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我们又有机会去意大利,我第一时间内想到弄一个多哥那样的贴身口袋。在这十几年间我也去欧洲玩过若干趟,只有意大利让我感到非得有那么个口袋不可。
行前我跑了趟旅游用品店,向老板娘一提,她立即找来两个款式。一款可挂在脖子上,另一款系在腰间。这十几年间世界变化真大,多哥妈妈的口袋已经商品化了。
那东东虽然叫钱袋,大小却是比着护照做的,做工很精致 ,有一系列女性内衣的颜色。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多哥的一款,老板娘提醒我还要选钱袋封口。封口也有两种,拉链和魔鬼粘(velco)。她建议去意大利最好买魔鬼粘的,拉开口袋会响,多一层保护。
意大利小偷。。。他们是神偷啊!她赞叹道。
我想起当年多哥在飞机上谈小偷时的神情,俩人简直如出一辙。
她教我把口袋挂在脖子上,放长细绳把半截口袋压在裤腰带底下。
这样才万无一失,她说。
但是这样我看上去就会跟有身孕一样,尤其一家人的护照都放在袋子里面的时候。
收银机叮一声响把钱屉弹开,老板娘也打开话匣:
我见过一个,在冰淇淋店,长得像莫妮卡·贝鲁奇。
好多到我这儿来买包的人都说罗马小偷长得漂亮。。。啧,真可惜。
有了防贼利器我便放心往意大利去也。我也可以轻松悠闲如多哥,看看某个小偷的猫腻。想什么来什么,我的第二次遭遇发生在罗马的公共汽车上。
当时车里很多人,但没有到拥挤的地步。猪君面朝车窗站着,一手扶把手,一手牵妹妹。我离猪三四步远,把着椅背,面朝他的侧身站着,对着他身后的背包。不是有意的,恰好站成那个局面。
车靠站上来一个年轻的母亲,怀里抱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她非常漂亮,柔软的栗色头发带着卷儿垂在耳旁。我没觉得她像莫妮卡·贝鲁奇,我觉得她像圣母。意大利人包婴儿的方法和中国人完全一样,也是蜡烛包,小方毯子在婴儿脑后留出个三角,象蜡烛的火焰。她的孩子打在一个蜡烛包里,她看孩子的眼神使我觉得她完全可以作圣母像的模特。
我稍稍觉得有点怪:夏天还打蜡烛包。我没有多想。她站在猪的侧后,位置靠近车门。她手里的蜡烛包贴着猪君,猪扭脸看了一下,转过头去。
过了一小会儿她把掩着婴儿脸的那个三角翻过来搭在猪的双肩背包上。孩子的小脸完全露了出来,她朝孩子抿嘴笑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又过了一小会儿。
她的一只手伸到三角下面,薄绒布三角微微地有了一点动静。
就在我的眼面前她拉开猪君的背包。
Stop! 我大叫出一个字,分贝数前所未有的高。
她闻声抬眼看见我。
我发狠地盯住她看,我们一家人一起盯着她。
她安静地看着我,抱着她的孩子,秀气的五官使她甚至看上去有点无辜。
我愤怒地说,你在你的孩子面前干这个?!
我动了她的心神。
她开始朝我一个劲地摇手。她指指她的孩子,把那方三角又盖回孩子的脸。
猪君的背包敞着口。
她再朝我摇手,又指她的孩子,又摇手。
我冷眼看着她,没有再说话。事情让人心头添堵。
车一靠站她就下去了,临走前又再次朝我摇手,象在告别。
车里的人毫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样子司空见惯了,真是悲哀。
我缄默着想,她的孩子还小,不懂也不会记得眼前的一幕。可这意大利政府是怎么一回事?让一个母亲用婴孩作掩护偷东西。
那几天,在罗马那些巴洛克风格的圣母教堂里,在那些湿壁画上,很多次我们看到圣母,她温顺无辜的脸。我有时会一闪而过地想起那个小偷,她也是温顺无辜的样子。
在教堂里慢慢地走过许愿的烛光和雕刻考究的忏悔室,我有点好奇罗马众多的神父与修女如何看待城里举世闻名的偷儿们,可曾想到去关注他们。
我不确信该如何看这件事,只是十足书呆子气地认为,终年在如潮的游人面前荣耀上帝的罗马,有那么多虔诚勤工的神职人员,不该还要等冉·阿让救芳汀吧。
(三)第三次遭遇
经历这一回猪说他会把钱包从裤袋转移到大腿侧下的大口袋里去。他的想法是弯腰容易暴露,小偷会知难而退。他让我放心,说他比我反应灵敏。
我的确不太担心,意大利之行全家的证件和小金库都藏在我那只多哥风格的袋子里。在国外旅行时我不带常规的钱包,我另有个黑色的Kipling小钱包,放两张信用卡、一天用的现金、和薄薄的傻瓜相机。我的钱包斜挎从不离身,实用但形象比较惨。猪君倘若真的丢了钱包权当去财免灾好了。
我们又去乘地铁,刚坐过一站上来三个花季少女,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两个漂亮女孩,第三个一般般。她们穿的十分时尚,黑白系列,戴满了首饰。有一个妆很浓,用的口红和蔻丹颜色都很深。两个漂亮的少女一左一右站在猪的身边,我见状决定回去要开个玩笑,问问猪的感觉。
车行一段路,猪君突然大叫一声,小偷!一把捂住自己的大腿。
身旁浓妆的少女挑衅地瞧他,若无其事地左右摇了摇脖子,把头摆正。
猪赶紧向周围人解释:她摸我的钱包。
少女翘起下巴,嘴角漾开一丝笑意,睨视着一个进罗马城的乡巴佬。
猪君生怕别人不相信他是正人君子,对少女说:就是你摸的,不要赖!
少女毫不示弱地反击:
你不要以为我穷,傻瓜蛋!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的钱!
她捏起三个手指头比划在猪君眼前搓了搓,象在搓票子:
我的钱比你的还多!
她的英文有些口音,但语法正确。
可是我喜欢你的钱,你的钱是甜的,非常甜。我很喜欢。
少女摊平手掌举到唇边,掌心朝上翘着兰花指,指尖对准猪。
我爱你的钱!
她努嘴朝手掌吹气,下巴轻轻一扬,把气吹给猪君。
这简直岂有此理。猪君气得问她:你知不知道羞耻?!
近旁一个意大利男人开口插话:不要理她。你没丢钱就别理她。
我看看四周,没看见男同伙,只有三个如花少女,每一片花瓣都绽放到嚣张。
车靠站戏就演完了,三个少女下车去。我从车窗里目送她们在站台上的人群间穿行,随即在视线里消失。
简直无语。
如此挥霍的花季,大概只在罗马才有可能,只有罗马能提供这样的奢侈。
退一百步想,她们也可以有个狂野的、想学坏的少年时期,只要不是真变坏了、无可挽救。人生的路很长呢。
罗马,上帝之城。上帝保佑她们吧,也保佑山迢迢水迢迢来看罗马的人。
好了,我的三次邂逅讲完了。
最后,也学着《非诚勿扰》里的男嘉宾作个小结并提提希望:
三次有惊无险,运气不可谓不好。都说事不过三,接下来的风水运程我就不得而知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向往着有一天能再访那些壮丽的教堂和犯疯的汽车并存的古城 -- 多么不同凡响的地方,连小偷都具有丰沛的创造力。
生活里的事,既然躲不过,遇上就遇上了。多年以后回头看去,也未尝不是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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