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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廖东方还不叫廖东方,叫王东方。其父是王家次子,生母原为王家丫头,后被其父纳为小妾,地位卑微。那时廖东方的爷爷也开着一间酒作坊,只是名气没有白家酒作坊响亮,其实两家酒坊相距足有五十里,本当相安无事。可是白家酒作坊声名渐起,坊间传言白家的酒清香绵厚,酒香可蔓延数里。好多当地的饭馆、旅店宁肯舟车劳顿,也要去买白家烧酒,甚至扬言酒香不怕路途远。经年累月便影响了王家的生意,致使王家酒坊门前冷落,日渐衰微。于是,王东方的爷爷、伯父和父亲密谋,命在王家无人待见的王东方改名廖东方,假扮孤儿,沿街乞讨,流浪到白家门前,潜入白家,伺机获得白家酿酒制曲的秘笈。那年东方刚满十岁,他声嘶力竭地哭泣着与母亲告别,流落白家,自此再未得见生母一面。好在白家人宅心仁厚,待东方不薄,与白家唯一男孙白六白一起读书认字,一起习武强身。且衣食无忧,总算得以平安度日。
初进白家,夜深人静,月满西窗,少年东方会卷缩在被窝里因思母而偷偷饮泣。那时十二岁的白六白会默默守在一旁,陪着东方掉眼泪。日月星辰,交替更迭。岁月流转,思念转淡,记忆渐空,廖东方慢慢淡忘了身上背负的王家重任。或许他的爷爷和父辈们也早已忘记了这茬事儿,反正直至廖东方长大成人,王家人都从未找过他。直至十年前,白六白的爷爷、父亲相继去世,白六白成了白家新任当家人,廖东方自然成了白六白的左膀右臂。二人合力撑起白家酒作坊,生意越做越红火,名声鹊起,七里八乡,甚至京城的酒客都慕名而来。
消息自然传到了五十里之外的王家酒坊。那时王家正由东方的堂兄当家。一日堂兄突然记起其父临终前的交代,豁然惊喜,原来如日中天的白家酒作坊二掌柜就是自己的堂弟,三十年前被爷爷和父亲派往白家卧底的王东方。于是便借着买酒的机会,与廖东方搭上了线。本来廖东方年少离家,对王家的记忆本就模糊。时隔多年,感情更是淡薄如纸,反倒是与白六白情同手足,心里早已自认是白家一员,便严词拒绝,声明绝不辜负白家。怎奈其堂兄晓之与情,动之以理,动辄拿出王家祖训、父辈遗愿、子辈职责,车轱辘战术轮番劝解说服。最后撂下一句狠话:“无论你对白家如如何忠心耿耿,你终究也是进不了白家祠堂的。只有王家祠堂才会收留你。”于是,东方动摇了,便与其堂兄合谋,里应外合。先是在白家酒里兑水,致使白家声誉受损。继而又在账目上作假,令白家经营亏空,负债累累。最后又买通官府,查封酒坊,白家酒坊被迫停工歇业。
查封酒坊的那天清晨,雨雾茫茫,冷风萧萧。应该是阴历八月十四,早晨起来便能闻到满大街烘培月饼的香味。官府的白色封条贴在白家酒作坊朱红色大门上。白六白义愤填膺,怒不可竭,执意要去县衙击鼓喊冤,为白家讨个公道。廖东方按照与其堂兄设定好的计谋,竭力撺掇白六白出逃:“六白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官府既然已经查封了酒坊,按照惯例下一步就要抓人了。这个节骨眼上,您还自个儿送上门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白六白想想也对,无奈地长叹一声:“东方老弟,天下官衙一般黑,我可逃亡哪里去呀?”
“在太行山上的武家庄,有我们师傅的老宅子。那里山高皇帝远,六白兄不妨先去躲避一段时日。待我在此打点稳妥,一切尘埃落定。再派人接兄长回家。”白六白富家子弟,养尊处优,平日里一把折扇,一壶浊酒,吟诗作画,风流潇洒。酒坊所有的生意往来基本都由廖东方打点料理。廖东方算准了白六白一介书生,无胆量、少计谋,仓皇出逃时,定会将白家祖传酿酒制曲的秘笈传授与他。白家烧酒的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就是酿酒制曲的秘笈,廖东方掌握了全部的制作秘笈包括第二关键的酒引子,就差制曲了。可是廖东方算来算去,却没有算过白六白的一根筋。白六白谨记祖训,酿酒制曲的秘笈,始终未透露一星半点。
八月十四午夜之后,风停雨住,明月高悬,星河灿烂,白六白带了一坛白家烧酒,一袋烘培好的家乡混糖月饼,一本旧书,几件随身衣物,腰间装着一小袋金条银元,借着月色仓皇出逃。果不其然,第二天城里到处贴出了通缉白六白的画像。
白六白昼伏夜出,不日便到了武家庄。所谓武家祖宅其实就是几孔破旧的窑洞,经年失修,无人居住,里面灰尘遍地,布满蜘蛛网。白六白稍作打扫,便住了下来。好在武家庄四面环山,人烟稀少,是个适合藏匿的好地方。而且山青水秀,空气清爽,白六白每日饮酒读书,与青山绿水相伴,倒也惬意。只等着廖东方搞定酒坊之事,便来接自己回家。
话说白六白和廖东方二人的师傅武家为是何许人也?原来武家为是曾经名震江湖的郭靖的正宗传人武修文的后人。也是白家的护院头领,白六白从五岁起就跟着武家为习武。白六白为何从小习武呢?这要源自白家的家规祖训。白家始祖崇善武学,曾经立下训诫,凡继承家业的白家长子长孙必须习武防身。一来为强身健体,二来为了守住白家产业。所以白六白的祖辈们包括他的父亲白五白均师从武林高手,身怀绝技武艺高强。五岁的白六白遵从祖训每日凌晨习武,原以为武家为的祖上武修文师承一代大侠郭靖,定有令人刮目相看的看家本领,怎奈郭靖虽说武功超绝,但却没有传给后人,所以师傅武家为的武功平平,乏善可陈。再则白六白自幼喜欢吟诗作画,不喜刀剑,不善武学,所以学来学去,也只是防身的水准,所谓三脚猫的功夫。
白六白十岁时,父亲白五白曾经计划为白六白再请一个师傅。只是到了白六白这一代,武学渐废,武林高手或过世或隐居,遍访整个江湖,并未寻到高师。于是其父白五百便亲自教授白六白剑法。白五百少年时曾师从张三丰的后人,精通武当剑法,一把武当剑舞得柔中带刚出神入化。过了两年,廖东方走进白家,白五白就一起教授两个孩子剑法。怎奈白六白武学缘浅,身体羸弱,白五白也就不再勉强,只传授白六白一些防身本领。反倒是被白五百收养的义子廖东方机灵敏锐,勤勉好学,学会了义父白五白的绝门功夫 – 武当剑法。
“东方,东方,我们回去吧!”堂兄再次召唤,廖东方回头看了一眼堂兄,眼神茫然。再转身低头看看挂在枯树上随风飘荡的白六白的一截腰带,再次悲从中来,痛悔难当,万念俱灰。“六白兄,我本无意伤你性命。今日寻遍太行山,我也要找到你,为你买棺入殓,让你入土为安。”他喃喃自语,对于堂兄的呼唤不予理睬,径自施展轻功,飘下山崖,追踪白六白去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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