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

“有的人死了,卻永遠的活著;有的人活著,卻早已死了。”活著的意義是什麽?為什麽要堅強的活著?支持活著的信念或許有很多,我們要學著用心去理解活著的意義。
 
過年回家的時候,再次遇到他,是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到的!因為關於他的傳言太多,有人說他瘋了;有人說他入贅壹位富豪家;也有人說他加入黑社會被抓進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應該相信哪壹個是真的!但他的回來徹底打破了所有的傳言,和這根本不寧靜的小村莊。
 
回家已經很久的我是很少出門的,偶爾也就到野外轉壹圈,聽聽冬風在耳邊呼嘯的聲音,看看綠油油的麥苗在眼前歡舞,聞聞泥土中特有的芳香。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壹陣熟悉的聲音,自然的回頭看了壹下,只見母親朝我這邊走來,“寶林回來找妳玩了呢?”
 
“誰?”我壹臉疑惑的看著母親。
 
 
“寶林!怎麽忘了?”
 
“哦,不是說他……”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到底怎麽了,所以……
 
“不知道,妳趕緊回去去看看吧,別人他等久了。”母親看著我壹臉無語的樣子說道。
 
“哦!”
 
我隨著母親的腳步往家的方向回去。心裏不停地想著是不是又長高了?吃胖了?變瘦了還是……
 
“人呢?”我壹到家裏看見只有父親壹人在屋裏抽著煙,樂哉的看著電腦。
 
 
“走壹回了,我留都沒有留住!接了壹個電話,說有急事,等明天再來找我。”父親彈了壹下手裏的煙火說道。
 
“我去!”
 
第二天,我起了壹個大早,在家裏等待著,然而壹天過去了,還是不見他來,我有些焦急,亦有些不耐煩。
 
“妳怎麽不過去找他呀?”母親看著我說。
 
“是呀!我怎麽沒想到。”
 
父親在壹旁看著我,笑哈哈的說“讀書多的太多了吧!”
 
可是,當我懷著萬分期待的心情去找他時,卻發現大門緊閉,走近壹看,門被緊緊的鎖著,透過門縫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的,枯草橫生,只剩下壹條從厚厚的積雪中掃出來的小道,裏面靜的出奇,讓人有些瘆的慌。我等了壹會,還是不見,不得不轉身走開。
 
接下來的幾天,我偶會抱著壹絲希望,希望能夠見壹下這個童年裏春著的友誼的小夥伴,他的生命中經歷了太多的坎坷,命運的挫折壹次又壹次的降臨在他的身上,讓他變得異常與眾不同。
 
(二)
 
剛記事時,我們就認識了。我們家住在東面,而他在最西面。但是在我們家門口,有壹大片竹林和空曠的場地,這裏記載了我所有的童年記憶,整個附近的小孩都會跑到這裏瘋狂的玩耍。如今這片竹林早已不復存在,那片空地也被蓋了壹棟三層小樓,但是我的所有童年歡樂記憶,卻永遠刻在那片土地上。
 
小時候,我是屬於比較瘦小的那種,在各種遊戲中常常處於下風,因此他的突然出現,默默站在後面幫助,心裏多少還是存有壹絲感激。
 
在那個風起雲湧的年代,落後和貧窮是普遍的,家家戶戶依然過著的是所謂的“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但惟獨他們家與眾不同,家裏是最富裕的,當時可以算是方圓幾裏都羨慕的對象!聽村裏說,之前是地主,留下很多財富沒有被發現;而且在省裏還有壹個當局長的親戚;家裏三個兒子都是有錢的主!
 
可是,在滾滾長江的大浪中,不幸總是在不經意間降臨。其中老二患上癌癥,年紀輕輕的卻不治身亡。不久,老大也就是寶林的父親,也患上乙肝,撒手人環,母親因為受不了打擊,離家出走。他的三叔也沒有多久在壹處工地上被砸成重傷,癱瘓在床。那時候的他也剛剛五六歲的樣子,接下來只能與爺爺奶奶相依為命,此時此刻,家道中落的打擊是最讓人看清,認清了人情的冷暖!
 
然而幸運之神依然沒有眷顧這位少不經事的孩子,然而家庭的磨難卻讓他更早的學會了擔當與責任!已經年邁的爺爺奶奶越發覺得吃力與困難,不久,爺爺重病在身,家裏的活全都落在他的身上,每天他都不得不早起餵牛,做飯,給爺爺穿衣,照顧三叔,然後匆匆吃飯去上學,可是每次都氣喘籲籲的跑到學校——遲到!開始老師還是能原諒的,可是後來老師都直接不問理由的說“下次再遲到就不要進班了!”他壹個人偷偷地躲到學校的橋洞下哭泣,或者跑到野地裏歇斯底裏的大哭著!生活的苦難給與了他太多不該在這個年紀裏該有的經歷,然而這就是生活!這就是現實!
 
“老師!他家裏有特殊情況!”有壹次,我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跑到老師辦公室裏說。
 
“什麽情況啊!”老師看著我,壹臉茫然又嚴肅的說。“妳看看他,天天遲到,這不說,每壹次都是他拖欠著學費,上學期這學期才交,這學期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交上去呢!唉……”
 
“老師,妳不知道!其實……”我欲言又止,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跟老師說。
 
“妳是個好學生,不要因為他影響了妳,回去好好學習!他就是西蜀阿鬥!”老師生氣地說!
 
雖然當時不知道阿鬥到底是誰,但可以感覺到那是壹種蔑視。我壹氣之下,直接跑到校長辦公室把班主任告了壹狀,然後據實講了他家裏的實況。這麽壹鬧,我壹下子在全校成了“風雲人物”,校長後來實地到他家裏了解了之後,不僅免了全部學費,還動員全校師生捐了近萬元!當然班主任也公開表示自己不對之類的,希望能夠原諒,並且還說寶林從此以後可以晚壹些到班級……
 
現在想想,覺得挺後怕的,自己都不知道當時我哪來的這麽大的勇氣敢直接跟老師講理!或許是青春幼稚無知吧。而我們的友誼也越加真誠!
 
他為了表示對我的感謝,將自己擁有的唯壹壹部遊戲機送給了我,而且還大氣的說“以後誰要是敢欺負妳,我幫妳揍他!”是的,後來果然應證這句話,他幫我幫了壹架,我們兩個聯手把班級的壹個同學狠狠地打了壹頓,從學校壹直追到家裏,還拆了人家的門,臉青鼻腫的!後來,同學家長找到學校,非讓賠理道歉,他壹個人全擔了下來。學校並沒有找到我,而對他的處罰也就是全校通報批評,他站在學校的大臺上接受學校的批評,而我在旁邊卻被學校表揚著,他的臉上卻是始終保持著笑容,我們相視而笑著,很多人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笑,而我知道,這笑容是純真的友誼!
 
(三)
 
後來,我們就這樣小學畢業了。我自然的上了初中,而他因為諸多原因,輟學了!那時候,我每個禮拜還能回家壹次,然後就是抽出時間在壹起玩耍。
 
有壹次回家,在離家很遠的地方,就聽到壹陣陣哀嚎聲,心裏有壹些不自然,因為平生最害怕的就是生離死別了。原來是他的爺爺去世了,我在壹旁遠遠的看著他,眼淚並沒有在他的臉上顯現,披麻戴孝的他心裏承受著我不知道的苦難!我沒有上前勸慰他,因為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壹個禮拜之後,噩耗再次傳來,他的三叔也因傷心過度,服農藥自殺!這樣的打擊,太大了,我無法想象!但他卻表面上依舊那麽的堅強。只是在夜裏的時候,我起床上廁所,在皎潔的明月下,看到遠處墳頭上有點點星火,我害怕的迅速鉆進被窩!後來才知道,那天夜裏他獨自壹個人跑到他父親的墳頭上哭了壹整夜!
 
此後,我們之間的聯系越來越少,我見他最後壹面是在他奶奶去世的時候。聽鄰居說,本來他奶奶是可以治好的,因為幹活時被釘耙砸到了腳,但是為了省錢,堅決不去看醫生,就是自己用些土方法治療,誰知道越腫越嚴重,等到疼痛難忍時再到醫院看時,已經晚了。那天他操辦完奶奶身後事,給我打了壹個電話,讓我到野地裏去壹趟。
 
因為他們家多災多難,所以很多人迷信有不祥之兆,大多數看到他就會避之不及,連說句話都覺得可能會被傳染。我也開始有些猶豫了,徘徊不定到底要不要去,最後,我還是下定了決心——去!
 
“我還以為連妳也不會來了呢!”這是他見到我說的第壹句話。這句話裏有些失望也有喜悅。
 
“怎麽可能呢!”雖然我是這麽說,可是心裏還是有些芥蒂的保持壹定的距離,而且是站在上風向。
 
“謝謝妳!真的,非常感謝妳!要不是妳,我可能在三年級時就已經輟學了!能夠認識妳這個小夥伴,很好!”我能聽得出他聲音有些沙啞。
 
“哪裏,哪裏,我們是最好的夥伴!”我回道。“以後怎麽打算?”
 
“不知道!可能出去吧!”他嘆了壹口氣說。
 
“出去?打工?到哪裏去?”我壹連幾個疑問道。
 
“不知道,自己去闖壹闖看看。”他有壹些壹臉茫然的說。
 
“哦,那……?”我還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於是,我們兩個人佇立在冷風中,良久,都沒有說話,看著遠處金黃的麥田,很久,很久。
 
“我能跟妳握個手嗎?”他突然看著我說道。
 
“握手?”我的腦海裏不停地打轉,能不能握手呢?我該不該跟他握手呢?我擡起頭看著他,壹臉期許的樣子。
 
“還是算了吧!”他說完,準備轉身離開。
 
“好兄弟!”我突然壹個箭步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說。“下次回來記得找我!”我能看得出他的眼裏有幾滴淚珠不停地打轉。
 
“嗯!”
 
我們轉身離開,朝著各自的方向,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田野裏。
 
後來,因為忙於學業,壹直未能見到,至於他的傳言,我也是時而聽到父母在電話中提起。
 
(四)
 
沒想到,他這次竟然回來了,可是卻無奈,我們又無緣相見了。我不禁壹陣感慨。
 
過年後的初六下午,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從遠處到來,地上已經積了厚厚壹層,我急匆匆的騎著摩托從親戚家趕回去,寒風呼嘯著,刺骨般的紮著。
 
壹到家我便脫掉衣服,鉆進被窩裏。突然,有壹陣敲門聲,然後是狗的狂吠聲,我不禁不耐煩的喊道“誰呀?”
 
半天沒有聲響,可是狗還是叫個不停!我無奈的穿起衣服,下樓開門壹看,嚇了壹跳!壹個滿頭白雪,面色枯黃,個子瘦高的,穿著有些邋遢,眼睛有些凹陷,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站在門外!
 
“是妳?”我既驚訝又滿臉疑惑的看著他。“來,來,進屋裏坐!”
 
“不了,不了,晚上還要去趕火車,明天就要開工!來看看妳,跟妳道壹聲別!”他滿臉苦笑著說。
 
時間是壹把殺豬刀,這話不假!這才短短幾年,整個人變化太大了!
 
我寒暄了幾句,拉著他進屋裏坐,可還是被他拒絕了。
 
“時間緊,不坐了,看看妳,聽說妳現在混的還不錯,長高了,變帥了!不過怎麽還是這麽瘦呢?不舍得吃嗎?對象找好了嗎?長的怎麽樣?什麽時候準備結婚?妳結婚時壹定跟我說壹聲,我肯定會來喝喜酒!”他依然保持者笑容。
 
“沒有,沒有,吃不胖啊,談對象還早著呢,都不知道在世界的那個地方呢!妳呢?”我調侃著說。
 
“海,比妳好些,有壹個喜歡的了!但是……現在妳資源好,抓緊時間找壹個,真的!以後到了社會很難再找到合適的了,找壹個喜歡的將就壹下就算了!妳看妳,要硬件有硬件,要軟件也有軟件的,不要太挑剔了!”他看著我笑著說道。
 
“算了吧,別開玩笑了!對了,妳那天不是說來了,結果回家也沒有見到妳,第二天也沒有見到妳人,跑打哪裏去了?”我看著有些打寒顫的他問道。
 
“哦,那天,接到老板電話,要我趕緊回廠裏壹趟,走得急,沒來得及打招呼,這不,回來辦個證件,再看看妳!”他說道。
 
“來吧,進屋裏坐,妳看給妳凍得!”我看著壹直發抖的他說。
 
“不了,妳看,天都黑了,我還得趕火車呢!妳以後好好混,混好了別忘了帶著我呀!下次再見妳,希望吃的在胖壹些!走了,再見!”說完,他背著包轉身離開。
 
“哎,我再送送妳吧!”我看著他轉身的背影說。
 
“算了吧,外面冷,還是回去睡妳的覺吧!走了!再見!”我看著我笑了笑,揮揮手說。
 
他的背影隨著鵝毛般的大雪漸漸消失,積雪上的腳印也很快被壹層又壹層的覆蓋。
 
恍然間,我才意識到,沒有問他的號碼!我不禁暗自自責!轉身準備離開,看到門口豎著壹把小提琴!原來他並沒有忘記,只是當年理想卻被現實蹂躪的千瘡百孔!
 
記得小學畢業時,我問他以後想幹什麽,他說做壹個醫生,可以救死扶傷!
 
“妳呢?”我們坐在橋頭上,看著夕陽他問道。
 
“寫寫文章,拉個小提琴,當個會音樂的作家!自由自在,多好!”我笑呵呵的說。
 
“會實現的!”他看著我說,眼神是那樣的堅定!
 
時隔多年,再想起來,不禁暗自嘲笑壹下自己。原來,我在離自己理想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現實太無奈,我們還要活著!
 
我們還在活著,以這樣或者那樣的方式活著,每天面對著浮躁的心情,嘴裏罵著壹萬個不如意,心裏卻無比的喜歡著,而且還硬著頭皮壹往無前的拼著。有時候我們心裏會有壹萬個奇異的想法,卻沒有壹件能夠腳踏實地的用心動手,去做成功!因為頭天晚上信誓坦坦的說從明天起要如何如何去奮鬥,結果第二天又是重復著昨日事情。我們現在的年輕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對於昨天不停的抱怨,對於明天萬分的迷茫,對於今天卻是不以為然。或許我們不為別的,只為了這樣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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