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游记(旧作) 10-14

来源: 阿姗 2004-01-16 08:47:00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3797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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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9月6日(星期五)第十日

  今天在库斯科忙忙碌碌了一整天,觉得还没有呆够,真希望可以多留一两天。

  一早醒来,就去街上逛。街上已有不少行人了,衣著时髦,行色匆匆。也有些身穿传统服装的妇女在闲逛。她们花批肩花裙子,大红大绿,打扮得很夸张。你要是为她们拍了照,她们就会追上来向你要钱,不象拉巴斯的妇女那样纯朴。街上还有很多小贩向我们兜售手工制品,皮带啦,手套啦,相机背带啦,要啥有啥。一个兑换外汇的人缠上了我们,追了我们整整两条街,才做成了这笔生意。

  街上的房子古香古色,有的是西班牙统治时建造的,新修的也仿旧。大石砌的墙根,白粉刷的墙壁,绿漆油的窗框,一眼望去,整个城市协调一致。许多房子的门上都上了很多锁,多的竟有十几把,也算是一种装饰。许多做游客生意的店铺都已开门了,小食店里也飘出烤鸡烧肉的香气,我们却没敢随便买。去买面包,一个索币居然找回九十五分,那面包才值两美分,真是便宜。我们边走边吃,看看这个城市正忙忙碌碌地开始一天的生活,觉得十分逍遥自在。

  上午我们先到安迪旅行社。库斯科是个以旅游业为主的城市,旅行社遍街都是。安迪是昨天在火车上遇到的。他是混血儿,父亲是为数不多的印加人,母亲是西班牙人,所以长得比一般秘鲁人高大。他满脸络腮胡子,为人十分热情,说了一口流利但颇多语病的英语。他为我们免费提供谘询及不少服务,还低价帮我们洗衣,给我钉好撕破了的背囊,又找了汽油装满了我们的燃料罐。我们奇怪为什么他要这么便宜地提供这些服务,原来他看中了费迪的睡垫和我们的燃料罐,想等我们爬山回来后买下来,收入他的小仓库,日后可以租给其他游客。他说这里根本找不到质量好的露营用品,只有从游客那里买。我们都特别喜欢他,把他当成在库斯科的唯一靠山。他听说我们从洛杉矶来,羡慕极了,忙问洛杉矶和加利福尼亚有什么区别。

  从安迪那里出来,莎伦直接去看医生,我们三人则去城里各大教堂参观。城里到处都有教堂。我们去了圣塔多明戈教堂(Santo Domingo),拉马尔赛德教堂(La Merced),和军队广场(Plaza de Armas)上的大教堂(The Cathedral)。我很惊奇地发现这些建筑都是那么宏伟壮观,巴洛克风格十足。

  库斯科是美洲最古老的城市了,初建于八、九世纪,为安第斯山脉一带的部落所建。后来印加人兴起,十二世纪时强大起来,在南美洲建立了印加帝国。传说中太阳之子曼科卡巴(Monco Capac)由的的喀喀湖来此,把一只金棒子插进地里,直到消失,然后在此建都。事实上曼科卡巴是印加帝国早期的国王,确是他把都城建在群山环绕的库斯科的。库斯科的意思是“大地之脐”,是帝国的中心,而其最中心点就是在军队广场上。印加帝国强盛的时期,幅员辽阔,北到厄瓜多尔,南抵智利,东达亚马孙丛林,西至太平洋,是西半球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国。

  十六世纪西班牙人来到南美洲新大陆时,正值印加国内战,两个兄弟为了争夺王位,打得不可开交。其中一方的首领阿塔瓦巴(Atahuapa)投靠了西班牙人。皮萨罗(Pizarro)指挥西班牙人利用这个机会,一举占领征服了印加帝国。据说事变是由当时阿塔瓦巴约见皮萨罗开始的。那天阿塔瓦巴乘了八人大轿,趾高气昂地去见皮萨罗。皮萨罗身旁的神父递给阿塔瓦巴一本圣经,想教化他。阿塔瓦巴不知其为何物,接来一把便丢在地上。这一亵渎上帝的举动一下子惹恼了西班牙人。他们立刻把阿塔瓦巴囚禁起来,从此开始了征服活动。阿塔瓦巴哀求皮萨罗释放他,答应给他满满一屋子的黄金,两屋子的白银。可是皮萨罗收了赎金后,还是把他给杀了。印加军队从此一蹶不振,终于在1533年败给西班牙。

  西班牙人进入库斯科后,一边惊叹这里的文化与财富,一边烧杀抢掠。他们把许多印加人所建的精美的石头圣殿拆毁,在旧的石墙上建造新的天主教堂。库斯科多灾多难,1650年和1950年两场毁灭性的大地震几乎完全摧毁了这座城市。先今的库斯科,大部分建筑都是后来重新修建的,但是许多印加石墙,却经受住地震的破坏与岁月的磨损,完好地保留下来。

  所以至今我们仍可见到制工精美的印加古墙。印加人是以石头建筑与修路最为著名的。他们的所有建筑都不是垂直的,墙边略微倾斜,门框窗口也都呈梯形。因此印加建筑既美观大方,又坚固耐震。那些墙上的石砖都吻合得近乎完美,连一根针也插不进去。重要的建筑物上,如圣殿、祀坛,石砖都切磨得极平直,方方正正的,好象尺子划出来似的。那些不大重要的建筑上的砖就不那么大小一致了,有时候形状还很怪,但都能严密地砌合在一起,好象一个三维的拼图游戏。有的石块为了能镶好,被切成二十几只角,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我特别喜欢沿着古墙徘徊,抚摸着巨大的花岗石块上的石纹,粗粗的,凉凉的,实实的,感觉自己好象在抚摸一个古老的年代,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

  穿过窄窄的印加古巷,来到拉马赛德教堂。这座教堂正在修复中,正门紧闭着,门口堆了很多建筑材料。我们从侧门溜进后庭院,里面幽幽静静的,好个美丽的花园。当中一座别致的喷水池,四周全是青翠的草木。两边走廊的墙上挂着巨幅油画,是宗教题材的,画表面的漆有些剥落了,仍能看出人物的神态。听说库斯科的艺术自成一派,既有巴洛克的华丽,又有安第斯文化的丰富想象力,令人赞叹不已。后廊里一个工人正在给一座大吊灯刷金粉,身旁放了一大桶金粉糊。

  我们正看时,一个游客从右廊的一个旁门走了出来。我想,这么一间小侧殿,会有什么可看的呢,还得买票才行。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展厅,玻璃柜里陈列了几样旧时的宗教用品,有教主穿过的服饰戴过的金冠什么的。其中有个柜子外有铁栏杆拦住,向玻璃窗里望去,竟然发现了一座极大的黄金器皿。这个在礼拜时用的叫圣体匣(Monstrace)的大樽,高达一米三,里外全是纯金,整身都镶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石,据说有一千五百颗大钻石,一千六百颗白珍珠,还有上千粒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在屋顶射灯的照耀下,闪闪生辉。我猜想这些黄金珠宝都是西班牙占领者从印加人那里掠夺来的,再被制成圣匣来祭祀他们的神。

  最后去的是大教堂。因为去时天已晚了,只好在门口向里面张望。教堂里屋顶高深,雕梁画柱,金碧辉煌。此时正是黄昏时分,不知谁泼了水彩在天边,把天空染成一幅色彩绚烂的图画。云霞由浅紫到淡蓝到金黄,最光亮的一点集中在教堂对面的山顶上。山顶上耶稣的圣像正慈祥地看顾着这座城市。我惊呆了。

  晚上在军队广场附近逛街,又买了些便宜的毛衣外套什么的。回到旅馆准备一番,把不需用的东西存起来,明天一早要轻装上路,走印加径去。


1996年9月7日(星期六)第十一日

  十天前我还没听说过马楚皮克楚(Machu Picchu)这个地方,没想到从今天开始,我要背着大背囊,用四天时间翻山越岭到那里去。我觉得自己好象一个虔诚的香客,去朝拜梦中的圣地。

  一早起来,搭小汽车去出发地。莎伦卧病在床,终于不能跟我们一起去走这条印卡径(The Inca Trail),她准备另行搭火车直接去马楚皮克楚。汽车上还有一个导游和七个年轻人,都是参加旅行团去走印卡径的。他们倒轻松,既不需要自己扛铺盖,又不用自己搭营煮食,一切由导游为他们安排行程,另有脚夫帮他们背行李。我们这种自己背行李的登山方式英文叫Backpacking,他们那种称之为Trekking。那几个年轻人中有三个从以色列来的女孩特别精神,听说她们刚受完两年的军队训练,趁上大学前来南美洲大玩一通。

  车子在城里兜了几圈才出城,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一路向西北驶去。远远的,白雪盖顶的山峰,衬着蓝湛湛的天空,景色十分清秀。路越走越低,不久便下了山,来到一条小河旁。这就是乌鲁班巴河(Urubamba)了。我们在河畔一个小镇上吃了早饭,就又出发了,在山谷里沿河走着。河水有十几米宽,水流匆匆。河上有几条绳索桥,两岸各竖了一根大木桩子,一条长索连在中间,索上挂了个小架子,看来过河的人要站在架上,让岸上的人用绳索将架子拉过河去。我觉得这样渡河法真是又惊险有好玩。这一程大概一共走了三个多小时,最后来到一个小镇上。

  镇子的名字好象是智利卡(Chilca),又称七十七公里,因为由此回库斯科的铁路线是七十七公里远。我们的车是一路顺着火车道来的。多数的登山者都是乘火车到著名的八十八公里(Km88)再由此出发,坐汽车的就从这里走。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准备了,许多驮行李的牲口也在一座木桥边等着了。我们先过了桥,来到河对面,整理了一下行装,拍了一张出发照,然后开步向西行去。

  先是山路,一直沿着山谷逐渐向上。这里海拔二千六百米,山上都是灰绿色的野草和矮小的树木。小径窄窄的,地上尽是小石块。路右边是流湍的乌鲁班巴河,急急地向下游冲去,河面上泛着细细的白浪。

  一路上遇到不少人。有几组登山客从我们身旁经过,都只背个小包,踏着登山鞋,个个神采飞扬。一队队脚夫,穿着露趾凉鞋,扛着用大布包住的行李,小跑似的在山路上走过。经过我们时,都憨厚地说一句“Hola!”,我们就让开路。他们都是当地人,身材矮小,满脸忠厚老实的样子,身上散发着一种本地人才有的汗味。有时见到他们满头大汗,坐在路旁休息。还有的脚夫赶着小毛驴或小马,一路吆喝着过来。有个赶牲口的还边走边喝酒,见我疲惫时,递上酒壶来硬要我喝几口。酒一入口,就觉得又甘又涩,原来是当地人酿造的土酒。

  路上首先经过一座小茅屋,有几个人歪歪斜斜地坐在路旁,说要收路费,每人十七元美金。交了路费,就可以走这三十几公里的印加径。这条印加径有很长一段是印加人砌的石路,路上将经过许多印加废墟,风景优美,据说是许多登山人一生的登山愿望之一。

  后来经过一个小村庄,许多人在那里午餐,也有摆摊卖汽水的妇女孩子。我们都没去理会,只顾前行。不久落到一个山谷中,过了一座小木桥,在桥边的一片小草坪午餐。这时已经下午两点钟了。小河水哗哗直淌,我从河里汲水回来,用碘片处理过后,又用过滤器滤了,再装满我们的水壶。费迪开了灶,煮了几包从美国带来的牛肉汤吃。我们都饿了,吃得十分开心。

  吃饭的时候,有几队人从我们旁边过去了。还有个秘鲁人,赶了几头牛经过。那几头牛从狭窄陡峭的山路上走来,忽然见到小河,都跑过去喝水,赶牛人怎么打也不肯再上山了。他说他们是几天前由马楚皮克楚来的,我听了觉得终点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饭后收拾好行李再次出发时已经是四点钟了。登上一片平坦的草地,继续向西走去。忽然眼前出现一片石头建筑,就在一个山谷的对面。“看!看!”我不禁大叫。这就是路上经过的第一个废墟——“山边的小城”(Llactapata)。十几层石头砌成的梯田,一层层沿山而建,每层有一米多高,整整齐齐,很有秩序。这些梯田现在大概多已荒废了,上面几层长满青草,最下面的几层似乎种了些玉米之类的庄稼。一条小河(Rio Cusichaca)在山谷中缓缓流向乌鲁班巴河。岸上有几间茅草房,想是庄稼人的住处吧。

  我们对古文明大大赞叹了一番,又沿小河往南向上游走去。这一段很平缓,左侧是高山峻岭,右边是美丽的山谷,盛开着一簇簇热情的小黄花,山边建着几百年前印加人耕作过的梯田。向山谷深处又走了一段,太阳已躲到山背后去了。我一回头,正见到北面的高山,海拔五千七百余米的佛荣尼卡峰(Veronica),山顶白雪未融,在夕阳下泛着粉红色的光,亮晶晶的,万分壮观。我几乎惊呆了。

  又走了一个钟头,经过一两个小村落和一个营地,在一间小铺前停下来休息。这里有一处叫“草原”的废墟(Huayllabamba),有些小房子建在几层梯田上。这时那几个同车来的年轻女孩已在休息了。后来又来了一群英国人,有男有女,都举着啤酒瓶,说要庆祝一番。原来他们已经在此扎营了。

  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天色已暗,四周高山耸立,早早地把阳光挡在山后。我们掏出手电筒来,照亮前路。跨过两座独木桥,山路折而向西,沿着游游查河(Rio Llullucha)而上。这段路很陡,在黑暗中爬了一会,我累得几乎走不动了,每走一步就要大大喘一口气。忽然我右脚踏了个空,摔倒在地。右边就是深涧,还好,没摔下去。:)费迪吓得再也不敢让我一个人走在后面了,紧紧跟住了我。这样走了约一个多小时,我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大家就停下来休息。

  关上手电筒,满天繁星乍现眼前。一条淡淡的银河横亘天际,四周洒满了星星点点。这是南半球的星空,和在北半球所见的大不相同。著名的南十字星可以很清晰地望见。这时月亮还没有升起,天宇显得益发深邃了。忽然一阵山风吹来,冷嗖嗖的,还是快快到营地再看星星吧。

  我们在三叉河落营了。附近一大组人也在此扎营。费迪坐在地上,煮了一锅意大利粉。我最喜欢起营,就一个人把营帐搭好。天气寒冷,三人匆匆吃了饭,早早躲进帐篷中,钻进睡袋里睡了。啊,明天要去爬一个海拔四千二百米的高山,一路要直上一公里!!


1996年9月8日(星期日)第十二日

  早晨六点四十五起了身,三个人慢慢腾腾,又煮早餐,又收帐篷,又重新分配行李,结果到九点四十五才上路。我刷牙的时候,有一匹野马不知从哪里忽然冲出来,在我们的营地巡视了一周,径自去了。

  一上路就开始爬那个“大名鼎鼎”的海拔四千二百米的山隘。由早上一直爬到午后,七公里山路,直升了一千米,连一点儿平缓的地段都没有。右侧是个山谷,四周都是高山,身后的山高耸入云,尤其险峻,白雪覆顶,还可以辩出冰川留下的痕迹,在蔚蓝的天空的衬托下,美不可言。

  开始一段路是在丛林中的。这一带气候潮湿,路上有很多热带植物,绿树高大,蔽日遮天,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苔藓和藤条。弯弯曲曲的小石径,数次与山涧相遇,涧水清清由石间淌下,叮咚作响。这里美得好象是童话中的仙境一般。后来走出密林,来到高一点的山上,遍山坡的都是短小的青草。

  这一路爬得我真是辛苦,好几次都想干脆雇个脚夫帮我把包扛上山去算了。我向脚夫们打听,似乎只需要十索币,大概四美元就行了。我想,就是二十美元也成呀。可是又一想,能自己走完这条印加径,是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不能就此打退堂鼓。因此我咬咬牙,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费迪和小韩一早就走到前面去了。有时他们停下来等我,我就小憩一下,继续再爬。后来我跟上两个以色列的女孩,三人结伴,互相鼓励,爬得快了一些。上到中途,已经能望到将要通过的那个山隘了,远远的悬在左右两山之间。在山与天相交处,隐隐见到几个小黑点,是山顶上站着的人吧。

  尽管一早就见到目标,路途还是很遥远。从三千多米升到四千多米,空气更加稀薄,登山也更困难,越上越感到呼吸困难,到后来每爬几分钟就要停下休息一阵。最后十几米,我看清了山顶上向我挥手鼓劲的人,兴奋不已,三步并作两步,不顾一切向上奔了过去,到了顶上,累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里便是整条印加径的最高点——死妇人山隘(Warmiwanusca,Dead Woman's Pass)。真不知此名由何而来,只知道待我爬到此处,也快成了死妇人了。

  山隘东西两边是下山的路,南北则是高山。北面的山峰近在眼前,高达四千七百米,山顶还有几处积雪。这里雾绡缥缈,山风猛烈。如纱的白云在山顶飘过,变化万千,好象一只纤手,在穿天的峭壁前,轻柔地抚摸着。天空碧蓝如洗,清澈深远,万里无痕。我躺在地上,仰望天宇,仰望山峰,仰望白云,胸中满是豪情。

  高处不胜寒,我的同伴们都开始下山了。我跑去看山的另一侧,吓了一跳,心都快蹦出来了,没想到这边比那边更陡。从这里开始,印加径就全是古印加人所铺建的石阶了。印加人最擅长建造石屋和铺路。他们的交通非常发达,道路系统非常完善。

  这一段下山的石阶大约宽三、四米,每一级都有半米来高。阶面很平,是由许多块大大小小的石头砌成的。我上山时太累了,这会儿腿都软了,只得一步步慢吞吞地下。后来我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劲才不会曲膝跌倒,眼见其他人兔子般从我身边经过了,只得顾影自怜。从山上落到山坳只有两公里,却要直落七百米,实在是陡!

  路边有一条小涧,豁豁地从石缝里冒出水来,一个独行的登山人用水壶接来喝了。我问他,这水难道不需要净化吗?他说,清凉甘甜得很,才从山顶的积雪融化下来的,不会有问题。

  山路崎岖蜿蜒,有时候石阶忽然陡下去,看不到前面的路。再回头望望刚经过的山隘,那么近,又是那么高,一堵墙似的立在那里。我心想,怪不得没见有人往回走呢,这样陡的石阶,就是让兔子上,兔子也得发愁呀,又怎样叫人往上爬呢?昨天见的那赶牛的,是从这里经过的吗?真是不可思议。转念又想,这样陡的石阶,古印加人又是怎样修建的呢?大块的石头,起码也有几百公斤,一层一层铺上去,简直不可想象!我不禁对五百年前的印加人感到无限崇敬。据说他们那时还不会造金属,不会用轮子……

  山窝里五颜六色地搭着许多帐篷,多数登山者今晚都将在此地休息。快到山下的时候,我已经走不动了,下午四点多还没吃午饭,更是愈想愈可怜。这时小韩跑上来寻我,接过我的背囊。我一见他,委屈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现在想想真没出息。摘下重担,全身忽然放松了,似乎有人在身后推着我下山一样,转眼就到了费迪起灶的小溪旁。我们开始煮午餐了。这时别人的帐子里飘出烤牛肉的香味。啊!人家已经在吃晚饭了!

  下山的时候,我想今晚不如就在山坳里扎营吧,我实在不知还有没有力气再走到计划中的四小时外的营地。吃完饭,休息了一阵,我好象又来了精神,决定再向前推进一程,好叫明天的路短一些。路标上说只需一公里就能到达下一个营地,想到只要再向上爬三百米就能到了,而且还在古印加人的废墟旁过夜,我就一鼓作气地先行出发了。

  三面皆是高山,高得几乎无法仰视。日出之河(Rio Pacamayo)向北流去,隐没在绿树丛中。北面山的缺口外,有渐渐暗下来的一抹天空。阳光伫留处,忽然见到一座椭圆形的石头建筑,孤零零地立在对面山的一处悬崖边上。这就是蛋舍废墟(Runkuracay)了,谁也不知道它当年是用来做什么的,专家猜测是一处宗教仪式的旧址。此刻山中云雾缭绕,石墟和我们都笼罩在雾气里,真有点飘然欲仙的感觉。夕阳静悄悄地躲到高山后面去了,天空里的余辉,给石墟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五点五十四分,到达了石墟旁的营地,在草地上搭了帐篷起了灶。这里的草地上铺了厚厚几层枯草,睡在上面很舒服。七点半钟,吃完了意大利面,我们都满意地钻进帐里睡了。


1996年9月9日(星期一)第十三日

  早上醒来,小韩和费迪已在帐外惊叫,一个说看我晾在外面的裤子结了一层霜,另一个说瞧我放在外面的背囊也冻结冰了。我急忙穿了厚厚的衣服,爬出帐外看。这时才早晨六点钟。

  这里天亮得很早,五点多就天明了。只是地势高,周围都是高山,日出比较晚一些。我们煮早餐的时候,只见一缕橙色的阳光从山隙间射出,洒在蛋舍的圆形石墙上,使那石头墙显得气派非凡。我们不禁叹道,不知印加人是怎样找到这一处所在而建此墙的。每天,夕阳把最后一道光辉留在这里,而朝阳的第一抹光也从这里照亮。本来以为阳光会慢慢移到我们帐边,把我们暖一暖,谁知等到八点半,我们已经准备出发了,太阳还是只施舍给古墙,而不来眷顾我们的营地。

  从这里再上四百米就来到第二个山隘。这一路也是古印加石阶,一层一层,崎岖蜿蜒地向上伸去。路经几个小湖,湖水清澈透明,如小镜子般,倒映着蓝天。从高处回望蛋舍废墟,那椭圆形的建筑还沐浴在晨光之中。这个山隘比起昨天爬的第一个山隘来,简直小得不值一提,花了半小时就到了顶。小憩一会,我就独自先行下山了。

  下山的石阶虽陡,但我却走得很轻松,大步大步向山下奔去。一个身穿红衣,头戴红帽,约摸八九岁的当地小孩向我要水喝,我就灌了些水袋里的水给他,于是他就一直紧紧跟在我后面。我们结伴走着。石路弯曲陡折,前不见去者,后不见来人,悠哉!后来那小孩指着前面什么地方让我看。顺着他的手指,我见到一座石头城,许多建筑围在一起,极为壮观。小孩说,萨亚卡马卡,萨亚卡马卡。原来那就是超群之城(Sayacmarca)。

  我走到离超群之城百米外的一处平台上坐下来等我的同伴。这石台又大又平,坐在那里,俯瞰山下林木中若隐若现的石墟,任那清风拂面,甚是舒畅。行人一拨拨经我而去,上到超群之城去了,费迪和小韩最后才来到。原来小韩的左膝受了伤,几乎是寸步难移,而费迪脚底起了泡,下山时尤其痛苦。没想到我成了全队最健康的了,不禁又得意,又担心。

  超群之城有十几间石屋,一面临山,建在山崖边。没有人知道这座城是为何而建的。石头砌成的墙,仔细地划分着房间,石头都很巧妙很准确地砌在一起,石缝中长出各种各样可爱的小花小草。这是至今我们所看到的规模最大的废墟了。

  走下超群之城,才过十一点,我们在一条小溪旁午餐。这里有一小块草坪,旁边有一座小石屋,涧水哗哗流淌。我望着远山,想到我们不再要上很多的山,心中十分高兴。可怜小韩膝盖不便,一瘸一拐的,上山下山都走不了多快。

  再次出发时,风景极佳。石路铺得宽而平整,山谷里郁郁葱葱,远山浸在云雾中。这里因长年被云雾所围,气候潮湿,植物都呈热带性,有许多似乎在热带雨林里见过的。高大的树木,垂下许多藤条来,树上生长着各类植物。我们都高兴极了。这是几日以来最为赏心悦目的一段路了。路上经过了一个印加人凿的隧道,长二十余米,巧夺天工。洞中潮湿狭窄,抬头可望天空一线。后来行到一处,两旁都开阔起来,北面远处的乌如邦巴山谷和眼前的山峰都笼罩在云雾中,宛若仙境。

  爬上了第三个山隘,只见这里搭了许多帐篷,有不少人在此扎营。由山顶可以俯望山下不远处,在一袭极陡的台阶下的云端之城(Phuyupatamarca)。这段石阶至少有六十度角倾斜,我都不敢向下探头望,生怕一个跟头栽下去。这时有一对从英国来的夫妻正往上爬,三步一停,五步一歇,说是到下边废墟处洗脸去了,没想到回来要爬这么陡的坡。还有一个脚夫,也提着一桶水,慢慢向上爬。我好容易走下这三百来级的石阶,回头望去,却望不到山顶了。

  眼前是一个结构严谨的废墟城,比超群之城的规模又大了许多。首先见到的是八个典礼用的露天浴室,全部由石头所建,一个连一个。山泉由最高的一个流出来,沿着石头砌的输水道流进第二间,再第三间,一直流下去,大概根据人的社会地位等级来分配使用吧。我取出毛巾来,在最高一间浴室里接了泉水洗了脸,泉水清凉,令人精神一振。

  城外是一层层整齐的石砌梯田,城内有几间建造精巧的石屋。我猜想只有贵族才住这些石屋,那些农夫们住的茅草木屋禁不住岁月的磨损,早已消失无迹了。城边有一个向外伸展的尖形的小平台,墙上开了一个梯形小窗,向外望去,山下云雾迷漫,景色美丽极了。石头缝里长出几棵野草来,开着小小的野花,给这苍凉的废墟平添了几许生机。

  从这里到今晚的营地“早种地”(Huinay Huayna-Huinay直译为种地,Huayna直译为年轻或早)全是下山的路,直下一千米。开始一段路景色悠美,路边树青竹绿,葱郁茂密。依山而建的石阶十分宽敞,千曲百折。路上经过了一些印加人建造的小石桥,石屋废墟和隧道。费迪一早走到前面去了,小韩却落在后面,我捡了根木棍,悠哉悠哉地走下山去。

  阳光已经变得柔和了,远处对面山可以见到两组梯田,一组是向外弯的,另一组是向里弯的,好象是露天剧场的观众席,都整整齐齐的,沐浴在夕阳中。转了一个弯,石阶忽然走尽了,脚下开始了土路。两旁的植被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低矮的灌木丛,太阳也不知什么时候隐去了。天色渐黑,我拿出了手电筒。山下的灯光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是由早种地的青年旅舍发出的。这时经过了一个高压电塔,终于又见到现代文明了。

  我来到早种地的青年旅舍时,天已经全黑了。费迪正吃着食堂煮的晚餐,和那群女孩聊着天。我解下背囊,一坐到地下,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已不会再走路了。这时已七点二十分了,我足足下了两个多小时的山。小韩很久以后才慢慢来到。我疲惫不堪地扎了营,不想煮晚餐吃,就空着肚子钻进帐里。小韩自己学开灶煮食,费迪在一旁看着。下雨了,他们也钻进来。今天得早睡,因为明天真要早起,去看日出照在马楚皮克楚的情景。


1996年9月10日(星期二)第十四日(未定稿)

  被营帐外的人吵醒时,才不到四点钟。躺了一会儿,闹钟响了,不得不起来。我收营的时候,好几队人已经出发了。今早大家都要赶在太阳之前到太阳门(Intipunctu)观日出。

  好容易在三天苦行后还能早起,要是赶不到,那真是一生的憾事。这段路通常需要两个小时,我们五点一刻才离开营地,而太阳六点半就要升起了,自然十分紧张。三人都连伤带残,我左膝一走就疼,又饿着肚子,却顾不了许多了,拼命向前奔去。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我边走边念,聊以自励。空气中带着晨雾的味道,清新凉爽。忽阔忽狭、时上时落的印加石阶,沿山盘跎着。山上是葱郁的云雾森林,好象还没睡醒,全都静悄悄的。右面是山谷悬崖,在雾轻的时候,可以隐约望见山下的一条宽宽的黄带子,正是乌鲁班巴河。

  天色愈来愈亮,太阳就要升起,是不是赶不及了?几队竹杖芒鞋的人轻松地越过我们,转眼间消失在前边的丛林中了。不知还有多远,尽力跑吧。就在我快要跑不动的时候,面前出现有一排十余米高的石阶,陡得几乎要竖直起来,看得我几乎泄了气。学着别人的样子,我也手脚并用,奋力爬上去。爬到顶,只见前面又是一大段看不到头的上坡路。我心凉了,对自己说,过了这个大坡,要是还没有终点的影子,就放弃吧。我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体力和毅力的尽头了。

  却没想到挨过那个坡,忽然听见嘁嘁喳喳的人语声。在晨雾微茫中,眼前出现了一座石头废墟。难道这里就是了?我的心兴奋得快要跳了出来。

  这里就是马楚皮克楚的第一道门——太阳门。这一处只有一座小石屋,剩下几堵墙与四周的柱子,沿山照例建了十几极梯田。我攀上一堵古墙,向下望去。太阳门因为建在山口上,东西两面都是深谷,云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连几步以外的人都只剩个影子。早来的人都面西而坐,充满期待地注视着雾中的山谷。东面远远的是崇山峻岭的轮廓,在晨曦中静静的淡淡的横着,挡住了升起的朝阳。太阳此时应该很高了,但它要爬过高山,尽管一早就照亮了天空,毕竟还是晚了我们一步。

  浓雾随风飘来飘去,聚而复散,衣裤全被雾气染湿了。呼吸着潮湿的空气,观望着茫茫雾海,幻想着一会儿太阳出来的情景。想着想着,云雾忽然薄起来,好象一只手在轻轻揭开山的一层层面纱。渐渐地,西面山谷中,一座庞大的石头城,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好一片石墟!好一座城市!我心中异常激动,指着山下惊叫着:Machu Picchu!(马楚皮克楚!)

  遥遥对着,一公里外,是几座青翠碧绿的花岗岩山,竹笋般拔地而起,峻峭陡直地兀立着。山脚下,一排排岩石建筑,安静地睡在青山的摇篮里的,正是印加古城马楚皮克楚。从废墟到山下乌鲁班巴河畔,一条回转十余次的之字形汽车路,此刻也历历在目了。这座废都的规模,比一路上见到的都大很多。白色的花岗石,鲜绿的草木,如纱的薄雾,乳白的晨光,都给废都蒙上一层格外古老,庄严,平静的气氛,似乎时光自亘古以来就凝聚在这里了,还要在此再滞留亿万年。

  这时,太阳升出来了,顷刻间给古城染上了一层金光。本以为晨雾会就此散去,谁料云雾重又凝聚了,而且越来越浓。过了一阵,就又什么也看不清了,好象是做了一场梦似的。

  人们都陆续开始向马楚皮克楚进发了。七点四十分我们也依依不舍地离开太阳门,踏着湿漉漉的石阶下山去了。太阳已高高挂起,照得人暖洋洋的。一路上大雾迷漫,马楚皮克楚在蒙蒙烟霭中时隐时现,引人遐思。八点二十分,我来到了四日旅程的终点——终于到了!

  我当时的兴奋之情是难以名状的。登山记录显示,印加径的登山者大多数是欧洲人,也有些北美或澳洲人,可亚洲人好象就我一个,我不禁暗暗自豪。今天有五十一人翻山越岭来到马楚皮克楚,其中一对夫妇是由库斯科步行来此地的,他们竟沿着乌鲁班巴河走了七天七夜!


  这里就是五百年前印加人建造的城市,早已无人居住了,几百年来一直隐没在青山绿野的屏障后,直到一九一一年才被美国哈佛大学的年轻教授布凌汉(Hiram Bringham)发现。那年二十五岁的布凌汉来秘鲁寻找传说中印加贵族在西班牙占领后逃遁时所建的城市维卡班巴(Vilcabamba)。踏遍青山,遍索不得。一日他偶然听说在乌鲁班巴河附近有一处隐藏的废墟,便央求一个土著带他去。那土著开始很不请愿,说道路难走,但听说布凌汉要付他一索币(合美元五毛钱),就高兴地答应了。布凌汉本以为这又是几座小石屋或几层梯田,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大片文明古迹。马楚皮克楚并不是布凌汉要寻找的城市,直到现在考古学家仍不能确定这座城究竟是何时建造的,谁人建的,为什么而建,又为什么被遗弃了。一切还都是谜。这些谜给马楚皮克楚增加了几重神秘感。

  从结构上看,马楚皮克楚分成两个主要部分,一是以梯田为主的农业区,另一是以房舍为主的居民区,重要的宗教场所都在居民区。走近马楚皮克楚,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十级梯田,又宽又长,由上至下整齐地排列着。旁边有几座小屋,大概是看守人住的,后人想象旧时的情景在石墙上搭了茅草顶。这时天正下着蒙蒙细雨,我们躲进最顶一层梯田上的小屋避雨。居高临下,俯瞰整座城市,有十三平方公里的面积,上百间房间,几千级石阶,中间一个宽大的广场。从小屋的梯形窗口望出,看到浮云迷雾的聚散匆匆,青崖河谷之恒久不变,想到数百年前这里定是个安居乐业的热闹场所,而转眼已成往事云烟,不禁感叹世事白云苍狗,人事聚散无迹。

  我们在雨中信步,在偌大的废墟中漫游。可是这里实在太大了,房间太多了,常常找不到方向。由于懒得雇导游,我悄悄跟在一队有导游带队的人群后面,竖了耳朵听些讲解,过一会儿,又去跟另一队人听另一些故事。收集来好些情报后,再去报告给我的两个寸步难行的伤病员同伴听。

  就这样,我走过了一个个令人惊叹的古石遗迹。那十六个大小一致的典礼用浴室,象拼图游戏般吻合得完美的石墙,墙上切出了三十二只角的大石砖,整齐而雅致的梯形窗口,窗外迷雾中的街道广场与石阶石碑,刻工神妙的太圆形的阳圣殿,祭祀石上的神秘小环,预测时至的小石柱,形似西山的巍峨的圣石……每一块石头,都静静地细述着一段故事给我听。走到哪里,我都似乎可以想见当年人们是怎样尽心尽力切磨大石去建造这座城市,是怎样安静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又是怎样怀着热情去朝拜神圣的太阳父亲,祭拜大地母亲的。

  我在一个被称为“鹰之殿”的房间徘徊了良久。房间的地上有一块磨得很平坦的三角形的大石,两米见方,外形雕刻成苍鹰的样子,头上还戴着圆环,大概是祭祀的场所。大石背后的墙壁是三块自然搭成的巨石,中间的一块被悬空夹住,情势看起来很危险。再仔细一看,才发觉这三块巨石好象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苍鹰,两边的石头是翅膀,中间的是鸟身,形象逼真极了。真不知古印加人是怎样发现并利用这组石头的。他们杀死放在石台上的祭祀的动物,让鲜血顺着鹰嘴前的小孔流入地下,祭奉给大地。从此大地之神给他们以照顾,让五谷丰收,让国泰民安,连卧在地上的苍鹰,也舒展双翅,跃跃欲翔。

  从飞鹰的翅膀下俯身钻过去,就进了一个迷宫,狭窄而曲折的石径,左转右转,忽然把我们带到了第二层楼,那展翅的鹰就在脚下了。在第二层楼上,可以望见其它几个房间,面积狭小,高墙无窗。有人怀疑这是以前的监狱,墙角石砖上的小圆环也许就是用来绑囚犯的。我却将信将疑,觉得这么好玩的一处所在,实在不应和囚徒联系在一起。墙外一支粉红色的小花,傲然地迎风挺立,看得我心中十分欢喜。

  离开马楚皮克楚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雨还间歇地下个不停。乘火车来的游客都一拨拨回去了。这里游客虽多,但管理得很好,整座废墟还给人一种神秘苍凉之感。乘了汽车下山,坐上了回库斯科的火车。靠在头等车厢舒适的座位上,我一句话也不想说,心情还被马楚皮克楚震撼着,也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感受。火车吭吭哧哧地沿着欢快奔腾的乌鲁班巴河的河谷向南走着。两面碧绿的山峰高耸,墙似的把我们夹在中间。虽早已看不到太阳,可此地之山明水秀,还是令人叹为观止。

  在车上买了本卡门•巴拿多(Carmen Bernado)写的关于印加文化的小书《印加人——血与金的帝国》,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不知不觉就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库斯科。疲惫不堪,又开始感冒咳嗽,我吃了晚饭后就不想动弹了。这次能历尽千辛万苦,苦行僧般走完四日三夜的旅程,我自然也很佩服自己。别的登山人一生的登山愿望,居然被我实现了。以后的日子里,我还会一遍一遍地回味这段难忘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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