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嫁进书家的蝉娟,据说白晢文静,是教授家的女儿。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可是自主婚姻的代价,是与父母断绝了关系,那一年她三十左右,他巳经四十好几了。
如果八十年代的中国,是文艺复兴时期,那么九十年代的中国,就是出国和从商的十年,弄潮儿们要么出海要么下海。婵娟身在学英文的圈子里,自然而然地卷进了出国的狂潮,海的那一边是澳大利亚。
几年之后,打工学语言婵娟帮书蠹头办澳洲。“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 ……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悻悻然,书蠹头告老退休,去澳洲与太太团聚。
潮起潮落,物换星移,我爸妈再一次看到书蠹头,是N年之后他回国。他家国内的房子,被他卖掉了,卖房子的钱,给他如数捐给了佛教协会和道教协会。书蠹头的身边,也不再有婵娟相伴。“她走了,她不能接受我把卖房子的钱捐掉。”
“天啊,怎么不捐给我?” 我记得我听到这个故事时叫起来。我爸妈说书蠹头讲婵娟说的跟你一样,“你一样捐钱,为什么不捐给我?我每天早出晚归养家糊口,你怎么不来可怜我救济我呢?” 书蠹头当然也不理解,婵娟为什么不能懂得佛教和道教,是他在异国这几年醉心研究的领域。
哀叹这桩难得的姻缘,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走到尽头。我心里,其实是有一点点站在婵娟这一边的,庆幸她终于醒悟,应该说是解脱,但愿她从此可以轻松地生活。
书蠹头去澳洲,已经过了退休的年纪,他从来也没有打过工干过活,以前有婵娟养他,婵娟走后,就由澳洲政府全面接管了。
书蠹头笑说自己很有钱,他说他住在政府配给的福利房里,享受免费医保,每个月还有政府发给生活费。他说他从来没有这样衣食无忧,每次回上海,他都会回请爸妈一帮朋友吃饭,虽然当然,他们那个年纪的人去的,都是象华德饭店那些,便宜老式的饭店。
每年,书蠹头新年都会寄贺卡,可是有一阵他失踪了,爸妈叫我从美国用iTalkBB也找过他几次,直到好几个月之后又联系上才知道,他是去陪伴一个绝症老人了。书蠹头是在报纸上看到那个老人寻找陪同的广告,书蠹头说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所以每天都去陪他,分文不取。老人去世留下了七八万块澳元执意送给书蠹头,说他的孩子们生意做得很大,七八万块小数目不在眼里的。
书蠹头把老人留下的钱如数交给他的孩子们,虽然他建议了可以捐赠的单位,但是也不过囗头建议而巳,就此,他全身退出。
书蠹头还是常说:“我的钱够多了,这辈子根本花不完了。”
书蠹头吿诉我爸妈,他签了一份贡献遗体的公证。“我到澳洲来之后对澳洲没有做过任何贡献,而澳洲政府却无偿给了我一切。无以无报,只有身后这份躯体,希望能够对澳洲对人类,做些贡献。”
最近一次,爸爸在电话里告诉我;收到上海一所中学的感谢信,感谢我父母为他们学校捐助了很大一笔奖学金。我爸说他仔细去读,发现捐款人里,有我爸的名字,也有我妈的名字,有书蠹头的名字,还有他们以前在复兴公园一起讲英文的朋友们的名字。
是书蠹头,他把他这些年来在上海的退休金,都捐给了他以前读过书的学校做学生的奖学金,署名的,是他和他的朋友们。
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
邅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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