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雅女
年纪大点儿的中国人都听过“二郎山呀,高万丈”这首歌。这个二郎山就是在天全境内。说到路险,不得不提到第二绝“雅雨”。雅安又叫“雨城”一年到头,小雨不断,还好大多数时间晚上下,白天停。住在市区里不觉得有多不便,反而滋润了雅女,清新了空气。但住在山间的百姓,永远满脚都是黄泥巴,天全县就是“天天下雨,天天溜”。我以前就纳闷,咋个雅安城里头就那么多黄泥巴,城里头又不产。现在想来很多都是老乡进城“上街,赶场”带来的。试想一下,住在中国,如果回家不换鞋,地有多脏?扯远了哈。出了雅安去天全,先就要经过“飞仙关”。一个浪漫的名字,让人浮想联翩。记忆中,真实的情况就是扑天盖地的雨稀稀的,黄泥巴的公路,”好溜”!
飞仙关是西出成都,茶马古道上的第一关。原是古时贸易的一个中转站。到我当“售票员”的年代,就是老乡逢1,3,5就“赶场”的集市。那个集市主要就是顺到公路主线,马路两边占道经营。一是对当地人来说,在公路边做买卖,车水马龙,有人气,又方便。开车路过的人顺便都要抓只鸡啊鱼的,割两刀肉,买点儿蔬菜时鲜。只要起个大早,站个好摊位,闭到眼睛也要卖个好价钱。二呢,山多的地方,要找个平坝坝恐怕不容易。老乡倒是安逸,可是苦了我们这些公路上混饭吃的人。本来路就不宽,还是双行道。穿行这些路段,司机不停的按喇叭,要求路人借道。喇叭声尖锐的声音只震撼了车上的人,下面赶场的人,好不热闹,熙熙攘攘讨价还价争锋相对,或面刺耳红,或抿嘴浅笑,丝毫不让,完全就是一场在公路上举行的社交盛会。这个时候,“售票员”小姐,就讲不得斯文了。推开窗子,伸出半个身子,边拍车身,边厉声吆喝,特别指明是“那个卖鸡的,让道让道”!这时,做买卖的人才会停下生意,把摊子,背篼挪个位子,勉强让你的车头过去。车刚过,那个挪出的一点儿空地,马上就会被洪水一样的人潮填补。在这些乡镇,县份行车,一定是车让人,人不怕车的,大有“你敢把老子碾了?”的气魄在里面。这是路险的一个方面。
另一方面,出了市集,路就修在悬崖边上,峭壁下面,有时雨后就有从天而降的“水帘洞”。风景好美,满眼苍山翠谷,眼睛往天上看,陶醉;但你要斗胆往脚下看,外地人一定是出身冷汗。半个车轮子都悬在悬崖边上!下面是湍流不羁大河,从上游雪上山融化的冰水滚滚而下,即使是三伏夏天都是冰芡。司机确实是思想素质过硬,技术过关的老革命们(他们通常是大货车开了好多年,无事故才有资格开客车的)。要注意脚下,还要注意天上。
头顶上的岩石,风化松动了,被雨一淋,顺势滚下,可能是个豌豆大小,算你运气好;也可能是个磨盘大小,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你的头上,砸在你的车上,车前或车后,塌方堵路。这个概率嘛,我们车队每年都有几起车毁人亡(包括大货车,客车)。老标兵,模范司机一辈子跑在这些熟悉的路线,也常有出大事故,翻车的,整车掉进山沟里的。我的朋友,小潘,也是售票员。有一年,就是有块簸箕大小的有棱有角的岩石,从山上飞滚下来,穿过载坐60人的大黄河牌客车的车顶,落在了她的面前,将她面前的站的那个人立马砸死。可怜的小姑娘吓得面色铁青花容失色。据报道,这两天有2部军车滚下悬岩(向英雄的解放军战士致敬,20出头的青春永远的留在了灾区。善良忠义的雅安人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多起车毁人亡的事故发生。不了解当地地貌路况的人,在这种情况前去很危险。
这次地震,雅安下属的7个县都受了灾。尤其以天芦宝,(是天全,庐山,宝兴的统称)。以我短暂的“跑车”经验和亲身体会,这些地方的老百姓特别忠厚。当年,在天全的大山老林里面,我老爸给我们这些娃娃认了好多“表叔”回来。这些表叔是跟我妈粘了些亲的,被我爸都把关系理顺了。既然是亲戚,就要走动。表叔,表嫂们“下雅安”(就是来雅安耍的意思)当然就要下榻到我们家。来了绝对不空手来:秋的黄灿灿的老辣肉,肥肉都在滴油;羽毛鲜亮大红鸡冠的公鸡;河头抓的“野生雅鱼”甚至有个韓表叔还送过一只“娃娃鱼”(大鲵)来,啥子野鸡,野兔野猪的,托这些表叔的福,我们全都吃过。在那些全民都穷的粮票年代,我们家,在吃肉这件事上,我老爸绝对没有亏待过我们。
这些表叔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我爸是重庆人+雅安人的野蛮好客,一定会不计代价和后果的,无视我妈脸色眼色,和下半个月的菜钱无着落的事实,做出一桌好菜并配上小酒来款待。我们除了可以打牙祭以外,听他们讲山里头的故事,模仿天全人的乡音尤其是冬天围在火炉边上边烤火边吹牛,那个美呀,是童年里不多的快乐。当然泥巴会踩起来的,虱子会传给我们的。女客就传给姐妹们,男客就传给我哥。那些年我们家的客人来了都是跟娃娃挤到睡的。再有呢就是那个乡下熏肉的那个柴火味已经深深地深深地沁到他们地呼吸,血肉中了,即便他们走了,也要留下那个气息好几天。我们小娃娃当然就是很欢喜,麻烦都流给了老妈,和大姐两个做家务事地女人。大锅大灶地煮了肥皂水,铺笼罩被地洗了煮了,脆沙沙地在大太阳下暴晒一天,才算灭了虱子跳蚤。拖地不是啥子技术活,二姐也可以干了吧。 表叔们认我们这门亲,也有些好处。他们下雅安时,只要搭乘我们公司的车(无论时货车还是客车)报一声:“xxx(我爸的名号)是我的老表,我是去看他的”。通常认识我爸的司机都认帐,顺风车就不收钱了。回去时,我老爸也是先就把免费的车找好,把他们捎带回去。捎回去的还有,我们全家人的旧衣服,我爸的工作服,劳保鞋等,我们省吃俭用留下的粮票布票等(凭票供应好像是8几年才取消的)。那些年,如果城镇居民穷,农村就更穷。缺少现金,但就算卖点鸡蛋山货换了钱,没有票也买不到布,没得衣穿得没得鞋穿。表叔们大多穿草鞋。我们城乡互通有无,一起度过了那些艰难的物质紧缺的日子。
多年不见了,了无音讯,表叔们可好?如果按当时的年龄推算,也有70多岁了吧?地震可毁了你的房,屋?你们可安好?封存的儿时记忆,此时泉水一样用来,我的眼泪也如泉水一般的涌出。
永远记得那些下车时会硬塞给我鸡蛋,水果,搭过我车的苍苍白发的乡下老者,就因为我少收或者不收他们的车票钱。淳朴的乡亲他们不受人无缘的恩惠,不欠人情,他们自立更生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下生生不息代代相传,他们谨记简单朴素的为人标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才有把肉让给远道救灾的搜救者吃,自己吃方便面的理所当然;才有荥经的大娘煮几百个鸡蛋沿途送给解放军战士的感恩。我曾看见7,80岁的老者还在田间地头劳作,还会背着如山一样高的稻草艰难跋涉。那个记忆是我对全四川人民吃苦耐劳精神的浓缩,是我始终从文化上,精神上保存的作为中国人的原动力和自豪感。
今夜我为你们祈福。祈祷你们安然度过此灾难,善良的人们一定会关注你们,支持你们重建家园。
注:
我向来是只看不写的。这次是突然有写的欲望。抗震救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晓得自己文章写得臭,但是为了让更多人了解雅安的地理条件,了解救灾人员所面对的困难,所以我头不梳,脸不洗,饭不吃,觉不睡的连夜写完。来不及校稿,一鼓作气,写了就发了。
对于素材,用词没有特别的讲究,可能我这个水平,也只能写成这样儿了。有留言说我通过贬低成都来抬高雅安,实在是有点儿冤枉好人。我对成都充满爱意,并且如鱼得水的在那儿生活了10几20年。我的字里行间里已经表达了我对成都的热爱。有人没看懂,我就解释一下。“假”与“真”是相对而言的,不同的角度互看。成都方式,不为难自己家人,不激烈,朋友君子之交,可长长久久。雅安方式爱恨分明,偶尔为之尚可,持续发展困难。所以,每个人都有真,也都有假。
成都人一向以幽默著称。在成都读书,生活,创业,我从没有把自己当外人,所以拿成都说事也拿自己开涮。殊不知因为当时的成都是所有小县城人民心中的一座丰碑,处处要以成都较劲,处处要以成都作为攀比。这个是小城镇文化的一部分,是事实不可否认。而成都作为省会城市,在精神文明,咨询风尚上从来都具有强大的影响力,辐射整个西南片区。成都是成都人的,也是全川人民的成都。
还有因为这次主要是写雅安,所以雅安是重点。以后有机会我再赞美成都。
现在的成都人是文明程度,城市化程度非常高的一个群体。本土文化再汇集上天南地北的各类精英高手,让成都海纳百川,生机勃勃。成都人热爱生活,真正是化繁为简,活的明白;成都人练达好客有朋友来,贵的相因的总有一款是合适自己的经济条件的,倾心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