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共和国长大1957-1963 (图)

        1957年九月我考上北京女二中，每天上课很快活，突然好像有什么事发生，我们班家住在侨委的林同学说地下室都是大字报，我闹不清，从没去看过。后来才知道是打右派了。

        有一天下了学，看见汽车停在我家门口，是父亲单位的来帮他拿东西，送他去劳动教养，我不知为什么，也没问。
   
        那年，苏联地一颗卫星上天了，特大事。
   
        58年大炼钢铁开始了，院子里的方砖都被起走，居委会盖小高炉，让大家献铁。铁锅又送回高炉连成了废渣那时候的我们很激动啊，要超英赶美了，那年要生产1070 万吨钢啊。        

        我们女二中校长在大操场开全校大会，宣布要让小麦亩产二十万斤。农村借读的同学站起来说：校长没种过地，光堆麦子（整株）也对不下。我们不懂。同学说实话也没关系。（全国7月开始）   
 
        那时候我们每星期有劳动课，在校办工厂裁纸，打铁，做木工。学了本事，我可以成令地把一刀纸弄齐，那是一米见方的100厚的纸。管我们校办工厂的是原来的教导主任，姓金。

        除四害运动开始，早上四点起床到学校集合去赶麻雀，因我离学校近，同学住在我家。每人拿着脸盆，敲了三天不让麻雀落地。北京城总动员，人都在外边，站满全地，那场面！干吗？累死麻雀，原因？他们吃粮食，结果大闹虫灾， 忘了鸟还吃虫子。还让大家交老鼠尾巴，以便知道杀了多少老鼠。有人只剪尾巴不杀老鼠，只求数字。四害还有苍蝇，蚊子。傻不傻？大家都这么傻地响应号召。
   
        人民公社成立了，55年的农业合作化运动更上一层楼，农民分到手的土地，自己更不能做主种什么了（别和我争，我和农村打了一辈子交道，知道怎么分配任务）。去参观公社猪场，见到两只猪在干好事，不懂，我大呼小叫被好友老哈制止。

        学校让大家去农村参加劳动，去了发现认识的只有我一个。跟着人家用筐运土，收到大喇叭里的表扬，谁知我班团支书家在那里，也在挣工分干活，她很生气。
 
        居民不许在家做饭了，都去吃食堂。我很满意，因为过去在学校吃大大锅饭，现在吃小大锅饭好多了。李大妈不高兴说饭太难吃了。口味不同，身份不同。校长开全校大会，坐在操场上听校长大谈万斤粮，农村来的同学站起来说，根本不可能，校长也没批评她们，后来也不提了。报上全是这样的文章，郭沫若写了著名的诗：“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 记得华君武画了一幅漫画，所有的孙悟空还是龙王（记不得了）都住了院了，大家都在用他们做文章累坏了。
    
        59 年母亲去修十三陵水库，毛主席为首的中央领导全去了。回来母亲教了我一首新歌“窝窝头”是赞美窝窝头的，歌词是“窝窝头，窝窝头，过去我见你就发愁，如今.....，我和窝窝头交朋友交朋友。”没多久就连窝头都不容易吃上了。直到文化大革命都是70%的粗粮（玉米面），20% 白面，10  % 大米。幸亏和窝窝头交了朋友，要不怎么活。十六年前我去十三陵没水了，因为上游都修了水库。

        那年，加勒比海发生美苏冲突，我当文娱委员带着同学上台跳舞“要古巴，不要美国佬“，把头发都披散开，支持什么都忘了。
       
        九评开始了，反苏修，文章剧长，广播员声音洪亮，慷慨激昂。每一次大家都坐在操场地上听。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人民大会堂，历史博物馆建成，国庆游行我参加打大鼓，从在方家胡同的学校，走到天安门，再从西单转到西四走回学校。因为庆祝国庆，请了苏联名演员乌兰诺娃到北京，首长们都去了，在首都剧场表演，可惜不带家属。

        过年，全家跟着姑姑去大会堂开晚会，到处是表演，游戏，那么多大厅， 以省名命名，热闹，只是大家全穿的是蓝棉袄，黑棉袄，灰棉袄，绿棉袄（军装）。

        有了电视台了，姑姑家买了12寸的黑白电视机，记得看春节联欢会，侯宝林说相声, 谢添表演小品，吞鸡毛掸子。有一个合唱是学街头贩子叫卖的调子。比如“有破烂我买~~~”“萝卜赛脆梨了~~~”等等。

        60年姑父不上班了老在家里，后来才知道反右倾开始后，他因不同意把三位下属打成反革命集团而成了他们的总后台被定成右倾 。只记得他在党校学习，我每周日去帮他抄东西，记得抄百团大战总结。他告诉我母亲大饥荒广西饿死二十万人，我母亲当时没告诉我。

        学校开始批白专，我最讨厌政治学习同学发誓：“我要一年内入团等等”，入不入在支部又不在我们。老哈是我的入团介绍人，老入不上，后来我的家住华侨委员会的好朋友被订为白专，因她只知学习，又是个华侨。我被批评是因为太爱看电影，品行得了中，支书还在嫉妒我劳动受表扬，无所谓。

        城里也开始饿肚子了，在学校吃食堂，我还好，每天给的豆面窝头那么大吃不了，就分给农村来的同学吃。不知道吃了几百天的煮土豆，上面点点儿明油。跟着姑姑去吃了一次馆子。从刚解放时我们在饭馆请四姨奶奶吃饭快十年了又进饭馆，香啊，谈不上解馋，因为没吃过不馋。母亲也和同事下了一次馆子，买了一个樱桃肉回来给我，真香，现在谁吃这个。那时候每人都定量，我们是中学生，一个月28斤。油，肉，鸡蛋都定量，蔬菜也不多。西口的邻居有农村的亲戚，拿些菜来买，20分一斤，比公家的贵10倍。母亲给我和哥哥一人买了一斤糖块，给我蒸了糖包。哥哥回来妈跟他要粮票，我把糖包给他吃，我不爱吃甜的，糖也给他些。

        这饿肚子的日子哩哩啦啦两三年，晚上回家，母亲总给我一碗面条汤喝。她舍不得我，自己的腿因营养缺乏都肿了。哥哥回家母亲都叫他交粮票，没办法啊。学校通知说开始放半天假，因为营养不够。我还是每天还是赖在学校里，没处去，就和那些住校的华侨同学一起玩，他们都是国外左派学校回来上学，结果也没学成什么。姑姑家是高干，所以有特供，也就是两斤黄豆再加上些软磷脂什么的。

        邻居富大妈当了居委会小组长，问我们要不要铁锅，煤炉，这些都要票，街道掌握。

        我参加了篮球队当班凳队员，经常比赛，但没得过冠军。教体育的曹老师组织我们发展多种运动项目，我是体育委员了，让我主持武术队，我就向一个厨房大师傅学，能比划几下。曹老师文革挨斗，跳楼自杀了。

        61年，苏联的加加林上了天，我家侄子们落地，起名翔，饿肚子时期，他长得很瘦。

        高三按报考志愿分班，我选了农林医，不想学医，因为我太马虎，受了侯宝林相声马大哈的影响，怕把沙布拉在病人肚子里。

        63年春天学雷锋开始，现在我还保存着那时的报纸剪贴。毛主席说“向雷锋同志学习”。周总理题词说：“向雷锋同志学习，憎爱分明的阶级立场，言行一致的革命精神，公而忘私的共产主义风格，奋不顾身的无产阶级斗志。”

        高考了，邻居同班郝同学每天晚上带着我背呀背呀背到十二点，我从来也没那么晚睡呀。我总算不晃悠了，邻居老姐姐的同学说要报个实用的专业，学技术，不要上北大学理论，在大我几岁的人的指教下，我报了北京农业大学园艺系做第一志愿。米丘林大苹果吗。通知来了，考上了第一志愿。老哈也考上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到校一看同一班，继续当我入团介绍人。郝同学考上了北京医科大学，是现在的协和医科大学。

        我们班45人有14人考上大学，我们学校老师质量就是好，猜题一猜就准，其实她们中好几个都是高考出题的老师。记得高考语文考题有两个，“当场国际歌的时候想起的”和“我的母亲”，我先写第一个题目，写了大半篇觉得太枯燥，什么也没想起来，不满意，划了，又写的“我的母亲”，当然有声有色，但是，那个卷子那个乱呀，别提了，也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