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老师：
瑞士的好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的，你一定更懂，我就不做蹩脚的描述了。忍不住只想跟你share一件旅途见闻，把俺弄得好几天才缓过劲来。
那是在瑞士中部的一座小城（I split with my folks for 2 days so I was there alone)，我因次日要去参观附近一座名山，提前一晚到达。安顿好行装，我出去找吃饭的地方，也顺便闲逛一番 。
小镇被几座青山舒缓地环绕着，一条碧绿的小河穿城而过，水边精巧的民居静谧安详，院落间每一朵鲜花和每一根绿草好像都被精心地梳理过，走在那里心都变得干干净净，不知算不算秀色可餐，反正我丝毫不觉得饿了。
不久我被阵阵音乐声吸引到一个小广场，原来是一个西班牙的乐队在演唱，那火热的节奏，飞扬的歌声，真能把人的 blood都 heat up。尤其是台上几位身着黑色短袖T恤的男子，不论是键盘、吉他、贝斯、鼓手或歌手，个个都有着绝妙的身材，灿烂的笑脸，强劲的载歌载舞中除了让你感到他们的 passion扑面而来，而且衣服下的 muscle 似乎都遮拦不住，呼之欲出... ...台下的人们跟着一并疯狂，送酒水的服务生穿梭往返，热闹非凡。
我很快就下意识地察觉到自己的“另类”，因为不论是刚才走过的幽静的小街，还是现在置身的喧闹的市井，除了我一个老中，其余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和黑黝黝的星星点点，先前在车站遇到的大队的中国游客却一个都没有出现过 (当然我早已习惯混入敌人内部，并无任何不适感)。
等我趁中场休息离开演出场地，才发现几步之遥的一家装潢精美的店铺里人头攒动，热火朝天，闹了半天其他老中都在那儿聚着呢。我开始并不知道他们在买什么，看了橱窗里炫目多姿的展品才明白这是一间高档钟表店，我老眼昏花，加之囊中羞涩，也没记清价格到底是多少，反正都是一两位数字后跟着一大串的零。
这只是开头... ... 沿不宽的主街前行，稍后又碰到两家同样挤满了中国人的手表专卖店，放眼望去，真的跟超市鸡蛋降价时我妈和邻居老太太去血拼（我们都极力劝阻但防不胜防）的场景一模一样，只不过抢的不是几块十几块的鸡蛋，而是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甚至更昂贵的名牌手表。路上耳边还不时飘来兴致勃勃、意犹未尽的乡音，什么“才合三十万不到啊太便宜了”，“我还是去把那块一百万的买了吧" ... ...
期间我只听见过一个小孩提议，想看看那边为什么那么热闹，但立马就被家长制止了：”乱哄哄的去干什么，军刀还没买呢... ..." 哎，真是绝了，身边的青山绿水，笑语欢歌，这些远道而来的游客统统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唯有对购物表现出巨大的热情，让我一时难以理解。我实在很想多一句嘴：同志们哪，你们为啥不去 try一 try 呢，绝对又好听又好看呀!
按理东西造出来就是给人买的，我也不愿 judge 别人，问题是既然千里迢迢已经来了，为了几块光秃秃的表和几把冷冰冰的刀就白白放弃眼前的无限风光，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更可惜的是因为俺啥都不是，根本没人拿正眼瞧俺，更谈何听俺的话啊。那时俺就想到了你，X老师，如果此刻俺被换成你，效果肯定大不相同，因为至少很多人知道你比较有钱，一定会尊从你的建议，呼啦呼啦跟你走 :-)
尽管替别人遗憾了半天，好在我嘛都不损失，所以继续轻松漫步，又溜达到了一个好地方。那街的一边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park，绿草茵茵，朵朵五颜六色的降落伞不断优雅地在上空盘旋、滑行、然后着陆；另一边是一座富丽堂皇的传统西式酒店，高高的石阶上去设有供客人餐饮和观赏街景的平台，大堂到路边sidewalk 之间是一个布满鲜花和喷泉的庭院，整个酒店和外界隔开的标志只是一道二尺高的青石围墙。
本来我没意识到酒店里传来的优雅的音乐是 live 的，直到几个中国的 teenagers 跳到围墙上拍照，我才发现那钢琴曲是现场弹奏的。由于琴师面向酒店正面，留给街上行人的是一个背影，不仔细看还真容易被忽视。由于琴声的诱惑十足，我便到墙边上找个地方坐下，一边继续欣赏着对面的公园，一边享受着流入心田的乐曲。
谁知我的好日子连三分钟都没过上，就被不时路过的中国游客所打断。他们如出一辙蹬踩攀爬到围墙上高声喧闹，互相指挥着给彼此拍照，要取大楼、取喷泉、特别要把弹钢琴的取进画面... ...这些刻意摆出各种雷同姿势的人极其在意自己是否被一个个炮筒、傻瓜、手机和 iPad 完美地定格在各自的内存里，却没有一人做片刻的停留静静地聆听一下那曼妙的乐曲、凝视一下那恢弘的建筑。（回来后有个一贯比较实际的 dentist好友如是说：“看了那只叫一瞬，照了那才叫永恒，你这学文的咋还没我懂？”） .
接下来发生了更有意思的一出：当一曲完毕，三个中国男的跳上小围墙拖着长声冲着里面大喊起来：“O---Kay, O---Kay ... ... Goo---de, Goo---de... ... "伴之以手舞足蹈（你要说他们喝多了吧，上蹿下跳倒蛮麻利的）。不但是我，附近的其他游人显然也都吃惊不小，一个个不解地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那个琴师欠起身来，侧过脸（wow！有如雕塑般标准的轮廓！），深邃的眼睛注视了那几个向他叫喊的人几秒，给出了一个看不出性质的微笑。待他坐回琴凳，行云流水般的乐曲再次潺潺而起，那仨耍猴的也在众目睽睽下若无其事地离去。
这一拨刚走，又呼呼啦啦过来二三十口子东北老乡，正好停到我面前的人行道上，说丢了两个人，男导游要众人原地等候，他返回去寻找。不料导游前脚刚走，那俩离队的后脚便从相反方向出现了，于是有人便扯起嗓子，冲着不足二十米开外的导游喊了起来 ：“张---导---张---导---（冷不丁地我还以为张艺谋来了呢)"。眼看那张姓导游没有听见，东张西望继续远去，更多的人加入呼唤的队伍，调门也集体提高了几个八度：“张---导---张---导---"，那阵势，那气场，早把可怜的美男子的钢琴曲狠狠地盖到爪哇国去了。
我差一点儿就跳起来跑上几步 (that's all it takes) 去把他们的张导追回来，不过到了这种分贝张导听不到也难，终于这场狂呼乱叫以张导阔步返回而告终。等他们说着满嘴的黄话走了，我也呆不下去了，一晚上都在揣测瑞士人的老祖宗这会儿在棺材里是骂他们的子孙见钱眼开呢，还是夸其生财有道呢。
第二天我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外加火车、缆车，也算匆匆地在欧洲最高峰到此一游。下山的小火车上遇到两个在加拿大读博的中国小伙儿，羡慕地看着窗外时隐时现的 trail 和 hikers 一筹莫展，念叨怎样也能下去一走为快。我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忙主动给他们介绍一番相关信息，小伙子特别高兴，还记下笔记，表示第二天就去一试。
闲聊间听我说到昨晚偶遇国人的经历，他俩哈哈大笑，说你还没看见今天呢，我们到了山顶，想买几张明信片寄出，礼品店里那人多的，我俩一看就歇菜了。都是同胞，上去第一件事是在地名前拍照，第二件、也是最后一件事，是钻到 Gift Shop 里，专挑手表军刀。连售货员都是华裔，个个忙得团团乱转，我俩也就不好意思拿几块钱的玩意儿跟那儿捣乱了。等到了看风景的地方，中国人就绝对是稀有物种了... ...
与那两个 Ph.D students 道别后，我当晚赶到 Luzern,本来准备只停留一天便回 Zurich 与同伴汇合去好友家过瑞士国庆节，但看到 Luzern有个据说存有最多毕加索作品的博物馆，临时改变主意又多呆了一天。我不是喜欢毕加索，恰恰相反，他那些冷飕飕的不是歪鼻子就是斜眼睛的所谓艺术，我总觉得还不如我画的好呢，花时间去看他，纯属好奇。我拿着英文讲解，在偌大的展厅一幅一幅艰难地看过去，直到累得双腿发抖，心中似乎更坚定了一个信念：他就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干，才捣鼓出这些东西来。
当然我知道事情远不该是我想象的这么幼稚可笑，只是愈发觉得理解别人有多么重要。再好的东西，如果认识不上去，就是这种结果。我平时极少到任何游人如织的地方凑热闹，所以才少见多怪一把，以后也该平静对待那些貌似物质至上的人们吧 ：-）
X老师，你去伦敦看奥运了吗？刚刚看到一则新闻，标题是 《林丹引爆伦敦机场， 60万名表尽显霸气》，哈哈哈 ：-）
Take care.
花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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