的情况讲了之后,大家心里都很焦急。
下午,全队又一同到贡嘎家,他仍在吃羊肉,并招呼我们也吃。孙志岭、建生及张军下手吃了一些,煮了
一天,肉还不熟,因沸点低之故,什么佐料也没放,没有一点味。“牛的没有来,”他只重复这一句话。
晚上,队员们有的记日记,有的闲聊,得知孙志岭是独子,小时怕难养,故取贱名“蛤蟆”。蛤蟆很会讲
笑话,这对于极艰苦的生活来说是很难得的。夜,很冷。


六月六日 星期五

昨晚睡的太晚,九点种起床。吃过早饭后,大家到雁石坪南面的一所小学看了看。学校坐落在部曲河边,没
有院墙,只有三间土房,背河而立。这里只有一个老师,兼教各门功课,共有四个年级,二十多个学生。老师能在这里
坚持常年教学,实属不易。后到供销社转了一下,买了几顶藏帽,顺着布曲河往回走。
向导和牲口还没来,队员们心中焦急万分。
晚九点,保洛、蛤蟆与茂军到道班去找翻译,工人扎西建才、索诺热情的招待了漂流队员,端上了热呼呼的
酥油茶。告诉我们有一个小青年可以做翻译,叫永保东,十八岁,父亲是汉人,已经去逝了,母亲是藏族人,汉话讲的
很好。随后他们详细的询问了漂流的要义,给他俩讲了半天,仍不知所云,只好做罢,遂告辞,回住地。
晚十二点半休息。入夜,寒风骤起,小客栈的土房子四处透风,极冷。

六月七日 星期六

早,九点,红林、建生和茂军三人到雁石坪北头的水文站,想了解一下长江源头水的情况。这里只有一个职
工,黄师付,四十多岁,他带着妻子和五岁的儿子在这里一边工作,一边生活。他告诉队员们,雁石坪水文站是全国最
高的水文站,海拔4900米,他的工作对象主要是布曲。布曲虽然不是长江的正源,但它的流量要比沱沱河大的多,而沱
沱河是根据“江源唯远”的原则,被公认为是长江的正源源头。他每天早、中、晚三次到河边测量水位,取水样,做记
录,省水利部门每隔半个月来把水样和记录资料取走,同时,也给他送点生活用品,米、面、蔬菜等。日复一日,月
复一月,年复一年,他在此已工作了七年,没有节假日,没有星期天,没有都市的繁华,甚至没有人间的笑语欢歌,只
有河流、大山、高原与他做伴,默默无闻。他妻子是临时来小住。告别时,黄师付送给三人一条胶皮裤,并告诉在源头
用的着。回去的路上,大家议论起黄师付,钦佩至极,这才是在平凡之中见伟大!
这几天,勤建一直情绪不高,反应又厉害,头一直疼,别的队员都在外面活动,唯独他整天躺在床上。
下午,队员们正在屋里休息,“哐”的一声门被拥开,挤进四个人来,同时伴随着嚷嚷声:
“你们是什么地方的?”
“是从洛阳来的吧?”
“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乱糟糟的。
“你们是干什么的?”王茂军反问道。
“我!你们不认识?孔志毅,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青藏兵站部正营级干部,中央军委命名扎根高原模范
青海省人大代表。”一中等个,长脸大眼,约三十岁的人,操湖北口音。他看我们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没有听
说过?”“没有听说过。”他脸上一副吃惊的样子,为我们没听说过他而很失望。
后通过交谈得知,他们是中国科学院西南分院、四川省政府组织的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总指挥是
中科院西南分院党委书记侯惠仁,副总指挥是成都地理研究所所长唐邦兴、四川省武警总队参谋长朱剑章、地理所副所
长李辑光等。这支由科考人员、运动员、武警公安、解放军及社会各界组成的队伍共七十余人,十几辆车,资金充足,装
备精良。六月三日从成都乘军用飞机抵拉萨,后驱车住扎温泉兵站。在温泉与沱沱河兵站通电话时得知,还有一支队伍,
七、八个人,先于他们到达雁石坪,甚是惊奇,故驱车前来打探。四人中有个穿武警制服的,叫余成,是四川武警总队
的参谋。交谈一阵,相互签名留念,告辞。
晚上,继续找牦牛。

六月八日 星期日


六月八日 星期日

上午,十一点起床,吃过饭队里开会,中科队数人来到雁石坪四处活动,我们商量了对策。我们和区里说要
牲口,按当地的价钱,牛一天一头两元钱,马或者人一天是五元钱。可是中科队为了抢在我队之前而先雇到牲口上源头,
竟提出来一头牛一天二十五元。但是区长贡嘎说不管谁出钱多,都要按先后顺序,洛阳队先来,他们先用。没看出来,这
个整天坐在那吃羊肉的区长,还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 等了几天,牲口还没到。去年大雪灾,我们在河边、山上看到许多去
年冻死的牛羊,一片凄惨的景象。
晚上,李勤建找王茂军谈话。先说了身体一直不舒服,高原反应太强烈,后又说资金不足,想回去搞资金。
茂军告诉他,出发之前已安排人负责此项工作了。勤建又强调多一个人搞保险一点,执意要回。大伙分析,一是太苦,他
身体素质差,受不了,要硬上,中途出事就难办了,二是在沱沱河开会批评了他,情绪受不了,故要回洛。本着自愿。不
准强迫的原则,回就回吧,所以就同意了。


六月九日 星期一

早饭后,李勤建回洛阳,搭了一辆过路的卡车,队员们则忙着做准备工作。104船上的舵,扎帐蓬用的铁棍,
以及捆行装的袋子、绳索等等。
下午,四川日报戴善奎、赵坚,四川电视台的姚遥,贵州广播电视厅徐心制,上海文学报的周桦等十几个记
者来到我们住地进行采访,了解洛阳队的组织经过、目的、组成以及现状等。蛤蟆讲了许多不该讲的事,把我队在上海订
做密封船的事告诉了他们。最后,记者们录相,又在一起合影留念。茂军对记者讲了中科队流露出的敌对情绪,以及不对
的一些做法,要求记者们站在公正的立场上报导、说话。
晚上,区委书记尕朵来到我们住地,告诉我们牦牛来了,向导也来了,队员们一片欢呼。同时他又告诉我们
前几天在安多给我们开介绍信的王荣昌,是他们的副县长,队员们听后吃了一惊,真没想到。王县长是北京的青年学生,
六十年代初支边来到西藏,后参加工作,一直没离开西藏。大家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崇敬之情。
因牲口和向导都来了,大家都很高兴,准备早点休息。刚躺下,中科队有七人来到我们住处,孔志毅、冯春、
广小平等。双方签名留念。热闹一番。
十二时,他们走,队员们休息。

六月十日 星期二

早晨,六点半起床,因为今天要出发,所以大家情绪都很高涨。吃过早饭,我们在山坡上整理行装。因为只
来了四头牦牛,所以行装需要精减一些,104船、六人筏及相关器材不能减,只好把几箱方便面和罐头减掉了。
十点三十五分,中科队全体成员,从温泉兵站赶过来,专程为我们送行,并送给我们一箱罐头。两队在一块
热情扬溢,充满欢乐的气氛,又是录相,又是拍照,并送我们到山口。十一点半,在一片告别声中,我们迈开了向长江源
头进发的第一步。
一路行进在唐古拉山中,山势起伏较缓,一色的绿草地,但由于海拔太高,大约在4800米左右,所以一上坡,
便气喘嘘嘘。两个小向导十七岁,一个叫纳木吉,一个叫布吉,翻译是十八岁的永保东,他们都很能干,一路上捆行装拉
牦牛,没有他们,我们很难收拾。途中,保洛与红林为吃的争吵起来。红林自从负责全队的生活后,工作很细心认真。此
次进山,由于牲口少,所以有部分食品没带,这样吃的就很重要。红林为了保证全队行动,将是食品集中起来,实行统一
管理,计划分配。而保洛则不管这些,他肚子一饿,就嚷嚷着要吃,红林告之没到休息开饭时,谁也不能吃,保洛不愿意,
遂于红林争论起来,吵声甚大,被茂军劝开。
晚八时,到达第一站解洛,这是一个高原上的小游牧点,有四、五户人家,成群的牛羊,很有高原牧区的特色。
我们扎下帐蓬,开始做饭。晚饭后,第二站的负责人嘎嘎前来谈明天的行程。向导是一人负责一站,一天一换,最后几天
可能就不换了。藏胞走后,队员都因一天的疲劳而躺在地下睡觉,地下铺的是从向导那儿借的生羊皮,队员们穿着大衣,
和衣而睡,一个挤一个。
十一点了,天还没有全黑下来,西边的天空上一溜暗红云,在微微发蓝的天空衬托下,象是撒了一抹胭脂似的,
景色宜人。地面上,隐隐乎乎的能看见蠕动着的羊群以及它们的叫声,远处,几个藏包中透露出一丝丝灯光。不知是哪个
藏包里有女生在唱着藏族民歌,高亢而委婉,这一切,构成了一幅色彩暗,但线条明的动人图画,令人陶醉,回味无穷。



六月十一日 星期三


六月十一日 星期三

今天,天气特别好,万里蓝天,无一丝云。八点半起床,吃了早饭就打点行装,于十点半出发。
今天来的向导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叫刀吉昂扎及他的儿子拉冬。拉冬只有十四、五岁,很机警,翻译仍是永保东,
他要跟我们一直到源头,并一起下漂到沱沱河,然后返回雁石坪。今天来了六头牛,一匹马,其中有一头牛是供人骑的。
昨天行军近三十公里,太累,尤其是在高原行军,气上不来,队员们便轮换着骑。
途中,保洛与红宝又争吵起来,并撕打起来。茂军和建生在其后,见状,急赶过去,红宝已把保洛摔翻在地,骑
在身上,欲挥拳而又止。因红宝与保洛家兄保洪是多年的同学、故交,现今保洪已过世,故红保下不了手。茂军上前忙把他
俩拉开,建生拉住红保,茂军拉住保洛,但保洛拔出腰刀非要打,茂军乃怒斥之,“这是谁跟谁!”后又劝解了半天,方才
做罢,继续赶路。
中午一点半,队伍来到一条小河边,由于水大,无法渡河,便在河边的一户人家里休息。男主人约四十多岁,叫
涅蒂,女主人叫百卓木,三十来岁,四个小孩,这里不讲计划生育。他们热情的招待了我们,又是端酥油茶,又是拿藏耙。
三点半,继续进发,走了约三公里,来到一小河边,明叫尕尔曲,这是一条雪水河,流入布曲,后注入通天河,是长江的又
一条源头。四点半,开始渡河,由于这几天暖和,雪化的多,水较大,牦牛驮的行李都湿了。后用马匹和骑牛来回的渡人,
队员们都脱了鞋,挽起裤腿,河水冰凉刺骨。六点半,全部渡过了尕尔曲。
九点多,吃过饭,第三站的向导布拉来到我们的帐蓬里,交谈多时,之后又来了几个藏族青年,大家在一起唱起
了歌,非常热闹。十二点,休息。

六月十二日 星期四

早,八点起来,下了几包方便面吃。后收拾行装,今天有八头牛,两个向导,布拉有四十多岁,另一个小伙子叫
奥巴,二十来岁。十点出发,离尕尔曲不远,翻山而行。经过两天来的行军,大家基本上已经适应了,在高原上行进,真是
翻不完的山,走不尽的川,望不断白云,看不到头的天。来到西部地区,经历了戈壁、沙漠、草原,才真正体会到祖国的辽
阔,祖国的伟大。
下午两点半,队伍来到尕尔曲河旁,在这里休息了两个小时,吃了少量的干粮。从雁石坪出发时,有一条小黄狗
就一直跟着我们,已经三天了,队员们给它起取名“阿漂”,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准备把它一直带到上海。河滩上风很大,
有五级左右,每个人都口干舌燥,嘴唇上的皮干绷着,裂着口子。红林的嘴唇由于干裂,血流不止,皮已经掉了好几层。口
粮也不多了,很可能顶不到沱沱河沿。总之,面临的困难是很大的,但全体队员的情绪都很高涨,人生就是这样,没有拼博
的人生历程是很乏味的。大家都坚信一定能战胜困难,漂流成功。
下午五点,大家顶着六级以上的风,继续向格拉丹冬雪山进发。沿着河滩行军,全是沙地,脚踩上去,深陷其中,
非常吃力,再加之大风刮的人眼睛睁不开,难受至极。队员们连日来吃不饱,个个都头晕眼花。由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水草,
所以不能扎营,一直走到晚上九点多,才停下来扎寨。帐蓬扎好后,张军、茂军饭也不吃,就一头扎在地铺上睡过去了。
半夜,冷的要命。

六月十三日 星期五

早八时起,吃过早饭十点出发。经过昨天一夜的恢复,今天队员们又来了精神。现在从我们的驻地,已经能看见
格拉丹冬雪山了,白雪皑皑,群峰耸峙,极是壮观,长江的南源就从我们身边流过。出发没多时,碰上一只高原猫,阿漂冲
上去将其捕获,个头比家猫大的多,脸面长的象猞狸。
十一点,队伍在一块水早地边休息,少倾,顺着河谷继续前进,于一点多到达两个帐蓬处,布拉告诉我们,最后
一站的向导达山在此等候,他的使命完成了。今天只走了十几公里,队伍遂安营扎寨,达山也过来接头。这里离格拉丹冬更
近了,风很大,费了好大劲才把帐蓬扎起来。建生的藏帽被风吹掉,他追了半天也没追上。
晚上八点半吃饭,后休息。此地海拔已经五千多了,呼吸很困难,都谁不着,索性起来打扑克。
后半夜三点多,才入睡。

六月十四日 星期六

早,九点起来,吃过饭,向导达山来到我们帐蓬里,提出要一支猎枪,一架望远镜,然后才送我们到源头,否则拒
送。大家极为气愤,但此处荒无人烟,再往下就进入无人区了,为了能顺利到达源头,只能忍疼割爱。达山很高兴,保证在三
天之内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姜古迪如冰川。
达山三十多岁,中等个子,在部队当过兵,见过点世面,但为人极贪。我们共有两支猎枪,一支平管,一支立管的,
平管没有立管的枪好,并且有点老化。商议后,我们把平管的猎枪给他,达山用右手食指和中指一并,平放着说:“这个的不
行,”然后又立起来说:“这个的可以。”没有办法,只好把立管的猎枪给了他。十一点出发,一路上风很大,几天来吃不饱,
人人头晕眼花,几乎支持不住,大家几天来是每天每人只能吃到两包方便面,都饥肠辘辘的,但又不敢放开吃,前面就是无人
区,剩下的一点方便面,不知道能否坚持到沱沱河兵站。两点,遇到一户藏包,进去后,我们给了他十元钱,他给了我们少量
藏耙,每人吃了几口,虽然很不对胃口,但饿极了,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稍休息后,继续进发,风仍然很大,可以说,每走一步,都感到很吃力,海拔已经5500多米了。红林、建生和茂军
走在最前面,谈起了红军过草地长征之事,感受甚深。红林讲,“不经此情,不知其难,凡是长征过的红军,就应该生活好一
些。有个诗人写了什么《将军不能这样做》,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你在那写诗评论别人这不行,那不行,如果你行你来试试!”
晚六点,队伍来到三个藏包跟前,这是我们今天的宿营地。大家忙着从牦牛背上卸行装。刚刚把帐蓬扎起来,就下
起了大雪,不一会儿,天、地、山就不分了,茫茫一片银白。小霍跑到一藏包里和老藏商量,花四十元买了一只羊,大家高兴
极了,回来砍了砍,分成几大块,在锅里煮了起来。没有佐料,只放了点盐,由于高压锅昨天摔坏了,怎么煮也煮不烂,这里
海拔太高,水在五十度就开了。大伙也顾不了许多,拔出藏刀就割着吃将起来,几天了,没吃过一顿饱饭,一个个狼吞虎咽,没
一会儿,吃个净光,晚饭也不做了,阿漂也跟着饱餐了一顿。
入夜,大伙情绪很高,打扑克,唱歌。十一时,休息。

六月十五日 星期日

今天是进山的第六天。零晨两点半多,忽听帐外有大动物的喘气声,“唿哧、唿哧”的,并拌有很沉重的脚步声。王
茂军在最外面门口睡,故先醒,定耳听了一阵,又推了推挨着他睡的阿漂,阿漂直往茂军怀里拱,乃判断是熊,遂叫醒全体队员
拔出藏刀,压上子弹,准备与熊博斗。立刻,大家心情十分紧张,后建生冒然提刀探出帐外,左右巡视,乃牛。大家议论纷纷,
虚惊一场,蛤蟆很幽默的说:“要真是熊大哥来了,它先从门口老茂那拍西瓜,一掌拍一个,拍到我这里它一想,明年要留个瓜
种,扭头就走了。”说的大家哈哈大笑,后倒地又睡,时已三点多。
早,八点起,吃过一包方便面,雪还没化,打点行装,十点出发。一路上踏雪而行,鞋均湿透。午一点,来到两户人家
处,略休息,喝了点酥油茶,一问,才知道到源头还需要四天的路程,下午乃加紧赶路。自进山以来,就没吃饱过饭,多则六两,
少则两包面,肚子难受异常,队员们均感头晕,四肢无力,但没有一个掉队的。就是孙志岭由于岁数大,加之体力差,一路行军
他总是被拉下几里远,不得已,只好不时停下等他。
晚七点半,翻过一座山,来到两户藏包处,安营,花了五元钱,吃了少量的藏耙,后又花钱买了半只藏羚羊,在锅里
煮着吃了。夜,十一时,休息。


六月十六日 星期一

早起,由于粮食紧张,到藏包里花钱买了点藏耙,这是用青稞磨成的面,然后在火上炒熟,吃的时候,抓一把放在碗
里,用酥油茶搅拌后,用手抓着吃。在另一个藏包里又花了二十元买了点青稞,放在火上炒了炒,队员们每人分了点,装在口袋
里,谁饿了就抓一把吃。这里离姜古迪如冰川还有两天半的路程,十一点队伍出发,向导仍是达山。
中午,队伍来到一条雪水河边,大家都脱了鞋,挽起裤腿,赤足淌河。河水中有许多冰,随着河水流淌,冰的棱角把
腿划破,一道一道全是血口子,再加之雪水刺骨,其味难以笔述。下午三点多,来到一片大草原,南边是大山,已经常可以看到
山谷间大堆的积雪和冰川。草原上的旱獭非常多,遍地都是,其叫声和鸟鸣一样,甚是好听。这有一户人家,和达山是亲戚,达
山告诉我们,这是最后一户人了,再往前,就没有人了。由于几天来吃不饱,队员们大都体力很弱,再加之连日来风特别大,行
走困难,遂决定今天不再前进了。经达山和他亲戚商洽,明天可以给每人提供一头牛骑,后又花二十元钱,在达山亲戚处买了半
只藏羚羊,队员们一起出动,在草地上拾了许多牛粪,支起锅,煮了起来。
晚八时吃饭,十二点多才休息。快到长江源头了,大家都很高兴,在一块唱起了歌。

六月十七日 星期二

早七点起,拾了些牛粪,烧了点水,大家吃了点青稞和少量的方便面。远出的雪山在雾中时隐时现,直到太阳出来雾
才散,露出碧蓝如洗的长空。十点半,我们每人骑一头牛,向姜古迪如冰川进发。
今天是进山的第八天,也是唯一没有步行的一天。骑在牛背上,刚开始还很舒服,过了没一会儿,屁股磨的生疼。牦
牛很有意思,它不让生人骑,向导一再告诫我们,骑在它背上,不要说话,不要咳嗽,因为一有响声,牛就知道是人而不是物了,
它就会竭力把你甩下来。建生从牛背上摔下来三次,其情景就和美国西部牛仔训牛时摔下来一样,红林也因说话被摔下来两次,
但最后,队员们还是适应了这些不听话的牛。
晚八点,我们终于抵达了朝思暮想的姜古迪如冰川,格拉丹冬雪山到了!长江源头终于到了!队员们欢呼跳跃。格拉丹
冬海拔6662米,姜古迪如冰川海拔6548米,江源在雪山上分为两大支,溯冰川而上,分南、北两冰川,太阳还没有落山,雪山、
冰川在夕阳中格外耀眼、夺目,巍峨晶莹,气吞山河!
大家忙活着卸行装,扎帐蓬、生火、打水、做饭,而保洛一个人没打任何招呼,就直接跑到冰川上去了。我们忙了很
长时间,饭都做好了,也不见其踪影。在洛阳看尧茂书日记,曾提到源头地区熊较多,达山也于上午对我们说,把我们一送到他
就回,原因是这里熊多,此时,大家都心急起来,乃派建生去找。这时,大伙议论起来,太不象话了,尤其是张军、孙志岭意见
最大。一路上,每到一地,基本的分工是,张军负责生火做饭,红林、小霍则找水源打水,拾牛粪,找藏包联系吃的,建生、蛤
蟆与茂军卸行装,扎帐蓬,整铺盖,次日早晨依然如此。而唯独保洛,任何事也不做,故大家意见较大。茂军、红宝和保洛之兄
保洪,从小在一起,几十年了。八三年保洪遇难后,茂军、红宝甚感悲痛,长期以来,对保洛多方关照、爱护,乃至养成一中习
惯,别人干活他休息,别人站着他坐着诸如此类等,这对保洛,对红宝和茂军来说,早已习惯,是应该的,但对初次共事的孙志
岭、张军、小霍等就难以理解了,不免发一些牢骚。茂军劝了一阵,并保证今晚批评他,众人才停止。
近十时,保洛、建生二人回,茂军批评了保洛,他也答应今后该正。晚饭后,红林、茂军二人到达山帐蓬里算帐,共一
百三十元。由于到了长江源头,红林拿出珍藏多日的最后一包“芒果”牌烟,分给大家吸。从今晚开始起,断烟。
夜,十二时,休息。

六月十八日 星期三

早八时,队员们都起来,什么也不干了,跑去看冰川。姜古迪如冰川在资料上看,有二百多公里,是我国有名的几大冰
川之一。今天来到实地,果不其然,沿格拉丹冬雪山,往东西两侧伸延,连绵不断,从山谷间倾斜而下,其势犹如万马奔腾,其
状更象银河落地,惊人心魄,撼人肝胆,蔚为壮观,怎么形容都不过分。及至近前,“哗啦啦啦——”响声不觉于耳,长江水就
从冰川下往外翻涌,滔滔不绝。因为冰川不是温度融化,而是重力融化,所以水是从冰川下挤出来的。大家惊叹不已。
九点,少吃点炒青稞,开会分工。红林、建生、保洛、志岭四人上冰川照相及留放标记,茂军、张军、小霍把所有行装
运到水稍大的地放,整理船只、器材,把船充足气,做好下水准备。分工时,都想上冰川,无一人愿意下去准备船只,茂军强行命
令张军、小霍二人去,张军唠叨着在:“就我老实,你也只能让我去。”无奈,茂军为平衡,也决定到下面准备船,张军才停止了
唠叨。最后商定,于下午五时全体自动集合,必须赶回,然后下水开漂。
上冰川的四人一路溯河而行,至山脚下,又分成两路。建生、保洛往雪山上爬了一段,在不易被风吹到而又较显眼的地
方插了一面国旗,一面洛阳长漂队的队旗,并进行拍照。红林、志岭沿冰川进入河谷,在一大片岩石处发现了尧茂书去年的遗物,
一面已严重退色的国旗,上面别着一个校徽“西南交通大学”,在一块大石头上用黄油漆写着,“西南交大尧茂书、成都第二人
民医院尧茂江”。看到先驱者的遗物,二人格外激动,红林、志岭肃穆站立,鸣枪志哀。红林把自己头上的毡帽取下,用笔写上
“踏着先烈的足迹,继承先烈的遗志”,并写上我们七个人的名字,落上队名,压在一块石头下,后拍照留念。
茂军、张军和小霍顺河而下,来到水大处,把船、物资卸下来,就和达山分手了,永保东也决定顺原路返回,大家依依
不舍,在一起八天了。阿漂可能也是猜出我们下水后会很艰难,但又舍不得我们,便在达山、保东和我们之间来回奔跑,随着达山
越走越远,两者间的距离越来越大,阿漂不再跑了,它站在一个小高坡上,伸头两边张望,随之仰头哀鸣了几声,终于做出了选择,
还是跟保东回雁石坪了。凄厉、哀婉的鸣叫,划破了寂静的草原,使人一阵血涌。
三人费了好大劲,把104冲锋舟和六人筏的气打好。海拔太高,人一使劲就喘气,三人轮换打。后将船抬到河边,又把
所有的物资搬到船上,一切收拾停当,就等红林他们。五点到了,没有回来,五点半了,仍不见踪影,三人开始有些着急了。六
点整,四人终于回来了。大家拥抱后,将船抬入水中。庄严的时刻到了!七个人一字排开,一片寂静,望着宽阔的河谷,远方天
际与江水相连,一股豪迈之感油然而升。茂军低头看表,六点十五分,“开始!”洛阳长江漂流探险队,在这渺无人际的长江源
头,正式下水开漂。
由于水太小,一条船上只能上一人,建生驾104,红林划六人筏,余人统统在岸上步行。九时,水微微略大,红林下船,
蛤蟆和小霍上,余人仍步行。晚十一点,水渐大,茂军、张军与保洛和红林四人来到河边,准备上船,但此处水流甚急,六人筏
还没靠岸就一晃而下,冲走了。四人只好等104,又往回走了走,这里水面很宽阔,约有两公里,往上看,无边无际。此时天已经
黑下来了。茂军用手握成筒状,向远处高喊:“建生——!建生——!”喊了半天,隐隐约约看到河对岸很远的地方有微弱的手
电筒光,“是建生!”几人又一齐大声喊了起来,这喊声,在沱沱河上回响,那灯光,在沱沱河上闪烁,显的这旷野愈发空阔。人
和大自然相比,太渺小了!灯光越来越近,终于靠岸了。建生在对岸因河面太宽,迷失了方向,但又调正不过来,不小心又掉到
河里,衣服全湿透了。本想都上船,但104几乎没气了。原来,打气的时候是中午,气温高,一入夜,天太冷,气缩了,温差太大。
气筒在六人筏上,没办法,只好一人继续漂。可船离岸的瞬间,张军一个箭步跳了上去。
红林、保洛、茂军三人继续在岸上步行。已近午夜十二点钟。

六月十九日 星期四

夜,漆黑,茂军、保洛和红林三人穿行在唐古拉山中。先是顺河而下,后遇峭壁,只能绕行。为提防遇见熊,茂军手执
利刃在前开路,保洛持桨居中,红宝拿了两块尖石压后,在夜路中摸索而进。由于白天只吃了一包方便面,此时温度也降到零度以
下,是又冷又饿,又累又困。正走间,借着地与天相连处的反光,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巨物横卧于地,四肢分明。三人赶紧倒
地,非常紧张。观察片刻,茂军在地下拾了一块石头向那东西砸去,不见反应,乃上前细看,原是去年冻死的野牛,个头之大,实
属罕见。三人继续赶路,一直走到凌晨四点半,才追上前面的船。但船泊在对岸,靠不过来,只好等到天亮。三人遂在河滩上倒地
挤着睡,源头地区,到处是雪山、冰川,实在太冷,根本睡不成,又起来拾动物粪便取暖。可是风太大,怎么点也点不着火,无奈,
只好又挤着睡,冻的异常难受。
早晨五点多,船划过来,我们都上到船里挤着睡,虽然也是露天,但人多挤着,还有船梆挡点风,好多了。八点多醒来,
大家上岸活动一下,从口袋里掏出青稞垫饥。九点半,整船出发,红林和小霍驾六人筏,余人全上104船,顺河而下。
野生动物极多,一路上时有出现,藏羚羊、白唇鹿、野驴等,尤其是见到一头熊,棕色,个头极大,有两头牛大小,蹲在
岸边,离104不到二百米,双方对视一阵,我们大声呐喊,遂掉头逃之夭夭,速度飞快。沿途路过许多冰湖,冰厚达一米多,晶莹如
玉,从侧面看去,象玻璃一般,104顺着没冻处而行,如置身迷宫。今天没生火做饭,因方便面已经没有了,队员们各自从兜里掏出
青稞嚼着吃,渴了,便拔出藏刀砍几块冰吃。
夜,十二点,船在河中搁浅,遂在船上露天休息。
六月二十日 星期五

早,八点半冻醒,满身上下一层白霜冻,特别冷,桨从水中抽出来只后,须臾便一层白冰,河水溅到船上、身上,一会儿就变
成小冰豆。早晨看看温度剂,零下十七度,河水中翻滚着许多冰渣,搅拌着往下流。大家脸上冻的黑一块,紫一块,尤其是脚,都
冻烂了。此时,六人筏还在我们后面约有四、五百米,喊了几声,无人应,就先行一步了。
长江源头,水系分散甚广,没有固定的河道,宽达数公里,因而江水流的乱七八糟。江水也太浅,船经常搁浅,这时,人就要
不断下去拖船。每逢早晚,在水里拖船时冻的浑身直打哆嗦,艰难之至。有时下水拖也拖不动,就要把船上的人和物背到下面水深
处,再把船拖过来,人和物再上,一天往复数十次,队员们轮流下水拖船,付出了极大的体力,疲惫至极。此时,雁石坪水文站黄
师付送的胶皮裤显示出威力,穿上它,下水拖船不怕衣裤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下午两点半,水渐渐汇拢起来,平川地势将尽,漂到一个小峡谷口,忽见对岸有一老藏骑马挎枪,正在驱赶牦牛过河,但费了
很大劲就是渡不过来。他看到我们甚是惊奇,我们遂将船划到对岸,帮他把牛赶过河,他坐我们的船一块过来。他的藏包就在河边,
邀我们进去一坐,遂停船靠岸,一边休息,一边等六人筏。男主人叫布纳木,二十多岁,有一个年青的妻子,没小孩。他热情的招
待我们喝酥油茶,吃藏耙,又拿出半只藏羚羊,放在盆里煮。他让我们看他的枪,指着双叉上的班班血迹,已红的生出黑锈,骄傲
的说,已打死四、五十只羚羊了。按他们的习惯,每打死一只动物,就用枪的叉子把血沾一沾,时间长了,凝固的血结成厚厚的一
层红锈,红锈越厚,说明该枪的功绩越大。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羚羊是国务院规定的三级保护动物。当我们问他这里
属于什么地方,答之多玛区。真没想到,贡嘎区长的领地有这么大,因为这里离雁石坪少说也在三百五十公里以上!布纳木告诉我
们,他一年去雁石坪两次,开春一趟,入冬前一趟,赶着牛羊,每趟大约需二十多天到一个月。
下午六点半,后面的六人筏赶上来了,红林、小霍也是一天没吃东西,遂进帐大家围坐一团,三下五除二,就把羚羊吃个干净,
几天来的饥饿,被这顿美餐一扫而光。晚八点,队伍出发,为了防止两船分开,队员们用绳子把104和六人筏串连起来。船行进在峡
谷中,速度很块,队员们一路高歌,把疲劳饥饿、困苦寒冷抛到了九霄云外。可是王茂军却隐隐感到,有种危险正悄然来临。
这里地处无人区。
夜,十二时,船又搁浅。


六月二十一日 星期六

这一段江水,又是很浅,船经常搁浅,队员们频繁下水拖船,一晚没睡。凌晨四时,船到长江第一湾,沱沱河从姜古迪如冰川
由南向北流,在这里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掉头向东。可惜天未亮,照不成相。六时,大家困乏之极,乃在江心洲停船睡觉。
早七时,又继续前进,一路上,船又行在平川里,四周地势极为开阔。由于高原地区太阳光照射极强,在我们前、后出现了海
市蜃楼。这种现象,在海边和沙漠里经常见到,但在青藏高原,还是头次在没听说的情况下而亲眼所见。一会儿一片桃花林,一会儿
一座村落,绿树成荫,一会儿大山裂开一个口子,忽然又合上,令人目眩神迷,如置身于仙境一般。
今天船行一天,没有见到一个人,断粮已成现实,饥饿严重的威胁着我们,在这无人区里,大家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还有
少许青稞,队员们放在嘴里咀嚼,肠胃难受至极。
大家都少气无力的在沱沱河上艰难的行进着。
夜十二点,船又在河中心搁浅,此时,谁也没有一点力气了,又饥、又累、又困、又冷,便在河中心的船上昏睡过去。


(未完 待续)



六月二十二日 星期日

早,约八点多钟,被冻醒,身上厚厚的一层冰霜。往下看,只见六人筏离104船不远,唤醒他们,相互活动一下,便又出发了。
这一段江道,过于宽阔、分散,加之水小,船时常搁浅,只好上岸步行,流一、两人在河里拖船。
下午,起大风了,船在河中行进更加困难,时常被风吹到岸边,不能在主流中漂,经商量后,上岸几人步行,等水大风停再说。张
军、蛤蟆、茂军、小霍四人上岸,红林驾六人筏,建生、保洛划104船。一天没吃东西了,炒青稞也完了,彻底断粮。走在河边松散的
沙地上,十分吃力。顺河向东,翻过一个高坡,站在上面往前边眺望,,还是一望无际的河滩、草原和两边的雪山。怎么还看不到沱沱
河兵站呢?根据时间及里程来计算,应该到了啊!
河里的人在艰难的拉着船行进,逐渐的地形起了变化,河水束了起来,但是同岸上的人却分开了。岸上四人也在艰难的行走着。晚
十点,太阳快接近水平面,回首张望,没有见到船的影子,只见宽阔数里的河面上,象是流满了白银,风也停了。一望无际的沙滩上,偶
尔冒出来几棵细草,一动不动,四籁无声,静极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话一点不假啊!张军确实走不动了,茂军让他坚持
一下,这时人不能倒地,一旦倒地就很难再起来。但张军说什么也不走了,要就地休息,等后边的船过来,坐船走。
茂军等三人只好继续赶路。


六月二十三日 星期一

黑夜,三人顺河而行。走至一点,怕船在其后,就轮流用手点筒向后面河上照射,多时不见回光,便继续沿河而行。走到两点半,
几人是又饥又累,又冷又困,便在一小土丘下沙坑里,到地而睡。
早七时,被冻醒,每人身上一层冰霜,起来活动活动,一看沙坑里,熊迹遍地,令人后怕。这时,也不知船是在后面,还是在前
面,小议,决定还是前行。断粮几日,体力极差,走个十几分钟,就要倒地十几分钟。茂军一看这种情况很危险,如果今天还走不出去,
或者见不到人,明天倒下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他对蛤蟆说:“不能这样,要尽快脱离此地。”志岭则说:“既来之,则安之,要是图
舒服,在家就不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蛤蟆说:“老茂,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你唱支歌,提提精神。”“哪还有
劲唱呵。”“来,一块儿唱。”“唱啥?”“唱解放军进行曲。”“向前向前向前——”,蛤蟆起个头,三人一边走,一边唱:“

向前向前向前 ——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人民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

就这样,三人在青藏高原,在长江源头挣扎着。突然,王茂军只觉的一阵恶心头晕,倒地躺了一会儿,爬到河边喝水。沱沱河的
水很浑,因含碱,又涩又苦,其味难以入口,但大家饿的没办法了,只是放开畅饮,把肚子喝的涨涨的,好似吃饱了饭。翻身躺在河边,
望着空中的白云,深有感触,想起了肖华上将写的 长征组歌,“雪皑皑,野茫茫,高原寒,炊断粮……”红军当年也是历经千难万险,
不经此情,难以有如此深刻之体会。正想间,只听“扑嗵——”一声,孙志岭倒到河里,他是喝完水刚起来,就一头栽下去了。他挣扎
着还要起,“扑嗵”又摔倒在水里,“快扶他起来!”茂军口里喊着,就是站不起来,小霍见状,跄踉着上去把志岭拉起来,衣服全部
湿透。到了这时,蛤蟆还在开玩笑,“谁让你拉了,满眼都是金花,全没了,你让我多看一会儿吗……”此时想笑都没劲了。三人都躺
在地下,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在此等死,只有向前走,才有希望。茂军催促二人起来赶路,蛤蟆起来了,可小霍怎么说也起不来,他少
气无力的说:“你们走吧,别管我。”“胡说,起来走!”茂军大声喊到,可小霍还是起不来。茂军也是一阵目眩,饥饿难忍,往四周
看了看,光秃秃的,只有草,“羊能吃,人就能吃。”老茂在地下拔了一堆,拍打拍打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口吃将起来。二人见状,
也吃开了,果然,肚子好受多了,遂咬牙,继续前行。
今天这一天,是终生难忘的一天!
下午六时,茂军在最前面,登上一个小土包往前眺望,隐隐约约看到万绿丛中有两个小白点,若隐若现,心里一动,加快了脚步。
这时,小霍在茂军后面约一公里多,蛤蟆在小霍后面又有一公里多。茂军越走越快,近了,终于看清了,是两个藏包!不错,确实是藏
包!他忙把帽子摘下,向后面摇晃,告诉孙、霍二人有情况。后面人看到信号,也加快了步子。老茂在最前面,也不知哪来的劲,一马
当先冲到藏包跟前,只见两个不到三十岁的年青女藏胞,还有几个小孩,男人不在家,她们又不会汉话。茂军只有打手势,比划着要吃,
要喝,起初,她们很吃惊,不知我从何而来,为何弄成这般模样。十几天没洗脸,再加上连冻带饿,高原紫外线照射,强风的吹刮,早
已没有人样了,嘴唇裂着血口,脸上黑紫,胡子拉遢的。通过一阵比划,她们终于懂了,急忙热情的把老茂让进藏包,掂来一壶热腾腾
的酥油茶,倒了一碗,顿时香味扑鼻,老茂一仰脖,完了,她刚准备把壶放下,一看,又赶忙倒了一碗,老茂又是一口气喝完。女主人
一看笑了,又倒了一碗,然后把壶放到老茂跟前,拍了拍,那意思是喝完了自己倒,就出去了。茂军也不好意思了,太饿了,端着第三
碗只呷了一口,便放在地下,打量起藏包内的摆设。女主人很快就端了一大盆油果子进来,老茂又狼吞虎咽起来。
“老茂!老茂!”随着叫喊声,卷进一阵风,小霍冲了进来,一看地下有吃的,象疯了一样扑过来,眼睛都直了,少倾,蛤蟆到,
三人痛快淋漓的饱餐了一顿。这个藏包着是救人一命啊!饭后,三人稍事休息,好客的主人又给了我们一包“金丝猴”香烟,喜出望外。
明显的感觉到这里比上面的藏人富裕的多了。八点多,告别了女主人,继续上路。
张军在昨天夜里等到船,与红林等三人同船而行。今天一整天也是因饥饿,把人搞的几度昏迷。晚上十一点,到达救了老茂三人
的藏包,在此饱餐一顿,并在此宿营。
志岭、茂军和小霍三人沿河岸东行,越走越有劲。十一时,看见远处几个银光闪闪的大包,是加油站的油包!随后,看到了沱沱
河大桥,汽车。三人欣喜若狂,高喊着向沱沱河沿奔去……
(待续)
六月二十四日 星期二

茂军、志岭和小霍三人赶到沱沱河沿时,已是凌晨一点。找了个小饭馆,要了十二碗面,每人四碗。真是吃个痛快!在这小饭馆里
碰到几个中科队的后勤人员,他们告诉说,洛阳来了两个人,是送东西的,住在水文站。我们三人忙从饭馆出来,赶到水文站一问,此二
人去了兵站。急急忙忙赶到兵站,在吴军医处找到了他们,是何立迎、刘平安。刚进屋,包括吴军医在内,都认不出来我们了。分手才二
十天,一个个垢首篷面,脸上紫黑紫黑,一层层脱皮,嘴唇裂着血口,干涸的血茄一块一块的。吴军医以为我们是来找他看病的老藏,要
赶我们出去,“吴军医,老和,平安,不认的我们了!”他们听声大喜,相互紧紧拥抱。后交谈得知,何、刘二人是六月十号从洛阳出发,
十四日到这里,已等十天了。今晚来找吴军医,正在商量我等下来安排之事。谈到两点多,蛤蟆、小霍住兵站,茂军和刘、何二人回水站。
回到水文站,三人谈到很晚,得知洛阳朋友、同学自发组成后方指挥部,主要任务有三项:
1 活动上层,以取得市政府的支持;
2 活动舆论界,以早日见报,扩大影响;
3 扩大宣传,以取得社会各界的支持,筹集资金;
老何二人此次上来,就是指挥部安排的第一次接应,送来了少量的物资,还有一千元现金,全是家里的朋友捐献的。此外,还带了
大量的信件。得知这一切后,心情格外激动振奋,一直谈到凌晨五时许。他二人休息后,茂军翻开了信件,有同学老师的,有家人朋友的,
言词恳切,语气热烈,对我们的行动给了极高的评价和肯定,热情的赞扬了行动,并表示,不论我们成功与否,都将支持到底。
阅罢,感慨万千。六时,休息。
上午十时,老何、平安溯河而上,前去迎接船只。茂军到兵站,找到吴军医,引见刚探家回来的杨站长。杨站长,叫杨更新,河
南许昌人,高高的个子,在这能见到老乡,双方都很高兴,后刘副教也来了。茂军与二位领导商谈了队伍在兵站休整事宜,杨站长、刘
副教满口答应,并表示全力支持。后从他们处得知,中科队大队人马约十条船,于六月十日从沱沱河大桥下水,向下游漂去。同时,消
息见之各报,“中科队于六月十日在长江源头沱沱河下水开漂。”因为他们随队记者多达二十余人。这样,就给外界造成误解,是川队
(中科队别称,因他们是四川省政府、成都西南院主办四川人居多)先在长江源头下水,其实,他们上源头的小分队还在我们后面。我
们几人对川队的这种做法都很气愤,刘副教说:“我是四川人,也为他们丢脸,我们兵站可以做证,你们是第一个从长江源头漂下来的
队伍。”茂军此时意识到,今年的漂流活动,将会比较复杂,美国队还没见到人,两支国内队伍已开始叫劲了。
中午一点半,船到沱沱河沿,在兵站后的河边上岸,兵站的指战员们帮我们把船及行装拉到营房的院子里,大家高兴极了。
晚上,在兵站开了联欢会,有水文站、气象站、川队后勤人员等,兵站的同志们非常热情,大家欢聚一堂,谈笑不断,相互祝酒,
非常热闹,这使我们又感觉到了人间温暖。

六月二十五日 星期三

早上吃过饭,天阴沉沉的,纷纷飘起了雪花。
六人筏经过一路拖船,底部已多处磨破,由孙志岭、张军、何立迎修补,其他人写写家信,收拾一下内务卫生。后又让红林、
建生、保洛写几篇反映源头地区的文章捎回。
从源头到此,已漂了230多公里,初战告捷,但是问题仍然很多。下一步准备让何立迎回洛阳报告这里的情况,资金仍短缺,
录相设备要加紧解觉。刘平安随队下漂。
今日天气不佳,下了一天雪。杨站长让炊事班连夜给我们烙了一口袋饼。


六月二十六日 星期四

早,八点半起床。天阴沉沉的,下着小雪。吃过早饭,开始收拾行装,后茂军找杨站长、刘副教商量欢送我们下水之事。
中午,兵站举行欢送会,在大礼堂会餐。杨站长主持,刘副教首先讲话,他高度赞扬了我队的爱国主义精神,并把我们的行动
做为兵站广大指战员扎根高原、做好本职工作的强大动力。随后,王茂军代表全队讲了话,感谢兵站对洛阳队的帮助和支持,宣读了
给沱沱河兵站全体指战员的感谢信。后互相祝酒,场面热烈。
下午三点整,我们离开兵站。小车在前面开路,茂军和杨站长走在排头,随后是漂流队的全体队员,之后是兵站的战士,举着
彩旗,敲锣打鼓,最后是兵站的两辆汽车,拉着我们的船。又威风,又热闹,镇上的人全出来了,夹道相送,水文站的全体同志以及
川队剩下的人也来了,真是热闹非凡。杨站长告诉我,他在这当兵十五年了,这么热闹还是头一次。
在我们下水的地方,万里长江第一桥 —— 沱沱河大桥北头西侧,部队又开了欢送会,刘副教代表兵站赠送我队锦旗一面,上
锈“首漂成功”,同时,又宣读贺信一封,这是对我队第一个从源头下来,给予充分的肯定,这是历史的见证!最后,刘副教把兵站
全体指战员为我队捐献的532元交给洛阳队,由红林代表全队接下,红林,这个硬汉子,热泪盈眶,紧紧拉着刘副教的手。茂军代表
全队,将洛阳队的队旗一面,回赠给兵站。四点三十五分,我们下水,在一片欢呼声中,在一片再见声中,离开了沱沱河,船过了大
桥,红林眼里含着泪花,在船尾高呼:“沱沱河 —— 我永远记住你!”
出发没多长时间,天就下起了大雪,茫茫一片,水天一色。离开沱沱河,往下是八百里无人烟,这里的地势仍很开阔,河道分
布极广。船一直靠南岸行进,因为从北边很容易进两个死湖,去年尧茂书就曾进去,两天才出来。红林、茂军和小霍在六人筏上,其
余人在104船上,104还拉着密封船。因雪下的太大,晚上,我们没有靠岸做饭,大家在船上吃了点馒头和咸菜。
夜,十二点,雪下的太大,被迫停漂,在船上宿营。入夜,只觉的身下刺骨疼痛,用手一摸了摸船底,冰凉冰凉,就如同冰块
一般,而切还很硬,转辗反侧多时,不能入睡。

六月二十七日 星期五

早起,大风夹着雨雪下个不停,大衣全湿了。吃过早饭,船只出发,天一会儿晴,一会儿下,令人难以捉摸。中午时分,正行
间,忽看见后边远处黑压压一大片,铺天盖地,带着唿啸声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压过来,小霍叫道:“快看,这是啥?”
“该不是冷障吧?”“象台风。”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至近,只见河面上象开锅一般,满江翻腾,“是冰苞!”不知谁喊了
一声,大家纷纷找东西躲避。红林、茂军、小霍忙钻进六人筏内,把篷布拉上,这时冰苞已到跟前,砸在船上“嘭嘭”做响,弹起老
高。手扶着船弦,不时被砸住,其疼痛难忍。104船上的人则头顶大衣、羊皮、锅等物躲避,不时发出疼痛声。约十分钟,冰苞过去,
太阳又出来了,大伙探出头来看,只见冰苞似珍珠般,洒满河两岸的绿草地上,大的约核桃般大小,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闪光,令
人目眩。大家停船上岸,伸手抓着放入嘴里就吃,极开心。这里是无人区,我们带的地图是在书店里买的,极不详细,所以根本不知
现在进至何处,只是顺河漂就是了。只见地形时放时束,一会儿宽,一会儿窄。下午,又下了一阵冰苞。
晚上,阴云密布,狂风忽啸,大雨倾盆,船被迫在河中间的江心滩上停泊,无法生火做饭,大家只好啃干粮,用茶缸舀着河水
喝,水很浑,且含碱。之后宿营,红林、平安、茂军、小霍在六人筏,另四人在104船上挤着睡。
船不断进水,大家身下全是水,在冰凉中艰难入睡。
(待续)
六月二十八日 星期六
早起,雨还是下个不停,十点左右,大家吃了一点干粮,顺河而下。雨是一会儿停,一会儿下,队员们的大衣都湿透了,极冷。
我们不时打开半导体收音机,但什么台也收不到,只能收到莫斯科对华广播,只好放录音机歌曲,《望星空》给大家留下了难忘的
印象。
下午,雨还不见停。
晚八点,行至沱沱河与当曲汇合之处,以下就进入通天河了,380多公里的沱沱河就此全部漂完。两河汇合后,水势大增,沱沱
河水浑,当曲清,大水茫茫,不见边际,在大雨中更显凶恶。这时,六人筏与104失去了联系。104顺主流而下,六人筏进入小流,后
搁浅。通过对讲机与104联系,让104船靠岸等六人筏,只听104上保洛回答:“水太大,太急,不能靠岸。”正说间,在对讲机里听
到一阵高喊:“塌方!塌方!”数声过后,对讲机里就再也没有声音了。红林、茂军等感觉大事不好,遂果断下船,费了好大劲,把
六人筏抬出小流,搬到主流中。此时,雨越下越大,天也黑下来,什么看不见,气氛甚是紧张。由小霍继续呼叫,红林、茂军操桨驾
船,顺主流而下,全身被雨淋个透,红林、茂军索性将大衣甩去。不多时,见塌方数处在江左,船遂尽量走江右。这时,对讲机也与
104船联系上了,他们在下游水阔处江心滩上岸,并在那里等我们。至此,紧张的气氛才松驰下来。但六人筏仍处境不佳,雨越下越
大,江水不断上涨,天黑的什么也看不见,红林和茂军拼全力划船追赶。
十点多,隐隐约约看见有手电灯光,在江中夹心滩上一闪一闪,但六人筏靠不过去。红林和茂军的衣服从头到脚已湿个透,在
夜里的寒风中冷的受不了,二人竭尽全力向江心滩上靠,建生与张军则在滩头跟着船跑。因水流甚急,故船速飞快,他俩几次想截
船靠岸均未成功,船急弛而下,眼看就要过江心滩了,下面是茫忙漆黑一片,红林一时性起,跳入江中,想把船拖到岸边,谁知脚
被船弦绳挂住,跌入江中,茂军急忙将其拉上来,然后又用撑杆向岸边的建生递过去,他也急忙跳入岸边的浅水里,接住杆后将船
拖到岸边,这时,大家才都松了一口气。
天已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家在风雨中把帐篷扎起来,生火做饭。在河里打了一桶水,浑的不行,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吃
过饭已是后半夜一点多了,之后大家围着火烘烤衣服,三点多才休息。茂军和红林在六人筏里,又是半船水,在上面铺了两个汽垫
床。衣服没烤干,就这样,穿着湿衣服,谁不着,翻来复去,直至天亮,只感觉腿、腰冰冷的疼。

六月二十九日 星期日

早起,先烘烤衣服,及至中午,也没烤干,无奈,只得出发。因为已进入通天河了,水较大,船速飞常快,我们把三条船“品”
字相联,104在前,六人筏和密封船在后。
船在不太深的峡谷间穿行,山上没有树,只有一些小灌木,大伙情续极高,有说有笑。回想起此次从洛阳组队出发到现在,刚
刚才一个多月,虽然艰难备至,困难重重,但大家没有说什么。这几个人,打开了生活的又一个层面,使自己的生活不论从时间上,
还是从空间上都具有一定的深度、厚度;同时,也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向社会证明了我们的存在,以及存在的价值。记的一个朋友
来信,写有这样的话:“你们不是站在高坡上呐喊,而是在泥泞中奋进……”这就是人生,而这样的人生才具有一定的意义!
下午,在江左的岸上发现了一群野驴,乃停船上岸,观察拍照。这是我们到目前为止,看到的最大的一个野驴群,约一百多头
左右,实属罕见。它们正在悠闲的吃草,有的在追逐奔跑,黄褐色的皮毛,膘肥体壮。离它们还有二百米就不能再接近了,它们警
觉的抬起头,四处观望。我们拍了不少照片,然后悄然离去。
晚十点半靠岸,安营扎寨,生火做饭。今天虽没晴,但一天没下雨,真是不错,免受衣湿之苦了。
后半夜两点入睡。

六月三十日 星期一

早,十点起,出发,在船上吃了点干粮,顺河向东。此时地形已平缓,江水流速不太快,两岸时有小草原,天仍不太好,早上
在船里,还下了一阵雨,现在仍是阴天。
全队八人,分成两班,一班一天,轮流划船。今天是茂军、红林、小霍、平安值班,由于水小,不时下去推船。
晚十时,接近一峡谷,遂停船上岸,找水做饭,帐篷刚扎下,就见远处的天边与江面的交汇处,有两个黑点快速的向下移动,及
近视之,乃两条船,他们在我们面前驶过,停在我们下面四百米处,上岸扎寨。过了一会儿,孔志毅跑过来寒喧一阵,是川队,他们
两船共九人。这一下队员们坐不住了。吃过晚饭,急忙开会商议,大家纷纷认为不能落在川队之后,乃决定连夜赶路。此时,已经午
夜十二点了,拆帐篷收拾行装,向川队打了个招呼,就连夜向下漂去。
夜,漆黑无底 ……

七月一日 星期二
半夜零点,天极黑,船只出发,先由建生、张军、蛤蟆、保洛一组值班,余人休息。红林、平安、茂军和小霍斜卧在六人筏里
休息。由于一直想着川队赶上之事,心里焦急,睡不着,迷迷糊糊。早七时,船又搁浅,大家都起来推船。这时,船在一大峡谷中,
听建生说,早五点多就进峡谷了,时大雨如注。此峡谷极窄,约有一百多米,山色呈银灰,极狰狞。拖了船换班,我们这一班先由
红林、平安值班,余人继续休息。
八点三十分,建生、保洛、茂军、张军四人在六人筏里休息,突然,船左右剧烈摇摆起来,倾刻,船竖起来,几乎垂直九十度。
保洛惊呼要翻船,喊着就把六人筏拉口打开,“哗——”一个大浪打进船仓,一下子就是半船水,衣、物全湿透了。往江面上一看,
才知是险滩,共两处,刚才过了一处,下面紧接着又一处。此时峡谷正窄,约四、五十米,谷深有五百来米,江面上几十米的排浪,
有两米高,向船迎头压来,江中有明、暗礁数处。我们是三船相连,但仍被浪掀起两米高,104在上,六人筏和密封船在后。只见
104船头朝上,快要翻了,红林在船头用力压船,再加上密封船和六人筏重,压住没翻,又一个大浪打来,又进了半船水,大家一
面往外舀水,一面紧视险情,幸而两处险滩不长,只有百余米,很快就过去了。大伙个个惊出一身冷汗,紧张之级,因为这是开漂
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险情。我们深深的知道,往下,这险情将数不胜数。出了峡谷,太阳也出来了,我们靠在江左,上岸晾晒衣、物。
几乎所有的火柴和电池都湿了,只好扔了。对讲机也全浸泡在水里,不响了,遂把它拆开,放在太阳地下晒,又把救生衣取出来让
大家穿上。十二点,继续赶路。
下午两点半,我们远远的望见左岸的半山上有三个藏包,这是自沱沱河开漂以来第一次看到人,也就意味着通天河四百多公里
的无人区漂完了!大家高兴极了!忙靠岸,上去后,一看三个藏包,只有妇女和小孩,男的一个也不在,她们又是没一个会汉话的,
我们就打手势比划着,要点吃的。她们后来终于懂了。八个人分两个藏包,女主人很热情,用酥油茶招待我们,并个我们蒸了一笼
慢头,是死面。我们付了十元钱。
下午五点,继续前进。河道有宽阔起来。晚九点,六人筏触礁船破,遂上岸安营扎寨,决定今晚不走了,在此吃饭,补船,休
息。红林到河里打了一桶水,下了点面条。
夜,一时,休息。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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