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几篇有关西藏的短文 (图)

拉萨 Tsering Nyandak 的画 文化需要有灵魂 王-力-雄 最近听说，原来立在拉-萨大-昭-寺前步行街的那些假椰子树被拆掉了，街道两边的建筑外表也修成了藏式风格。这当然是好事。长期以来，拉-萨的城市建设搞得不伦不类。除了布-达-拉-宫和帕廓街等少数地方，已经和中国内地城市看不出多少区别。人们因此把拉萨戏称为“成都郊区的科隆版”。要改变拉-萨的科隆版形象，重修一条街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毕竟可以由此看出，如今的西-藏当局已经认识到，拉-萨需要保持自己独特的风格，而不是混同于千城一面的“现代化”。西藏之所以被世界瞩目，被各地旅游者向往，具有独特的文化是最重要的因素。当局把旅游业确立为未来西-藏经济发展的支柱，就必须保留这种文化特色。否则即使发展再快，却是以自身风格的消失为代价，把拉-萨变成了成都，藏-人都说汉话，无人进寺庙烧香磕头，还能靠什么吸引旅游者呢？ 但是在肯定进步的同时，还要注意可能落入另一个误区——就是文化仅仅被当作经济发展的“资源”而随意挥霍和滥用。当前很多地方政府的时兴口号“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典型地反映了这个误区。藏区各地不少“艺术节”、“赛马会”、“藏家乐”等，也在走这样的道路。 举一个小例子说明我对这种现象的担忧：我在云南某个少数民族地区，见到一群穿戴民族服饰的妇女围坐在旅游景点前打麻将赌钱，一见到游客来，立刻起身唱歌跳舞，让游客照相，随后就向游客收钱，对不愿给钱的游客则恶言相向，收完钱又立刻接着打麻将，等待下一拨游客。她们的熟练程度说明已是职业化。的确，她们的服饰和歌舞都是传统的，但是对这样的“文化”，我想多数人都不会喜欢，也会失去继续接触的兴趣。这个例子是有象征性的，得到眼前几个小钱的结果，等于是典当掉自己民族的千年文化。 文化不是表面的形式，更重要的是内在的灵魂，而对文化的灵魂来说，首要一点就在于真诚。如果没有对民族文化真诚的尊重、热爱、维护和遵守，只是当作赚钱手段，那样的文化是不可能具有吸引力和凝聚力的，也不可能长久保存和延续。文化一旦商业化，也就离毁灭不远了。 ====== “加-班-禅”的走向 王-力-雄 藏-人把中国-政府确立的班-禅叫做“加-班-禅”，在藏语中的意思是“汉-班-禅”，按汉语的谐音是“假班-禅”。最近，“加班-禅”访问甘孜藏-族自治州，当地政府层层下达任务，组织盛大欢迎场面。“加班-禅”以前去日喀则时，当地政府也做过同样的安排。一位日喀则的藏-族朋友告诉我，因为很少有人自愿去欢迎，为了凑够人数，居委会有时不得不采取强制手段。当局这样做的目的，既是怕“加班-禅”遭遇冷场，更是怕暴露北京自立班-禅的做法不得人心。相比之下，十世班-禅的女儿访问日喀则时，自发前去欢迎和膜拜的藏-族百姓却人满为患，当局不得不派警察维持秩序。那位朋友解释说，当地百姓是用对十世班禅女儿的欢迎表达他们对“加班禅”的不认可。 藏-人虽然不认可“加班-禅”是班-禅，但是他既然能入选班-禅灵童之列，不少藏-人还是把他当作一个活-佛，仍然对他抱有善意。但是我也听过藏人这样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如果他不是班-禅，也就不会是活佛，只能是个魔，专来破坏西-藏-佛-教！” 我不是教徒，不能从宗教角度评说此事。但我有时会设身处地考虑“加班-禅”未来的选择。无疑，他目前的地位是中国政府赐予和支撑的，但是从根本上，班-禅的来源是宗教，不是政治；班-禅是一种权威，不是一种权力；班禅是西-藏的，不是中国的。因此仅仅被中国政府认可算不了真班-禅，只有被藏-民族接受才能成为真班禅。“加班-禅”固然离不开中国政府，但是只要他想成为真班禅，就更离不开西-藏民族。 “加班禅”已近成年，又是聪明之人，想必对此会越来越明白。他该怎么做，会怎么做呢？我猜测，既然中国政府对他的认可已是不可收回的，他将会越来越多地把获得本民族同胞的认可当作目标。而要达到这种目标，他就必须站在藏-民族的立场，为藏-族人民说话和办事。尤其是在藏-民族和中国政府发生矛盾时，更需要能够鲜明地维护藏-民族利益，体现出敢和中国政府抗争的勇气。十世班禅之所以在藏人心目中有崇高威望，相当程度正是因为他具有这样的勇气。而若“加班- 禅”未来真走上了这样一条轨迹，成了一个民族主义者，中国政府当年另立班-禅的考虑，就会落到适得其反的结局。 2005-6-17 ====== 信仰使人如此不同 王-力-雄 藏历4月称为“萨-嘎-达-瓦”。其中4月15日被视为释-迦-牟-尼的诞辰、成道和圆寂的日子，是藏民族最重要的宗-教节日。那一天，藏民族几乎全民都要进行各种礼-佛与行善活动。活动之一就是在转经时向沿途两旁乞讨的人们发放布施。 我听说一位在拉萨开酒吧的内地艺术家搞了个“行为艺术”，在那一天装成乞丐在路边要钱，一天下来，要到的钱竟有数百元。我早知道有越来越多的汉人在每年的 “萨-嘎-达-瓦”放下原本职业，装成乞丐去要钱。艺术家的“行为艺术”证明了一天要的钱至少顶得上普通人一月工资，难怪甚至年轻力壮的汉人男女也要换上破旧衣服，用帽子遮面坐在路边伸手乞讨。 进一步观察两个民族在“萨-嘎-达-瓦”的行为，其中最不同的是对待生命的态度。“萨-嘎-达-瓦”也叫“放生节”，很多藏-人在那一天把市场上出售的鱼买下，放回河里，通过挽救生命积累宗-教意义上的功德。一些汉人却是反其道行之，在“萨-嘎-达-瓦”之前尽可能囤积活鱼、尽多地捕捉水里各种生物，在 “萨-嘎-达-瓦”那天拿到市场上出售，他们吃准藏-人那天贵贱都得买，所以趁机哄抬鱼价，结成价格同盟，还在秤上做手脚，以少充多，把藏-人做善事的 “萨-嘎-达-瓦”当成敲藏-人竹杠的机会。 还有个别汉人专门跟踪放生的藏-人，在放生地点的下游把刚得到生命自由的鱼重新捕获，再拿到市场上去卖。藏-人为了躲避那种汉人，往往要开车到离拉-萨很远的地方去放生。之所以两种行为有如此天壤之别，根源就在于藏-人有宗-教-信-仰，而那些汉人什么都不信。 没有信仰则没有敬畏之心，如毛-泽-东所说——“真正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什么都不信的人什么都敢干，唯一所求只是个人欲望的满足。他们不相信个人的所作所为会有报应，因此在他们眼里，放生那类行为是愚蠢的，只有吃进自己肚子里的东西才是真实和有用的。 作为汉人的一员，我要为我的同胞进行反省。我不指望能说服无神论者相信冥冥宇宙存在主宰，但即使是在物质的世界，报应也一样可以存在。即便你能在眼前通过强取豪夺占到再多便宜，但是如果不尊重自然界的众生，没有道德和伦理的约制，为满足自身欲望不惜毁灭其他一切，总有一天，大自然会以生态失衡的灾难，把惩罚降临到我们这个民族的头上。 ====== 仅有知识是不够的 王-力-雄 最近几天是中国“高考”的日子，今年的考生数量是历史上最多的。这说明人们越来越重视教育，年轻一代的知识水平也越来越高。今天的孩子掌握的知识比我们过去多得多。这当然是好事，但同时还要看到另一方面，人仅仅有知识是不够的。 2001年5月，我在华-盛-顿听了达--赖--喇--嘛为JOHNS HOPKINS 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毕业生做的演讲。达--赖--喇--嘛对上百身穿博士服的年轻人说，人应该具有知识和能力，所以人需要受教育，你们到这个学校来学习，目的就是要获得知识和能力。但是仅有知识和能力是不够的。如果你没有同时具备对人类的关爱和对社会的责任感，那么知识和能力的作用就可能是相反的，变成对别人的毁灭，同时最终会毁灭你自己。你越有知识和能力，毁灭的能力也就越强。因此，只有人具有对社会的关爱和对社会的责任时，知识和能力才会发挥好的作用。 在我听来，达--赖--喇--嘛的话对中国的教育状况倒是最有针对性。中国的学校流水线般制造着大批专业人才。教出的人可以在专业范围头脑精明，能力过人，却往往对社会和人类缺乏爱心与责任感，因此很容易把才能用于做坏事，并把坏事做到高水平。当然，出现这种问题的责任首先不在具体个人，而在于中国缺乏灵魂的教育体制和状态。 相比之下，过去的西-藏虽然没有高考，学校教育也不发达，但通过民间文学、口头说唱、老人传教、宗-教-活动等方式，却能培育出相当高的社会道德水平。大 -昭-寺喇--嘛跟我讲，那时一个不识字的老婆婆，财力可能只够供奉一盏酥-油-灯，她对着释-迦-牟-尼像的祈祷却是从保佑宇宙众生开始，祈求国富民安、上师健康，保佑家乡亲友，保佑家人，最后才会说到自己的愿望。有这样的慈悲之心，即便是文盲，也比那些为追求个人利益不择手段的博士更有文化，对社会也更有价值。遗憾的是在今日中国，博士越来越多，慈悲和博爱却越来越少了。 西--藏作为中国治理下的一个部分，实行同样的教育制度，这不免让人担忧，知识上升道德下降的现象是不是也会波及到西--藏。这是一个关系到民族前途的问题，需要引起注意和认真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