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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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又照了一遍,她非常满意今天的妆容。假睫毛长长地,衬托着一双大眼睛迷离朦胧,暗红色的唇膏点缀着周正的嘴型丰满而湿润。小巧的鹅蛋脸点了淡淡的腮红。桃花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嘴张得太大了点。不仅露出了牙齿上端的牙肉,红红的很乍眼。而且脸颊上的皱纹都显现了出来。于是她又对着镜子,笑了几次,把微笑调整到恰到好处的角度。既露出洁白如玉的细碎牙齿,又不至因大笑而使得皱纹凸显出来。总之,这一笑,展示出了她的最佳容颜。桃花终于满意了自己的笑容。也终于把视线从脸部挪开,开始评估今天整体的着装效果。
桃花今天穿的是一条黑白竖条纹的连衣裙,纤细的腰枝,丰满的胸围, 曲线毕露, 玲珑有致, 迷人而性感。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 尽显秀气而匀称的小腿和脚髁。桃花在镜子前左照右照, 横照竖照, 足足又照了二十分钟后, 终于满意了今天的装扮。至少比实际年龄年轻五岁,桃花在心里给自己打分。然后从镜子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款黑白条纹的皮包,挎在左手腕上,侧身又照了一下,随即走进车库,开车去参加今天的姐妹淘聚会。
桃花参加这个姐妹淘聚会已经有三年了。三年前的初秋时节,桃花随丈夫薛涛从宾州迁徙到德州的达拉斯。便在达拉斯郊区的这个小镇买了房子。
那年,桃花的儿子开始在宾州州立大学读书,一个人留在了宾州。每天薛涛上班后,桃花一个人留在家里,简直无聊透了。
原先儿子在家时,与桃花多有冲突。她经常被气得暴跳如雷,总是恨恨地对儿子吼叫,“你什么时候离开家呀? 走的越远越好。等你读了大学, 我可要享受清静了!”
没有想到儿子真的离家读书了,而且远在千里之外,桃花反而不清静了。诺大的房子里, 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就是自己的呼吸声。桃花感到了一种空空荡荡无所适从的恐惧,百无聊赖中,她染上了轻微的强迫症。每一天,她都要把家里的家具、地板,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擦拭一遍, 哪怕是一根细小的头发都要捡起来。家里被桃花收拾的窗明几静、一尘不染、井井有条。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们也在桃花的辛勤培育下, 鲜艳地开放, 嫩绿地书展。
三年前,桃花搬进小区不久,认识了住在同一区的邻居曹盈盈, 经盈盈介绍参加了这个姐妹淘聚会。所谓的姐妹淘聚会其实就是一些家庭主妇的聚会,每个月聚一次。据盈盈说这个姐妹淘聚会发起的宗旨就是: 我们不能天天在家只与炒瓢刀铲为伍, 家庭主妇也要活出自我,活出风采。所以每个月的第一个周五, 多则二十几人, 少则三、五人,轮流在各家聚会。有时也会出去春游、秋游、看场电影、喝个咖啡等等。聚会的那天,做东的女主人预备一些点心、水果, 咖啡或清茶。其他人也会带一些各自的拿手绝活。女人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她们喝茶、聊天、打牌、逛街、吃饭,一聚一整天。
今天又是一月一次的聚会时间, 轮到了盈盈做东。正值伏天,气温燥热,所以她们决定不外出,就在盈盈家里聚会。盈盈家和桃花家距离很近, 桃花开车不到五分钟就到了盈盈家。只见车道上、马路边已经停靠了好几辆车。看来好多人已经到了。桃花推门进去后,里面人声鼎沸,已经吵闹成了一锅粥。
当桃花穿过盈盈家狭长的过道,走进客厅时,一个尖锐的女声夸张地嚷嚷了起来,“哎呀,这不是桃花姐姐吗!你今天打扮的好漂亮哦!”
一听那娇滴滴地拉长语调的声音, 桃花不用眼睛看, 就听出了这是刚刚加入进来的王娇娇。
那声娇滴滴的“桃花姐姐”腻得桃花胃口倒翻,恶心的差一点儿就吐出来。她假装没有听见,绕过客厅,走过乱嚷嚷的人群,迳自走到厨房,与在厨房的女主人盈盈和几个熟识的女人打招呼,盈盈姐, 辛苦了!哦, 玲芳, 好久不见,听说你回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桃花与几个女人站在厨房的地上,一群人姐姐妹妹地互相叫着,非常亲热,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娇娇刚才与桃花打招呼,看见桃花绕过自己,一直走进厨房,以为桃花没有听见。就一路紧跟追到厨房:“桃花姐姐,你今天穿的真漂亮呀! ” 转头又对盈盈说:“盈盈姐姐,你说是吧!”
桃花眼睛看着盈盈,嘴角微微撇了一下,露出不屑的厌烦神情,耸耸肩膀,还是没有搭理王娇娇。
盈盈看了桃花一眼,微笑着对王娇娇说:“是啊!桃花人长得漂亮,又会拾掇。总是光彩照人的。”
“哪里呀!即使是美人也迟暮了,何况我根本就是一般人。” 桃花谦逊地自嘲。
“是呀是呀!桃花姐姐,你是怎么保养的呀?看起来也就比我大不了几岁呀?” 王娇娇瞪大眼睛,很无辜很天真的表情。
王娇娇一说完,桃花的脸色陡然间变得阴沉。哼了一声,没有理睬娇娇,径自走到客厅与其他人攀谈起来。
(未完待续)
(于0827—8282018连载于《侨报》文学时代版,2021年第一期《华文月刊》)2023年获得首届华文文学奖小说奖。
小说收录于竹心短篇小说集《阳光屋》于2021年出版。小说集获得2022年海外华文著述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